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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奇迹般,高处跃下的司烈并没有受甚么伤,经过两天最仔细的检查,他从医院回到家里,他甚至不需要休养。

 他把自己莫名其妙的遭遇全讲出来,包括那似真似幻的情形,但,帮不了甚么忙。

 “那天去机场前,我们正在通电话,谁到你家把你带走?”璞玉一再重复问。

 “没有。”司烈眉心深蹙。“没有人带我走,完全没有这件事。”

 “不可能。我们在讲电话,有人按门铃,你还讲笑说到伦敦才告诉我是谁找你,那人是谁?”璞玉不放松。

 “没有。”他还这么说。“印象里完全没有这么回事。”

 “你再想想,这是关键问题。”她认真的。“你好像完全忘掉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司烈苦苦思索,完全不得要领。

 这两天佳儿虽然也在一起,却显得十分沉默,总用深思的眼光望着司烈。

 阿尊下班后也来司烈处,带来新消息。

 “还没有公布但绝对‮实真‬的消息,火场里找到一具烧焦的尸体。”阿尊说。

 “啊…是谁?”璞玉叫,马上看司烈…眼。“我是说…是男是女?”

 “完全认不出,那场大火把人烧成一段枯骨,”阿尊也看司烈。“警方正在研究。”

 “我想该是在二楼转角处烛光一闪那人。”佳儿和阿尊、璞玉换一眼。

 “他放火烧死自己?”璞玉似自问。

 “你们说谁?”司烈很感。“是不是有甚么事瞒住我?”

 阿尊望着佳儿又望望璞玉,脸色沉重。

 “我找不到她。”他说:“没有人见过她。”

 “但是她已回家,不是吗?”佳儿说。

 “是。她又离开,没有说去甚么地方,”阿尊看司烈。“我认为根本可以肯定是她,我已查了那古老大屋。”

 “真是…她的?”璞玉一口气。

 阿尊点点头再点点头,摊开双手说:“没有理由瞒住他,是不是?”

 一阵沉默。司烈忍不住说:“她是谁?你们到底在说甚么?”

 “你冷静一点,司烈,”阿尊下定决心,很严肃的对着司烈。

 “火烧的那栋屋子也就是你被困了十天的地方,是属放董恺令的。”

 司烈的嘴变成“o”形,却没出声音,是出不了声,太意外了,怎么可能?

 “而董恺令…从失火的前一天见过我们后就失踪,没有人见过她。”阿尊再说:“所以…”

 “不…”司烈怪叫着跳起来。“不,不可能,你别说下去

 “你必须面对现实,找出你被困背后的事实。”阿尊理智又冷静。“所以,有理由相信那焦烧的尸体…”

 “不…”司烈叫得惊逃诏地,脸色变得比纸还白。“不会,不可能,你别再说…”

 “司烈。”璞玉轻轻环抱着他的,想令他平静。“冷静些,不要激动。”

 “他胡说,他侮辱恺令,”司烈的眼泪都下来。“恺令怎么会是那样的?怎么会?”

 阿尊不再出声,只定定的望着他。佳儿、璞玉也望着他,都是一种同情、了解又怜恤的眼光。一刹那间,他觉得天崩地裂,‮大巨‬的痛楚在全身窜,他忍受不了的弯下来,整个人缩成—团。

 他流泪,他震惊,他痛苦,他也不得不相信。事实就是事实,不论他的感受如何,事实不能改变。

 惊惶过去,痛苦过去,泪也停止,他仍然缩成一团,他不敢站直,他觉得一点‮全安‬感也没有。他最尊敬,最仰慕,最爱…是爱吧?最爱的人,竟那样对他。他真的感到恐惧。

 一双温暖稳定的手悄悄的伸过来,用力的握住他的,手心与手心间传来无比的温暖和力量,他微微抬头,看见璞玉那含泪的眼睛。啊,璞玉。

 他反手紧紧的握住她的。

 “我只能相信你,璞玉,告诉我一切,”他喃喃对着她说。

 “让我们一起去找寻真相。”她说。

 他的心一下子定下来。是啊!有璞玉一起,他还担心甚么呢?

