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闹钟在清晨六点整铃声大作。
巧巧翻个身把头埋入枕头中…根据心理学研究,从睡姿可以了解一个人的性格,这对别人来说准不准不知道,但对她这种鸵鸟
情是绝对准个百分之两千。
正在刷牙的贯洲无奈地含着满口草莓味道的牙膏泡泡,走到巧巧
边把铃声按掉,解除闹钟和巧巧间的彼此磨折,再回浴室把满嘴的泡沫吐掉。
站在板凳上,他拿着
巾对着右脸颊那几颗碍眼的小雀斑用力擦几下,好像每逃卩抹那两下,天长
久下来那些暇疵就会自动消失。
这是一个单纯的五岁男童幼稚的想法,因为若这种想法成立,湾台海峡会在短期内沉入几千部雷
治疗机。
张开掉了两颗门牙的小嘴,他轻咳两声,对着镜面发表演说。
“晦!季墉爸爸好,我是您的儿子颜贯洲,刚过完五岁生日,上个月我考上资优入学,智力测验成绩是一九八,离差智商是一七三,因此暑假过后我就可以上小学了。我预计升小三那年再去考音乐资优班,对于我的未来我有自己的抱负和理想。
我的妈妈叫颜箴巧,据了解她是您的前任
子,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她?她有点糊涂,呆呆傻傻的,所以我有足够的理由相信,我的头脑绝对遗传自您,当然一这一点妈妈从来都不敢否认。
这回妈妈带团到台北比赛,比赛完后我们会留在台北多玩两天,不知道您方不方便出来见我一面,虽然我对照片上的您已经很熟悉了,但是我还是希望看到真正的您,并和您拍照留念,这样我就可以大大方方和同学说:“我真的有一个爸爸,而且是个很聪明、很优秀的爸爸。”说完,他一鞠躬,像演讲比赛结束一样对自己拍拍手。自从他认出杂志上的风云人物-贺季墉,和妈妈照片上的男人是同一个人时。他就拜托钢琴老师在每次下课前念一遍报导内容给他听,尤其在他知道爸爸是个商业上的领导英雄后,对他更加崇拜不已。
这回,他要上台北还是最疼他的钢琴老师帮他查出展华国际公司的电话。贯洲把电话拿出来再确认一次后,满意地收入旅行袋中。这个在他脑海中酝酿已久的寻亲之旅终于要实现了,他高兴得一整个晚上都没睡好。
他打开冰箱,找出土司、果酱和牛
,迅速俐落地做好两份早餐,然后从衣柜里翻出小提琴演奏时穿的白色衬衫、蓝短
、蓝背心、领结和长袜。
等穿戴整齐后,他拉掉巧巧身上棉被、、枕头、klTFY娃娃…所有遮蔽物,拿出早已蓄好水的水
朝巧巧脸上连开六发,她这才不负众望地坐起身,嘴里还喃喃地抱怨着:“你不能用文明一点的方式叫我起
吗?”
但当她的朦胧视线对上贯洲送到面前的闹钟时,她尖锐地大叫一声:“啊一一我快迟到了。”然后飞快地冲下
、跑进浴室…
贬洲不症不徐地检查窗户、瓦斯、切下电话答录机,等她穿戴好出来时,他已经把行李拉到门外,手指头甩着钥匙。
背起小背包,巧巧猛然想起她的舞衣。“我昨天忘记收行李了。”
贬洲不耐烦地拍拍行李箱说:“都在这里了!”
巧巧感动地冲往前,大大地呶了他粉
的小脸颊一下。“儿子,我真不知道没有你我该怎么办?”
“我也很怀疑。算了!反正下半辈子我会好好照顾你的。”锁好门,他一手拉着行李、一手牵着巧巧走过电梯中。
不知道是周遭人的强势造就了巧巧的无能,还是她的无能成就了身旁人的强势?反正她就依着莬丝花的生长模式,攀着身边的树慢慢的往上生长。
这些年光
对巧巧是优渥的,它没在她脸上留下痕迹。她的肌肤依然细致滑
、五官依然青春亮丽、经常运动的体身不因生产而变形,岁月带给她的只有妩媚与自信。在最后三分钟,巧巧总算在火车站前和八个学生、六个家长会合。
四小时后巧巧把贯洲安顿在饭店,带着学生家长前往比赛地点。
贬洲关上房门,转过身清清喉咙,将早上的台词再背一遍、拍拍手,拿起话筒。贯洲告诉自己他一定会成功的。
季墉透过落地富对上天边晚霞,一天将尽,他的心里不胜晞殹啊?br>
探
眉峰,不知怎地今天特别疲惫。左眼皮跳得厉害,人家说左眼跳灾、右眼跳财,他大概要楣运罩顶,无妨。自从巧巧走了以后,好运已经与他绝缘。
快六年了,这六年里他从没有放弃过寻找巧巧,但却始终一无所获,她像凭空消失的泡沫,一点痕迹都不曾留下。
拿起桌上的结婚照,季墉用指尖抚过她美丽的脸庞。她还好吗?她是不是也在地球的某一个角落想念他?或是…恨他?
