第七章
叩叩叩、叩叩叩叩叩…
“出来,陆青野,你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一路冒着滑倒的危险,明月直接踩着泡泡堆,走到对门去喊他。
奇怪,以前不管做什么事,他不是都一等一的快吗?怎么这会儿迟了好半天还不开门?
“喂!”
如果不是考虑到用脚踹门自己会跌得四脚朝天,她早就踹了!
“喂!”改成擂门,肥皂水
到手肘伤处,好痛!“我要跟你说,你才不是什么『代打』,我喜欢的人、我要吻的人,一直都是小学六年级救了我的那个人,也就是…”
门扉唰一声拉开。
门后,出现一个半
猛男…还有一个穿著细肩带上衣、
你热
的妙龄女郎,很hot的那一种。
明月呆了半晌。
一个半
猛男跟一个
出来的肌肤比遮起来的多更多的娇女人躲在屋子里,慢半拍才来开门,这意味着什么?
“干么?你又是哪一
筋不对劲了?”陆青野对她恶吼,表情很狰狞。
很像是
求不满,或者好事被打断,明月在心里默默地加注。
“有话就说啊!”就算是“代打”也没有义务随时应付她的五四三。
妙龄女郎替她说话。“青野,不要对这位姐小这么凶啊!”明月看了看她,明
无俦的她,又呆了一下。
她习惯性地伸手抚着发边,摸到了那个黑不溜啾的便宜旧发箍,还有那
扎着发髻、到自助餐店去要就有的竹筷,把手上一堆细碎沬泡沫带到了头上。
人家则烫了波
大卷,发面还染成了
金色,时髦又出色。
她身上穿著便宜到家的圆领衫,以及陆青野讽过“前端还有一个开口可以通风,凉得不得了”的男人四角
。
人家却一身都是夏季狂野的行头,足下还蹬着银色细带高跟鞋,美得会冒泡。
突然之间,她觉得自己刚刚就像得了失心疯,狂得吓死人。
如果不是看到那么精致的可人儿出现在陆青野身边,她可能会一古脑儿把心意都说出来,把她想通的关键点一一剖析给他听。
她会奋兴而忘我地宣布,他才不是“代打”!
但是…现在距离小六那年已经有十五个年头;距离毕业初吻那年也有十二个年头,日子一天一天翻过去,身边的人来来去去,他们都在改变…
或许,或许当年的实情是“这样”还是“那样”对陆青野来说都已经不再重要了,如果他身边有了意爱的对象,多说也只是枉然。
陆青野咬牙切齿。她在怔什么?
“你十万火急地敲门,到底有何贵干?”
明月看了他一眼,挤出一个虚弱的微笑。
“没、没有。”
铃…铃铃铃…刚好她家电话响起来。
“我先回去接电话,bye─bye。”她落荒而逃,差点在他们面前滑一跤。
感谢上帝,她稳住了自己,不然她一辈子都会痛恨这一刻!
门扉碰一声阖上,陆青野与妙龄女郎面面相觑。
“她就是你舍身相救的小佳人?”妙龄女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她好象误会了什…”
“闭嘴,你不是来帮我贴狗皮膏葯的吗?快点过来!”
“什么『狗皮膏葯』?这是你姑姑、我老妈听到你摔伤熬夜弄的耶…”
陆青野也关上门,往椅子反向一坐,等堂姐帮他上葯。
刚刚明月在门口嚷嚷好象嚷了些“你不是…”、“…代打”什么的。
他摇头摇,想到那个字眼就自伤。他暂时不去想那些!
忘了吧、忘了吧!反正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
但他没有料到的是…刚刚那通电话,已经把明月扯到离他很远的地方。
…。。
轻装便行,坐在客运车上,明月在心底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随身小包里,装的是印鉴与存折,刚刚小妹在电话里说有十万火急的事儿要跟她商量,要她尽快返家一趟,她顾不得截稿
在即“侠义”那边还有脚本要开工,细软款一款,就赶紧跳上最快的一班车。
一路上,她都不敢合眼,心像吊在半空中,随风摆
。
莫非债主又找到家里找碴?莫非爸爸又去妈妈改嫁的新家惹麻烦?
一路颠簸煎熬,换了三班车,足足耗去七、八个小时,
股都坐硬了,她才回到乡下老家。
一打开大门,就看见小妹如星坐在客厅,看电视、剥荔枝,吃得满手糖水。
“二姐,你回来了!”