 董恺令的司机带他们到元朗别墅,那新建成才不过五年的西式建筑物。

 “我没有送夫人来,”司机说:“可能她自己叫车来,我不知道。”

 按了好久门铃才有人来开门,是个很老的男人,看不出‮实真‬的年龄,但行动老迈。他慢慢的走过花园,慢慢的打开大门。

 “泉伯,夫人在吗?”司机下车间。

 泉伯不知是否听清了,嘴里咕噜着没有人听懂的话。他昏黄的眼睛慢慢转动,见司烈突然间震动一下。

 “你…你…少爷。”他尖叫起来,骇然指着司烈不停的后退。“你是…”

 “泉伯,他是庄先生,”司机不耐烦。“夫人在吗?庄先生是夫人好朋友。”

 “不不,少爷…”泉伯全身颤抖。“不…”

 司烈诧异的指着自己。

 “你见过我吗?泉伯。”司烈说。

 “你是—你是…”泉伯一口气似乎提不上来,眼睛直翻白。“少爷,你你…”“他是少爷?”璞玉问。“甚么少爷?”

 “老眼昏花,泉伯,”司机极为不满。“你一个人在吗?夫人呢?”

 好一阵子,泉伯才缓过气来。也许他知道自己认错人,一边招呼他们进去,一边还不停的偷看司烈。

 “夫人不在,夫人没来过。”泉伯说。

 “我们上楼看看,”阿尊最冷静。“泉伯,我担心董恺令有危险。”

 “危险?”泉伯眼光闪一闪。“我不知道,大屋那边火烧,前天晚上。”

 “你又在胡说甚么?我们找夫人。”司机说。

 “我不知道。”泉伯垂下头默默退下。

 “让我…我和璞玉上楼好了。”司烈在楼梯边说:“你们等我。”阿尊和佳儿没有异议。

 “夫人不准人上楼的,”司机忽然说:“楼上是夫人寝室和静修室。”司烈没理会,已走上楼。

 恺令的寝室里很整齐,不像有人来住饼。司烈犹豫一下,推开静修室的门。

 门一开,他整个人如遭雷殖的呆住了。”

 那一间熟悉得闭着眼也指得出甚么东西放在那儿的房间。两面有窗,蒙光线从微开的深紫丝绒窗帘中透进来。正对着门的是长型的紫檀木八仙桌,桌上是齐全的各供果、鲜花。有清香一束,淡淡的檀香味清幽缭绕。门边有张精致古雅的紫檀木屏风,墙上…墙上挂着一张男人照片,照片中的人…司烈脸色青白全身冷汗摇摇坠,梦中的景象竟和现实中一模一样,照片中的人是…是那样像他的一个男人。

 他听见身边璞玉被压抑了的呻声,他转头,看见她空惊惶和不能置信的眸子。

 “这…不是真的。”他勉强说,声音干涩得自己也吓一跳。

 “他是董恺令的亡夫,我在伦敦朋友家见过他的照片,”璞玉说:“他像你。”

 “但是…这有甚么关系?”司烈梦呓般。“这就是纠我二十多年的梦的原因?”

 “还有佳儿…”璞玉睁大了不能再睁的眼睛,她掩着左边脸颊。“我不知道…真的,但…但—一怎么会?”

 千丝万丝中似乎找出了个头绪,只是太不可思议了。

 “我梦中的房间竟在恺令家,”司烈又说:“她和我…又有甚么关系?”

 “不不,我在想…你和照片的男人有甚么关系?”璞玉突然说。

 “我和他…”司烈望着墙上的照片,望着自己也迷糊了,照片中的人是不是他?除了衣服和发型外…是不是…相像得连自己也分不出来。

 他们有甚么关系?不不,怎么可能的?他是庄司烈,照片上的人是三十年前恺令死去的丈夫。三十年前…

 “璞玉…”他指着照片想说甚么,却又说不出来,整个人在一种极混乱的情绪中。

 “我不知道。或者董恺令知道,只是…”

 “不,不会,不会是她,”他的脸上现出一抹血红色。“她为甚么要害我?”

