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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企划部空空,连加班的人都离开了。

 仲远轻轻地走了进来,揿亮了灯光。

 他一整天疯狂的用公事将自己的时间和心绪填得满满的,以为这样就能够忘掉若勤要相亲、要嫁人的惊人讯息。

 这个消息带给他的震动前所未有,一整天,他不停反复质问自己,为什么会对一个还算不上识的员工有这么大的感觉和反应?他问到自己濒临崩溃边缘,最后,他的双脚自有意识地往企划室走来,彷佛有某种电将他吸引而来…哪一个座位才是若勤的位置?

 他突然好想触碰她曾经碰触过的东西…他像是在寻找某种解答,这个解答会告诉他,为什么他所有的心绪都了章法?

 仲远缓缓走近了若勤的办公桌,上头贴着“纪若勤”的名牌还未取下。

 他不由自主地轻颤着手指,轻轻抚过了她的桌面、计算机…然后是椅背。

 然后,他不由自主地打开了她的计算机。

 计算机缓缓苏醒过来,荧幕跃出了一个童话故事人物的可爱脸蛋,是一个身材娇小的小女孩,坐在一朵花里对着他微笑。

 拇指姑娘!

 他脑海灵光一闪,几乎失声叫了出来。

 “老天!”

 当无数的记忆闪电般冲进他脑中,像珍珠般渐渐串连起来时,他几乎不过气来。

 彷佛冥冥之中有某一种牵引深深地牵动着他的心,仲远很快地夺门而出,冲回自己的办公室打开了计算机。

 拇指姑娘?难道…难道她就是…在等待计算机开机的时候,他的脸色奇异地涨红了,深邃的双眸紧紧盯着荧幕,脑中紊乱与清晰的念头飞闪而过…恍若心有灵犀,他执拗地相信她不会不留一丝丝消息就离开他。

 她是他的拇指姑娘,不会不告而别。

 他疯狂地自语着“不会的!一定不会的…老天,求求你别让她不告而别…她一定会留下只字词组给我…她不会这么‮忍残‬的…”

 很快的,他开启了已然两天没有碰触的Messenser,马上有一则讯息跃现而出…您有一则讯息,要马上读它吗?

 他的手揿下了鼠标的左键,一个框框马上出现,其中密密麻麻布满了文字…我爱的尼克:我不知道你收到了这则讯息之后会不会不开心,甚至会不会连看也不看就将它删除,因为记忆中,我总是在騒扰你…如果说被一个自己不爱的人深深爱着,是一种沉重的负担,我想你已快被垮…可是我还是要告诉你,我爱你。虽然我再也没有机会亲口对你说出这句话,虽然我心里强烈地渴望着或许有一天你会恍然大悟,我们其实是天生一对…但是我知道老天爷不可能那么厚待我,让我得到我这一生最梦寐以求的礼物…那就是你。

 我知道你不会接受我,也不可能会把心上的那个人稍稍挪开一点点位置,把我这个小拇指姑娘放进去的。我的心愿很小很小,我只要很小的位置就好了,只要你有一点点爱我,我会永远永远等待你的。哪怕你永远忘不了她,哪怕这一天永远不会到来…我深深爱着的尼克,我只想告诉你,好好珍重自己…拇指姑娘的童话故事已经写到终页,我已经没有力量再守护你了。我爱你。无论你是仲远,还是尼克。也许你永远也不会知道我是谁,但是我想告诉你,千万不要放弃爱人的本能,希望有一天,你能够真正领略到爱情的幸福与美丽,不要再为情伤悲了…我祝福你,和那个有幸爱你的女孩。

 再见了…当仲远看完了这则讯息时,他的眼眸里已经充满了泪雾若勤…他是个大混蛋!竟然从来未曾察觉到她原来就是那个无论白天或黑夜,陪着他、逗他笑、听他数算翻阅旧梦的拇指姑娘!

 他头晕了晕,脸色苍白如纸,颓然地跌坐在椅上。

 双手紧紧地爬抓过乌黑的浓发,他恨不能马上掐死自己。

 三个多月来的美丽印记水般涌人了他脑海,若勤的笑、若勤的哭、若勤的醉…老天!

 她爱他如此之深,他怎能丝毫未觉?

 他的口痛到恍若沦人火炽地狱中…就连雪儿离开他的那一晚,他都没有这样地痛苦…他要失去她了。

 扁想到这个,他就几乎不过气来。

 但他还是挣扎着取出了西装口袋内的黑色皮夹,颤抖着手指掏出了那张折成小方块的纸。

 雪儿,雪儿,让我听听你的声音…让你的声音再度坚定我爱你的信念…他坐在椅上,还是盯着计算机荧幕上她的字字血泪发呆…手上的纸紧紧捏着,他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深深吁了一口气,按下电话号码。

 他的口有一丝忐忑,却出奇的平静。

 为什么?