她都还没坐下来顺口气,便急得先发问为要。
“如星,怎么一回事?你在电话中说有重要的事要跟我谈。”
如星又剥了一颗荔枝往自个儿嘴巴送。
“你一听就真的赶回来啦?呵呵,速度比宅急便还快!”
“如星!”她活像一尾上了油锅的生鱼,被煎熬得几乎奄奄一息,她却还在一旁闲凑趣、看热闹。“说重点!”
如星吐去荔枝核,奋兴叫道:“二姐,我要结婚了!”
“结婚?”明月后脑门一轰,说不出此刻是什么滋味,只觉得眼前一黑。
“恭喜我吧!”那张与明月肖似的睑庞笑盈盈。
“等等、等等…你不是才刚大学毕业吗?”
“对啊!我男朋友大我十二岁,早就出来社会上工作了,他非常爱我,希望能早点把我
娶进门。”如星娇嗔了一下。“真受不了他耶!”
不对,这不是重点。
明月脑子
纷纷。“先让我喝点水再说。”
如星继续坐着剥荔枝壳,明月放下包包,自己到厨房去倒﹂杯水。
见她又坐回来,如星又笑眯眯地粘过来。
“我们连去哪里度
月都想好了!二姐,你一定不敢相信,他要带我去欧洲度
月耶!他说随我玩,玩到我想回家为止”
“结婚…”她困难地起个话头,在想该怎么切入这个话题。
“婚事不麻烦,我们都不喜欢铺张,所以下个月就去公证,他知道我不喜欢跟长辈住在一起,会买一栋花园洋房跟一辆奔驰车登记在我名下…”
“等等、等等…”明月举起手来制止她的喋喋不休。
她思索着该怎么开口才算委婉。
“如星,你应该知道,大姐…的事吧?”
如星喜气洋洋的俏脸沉了下来,很明显的,幺女脾气发作了。
明月知道,小妹
子急,什么事在兴头上就一定要顺她的意,讨厌人阻拦,但婚姻大事可不能让她随便嚷嚷着就办成。
“你的他…知道我们家里的情况吗?”明月谨慎地问。
如星敛起笑容,翻睑如翻书,换上另一张表情。
“这就是我要跟二姐你说的事了。”
不知道为什么,明月突然觉得背脊
冷。
“我要结婚这件事,请不要让爸妈知道,我怕他们狮子大开口要太多聘金,把他吓跑那就不好了。”她慢条斯理地
了张纸巾,揩去掌上的粘腻。“我花了很多心思才套住这个好男人,他又会赚钱,家世又好,学历也强,平时常到世界各地出公差,最重要的是他宠我,事事都顺我的意,我可不想让他跑了!”
看着如星什么都计划好的神情,一脸犀利与精明,明月突然不知道要说什么。
幼时,她们当然姐妹情深,如星尊重她,什么事都会先找她商量再作决定。
但是,历经破产、跑路、躲债,经过这十几年来的左迁右徙,她们各自求学,她又负起大多数筹付债款的责任,到处打工赚钱,姐妹之间,早已难有机会坐下来贴心的聊一聊。
上一个遗憾是大姐,在他们措手不及之际,为爱杀自,成为一缕芳魂。
她不想再有遗憾,但她应该怎么做?这些年,她的性格变得不少,如星亦是,谁会知道她的小妹现在心里在想些什么?
明月艰难地开口,感觉到喉咙紧缩。
“你的他…到底知不知道我们家里的情形?”
“不知道。”
“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他?”
如星轻哼。“我没有这个打算。”
明月深深
了口气,不知道该说,这个答案是在她的预料中,还是预料之外。
“二姐,我就是要拜托你什么也别跟他提,我可不要被退婚,那多丢睑!”
但如果什么都不提,不就意味着,家里这副重担,小妹都想扔给她挑了?
“如星,我…”明月第一次发现,要求同胞姐妹跟她一起分担责任,竟然是一件如此难以开口的事。“家里的债务,你也有责任分担吧?”
如星倔强地撇了撇
,不肯正面回答。
“如果我告诉他实情,谁知道他会不会吓得离开我?”
