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辛苦连
,加菲那件喜饼公司的案子终于顺利通过,接下来,就是制作和媒体部的工作了,总算可以小小轻松一下,偏偏心情却快活不起来。
夏日午后,台北多雷雨。
她倚在窗旁,打起百叶窗,静静地看着窗外那片污浊浊的天空。附近大楼林立,天空的面积正逐渐缩减中,成了一方井。
“加菲,你什么时候要请我们吃喜糖啊?”
“阿鲁,我知道你在作梦。”加菲横他一眼。
“那…金莎可不可以分我吃?”姚姚贪她桌上那一盒精致的巧克力。
“请便,吃完记得去爬楼梯消耗热量。”
“有人追真好耶,一个女人的“附加价值”就在这时候最能体现。”阿鲁抢着和姚姚瓜分那盒金莎。
“一个如果男人连“剩余价值”都没有,他就该去跳楼了…阿鲁,你怎么还在这里?”她都为他打开窗户了。
捧着巧克力回到座位上。“你心情恶劣,别拿我当垃圾桶。”
“知道我“郁卒”你还来惹我?”这不是欠扁吗?
阿鲁嘻皮笑脸道:“你心情不好,我心情好啊。”
“中彩券啦?”
“刮十张中两百块,你说我中不中?”
“你衰。”
“姐小,你很不上道耶,这时候你该要说“祝你下一张中更多”才对。”
加菲捉起他的左手掌。“你这人呀,天生没有偏财运,还是安分点,慢慢赚、慢慢存吧!免得勤苦一辈子,老大无成徒伤悲。”
“呃,真的吗?”阿鲁看着自己的手掌心,半信半疑。
“加菲大师可不随便给人看相的,所以…你待会儿要载我回去。”
“可是,我下班后要跟漂亮美眉约会耶。”他连保险套都准备好了。
“阿鲁…”加菲拉着阿鲁的手摇来晃去。
“你叫我一声亲爱的阿鲁哥哥,我就考虑考虑。”
“小心我叫人阿鲁巴你喔!”加菲用力巴他一下。
哀着后脑勺。“人家帅哥天天来接你,你就让他送一次嘛,别那么不通情理,好歹他也是CD的“布拉德。””两、三年前,加菲刚进公司时,也是风靡了公司里一票单身汉,个个卯足了劲来追,谁知全叫她打苍蝇似的,芭蕉扇一扬,把一群怀
男子全煽到太平洋里,个个溺毙,宣告阵亡。从此,加菲妹妹的行情就一落千丈,呜呜,好悲惨啊!
“布拉德”者,Brother是也。
“我才不要。”
他学她。“那我也不要。”过了这个村,就没了那个店了。阿鲁决定自己去约会,把加菲推进火坑里。
“死阿鲁!你不可以见
忘友。”
“人之本
嘛,呵呵…”“
你的大头鬼,小心A字!”
“呸呸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他就是怕A开头传染病才委屈自己戴套子。
“请别看低我的年龄好吗?”
“你是指早八百年就成
成妖了吗?”阿鲁不给面子道。
“五年前才刚“成年”呢,阿鲁姥姥。”
“你可以说我老,但你不可以弄错我的
别。”阿鲁也有怪癖。
“演倩女幽魂里的姥姥不是不男不女吗?”
“嘴巴毒。”他说不过这妮子。自动投降。
“不找你了!”加菲见风转舵。“冯哥…”
“我出差去了。”坐而言不如起而行,他背起摄影器材,神情落拓的走了出去。
加菲斜着头,目送冯哥离开,仿佛看见了一个千山独行的落拓侠客,好崇拜喔!“他又陷入低
了?”一个大个儿,胡子没刮,衣服没换,整个人看起来好不消沉。
“听说楼上的美力要跟一个南部的土财主相亲。”姚姚边吃巧克力边热心提供八卦消息。
“Soga。”原来如此,大家很快便了解冯哥心情低落的原因。情字伤人啊!
“阿鲁,你从小到现在,总共被女人甩了几次?”加菲突然问。
阿鲁真屈指算了起来。“呃,如果幼稚围的玩伴搬家那次不算的话,大概有五十来次。”
耐力坚强!不知是用哪一号电池?加菲嘉许的拍拍他的肩膀。“看不出来你跟樱木花道有的比喔。”
“呵呵,哪里哪里!还不是拜你们这些把我们男人一颗真心践踏在脚底的女人所赐。”
“你确定你只有“一颗真心”吗?”
“当然。”
“那借问你“心花”有几颗?”
