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娘,最近看病的人变得好多,是不是城里传着什么病呀?”
年过三十的衣华佗,在院中一片片拣选着刚从山上摘采下来的草葯,挑选出合宜适用的部分。
衣华佗身上不时传来一阵阵扑鼻荷香,年虽三十出头,但她样貌却与衣戚泠一般,皆是绝
之姿。不同的是,衣威泠身上散发出的是不经人事的清纯灵气,风姿绰约;而衣华佗给人的感觉则是庄严…
衣华佗予人有种仙人般餐食松柏的错觉,好像她根本不会吃些凡人食物,
角时时刻刻漾着抹浅笑。光见着她
角的笑容,病就好了大半。
“最近天凉了些,大概是受了风寒吧。”
衣戚泠敛眉。“不会吧,最近这些天来看病的,好像受风寒的人少,来的倒多是脚有问题的。”
衣华佗沉默不语,静静地拣选着草葯。
“娘?”
衣华佗放下手中的草葯,拍拍沾着泥尘的双手后,拿起堆满草葯的竹筛子,放到旁早已高高架起、排了好几层的架子上。
“娘。”衣威泠深觉她娘的态度明显有问题。“娘,你是不是隐瞒了什么?你一定知道大家染的是什么病是不?”她紧拉着衣华佗的衣袖“娘,为什么大家脚会?贸赡茄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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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泠儿,有些事你不知道的好。”衣华佗冷绝的回应爱女的询问。
她转身进屋,衣威泠却不死心地跟着追进屋去。
“泠儿,烧些开水泡这些茶,等会儿还会有人来求诊,得奉些茶水给他们喝。”
“娘。”衣威泠坐下,决心不问清楚,便绝不起身离开。“你不说清楚,泠儿就不动。”
喝了回茶顺顺喉,稍作休息的衣华佗无奈地叹息。
“泠儿。”衣华佗被爱女执着的态度吓了一跳,而后只是淡淡地浅笑摇首。“你这脾
究竟是像谁呢?”她将衣威泠脸畔的发丝往耳后
,指腹爱怜地摩抚那如缎般光滑的年轻雪肤。
“当然像娘你,泠儿是你生的,不像你能像谁呢?”衣戚泠以脸颊摩挲衣华佗那双温暖却因长年上山摘取葯材而长茧变
的手,莫名地,她心头一阵酸楚,眼眶便泛
热。
“怎么说着说着就哭了?”衣华佗拭去衣威泠的泪水,温柔一笑。“长这么大了还哭,快把眼泪擦擦。”
“娘,我从不恨谁也从不怨谁,这是你教的,但是今
,我却恨、却怨…我恨爹抛下咱们,我怨他对咱们不闻不问。”衣戚泠拉下衣华佗的手,细细摩抚掌上的
茧,泪水又潸潸落下。“这不该是娘的手,娘的手该是捧着热茶轻啜,而不是每天天还未白便赶着朝
滴落尘土时摘下葯草,回来还得拣选葯叶、看病、诊治、抓葯…这些都不该是娘做的。”
衣华佗眼眶泛红,眼看着爱女的眼泪早已泛滥成灾,她赶紧安慰“别哭了。”虽然一想到心中的“缺憾”她的眼眶便会
润,甚至会心痛得宛如被人挖刨一般。
当初为求他的生,她甘愿远离他、甘愿消除他心中对她的记忆,抹煞两人相处的所有时光。那虽是她的缺憾,可她不后悔,甚至不后悔他不知道戚泠的存在。
“娘?”
衣华佗被爱女的呼喊声唤回飘游的神智。她该告诉泠儿吗?该告诉她并不是她爹不要她们,而是这一切全是她自己选择的,是她向天乞求而换来的。“娘,爹究竟是个怎样的人?”这是她第一次问起关于“爹”的事。
衣华佗的思绪一下子被拉回到过往。
“你爹他是个正直的人,他风趣、深情、温柔、善良…所以娘才会爱上你爹。”他让她甘愿放弃仙格,与之相守。
神仙与凡人相爱是不被容许的,就如她,原是观世音菩萨座下照顾莲花池的小仙女,却在无意间掉入池里,滑落与凡间莲花池相连的通道中,被他所救…
“我不信,”衣戚泠拼了命地头摇。“我不相信!娘,你一定是在替爹说话,如果爹真如娘所言,是位深情、温柔善良之人,为何他会抛弃咱们?为何?”
被女儿不停
问,衣华佗眉头一皱!大声喝斥:“够了!”