 也许是等得太久,佳儿和阿尊也都上楼来,看见静修室中的一切,都惊愕万分。

 “这是…你的梦境。”佳儿说。“董恺令照你的梦中情景来布置的?”

 当然不是,谁都看得出来,所有的家私都超过五十年,全是古董。

 “恺令不在,谁点的香?谁烧的檀香?”司烈突然想到。

 “泉伯。一定是他,”璞玉眼光一闪。“我去请他上来。”

 泉伯慢的上楼,颤巍巍的模样看起来他好像老得不得了。

 “我点的香,我烧的檀香,”他仰高了头。“我为少爷做的。”

 说少爷时他又看司烈一眼。

 “少爷像庄先生,是不是?”佳儿问。

 “一模一样,除了年龄。”

 “这佛堂一直是这样?”

 “佛堂是照旧屋布置的,旧屋的阁楼上有一模一样的一间。”泉伯说。

 “或者…”

 “前二天失火的那一间,当年…少爷就是死在那儿,”泉伯看司烈一眼。“二楼走廊尽头有一道楼梯,直通阁楼。”司烈想起曾经从暗门出走廊,又上过的那道楼梯,看到的那间佛堂,莫非…那不是梦境?是‮实真‬的?但…怎么可能?朦胧中醒来他仍困在那房间,他找不到暗门…怎么回事?

 “你对古老旧屋很吗?”他问。

 “从小我就住在里面,我们两代都为老爷和少爷工作,从我父亲开始。”

 “二楼有间很大的睡房里是不是有暗门?”

 泉伯出诧异惊讶的神情。

 “你怎么知道?那是少爷和夫人的睡房。”他说:“你怎么知道?”

 司烈骇然,那么…他的那些似真似幻的梦境是‮实真‬的了?

 “最近你去过旧屋吗?”司烈再问。

 泉伯有丝忸怩不安,犹豫一下,终于说:“夫人不准我去旧屋,但是…我是在那儿长大的,我总是去清扫一下。失火前一天我还去过。”

 “你没发觉旧屋有人?”

 “有人?不会,夫人不许任何人进去,我是偷偷去的,”泉伯正。“有一次我几乎被夫人碰到。”

 “董恺令自己去那边?”璞玉问。

 “不不,我不知道是谁,因为夫人自己也不去。只是…只是那天晚上我感觉那背影是夫人。”

 “你感觉?你没看到?”

 “我不敢看,夫人…很严厉,”泉伯眼中有惧。“但是…我知道是夫人。”

 “凭甚么知道是她?”

 “我知道,一直都知道,”泉伯一口气。“夫人在我四周我一定知道,三十年前少爷去世那夜我也知道。”

 “你知道甚么?三十年前少爷去世那夜?”司烈忍不住问。

 “不不,我不能讲,我不会讲,”泉伯忽然间有了戒惧。“你们是谁?我为甚么要告诉你?”

 “我们是你少爷的朋友。”阿尊说。

 泉伯盯着阿尊,仿佛在研究甚么。

 “真的?你们是少爷的朋友?不骗我?”他把视线移向司烈。“你是少爷的…甚么人?”

 “你以为呢?”阿尊抢着答。

 “我不知道,但是那么像少爷,我偷听夫人说过,你是那个女人的儿子,”泉伯知道的事可真不少。“会不会是少爷他…”

 “是,你猜对了,”阿尊不等泉伯说完。“否则怎么这么像?”

 “你…真是少爷…少爷的…”泉伯不能置信的喃喃,说,突然就下泪来。“怪不得夫人…容不下你。”

 “你说甚么?”司烈皱眉。容不下?

 “我知道她想做甚么,三十年前她做的一切还不够?她…她赶尽杀绝,太狠心,太狠心了。我真的不放心,一直跟着她,知道总有一天她还要害人。果然,她又像当年对付少爷一般的对付人,我…我不能让他再得逞,我一定要阻止她,一定要,一定要。”

 泉伯的话渐渐变成模糊的呓语般,昏黄的眼中出一股狂热的光芒,脸上浮起不正常的红晕,伤楼着的背仿佛也突然直。

 “这一次她不能成功,她不知道我一直暗中跟在她后面,我只是个又老又不中用的下人,她不会注意我。”泉伯大声笑起来,笑得眼泪鼻涕一齐。“她不会成功,一定不会。”

 “她做了甚么?”璞玉追问。“当年对少爷做了甚么?如今又要做甚么?”