明月恳切地开口。
“如果他因此离开你,就代表他不值得拥有你,他没有承担风险与压力的能力,人生无常,谁也说不准,何时自己也要遇上类似的麻烦…”
“我的他家大业大,根基稳固,才不会有垮台的一天!”如星气急败坏,仿佛二姐触了她霉头。“再说,我才不要冒这个险!你不会知道,为了得到他,我花费多少心思,才让他认定我虽然不富裕,但也是家世清白,绝对配得上他…”
明月摇头摇,张口
言,如星嘴一撇。
“算了,我早该知道你不会赞成的,你打从心里嫉妒我,你根本见不得我过得比你好!”一连三把锋锐的刀直直
入明月的心坎里,疼得她说不出话来。
“我找你回来,只是要告诉你,我要结婚了,还有,我那笔就学款贷就拜托你一并帮我还掉。”
“什么?”家里的债务她不管,连就学款贷都要她付?
明月一呆。
“我不能让他知道我连大学都念不起,还得靠款贷才能完成学业。”她振振有词。
“如星,你…你太过分了!我的就学款贷也是靠我自己还的啊!”明月努力拾回一点神志,不让她打得溃不成军。“你的学历,也是对方接纳你的重要条件之一吧?那你就该自己负责这笔款贷,毕竟是『学历』也尽了一份力,为你捞了个好老公啊!”如星才不为所动。
“我嫁遇去,就要当全职的少
了,哪有机会出去赚钱还款贷?”她把就学款贷按时摊还的明细表丢绐明月。“记得,每年六月底跟十二月底都要去行银帮我缴钱。”
“如星!”明月气得发抖。她料想不到,姐妹会有为钱决裂的一天!
“二姐,你也希望我得到幸福吧?”如星坐下来,继续剥荔枝,浑然像个无事人的模样。
她是希望,但…
“你只顾着你的幸福,那我呢?”
如星不防她有此一问。“什么?”
“我为家里负担债务好多年,甚至我希望你把书念好,没让你外出去打工,所有的开销由我负责。只要你开口要什么,我都尽量
足你。我原本希望,等你毕业,姐妹同心,一起奋斗,很快地就能将债务还掉,但是…”她哽咽住,再也说不下去。“你口口声声你的幸福,那我的幸福呢?”
“…”如星没说话。
“我的青春呢?都耗在疲于奔命的工作中了,我向谁讨?我可以申诉吗?”
“…”如星撇撇嘴,一脸嫌恶,答非所问。“二姐,家里的事,一向都是你在照料,我替你算过了,以你赚钱的速度,大概再十来年就还得清了,如果再多几个兼职,还得更快!也不算耽搁你太久。再说,你的责任感比较强…”
“所以我活该?”至此,明月心已冷,宛如坠到谷底。
后来姐妹是怎么一问一答,她不知道。
夜已深沉,公车也都停驶了,她是怎么离开乡下的她不知道。
如伺搭上夜班客运车,回到熟悉的城市,她不知道。
怎么在街上漫步行走,最后决定暂宿于祥馨家,她也不知道。
祥馨虽是富家女,却很体贴,叫人收拾了间客房就让她静静地待在里头独处。
她不想回到烤笼似的重光大楼,不想看那些为了挣钱还债而努力完成的稿子,不想看到那张怎么睡、骨头就怎么酸痛的木板
,不想看到那些烂便宜的发箍和盘发的竹筷,更不想打开衣柜,看那一件件质料差、样式丑的衣裳。
她也想过得逍遥、过得顺心,绽开青春的花朵,汲取幸福作为容光焕发的养分。
但是,她一直在克制自己,把物
到最低,甚至冻敛了自己原有的个性。
一时之间,她也不确定,她是不是真的叫作“江明月”?
以前的江明月,可是很悍的!她会打架、会骂
口、会杠人、会打抱不平,是个天之骄女;现在的江明月,畏畏缩缩,只会为五斗米折
,变得毫无个性。
虽然心疼的对象是自己,但她还是为逝去的自我
了泪。
日子一天天过去,她的心从强烈疼痛,渐渐麻痹,到了最后,一无所觉。
什么…都不再重要了。
…。。
懊死的江明月,她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一天不见她,陆青野只是耸耸肩;两天不见她,他开始忧心忡忡;三天、四天、五天不见她,他连手边的工作都搁下了,无助得像一头盲兽。
她去了哪里?
少了她的存在,缺了惯有的喀啦喀啦打字声响,大楼顿时变得好冷清。
连他…也好寂寞。
平素他们住在对门,有话拉开大门就能讲,从来没想过去记她的联络电话。他透过“侠义”的人事部门,取得她的联络资料,每打一次电话,对门那间寂寞空屋就会响起一阵阵空
的铃响。
他,完完全全没了明月的消息。
她的联络地址,填的是重光大楼,她的联络电话,填的是隔壁那支电话,她的电子邮件信箱…得了吧!江明月不是那种崇拜科技的人,想用网络找她更难。
她到底去了哪里?