衣戚泠吓了一大跳,自她有记忆以来,娘从不曾对她大声喝斥,对她总是温温柔柔、轻声细语。如今,她记忆里温柔婉约的娘亲,却因为她追问着她早该知晓的事情而大发雷霆,这怎能教她不吃惊。
“娘。”
“你爹根本不知道有你的存在,正确的说,他甚至不晓得有娘的存在。”
笆愿为求他的生而被贬为凡人,她只能以悬壶济世来替泠儿积德,希望有天上苍怪罪下来,能够不波及无辜的泠儿!让她不用因她的一时情不自
而遭受责罚。
毕竟,与凡人相爱是一回事;生下凡人之女,又是另外一回事。
“为什么爹不知道我的存在?还有娘呢,爹不可能连娘都忘了的!”衣威泠吃惊震撼之余却是不可置信,紧紧抓着衣华佗的衣袖
问。
衣华佗闭上满是伤悲的双眸。“别再问了。”再度睁开时,却又回复原先的冷静,仿若那回忆已不再重要,对她不再有影响。
“泠儿,你只要明白你爹没有不要娘,是娘先辜负你爹。没告诉你爹你的存在,是为娘的错,你心里只要记得你爹是个正直温柔的好人,这样就够了。”
“真的就够了吗?娘。”
“六、少、爷…”长孙烈身旁专门伺候他的贴身小厮兼随护津海,今
一整天跟着长孙烈跑上跑下的。长孙烈快活地四处
逛,他可没这么好过。
受了长孙老太爷的吩咐,不管用什么方法,他就算绑也要把他主子绑出长孙家大门,往寻媳路上而去。
现在除了他主子对寻
毫无动静、没任何兴趣而还留在宅里外,其余十一位少爷都已“包袱款款”踏上寻
旅途,所以大家都把希望放在他身上,希望他能劝得动这惟一一位“反骨少爷。”
扁影退去,一
又即将过去,今
津海的收获是…获得白眼无数记,冷讽无数句。
“少爷,我最最最亲爱的六少爷…”
长孙烈撑着颊,无聊地拨动桌上散
的核桃壳,嘴里为了连
来的不耐烦而叹气,眼角不停以白眼睨着津海。
“作啥?”
“六少爷,求求你,拿着老太爷给的画卷上路吧。”
长孙烈又叹了口气,眉山聚拢“是爷儿吩咐你来说服我出门的?”
“老太爷非常关心六少爷你的终生幸福”
“哼,他哪会关心!”对于津海的说辞,长孙烈嗤之以鼻。
“老太爷如果不担心,就不会在出外经商之际还替少爷们物
媳妇儿。”
“可没人感激他。”像在说着不关自己的事,长孙烈剥开手中的核桃,吃了起来。
从爷儿五十九岁寿诞之后,家里一下子安静不少。还不是他那些兄弟们,竟然都煞有其事的跑出去找人,独独剩他依然留在家里,没人与他一同作威作福。
他又不是娶不到媳妇儿,只是他不想而已,爷儿这下搞得他们十二个人好像全生得一副王二麻子脸,亦或背上背了个大锅子,是个驼子般地没人要似的。
“少爷,我的好少爷,你就当是出去玩玩看看也好,就是别待在家里。”津海已经求到快跪下。
长孙烈挑眉。“怎么,难不成我不出门你就会被砍被刮?”
“何止是被砍被刮,老太爷大发雷霆,直指少爷你不孝顺,忤逆他老人家。”
长孙烈不可遏抑地大笑,笑得前仆后仰。
“少爷!”
想到奋兴处,长孙烈更是不客气地猛拍桌面,一张上等实木桌被拍击得震耳
聋,摇晃得厉害。
“妙…妙呀!”
“少爷。”门外站着一名丫环,怯懦地呆站门侧不敢进屋里来。
津海见状,往丫环方向走了过去。
“小水,有事?”
“老…老太爷有请少爷到大厅一趟。”
原本乐不可支的长孙烈,笑容立即由他俊俏脸庞隐去。
“少爷。”津海为难地转身看向长孙烈。
吃下一颗核桃,长孙烈这才开口:“他真的不死心。”
他深沉地叹口气,起身往大厅去,心里盘算着要怎么应付那只老狐狸。
还未踏入大厅,在外头便听见一群人吵吵闹闹的,长孙烈先是停顿了会儿,大致听了些话后才踏进门槛。
“烈,儿呀,快,快来娘这儿坐。”白凤仪拍拍身旁的椅子。
坐在主位的长孙家老太爷,安静地喝着热茶,眼神犀利地瞅着长孙烈不放。
长孙烈挑挑眉,当作没看见爷儿那两道冷冽目光,径自坐下倒起茶喝。
大厅内原本的热闹顿时不见,受老太爷与长孙烈两人间的诡谲互动影嫌邙寂静无声。两人似乎在比谁比较能沉得住气。
许久过后,老太爷终于忍不住开口喝斥:“你这小子眼底还有没有我的存在?连声招呼都不会打吗?”
“爷儿。”长孙烈放下杯子喊了一声后,又开始品茗。
“你怎么还在家里?其他人都出去找人,你居然还给我待在家里!”老太爷气得跳脚。“你是嫌我替你找的人不好是吗?我就不相信你还能找到比那女孩好的人选!”