 “当年,当年…”泉伯哭得好伤心,好凄凉。“少爷他…他是被害死的。”

 “你胡说,”司烈怪叫起来。深心里,他还是维护着董悄令。“你少爷明明病死的。”

 “你们不知道,谁都不知道,是她,我亲眼看见是她,每天在少爷的汤面里下毒,是那种慢的,分量又少的,根本查不出。少爷是被慢慢毒死的。”

 “当时你看见为甚么不阻止?”司烈问。

 “我…不知道是毒,天下哪儿有害自己丈夫的子呢?后来少爷死了,我才慢慢发觉,我不敢讲,没有人会相信我。”

 “现在你为甚么肯讲出来?”佳儿问。

 “因为…”泉伯看看司烈,似笑非笑的动嘴角。“我再也不怕她了。”

 “为甚么?为甚么?”司烈着急。

 “她再也不能害人,也不能赶我出门。”

 “她人呢?她去了哪里?”司烈一把抓住泉伯的口衣服。“你快说。”

 泉伯脸上又是那种似笑非笑的暧昧笑容,仿佛他做了件大大称心满意的事。

 “你快说。”司烈额头、脖子都冒出青筋。

 “泉伯,请你快告诉这位少爷,董恺令去了哪里?”璞玉轻轻拉开司烈捉住泉伯前衣服的手。她说得真诚动人。“无论你做了甚么,我们都不会怪你,知道你是为少爷好。”

 泉伯怔怔的望着璞玉半晌。

 “我…烧死她。”他说。

 “甚么?”司烈跳起来,他觉得眼冒金星,耳朵呜呜作响。“你说甚么?”

 “我偷偷跟着她,看见她又想害人,她在饭菜里下那种葯,我亲眼看见,”泉伯。“她每天送饭去旧屋,我不知道屋里是谁,我不能让她再害人,我…放火。”

 “你…害死她。”司烈狂叫。“你怎么可以放火?你明知她在里面,你明知还有人,你怎可以放火?”

 “奇怪,怎么只有一个尸体呢?”泉伯像全然听不见他的话,喃喃自语。“我知道旧屋里还有一个人,她送饭去的那个人,我不明白。”

 “泉伯…”璞玉和佳儿、阿尊面面相觑,放火的竟是泉伯。

 “我不明白,”泉伯边说边往外走。“怎么只有一个尸体?他想害人,我知道,但是她害不到人,我放了火。”

 他说得语无伦次,慢慢的,蹒跚的走下楼,屋中竟没有一人拦阻他。

 泉伯离去了好久都没人说话,沉默得异常,如真似幻的感觉笼罩着大家。

 “你们信不信?那不会是真的,老人家老糊涂,胡乱编故事,那不会是真的,”司烈忽然大叫,显得狂。“不可能。”

 大家都同情的望着他,毕竟他是当事人。璞玉更轻轻握住他手。

 “冷静一点。”她说。

 “你们都认为是她害我,没有道理。她害我也得有个理由,是不是?是不是?”

 “司烈…我刚从‮湾台‬回来,我又见到伯母,她…跟我说了一些话。”璞玉说。

 “啊…”他呆怔一下。“她说甚么?”

 “当年…她说当年和董恺令有过节,是董恺令使她变成目前这样子。”

 “目前甚么样子?你说。”司烈迫视她。

 “你不知道伯母…”璞玉深深一口气,脸有难。“伯母已不像以前?”

 “你想说甚么尽管说,不要转弯抹角。”司烈红了脸。

 “她…容貌已毁。”璞玉低声说。

 “甚么?”司烈整个人惊跳起来。“你胡说,怎么可能?绝对不可能…”

 “这就是上次她不肯见你,只肯让我上前一见的原因。”璞玉叹息。

 “为…为什么?到底怎么回事?”司烈的声音颤抖起来。“你快说!”