阿鲁再会吹也吹不下去了。
这是很现实的问题,真心人人都只一颗,问题在于,谁肯将真心掏出,真情相对?
真,就是赤
,很容易受伤的,有谁不怕痛?
加菲轻轻地笑了。
晚上十一点多,杰格工作告一段落,伸伸
,站起来走到窗边。午后那一场雨不知何时已停,空气中透着冷凉。台北的夜景在水气的晕染下,有一种如烟似雾的美感。
中山北路比之台北市里其它地带,算是比较宁静的一区。
夜已深了,大楼里仍余几盏灯,想必是赶着
件的员工趁着夜深人静,仍在跟最后期限拚斗,
脑力。
拿了外套,关了灯。走下楼来,发现十八楼办公室没锁,行进中的脚步一转,走进二总部里。
感的察觉有人。“晚了,还在忙吗?怎么不开灯。”伸手打开电灯开关。
“别开。”那人出声。
灯未开,他已知是谁。“为什么不开?”
“好看夜景哪。”
“加菲,你
菸。”
远远就看见那一星点火光和满室菸味,本还以为是那个男职员,没想到是她。这么晚了,她还没回家去,留在这里做什么?
拉开抽屉,供献出那包许久以前跟老毕A来的BOSS。“要不要?”
就着微弱的光源,他找到她。“你买的?”
火柴划破黑暗,渐渐照亮了自己,也照亮他。替他点燃嘴上那
菸,技巧拙劣,神态却无比认真。“从老毕那里A来的。”算来也是造福人群,老毕再不戒菸,迟早得肺癌。
“你常
?”
“偶尔。”
她捻熄火柴。总觉得用火柴
点菸比用打火机有意境多了。
杰格倚在她身边的桌沿,
云吐雾一回,便将那截长菸捻熄。
加菲看见了。“好浪费!”
杰格弯下
,伸手取走她叼在嘴里的那
菸,也捻熄,世界,就成了一片黑。“行政院卫生署警告,
菸有害人体健康。”把桌上那包菸也顺手收进口袋里。
加菲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张着小嘴,支吾了半天。“啊,你、你…”“没收。”他说的理所当然。
“怎么这样啊!”她好心请他
耶,而他居然想一个人独
,太过分了吧!
杰格没理她的抗议,拉了张椅子在她身边坐下。
加菲转身看他一眼,又将椅子旋回窗外的方向。
瞳孔熟悉了黑暗,此夜,霎时静得连彼此的吐息都听得见。
时间是行水的船,分分秒秒成了
筏,一波波、一桨桨
向湖心,将记忆淹没。
“留下来忙什么?”他打破沉默。他记得她最近应该没接什么大Case。
“没有忙什么。”她低头玩着手指。
“怎么不回去?”
“回去干嘛,到处冷清清的…”倏地住了口,改道:“你呢,你自己怎么不回去?”
感的女孩,杰格不点破她。“忙到刚刚才告个段落。”
“这么忙?”
他轻笑。“忙里偷闲。”
她又转过身来,好奇的问:“忙什么?”
“啊,我想想。”杰格细数他一天工作的内容。“我忙着处理你们两大部门的纷争,忙着看你们的提案合不合格,要送出去的文案有没有出问题?忙着跟其它部门的主乖篇会,忙着跟客户协商,我还忙着…”
加菲自以为是的提醒:“忙着看女人为你争风吃醋?”
杰格突然定睛看她。迟迟才道:“那倒没有。”
“骗人。”她才不信哩。光看他办公室里每逃谘了一些爱慕者送的点心、礼物,说他不享受被女人追逐的感觉,她不信。
杰格倾过身来。“我为什么要骗你?”
加菲一时语
。“你…是男人…”
“就这样?”可笑的理由。
“嗯,当然不止,因为你是男人…男人都喜欢说谎。嗯,对,就是这样。”
大概也是清楚自己强词夺理,
吐吐说完,她咬着
,别开脸去。
“加菲,我为什么要骗你。”男人的声音如渔人一般,在耳畔洒下细密的网,网住她全身感官,她被补住,挣不出。
“我不晓得。”她缩起肩膀,讨厌那种麻麻的感觉。
“没有理由对不对?”
加菲倏地睁大眼眸,一双猫儿眼既
惘又倔强。
瞧他愈来愈
近“你在做什么!”加菲没由来的一句话,他们都不及为它思量太多。
他比她更快清醒过来,而赫然发觉,他在
惑她。
他
惑这只防备心过重,过度保护自己,
止他人越入雷池半步的猫。
是夜的错!