“找,我找了。”长孙烈胡乱搪
了句。
“找了!?”一干人全部惊讶地看着长孙烈。
“你何时出去找的?”他在府里布的眼线可多着,他孙子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他可清楚是很,他才不相信长孙烈有出去找过人。“津海,把少爷的画卷取来。”
“是。”
长孙烈一派优闲地坐着,左手端着香
的热茶喝,右手拿起自家出产的葵瓜子嗑,耳朵不免还是听见了老太爷的话,他不解地问:“拿那画卷有什么用?”
不一会儿,津海就从长孙烈房中取来画卷,摊置在桌面上,老太爷看了一下后即怒讽:“找了?你不是说去找了?那怎会这画卷还完好如新?若真的拿着画卷挨家挨户找人去,画卷自然会因为时时摊卷的关系而变得软皱,甚至是破掉。可你这画卷,就如我当初带回来的一样好得很,这叫作找了?”
长孙烈这才明白他的狐狸爷爷叫津海取来画卷的用意为何。
“爷儿既然明了,干嘛还问我?”
“烈儿,你爷儿是为你好呀,想你那些兄弟们都听话的拿着画卷出外寻
去,为何独独就你一人死都不肯出去找呢?”长孙苍能皱眉。
“我为何要为了这件无意义的事出门一趟,何况爷儿也没说画卷里的人住在哪里,全国那么大,大城小城一堆,我哪里找得到,只是自找麻烦而已。”
“自找麻烦!?”老太爷几乎被长孙烈气得咽不下气。“我辛辛苦苦替你物
媳妇,你却抛给我一句自找麻烦?”
长孙烈掏掏耳。“爷儿,别那么大声。”
老太爷气得嘴角不停
搐,随即叫唤津海“津海,我告诉你,今天就收拾包袱上京师去。”
“是。”津海还在想老太爷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发飙呢,没料到就开始了。
长孙烈脸色立即铁青,有点耍脾气地将手中的杯子用力放到桌上,站起转身就要离开。
笑话!要他去找人,慢慢想好了。
“长孙烈!”
长孙烈停住脚步,叹口气后转过身。“爷儿,我会,好不好?我会去找的,你就饶了我吧。”会,他当然会去找,不过方法有所不同罢了,随便派个人拿着画卷出去找人便可,根本不用他亲自出马。既然套出爷儿的话,知道那女孩住在京师,那他只要派个人上京师去找人,然后带回来,不就太平了?
反正爷儿只是要他们将人找回来而已,至于过程就不重要啦。
“这可是你说的。”老太爷听长孙烈这么一说,咧嘴满意一笑。
“烈儿,你说的是真的吗?”白凤仪还真不敢相信她的宝贝儿子会这么让人牵着鼻子走。
以往他是最有主见、最不喜欢让人牵着鼻子走的,现在居然听话的要大老远跑到京师去将媳妇找回来?
这太吓人了!
“我说的是真的。”长孙烈冲着众人皮笑
不笑地扬了扬
角后,随即转身离开。
津海则赶紧收拾桌上的画卷,同样地跟着离开。
没法儿,谁教津海是他的贴身随护兼小厮呢,当然主子上哪儿去,他就得跟到哪儿保护主子的全安。
长孙家太大,也太过有钱,是洛
首富。早有人眼红看不过去,不只暗地里扯后腿,明着还抢生意,甚至还有人想对长孙家的人玩偷袭这种烂招术。所以老太爷才会在十二名少爷身旁都配了名小厮保护他们。
“少爷,你真的会听老太爷的话出去找少夫人?”津海的话意摆明就是不信。走到一半,长孙烈便停下脚步。“津海,你认识我多久?”
长孙烈这么一问,津海还真煞有其事地仔细算着。“津海进府里不过才十年光景。”
“所以算算你也陪了我十年的时间,难道这十年的时间还不够你了解我!”
长孙烈这么一说,津海脸色随即惨白。“少爷,你的意思是…是你根本不会出去找人,而刚才在大厅的那番话是说来敷衍老太爷的?”他困难地
口了口水。
长孙烈接过津海手中的画卷。“你以为这画里的人还存不存在?”
“当然存在!”
“错。”
“错?”津海实在不明白他主子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
“当然不存在。依爷儿了解我的程度,这女孩必定完美才能让我看对眼,打从心底喜欢,但是这么完美的女孩有可能到现在还未出阁吗?爷儿回来至今都不知多久了,现在才把画卷拿出来,谁晓得里头的人究竟是生是死,出阁与否?我才不想做什么夺人所好之事。要找?行,先派个人去打探她究竟是人是鬼,嫁人或没嫁再说。”
“也是…不对呀!少爷,说不准老太爷真的替你找到了一位完美的女子呢。”
津海才说完,长孙烈便顺手拿起手中沉重的画卷往津海头顶砸去,疼得他抱头哎哎叫。“少爷你怎么打我?”
“因为你离我最近。”长孙烈咬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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