夜夜对着照片细数着自己的罪状.是他鸭霸的沙猪性格
出了婚姻裂痕,是他的大男人主义让他以为
子就该乖巧地在家里等候着取悦丈夫,而忽略了巧巧的心理需求。他只容许自己为一个莫名其妙的舞团老板发火,却不允许巧巧为一个费尽心思要谋夺她位置的女人吃醋。这不是活生生“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例子吗?原来他比古代的帝君更专制!
这些年,他从大哥、二哥的婚姻里学到许多夫
相处之道,了解女人不仅要尊重,更该专心疼爱。女人可以是心灵沟通的好友,而不单单只是当摆饰的陶瓷娃娃。可惜他学得太慢了,失去了巧巧,也失去了灵魂里最快乐光灿的一环。
门外的轻扣声敲醒了季墉的奠想。
“进来!”
是叶秘书,自从晏伶离开后他开始起用男秘书,于是叶秘书就这样一路跟着季墉走过这六年。渐渐地,他们从上司下属的关系慢慢发展成朋友,进而能分享彼此的心事。“宗翰,有事吗?”
“有件事一我想应该让你知道。”他的态度谨慎而小心。
“什么事?”他今天不想听太多的意外,可是宗翰的表情令他好奇。
“你有没有私生子?”
“我?”季墉哈哈大笑起来,像他这样守身如玉的男人,外面的女人想拿到他的
子可难如登天,会造这种率的人比较像二哥。不过自从娶水水后,他大概也没多余精力
搞了吧!
‘不要笑!有个自称你儿子的‘有为儿童’,今天一下午打了二十几通电话给每一个部门的人。我想是因为总机不接电话到副总裁办公室的关系,所以他才胡闯一通。”“我的儿子?”季墉眉头高高扬起。有意思!对这个锲而不舍的小子他有了兴趣。“他叫颜贯洲,是个智商达到一九八的资优儿童,因为他的母亲又笨又迷糊,所以他深深相信他的智慧是遗传自你。”想起那个小表的自我介绍,素有冷面笑匠之称的叶宗翰也忍不住
笑出来。
‘今天是愚人节吗?他为什么要找上我?”
“他想和你拍照留念…他、他把你当成国美的自由女神像。“一说到这里叶宗翰笑得前仆后仰再也站不直。“我要是那个叫颜箴巧的老妈,我会把他
回肚子里!”“颜箴巧?巧巧’?他有没有说他人在哪里?”季墉一跳从办公椅上弹出,揪着宗翰的领带问。
“你果真有私生子?”
“别胡说,如果那个资优儿童没
说的话,他可能就是我的正牌继承人。”
“你是说…那个笨妈妈是你失踪多年的老婆?”
“没错!”他和宗翰有默契地一击掌。
六年了,他像深宫怨夫埋怨着老天不公,尤其在水水和二哥那对漂亮的双胞胎女儿的围攻下,他一天照三餐外加点心,痛骂自己的愚昧昏庸。要是当年他肯信任巧巧一点,肯把心事和巧巧讨论,今天就不至于走到这样的地步。
可是…凭空掉下一个儿子,五岁的资优生耶!比二哥的双胞胎整整大了一岁。他可以仰起下巴出头天了!
回过神,他发现宗翰居然理也不理他,步伐快速地往外走。
“喂!你要去哪里?”
“我去严刑
供,要他们把资优儿童的饭店、房间号码给我背出来…”贯洲打开房门的那一刹那,就认出他是他爸爸,而季墉在接触到他目光时就敢确定那就是他的儿子。
不单单因为他们酷似的外表,也不完全是父子天
,而是他们拥有一双一模一样的眼睛,那双瞳仁里有着自信肯定、闪烁着智慧光芒。
贬洲虽然高兴得快要昏厥过去,但仍像个小大人般维持绅士风度,整整领结,伸出手握住他。在父亲面前他想表现出最好的一面。
“季墉爸爸您好,您先请坐,我再—下子就弄好了。”
季墉依言坐在
边,看着他忙碌的小圆体身,爬上爬下把衣服架好,再将行车装
入柜中。小脑袋在衣柜里作一番巡礼后,他满意地点点头,关上门。再帮季墉倒来一杯牛
。
“妈妈呢?”季墉迫不及待地问。
“她带小朋友去参加舞蹈比赛,八点以前会回来。因为我没给她晚餐的钱,所以她一定不会
跑。”
他的话让季墉咋舌,那口吻简直是小号的自己,当初他也是这样控制巧巧。不过,那时巧巧会用眼泪向他抗议,可是这小子一副铁血宰相的俾斯麦表情,他怀疑巧巧的眼泪攻势会有用吗’?
“你们家经济由你掌控?”
“经济?是钱的意思吗?”贯洲反问。
“没错!你妈妈不管钱?”