“加菲…”这语调太软,太腻,他清了清喉咙,重新道:“晚了,你该回去了。”
加菲没发觉他心里的
战。“何必麻烦,反正明天也是要来。”
“回家去才能好好休息,休息,总是为了更长远的路。”听起来像是先圣哲言。
“路太长,一个人走,太累了。”贴着窗呵气,恍惚间看见自己苍白的脸映在窗上,有点像鬼。鬼都在晚上出没,如果她半夜到街上游
,会不会遇见几个同类?前提是,不会被临检的察警当作跷家的少女,这张娃娃脸,替她惹来不少麻烦。
望着她一身孤寂,他忍不住
口道:“那么找个人陪你走。”
“不要!”想也不想的,出口就是这么一句拒绝。她最擅长。
气氛有些僵,她的肚子却在这时候不识相的叫了起来。
“没吃晚餐?”
“吃了。”吃姚姚的饼干。
桌上一堆零食包装,轻易的
了她的底。“我要去吃消夜,有没有人要一起去?”
“掰掰。”暗示的这么明显,她才不去呢。
“那,再见,早点回家睡觉。”
真烦。“啰嗦的杰老爹,再见,不送。”走了一个杨老爹,来了一个杰老爹,她怀疑这些男人有过剩的爱心。
杰格当真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按下电梯等候键,看着灯号由二跳到三跳到四,一层层往十八楼而来。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电梯开门,关门,他低头看着她。
“几楼?”
“一楼,谢谢。”
加菲仰着头,摸摸头又拍拍衣摆。终于到了一楼,跟他一起走出去。
夜里大楼要有全安密码才能进出。杰格输入自己的密码,出了门,再输入一次,大楼的保全系统又继续运作。
沿着清冷的街道走了一段路,下过雨的缘故,地很
,空气中也带有水气。
苞在身后的加菲忍不住问:“你不开车吗?”不是要去吃消夜?
“你呢,要走路回家?”明知她是跟出来吃消夜的,他很故意。
幸亏她脸皮厚。“对啦,我就是要走路回家。”铁达尼正式挂了,还没买新代步工具期间,都是叫部门同事接送她。偏偏今天大家都推说有事,硬要她上那牛皮糖的车,她才不哩,才干脆留在公司过夜。
“听说威希每天都来接你。”威希自小到大韵事不断,尤其他又是国际知名的赛车手,在女人堆里很吃得开。这回他来湾台,就是应邀参加一场柄际重型机车大赛。这小子居然没事先通知他,突然间跑来,是存心给他一个Surprise?
他知道,像加菲这样直来直往,我行我素的女孩最容易吸引威希的注意。
“别提你那位苍蝇兄弟!”提到他,她就想“迁怒”于他,谁叫他们是兄弟。
苍蝇?“为什么这么形容他?”
“你不觉得我形容的很贴切吗?”
“不觉得。”承认的话,岂非亦承认,他是苍蝇的“兄弟。”
“看到花就沾,看到粉就黏,看到糖就扑过去,看到
就死赖着不走,你真的不觉得我形容的非常贴切?”加菲表情夸张的说。
杰格哈哈大笑,给她一句评语:“观察入微。”
“鬼才去观察他!”她没那闲工夫。
“加菲,如果说,威希是真心要追求你,你何妨试着跟他交往看看?”其实,威希和加菲两人“看起来”味道很搭。
加菲差点没跌跤。好不容易找回平衡“这算什么?哥哥替弟弟说项?”
“你要我当介绍人也未尝不可。”
“呸,你算什么东西!”心情又恶劣起来,一脚踢开挡路的汽水罐。
“我呢,什么也不算。”路经那个刚被加菲踢的老远的铝罐,弯
拾起,顺手丢进一旁的资源回收桶,试探道:“不过,威希可是一
的国际赛车选手。”
“与我何干?”死了,手又
起来了,好想打人,打这个讨厌鬼。
“你不是正缺一名司机?”关于加菲那辆“铁达尼”的抛锚传奇,他略有耳闻。
冷哼。“好一个哥哥,真大方啊!”把弟弟丢给别人利用。
“客气了,这不算什么。”杰格果真大方的说。
“是喔,可惜比起哈雷机车,我更喜欢坐吉普车,起码下雨天风雨无阻,大晴天不用晒太阳,现在紫外线可毒得很呢。”哈,就是故意不想顺他的意。
“我明天去接你。”
加菲确确实实滑了一跤。
“小心,雨天路滑。”杰格忍住笑意,适时伸出援手,才没让她跌个狗吃屎。
路边的路灯笼罩着她与他,隔绝出一个充满暧昧的空间。
她困惑又防备的看着他。“我不要猜。”她不要猜他究竟是什么意思,她不要猜他究竟在想些什么,她不要、不要猜他的心!