他还记得,那一天她雀跃万分地来敲他的门,表情是欣悦的,直到…直到堂姐出现,她的小脸才拉了下来,怔住了。
他不否认,当时在得不到她的心的沮丧情绪之下,他有刻意误导她的嫌疑,故意不介绍堂姐的身分,让她以为他们有暧昧。
但那天,她在门口嚷嚷些什么?
他挠着脑袋拚命想…
“才不是什么『代打』…”
“我喜欢的人,一直都是…”
是谁?难不成…是他?会吗…有可能吗?
他搔搔头发,想找到明月的意念更强烈了。
可恶,当天的记忆已经模糊了啊!
当时他为什么不把她揪出来问个清楚,反而让她无声无息地溜掉?
她会溜去哪里?难道她的债务又出问题了?谁那儿会有她的背景资料?
陆青野想了还想,想了又想,最后终于灵光一现。
他跳起来。那个地方一定可以探到一点蛛丝马迹,一定可以!
…。。
“爸,妈,我回来了。”
一个宏亮有力的招呼声响起在“擎天别墅群”
几乎是那个
健的人影一踏入玄关,屋里的六道目光就全聚拢过来。
“哦,稀客,真是稀客啊!”秦佑怀从书房里走出来,见着他,直握着他的手拚命摇。
陆青野怎么会不知道他这是在揶揄自己回家的次数很少。
算了,有要事在身,不跟他抬杠!
“先生,你叫我『妈』?”秦母坐在沙发上,低着头,从老花眼镜上缘瞅着他。“哈!原来我有『两个』儿子啊!你都不回来,害我以为我只生了个独生子。”
“回来就好。”秦父瞥一眼,身为严父,他没有太多热烈的表示。
秦父是职业军人出身,当年光荣退伍,因缘际会邂逅了一个望族女儿,因为望族一家只有这么个宝贝女儿,所以两造缔结姻亲之前,就先说清楚,得让一个子嗣承传母姓。
就那么刚刚好,第一胎就来个双胞胎,两个男娃娃一模一样,这下子秦家分一个,陆家分一个,各承其姓,倒也圆满如意。
“妈,我有事问你。”陆青野毫不啰唆,直接往母亲身边一坐。
母亲大人通常是一个家庭联外的八卦信息站,五花八门,什么怪闻都有。
“怎么啦?”
“你记不记得,我们老家那边有一户姓江的人家?”
秦母失笑。这什么怪问题?“姓江的人比比皆是,你说的是哪一家?”
“嗯…”这可难倒他了。他从以前就很少注意这些事,也不曾静下来听听叔叔伯伯阿姨
的闲聊。“我只知道他们有个女儿叫『江明月』。”
秦佑怀拿着报表,在一旁窃笑。
“不要吵!”陆青野回过头去,愤喊。“我没找你算帐就不错了!”
“你们兄弟怎么啦?”
“没事、没事,”秦佑怀主动帮他圆场,顺便提供手头上有的资料。“那户姓江的人家设有许多工厂,主要是制造罐头、易开罐,后来好象就没消息了。”
“那是江一德,也算是我的袍泽。”秦父突然开口,提供意见。
“啊!原来你说的是江一德,他太太…不对,是前
,以前是我
花班的同学。”秦母手一拍。“我记得他们家有三个女儿,名字就是什么
、月、星的。”
“应该是。”陆青野对老头与老哥投以感激的一瞥。“他们家怎么样了?”
“哎哟,破产啰、跑路啰!”秦母拔下老花眼镜,仔细端详儿子。
他干么突然在意起江家?
陆青野催着问。“情况到底是怎么样?”
“说到江一德会破败,也是件令人惊讶的事。当初他时运不济,几笔货款收不到,工厂又出了些意外,亟需赔偿金,他大慨是要面子吧!就把一些资产抵押给地下钱庄,借钱周转,没想到愈周转愈不灵,接着就兵败如山倒了。”
倒了?
“还负债累累呢!我听说事业刚往下滑的时候,他也到几家赌场去试手气。”
“手气很烂?”
“那当然,时运不济,手气怎么会好呢?再说,有了债务不去偿还,光想赢赌金来解决,怎能不倒?”秦母摇头摇,叹声气。“之后他们趁夜搬走,大家念在以前他还满会做人的分上,能帮的都帮了,不能帮的也不提这件事,以免地下钱庄追到他。不过,就不知道他们后来搬到哪里去。”
“就这样?没有下文了?”要是如此,他会对老妈的八卦能力非常失望!