 他还以为他会紧张到无法思考。

 “喂?”那个熟悉的甜‮女美‬声响起。

 仲远试图防御口的剧烈跳动,他已经做好准备…可是他的心脏依然沉稳地跳动着,只有微微的感伤涌上心头。

 “是我。”他静静地道。

 原来所有的事情都会过去的。

 他恍然惊觉,泛滥在心头翻天覆地的痛楚是因为若勤的离去…他的震动、痛苦、撕心裂肺从来就不是因为悼念逝去的恋情。

 一切都是因为若勤,那个拇指姑娘!

 “仲远?”雪儿惊慌震动了一下。

 “是的,我回到台北来了,我只是想问你最近好不好。”他的大手紧贴在膛,却已没有了痴狂如涛的悸动。

 曾几何时,那道伤口已经痊愈了?

 她有一些尴尬“仲远…对不起…我…”

 “不需要跟我道歉。雪儿,告诉我你过得很好,我想祝福你。”他温和地道。

 电话那一头突然沉默了,随即是一阵喜极而泣…“你还是待我那么好…是我对不起你…其实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想告诉你,却始终提不起勇气…其实…其实三年前你忙于公事的时候,我已经爱上了丹尼…”

 “丹尼?”他有一丝惊讶。

 是他三年前的秘书。

 “是的,我爱上了他,可是我始终不敢告诉你…我很抱歉…一声不响的离开你,你一定很痛苦…我和丹尼一直很愧疚,可是…”雪儿饮泣忏悔着。

 倏然间,所有心上纠纠的结奇妙地松解了开来。

 他吁了一口气,平静微笑了“你们过得好吗?快乐吗?”

 “我们…”她愣了一下“很好…很幸福。可是我们一直不敢联络你…我们一直想要得到你的谅解,可是我们两个好懦弱好自私,怎么也说不出口…”

 “不,我要谢谢你们。”他衷心地、温柔地笑了。“若非你们两个相爱了,我也不可能遇见我生命中真正的挚爱。”

 他终于知道了,为什么他最近想到雪儿时的疼痛感会一点一滴地消褪,取而代之的是某一种悸动,某一种喜悦和惊叹…在这一瞬间,他豁然顿悟,真正从陈旧的自责与挣扎中苏醒挣脱了出来!

 爱情本来就没有任何道理可言,缘尽了就该笑着祝福对方。当初的他没有办法做到让雪儿放心地留在他身畔,于是雪儿选择了爱上别人,飞离他。

 三年来的首次,他真正地放开了所有的自责和思念,真正衷心替雪儿高兴,高兴她找到了她生命中的快乐与幸福。

 他无暇向惊愕的雪儿解释太多,只是急促然地道:“改天我们一定要好好聚聚,我也希望你们祝福我…现在,我要去捉回我的拇指姑娘了。”

 “仲远…”雪儿简直不敢相信这一切。

 他匆匆地挂上电话,倏然站了起来。

 现在,他能眼睁睁看着心爱的拇指姑娘带着破碎的心离去吗?

 不不不,这次他不会放手的,他才不要祝福心爱的女人和别的男人共结连理、白头偕老!

 若勤是他的,就算拼了命丢了脸失了‮份身‬,他也要不顾一切地把她给抢回来!

 然后用一辈子的时光将她捧在手心,细细宠爱眷恋呵护!

 ***

 台中桂冠酒店台中的天气一向不错,就算是冬天,也还时时会有暖照耀大地。

 若勤听母亲的话,穿上了大红的洋装,髻发盘成了髻,上头还缀了两朵小珠花。

 典型老式相亲化妆法。但是她已经无所谓了。

 随便他们去摆布吧!

 她痴痴地望着明亮的窗外,这间美丽的隔间里有着雅致的桌椅,还有一瓶红滟滟的新鲜玫瑰花。

 很有气氛,但是拿来相亲太糟蹋了。她忍不住微笑了。

 若勤真怀疑自己怎么还笑得出来,不过她此刻颇有行刑前的囚犯,那种“砍头不过碗大的疤,十八年后又是条好汉”的气魄。

 反正一切都已经无所谓了…突然,外面传来了嘈杂嚣闹的声音,还有人大声争执和乒乒乓乓的声响。

 发生什么事了?

 她有点奇怪,却懒得出去探看。

 可能是那个阿中太高兴多喝了两杯,在双方家长面前就手舞足蹈起来了吧?

 突然间,外面又没有声音了…她冷冷一笑。

 她真的要嫁给这个男人吗?

 若勤蹙起了眉头,有一点点动摇了。

 她想到昨天晚上他就胆大包天到试图翻过她家的墙,爬上窗子要找她“联络感情”而且还在她窗外大吵大叫说她是他的未婚,为什么他没有资格去她房里“坐坐”?

 如果不是阿爸看在今要相亲以及多年邻居情的份上,恐怕早就拿起扁担痛扁他一顿了。

 她真的要嫁给这种人吗?