“没办法,她是败家女,每个月的薪水都留不到月底,常常害我没牛
喝。后来连
教会我使用电子计算机,换我管钱后,情况就比较好了。”
五岁的管家?这儿子肯定是青出于蓝胜于蓝!“我可以明白你怎么管家吗?”“很简单,妈拿到薪水后先把补习费、房租、水电费缴完,剩下的用电子计算机算一算,分成三十个信封装好,一天拿一袋来花,没花完的就放在我的小猪存钱简。”
“如果不够呢?”
“就不可以吃晚饭。”他斩钉截铁地说。
“你真严格!”
“没办法,我妈妈太不会存钱了。我不节省一点,将来缴不出学费就不能上课了,我不希望自己变成大笨蛋。”
“你学很多东西吗?”
“钢琴、小提琴、画画、溜冰、游泳、英文和
文。”
宗翰说的没错,他儿子的确是有理想、有抱负的“有为儿童。”“为什么想学那么多?”
“我想当一个让你骄傲的好儿子!”
季墉感动极了,在他不知道有儿子的时候,贯洲已经为着讨自己的
心而努力学习。他把儿子抱到腿大上,紧紧地搂住他,像天下所有父亲会对儿子做的那样。“从现在开始我也要努力学习,当一个让你感到骄傲的好爸爸!
“你已经是我的好爸爸了,我希望长大后能像你一样厉害。”
“告诉我…你怎么知道我是你爸爸?是妈妈说的吗?”
“上个月我在一本杂志封面看过你,马上就认出来你是妈妈最宝贝的照片里的男人。”是那篇报导促成他们父子相聚?太好了他要好好奖励一下那家出版社,往后有记者要来访他,他一定不再拒绝。
“那你又怎么知道我很厉害了?”问这句纯粹想
足自己的虚荣,他喜欢在儿子眼底看到崇拜。
“妈妈说的啊!他说你是一个很聪明、很厉害的爸爸。将来我要努力读书,长大后上你以前念过的剑桥大学!而且我的钢琴老师也帮我念杂志上的报导,上面说你是商业奇才,储老师还帮我查出你公司的电话号码。”
“我要好好感谢那位储老师!对了!你知道我的电话为什么不马上和我联络?”“妈妈说不可以我找上你,你的新太太、新儿子和新女儿会生气。你今天来他们知道吗?”他早
的脸上有着明显的忧虑,他是真心替他担忧。季墉很高兴,贯洲不但遗传了他的头脑,也遗传了巧巧那颗善良的心。
“巧巧弄错了,我没有新太太,你妈是我‘唯一’的太太,你是我‘唯一‘的儿子。”他特别强调了“唯一。”
“真的吗?那么以后我们可以住在一起了?”
“当然可以!”这种想法让两人的情绪瞬间达到沸腾点,季墉忍不住抱住贬洲转起围圈,两个人洋溢幸福的咯咯笑声,把空气烘染得暖洋洋。
“万岁!我有爸爸了!我不是没人要的坏小孩了!”
“谁说你没人要?若不是当年…”想到晏伶,他积
多年的怒气又再度涌起。贯洲以为他在生妈妈的气,连忙替她说话。“爸爸,妈常会弄错情况,这次你原谅她好不好?这几年她一个人带我很辛苦的。虽然她常常象在棉被里偷哭还骗我是作梦,可是我知道她和我一样都很害怕。”
“害怕?”他的心被狠狠一击,这些年他们子母吃了多少苦呵!
“嗯!我们常会被别人笑,有时候舞蹈社的叔叔对妈妈好一些,其他的阿姨就会骂她狐狸
,说她生一个私生子不够还想多生几个。”
“谁敢这样欺侮你们子母?’他横眉竖且想一举歼灭那群碎嘴女人。
“连
要妈妈别在意,因为她太漂亮才会让别人嫉妒,可是我知道都是因为我她才会挨骂的。”
“乖儿子,不是你的问题,问题出在那些人身上,他们不懂得欣赏,成天担心别人好过自己,于是嫉妒、毁谤他人,这种人活得很辛苦。尤其像你这么优秀,将来你势必要承受更多这种伤害,你必须要学会处之泰然。”他抱住贬洲小小的体身,迫切地想用爱包围住他,弥补他被伤害过的幼小心灵。
“你以前也常被人家嫉妒吗?”
“当然!就是现在,也有人对我的成就不以为然,不要去在乎就没事了。”“我懂了!”
“很好,我就知道你不是普通小孩,一定能听懂我说的。现在告诉爸爸那个支持你们的连
是谁?”
“连
是妈妈小时候的舞蹈老师,她刚到台南时就住她家,在她的舞蹈杜里面教小朋友跳舞。”
“原来你们一直在南部,难怪我把台北地皮都翻过一遍,还是找不到你们。”“你一直在找我们?”
“是!”他点点头。“贯洲,告诉爸爸,你们这些年是怎样过日子的?你们过得好吗?”
“早上妈妈到公园教助巴桑跳舞,我就在旁边玩、作功课,回家后我们一起做家事、吃饭、睡午觉,下午她上她的补习班教跳舞,我到我的才艺班上课,九点后她会来接我…”
不停地聊着、说着…他们有数不清的话题,季墉和贯洲这对父子急于把他们之间这几年来的空白填补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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