“上个月,我打电话跟老家那边的邻居聊天,听说江一德的债务都是二女儿,那个什么『月』在偿还,至于最大的女儿,几年前就杀自了。”
“杀自?”陆青野心口一闷。
“好象是她的未婚夫嫌江家背负庞大的债务被吓到了,所以悔婚,江家大女儿一时想不开就杀自了。”真令人不胜欷吁。
听到这一段往事,陆青野的浓眉紧蹙。
到底这些年江明月是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她的压力一定很大吧?她一定很不开心吧?
思及偶尔听到她的键盘声,从早敲到晚;思及她一份工作做不够,还到“侠义”应征写手;思及她大钱从不花,小钱省着花,连坐公车的十几块都要省下来,遇到抢匪也死不服输,就算拿命拚博,也不让人抢走她的财物…
陆青野心里一阵绞疼。
秦母絮絮叨叨地道:“也难为了那个什么『月』,听说她很乖呢!家里的花费、吃穿用度全靠她,倒是她那个小妹,好象还不够成
,听说花钱很凶呢!唉…”
陆青野霍然起身。
“儿子,你要去哪里?”秦母拉住他问。
“回家!”他轻轻甩开手,快步迈向玄关。
“不吃顿饭再走吗?”
“妈,由他去吧!他现在在跟女朋友闹别扭,可能赶着回去跪地求饶。”
虽然秦佑怀帮忙搪
的理由很烂,而且会害他过没多久就被父母抓回来“开堂会审”了解感情状况。但是…他现在不
身不行,知道明月这几年痛苦不顺的情况,他只想做一件事。
倦鸟总会知返,他要回到重光大楼,点一盏温暖的灯,耐心地守候她回来。
…。。
除了这里,没有地方是她的家。
除了这里,她也没有可以独自
息的秘
普间。
等待的滋味并不好受,但是,纯然的空
与寂寥,有助于他思索很多事。
他在意明月,这是无庸置疑的。
不然,他不会一直把她记在心里,埋得那么深、想得那么勤。
不然,他不会那么在意她的全安,怕她被欺负、怕她受伤害。
不然,他不会介意自己的身分只是“代打”不会在看到她对老哥笑盈盈时,心里直冒酸气。
但是,事到如今他才明白…就算是“代打”又如何?
真正在意她,就别去介意身分!再怎么说,明月暗恋老哥都已经是八百年前的旧事,等级就跟小朋友玩办家家酒一样幼稚,没有什么差别,他吃什么鬼醋?
他要的是末来,他与明月的未来!
他坐在墙角,一拳重重地捶到地面。
忽然间,楼梯间有了动静。
他第一时问站起身,推开门,冲出去。
从屋里
出来的灯光在走廊上化为幽微,但已经足够映照出两人的身影。
她,瘦了一大圈,好象历劫归来。
“…你还没睡?”她有些惊讶。他是在等门吗?“已经很晚了。”
“你去了哪里?”他暗哑地问。
“很多地方。”老家、祥馨家,还有漫无目的地到处闲晃。
他不想追问,只是举起长腿一步一步地迈向她。
明月开始颤抖,无可自抑地颤抖。
他的脚步好象踩在她的心版上,一步步坚定地往深里去,剽据了她的心。
“为什么回来?”他站在她身前,强势地问。
明月的眸心惶惶然。
她在祥馨家住了几天,那里不是她的家,那里没有让她思念的人,那个曾经给过她好多好多全安感的男人也不在那里。
所以,她要回来,就算是半夜才想通,也要溜回来。
“我…我只是想见你。”她呜咽地说道。
此言一出,就像拉起了泪水的闸门,陆青野一把将她
进怀里,恶狠狠地抱住,
嗅她独有的淡淡香气,将她往自己屋里带去。
她受委屈了!
“说给我听!心里有什么,统统都说出来!”他命令。
“我…”
或许她需要的就是如此强妄的命令,才能打破她面对命运时一贯的沉默。
明月坐在他的怀里,默默
着泪,把十五年来,憋藏在心底的话一口气说出来,包括他们是怎么跑路,躲到哪里又迁去哪里,像老鼠一样到处搬家;地下钱庄如何讨债又如何威胁,家庭是如何由和乐到父母感情生变,最后分崩离析。
他时而握起拳头,恨不得那些可恨之人就在面前,让他当沙包捶;时而抚着她的长发,吻去她的泪痕,怨恨起自己。
他错了!