杰格若无其事的问:“猜什么?”
“猜你…”她想尖叫,想咬人。“猪头,我说了我不要猜!”休想套她的话!
“我不会叫你猜。”那没意思。
“呃?”这么干脆?加菲想尽办法要踩住他的影子,她很讨厌他这种捉摸不定的脾
。偏他人高腿长,走得快,她居然连他的影子都踩不到。
“喂,停下来。”她喊住他。
他听若未闻。
“站住,停下来!”她大声喊叫。
杰格一瞬间的迟疑也不曾有,他未曾慢下脚步。目的地就快到了!
可恶!居然敢装作没听见。远远落后的加菲卯足了全力冲上前去,超越他以后,挡在他面前,
口因急遽的奔跑而剧烈起伏。
杰格一言不发的等她气息恢复平顺。
许久,替她将贴在颊上的发拨到耳后。“还
吗?”
她头摇。
于是,他拉起她的手放进自己口袋里,往前走,来到一摊卖面线的小摊子前。“老板,两碗面线。”
拉开两张圆凳,在面摊车前坐下来。
“我要加豆瓣酱。”加菲要求。
“一碗加一匙豆瓣酱。”杰格重述一遍,确定老板听到了。
“两匙。”加菲追加。
“一匙。”杰格自动替她减一匙。“夏天吃太辣,小心火气大。”
“两匙。”她坚持。
“固执。”
“关你
事。”
“吃东西的时候,不要说
话。”
“关你
事。”她说的得意洋洋。第一次觉得说出那个“
”字这么有成就感,拜他所赐。
杰格默然。
面线很快就端上桌,加菲如饿死鬼般,端起那碗加了一匙豆瓣酱的面线便猛吃。
热烫烫的面线暖了胃,好吃得不得了。引得加菲食指大动。“好好吃,好好吃喔…咦,你怎么不吃?”她都吃掉大半碗了,他却连一口都还没动。
杰格慢条斯理,气质非凡的回道:“关你
事。”
加菲先是一愣,而后忍俊不住,哈哈大笑出声。他这个人,未免也太那个了…“老兄,你很
耶。”
杰格这时才开始动匙。“彼此彼此。”
她变脸了。“不许你说这句话!”她才不
。
“你公平一点。”
“不要。”唔,好好吃的面线喔,好幸福。
杰格也不恼。“那么只有一句话好说了。”
“我不想听。”反正不会是什么好话。
“彼此彼此。”
“我懂了,这是你们家族的口头禅。”难怪常常听见。
“通常是用在像你这种目中无人的人身上。”杰格可一点也不客气。
仰起小巧的下巴。“哪里,彼此彼此…”咬住舌头。“啊,我被你传染了啦,你这个病毒!”真想捶他。
“威力超强是吧?”杰格不失幽默回道。
加菲警戒。“我明天就去注
抗生素!”
他撑着肘瞅着她。“加菲,没用的,这种病毒只要有传染源跟感染体,就是用一万度高温杀菌,也杀不掉。”
她当然不会信以为真,却仍发问:“什么病毒这么厉害?”
他像朗诵一首诗一般的说起来历。“亘古以来,有人类存在,它便存在,针对不同人会产生不同的变形。它让人猝不及防,没有人有能力抵抗它的侵略,任何疫苗和抗生素都无力预防,更遑论治疗,终有一天,它将征服全世界。而说不定,它早已征服,只是中毒的人浑然不知。”
加菲听的津津有味,眼神熠熠。“好悬疑喔,这病毒有名字吗?你是从科幻小说看来的,还是FBI的X档案?”
杰格若有所思的微笑。“等你中毒了病发,我再告诉你。”
“我现在就要知道。”等病发不是就来不及了?预防重于治疗嘛。
杰格摇摇食指,拒绝她。“不行,佛说…”
加菲
急。“释迦牟尼说了什么?”
他笑得好愉快。“不可说。”
加菲的脸垮了下来。“杰老爹,别卖关子啦!”好想知道。她对科幻小说特别有兴趣呢。
杰格相应不理。加菲开始怪罪佛祖。
后来,他们又各自吃了两碗面线,在散步回公司取车的路上,加菲不曾死心追问他关于病毒的事,杰格只是低低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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