 就算是为了仲远而心碎神伤、黯然引退,可是有必要糟蹋自己到这个地步吗?

 若勤咬了咬,倏然站了起来。

 不!就算这辈子不能嫁给心爱的男人为,她也没必要随便嫁给一个烂人作老婆!

 她拔掉了头上的珠花,拨散了发髻,就要冲出屏风…突然间,她撞上了一具‮硬坚‬高大到近乎熟悉的身躯…“噢!”她往后仰。

 一个温暖有力的臂膀揽住了她,大手一捞,稳稳地将她圈箍回怀抱里。

 “你是哪个冒失…”她抬头要破口大骂,倏然呆住了。

 尼克?不,是仲…仲远。不,是总经理…唉呀,重点是,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仲远英俊儒雅的脸庞上有一个淡淡的黑眼圈,而且他平素整齐英的头发成了一团,好像刚刚被谁扯抓过。还有他的嘴角有道血丝,可是他却出雪白的牙齿大大笑着。

 她本能地往下看,他合身好看的西装被扯歪了,领带也歪歪斜斜的。可是…可是他却一脸得意天真的笑着。

 “我打赢了。”他笑得像个小男孩,灿烂无比。

 打从认识他到现在,她还从来没有看过他笑成这样…她一定是在做梦!

 “不然就是我生病了。”她喃喃自语,不敢置信地伸出手碰了碰他的脸颊,倏然大惊“你是真的?”

 “小拇指,我打赢了,我把土拨鼠打跑了。”他笑着,蓦然紧紧地抱住了她“求求你…跟我相亲,给我一个机会!”

 她呆住了,又惊又喜,却…不敢相信。

 这是真的吗?可是他怎么会出现?他怎么会知道她在这里相亲?他怎么…千万个疑问奔腾而来,她却傻傻地捡了一个最奇怪的问“我…爸妈呢?”

 “他们两位老人家对我很满意,已经回去选订婚的日子了。”他想笑,却忍不住泪意,轻咳了一声试图眨掉泪水。“不过我这个人很保守的,我们还是先相亲再结婚。你意下如何?”

 “可是…”

 他认真地道:“你好,我叫穆仲远,英文名字是尼克?穆,今年三十岁,哈佛大学企管和语文博士,目前任职霍亚集团台北分公司总经理,最喜欢的人是纪若勤,最大的愿望是把她娶回家。”

 他是很认真很严肃的在报告,可是若勤却噗地一声,差点呛到。

 仲远有点伤心,明亮好看的眸子困扰地望着她“我这样说不对吗?”

 “可是…可是…”她终于清醒过来了,狂喜地摀住了一声呜咽“怎么会?你怎么知道…唉呀!”

 他一把抱起了她,轻轻地抱进了优雅屏风内的咖啡座,让她坐在他的‮腿大‬上。

 嗯,这样好多了。

 他深挚地凝视着她,低沉有力地道:“我好想你,想若勤,也想小拇指…我看到你留的那则讯息了。你说你爱我,我们是天生一对…你该不会想要否认吧?”

 “我以为…”她已经惊喜呆了,彷佛在云端“我…”

 他深情地抱紧了她,深深望人她的眸底,深情地表白“我爱你。”

 “你…爱我?”没错,她在做梦。

 他看着她如梦似幻的神情,忍不住轻笑,深情地吻了吻她。“我把过去都理清楚了,该丢的统统丢掉了…我心里从今以后只有一个位置,那个位置就是你的,你不可以赖皮不管我。”

 老天…她哭了出来,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却狂喜到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是我的…”她紧紧环抱住他的颈项,边噎噎边固执道:“不准再给别人…你自己答应了,你心里的位子就是我的了…你也不可以赖帐不要我。”

 “一言为定!”他欣喜若狂,欢呼了一声就要吻上她,却不小心扯动了嘴角的伤口。“噢!”

 她紧张兮兮地扶住了他的脸“你的脸怎么了?还有嘴巴…还有眼睛…怎么受伤了?””不要紧,土拨鼠伤得更厉害。”他痛得龇牙咧嘴,还是笑得好开心。

 她一怔,也忍不住笑了出来。“傻瓜!为了我跟人家打一架值得吗?”

 “值得。非常非常值得。”他忍不住痴痴地望着她的笑脸“我爱你。”

 她的脸又红了,娇怜地窝进了他的颈项间“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麻了?”

 “我有天分。”他微微一侧头,轻笑着吻住了她的瓣。

 她热情地回应着,搂紧了他的颈项…剔透明亮的落地窗外,冬笑得好耀眼…幸福总会用千变万化的风貌出现,它会以爱情为翅膀,翩然美妙的姿态飞翔,飞人懂得珍惜它的人的怀抱里。

 如果你是有幸拥抱住它的人儿,请千万记得,要好好地捧实了它,将它好好地珍藏在心窝上… n6zW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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