他原本以为,明月是个坚强的小女人,任何磨难都不能摧折她,所以之前老是难为她。他不该被她的伪装蒙骗,在她刚强的外表下,藏的是一颗脆弱易感的心,他应该疼爱她、应该宠她、应该把她掬在手心,细细呵疼。
明月默默地
着泪。
“我原本以为,『破产』是危机,但也可以是转机,损失的是金钱,赚得的是让一家人同舟共济,心更紧密的契机,却没有想到,我的家早已四分五裂。
“大姐感情失利,在黄泉路上,也许得到了她的安宁。爸爸在赌场里,或许买到了短暂的快乐。妈妈在改嫁的新家,依然扮演母亲的角色,有的是安身之所。小妹要结婚了,几百万债款往我身上一推,还附加一笔就学款贷当临别赠礼,要我代缴。”
她苦笑了下。
“大家都在过自己的日子,只有我在跟债务搏斗,辛苦一点、多赚点钱我不在乎,但这不代表我没有梦想、不代表牺牲掉我,我也不会感到遗憾啊!”罢开始挑起经济重担,大家都还客客气气、战战兢兢,直说“辛苦了”、“委屈你了”到后来,家人也就皮皮的习以为常,日常用度都找她拿,个个恢复了旧有的挥霍习惯,对债务也不闻不问,全交给她打理。
敝谁呢?不就是她自己愿意扛的吗?
想到此,她在他怀里愤然嘶吼。“我不是真的那么坚强,我也需要一个强而有力的臂膀来支撑我!我也想要过得轻松自在,夜里不会因为沉重的压力而惊醒过来!我也想要得到幸福,永远的幸福、真正的幸福,不是那种『夫
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的假象。”
但是,为什么这些走一遭人生该有的基本配备,她统统都没有呢?
她哭得打嗝。
“我给你!”陆青野低吼一声,将她搂得更紧。“明月,你要的一切我都给得起,让我给你幸福!”
她全身一震,更滚烫的泪扑簌簌落下。
他说要给她幸福呢!她倾心了许久的男人,说要给她幸福…
“就算是心,你也给得起吗?”她小声地、
噎地问。
“当然给得起。”
傍…得起?
明月一怔,他的慷慨,让珠泪凝住了。
“你怎么能这么笃定?”破碎的心,好象慢慢地被补缀起来。
“我爱你啊,傻瓜!一整颗心都被你占据了,不给你行吗?”
他含着几分委屈的语气逗笑了她。
泪泉止住了,黑眸幽幽地看着他。
“你怎么可能爱我?”她很感动,但有疑惑。
“问你自己啊!十二年前,你强行夺走了我的初吻,让我的心
夜夜都放不下你,直到再度重逢,才又燃起熊熊烈火。”
她
小鼻子。“后面这一段,听起来很像是我写过的小说。”
“对,我借用了一句。”他眸里的笑意尽敛,换上真诚与不悔。“明月,就算我是『代打』也无所谓…”
明月截断他的话。“等一等,你不是…”
陆青野没让她说完,他坚定地往下说。
“重要的是,我想疼你、我想宠你、我想把你捧在掌心,当作宝贝一样地呵护你。我爱你…直到你跑得不见人影,我才慢慢悟出自己的心意。”
明月又落下泪来。
破碎的心,不只被
补完整,还被他话中的爱意涨得满满的。
陆青野的
凑上去,吻去她的泪水,发誓有生之年都不再让她垂泪。
那个吻,蜿蜒直下,没有多久,封住了她颤抖的
。
先是
,而后是吻,由浅到深,一股情
泛滥开来,霎时间淹没了两个人。
分不清是由谁先开始的,他们的
不再只是
足于对方的吻,反而胃口大开,想要更加深入地去探索对方的体身。
陆青野要她在他的怀中,他想确确实实地拥有她,弥补这几
枯等的焦躁与烦忧;她的失踪让他的心空了一个大
,如今她回来了,她必须补缀他的心,终止他的不安。
明月也要自己待在他的怀里。对她而言,他是为她撑住天的男人,她的男人。
他的怀抱是她的救赎、她的天堂、她的
天福地。
这一刻,什么都不想了,她只想把自己交给他。
衣衫一件件褪落到地上,他们
着,相拥着,
吻着,
抱抱上了
榻,以最亲密的接触,将对方据为己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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