 “是董恺令。”

 “不不,你们把甚么都怪到她头上,她怎可能是那种人呢?她典雅斯文,雍容古秀,她善良,怎可能是那种人?”他叫。

 “伯母…是这样告诉我,她叫我回来马上找董恺令,必能知道你下落,”璞玉再一口气。“果然在她的旧居见到你。”

 “不…不…”司烈脸上的肌搐。“说甚么我都不信…我的梦呢?怎么解释?”他努力挣扎着。所有的事实已摆在眼前,不由得他不信,但他不愿相信,董恺令美好的形象在他心目中深蒂固。他深苦的挣扎着。

 “那…是另一件事。”佳儿忽然说。

 “若要追究,根本是一件事,我梦中的景物在恺令的旧居,而梦中那女人是…她,”司烈不试曝制的息。“根本是同一件事。”

 “我们不能解释你为甚么会有那些梦,”阿尊十分理智。

 “世界上我们不知道,不懂的事太多太多。”

 “甚么不能解释,我前世和她必有关系,”司烈不顾一切的说:“我从来不相信前世今生,不相信灵魂,但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怎么解释?必有原因,是不是?”

 “我有一个想法,”佳儿冷静的说:“所有事故的中心是司烈和董恺令,然后事情才围绕着他们发生。”

 “我有连续不断的梦,恺令有甚么?”司烈很不以为然。

 “她…董恺令贯穿着两代。”佳儿一边思索一边说:“她和司烈母亲的恩怨,她和冷教授亡阿爱的恩怨,甚至她和亡夫的恩怨,我相信都有关系。”

 “那些人都已过世。”司烈说。

 “你母亲仍在。”阿尊提醒。

 “但是…我和他们有甚么关系?”司烈问。佳儿眼中掠过一抹奇异的神色。

 “我和冷教授的亡阿爱容貌相似,连脸上的胎记也一样,”她说得石破天惊。“司烈…你不是极像董恺令亡夫?”

 一刹那间所有人都呆住了,这样的说法太不可思议,然又是事实。世界上的确有许多事是人类无法了解的。

 “你…想说明甚么?”司烈的声音干涩颤抖,连自己都觉陌生。

 “我不知道。”佳儿眉心深蹙。“这其中…必有道理。”

 “你想说…世界上的确有轮回转世?”阿尊的神情也古怪得很。

 佳儿没出声,仿佛默认。

 “不不不,这太玄了,我不可以接受,”司烈大声叫。“阿爱死于意外,恺令亡夫死于病,我不相信轮回转世,不可能。”

 “阿爱意外死亡,董恺令亡夫被毒身亡,都不是死于正常”佳儿说。

 “那又怎样?”司烈盯着她。

 “我不肯定。但…也有可能。最主要的是外貌相似。”佳儿说。

 “不…”司烈几乎在呻。“不可能…”

 “不要否认我们不明白的事,”璞玉轻轻说:“佳儿只想帮你解开心中疑团。”

 “这么说…我是董恺令的亡夫?佳儿是阿爱?死后转世我还带着一些前世的记忆?化作梦境长久纠我?”司烈夸张的笑。

 佳儿、阿尊、璞玉都望着他不发一言。

 “你们的模样都像已经肯定了,但有甚么证据?说啊!有甚么证据?”他叫。

 佳儿看阿尊一眼,说:“董恺令必然一早知道,否则她明知司烈是他母亲的儿子,明明早有恩怨,为甚么不拆穿?她有阴谋,她包藏祸心。”

 “证据,一切要讲证据。”

 “泉伯亲眼看见董恺令害人还不够?”阿尊皱着眉。“你为甚么不肯相信?”

 “恺令…不是那样的人。”司烈倔强。

 “伯母说是董恺令使你们家破人亡,”璞玉忍无可忍红了脸。“她说董恺令心如蛇蝎。”

 “你…”司烈指着璞玉,却说不出话。他不敢反驳母亲的话。

 “她是不是对付每一个与她亡夫有关的女人?”佳儿说:“像伯母、像阿爱,甚至像董灵。”

 听见董灵的名字,司烈震动一下,奇异的感觉由心底升起。董灵死放意外,难道与恺令有关?他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不不,这太可怕,你们别说了,”他极端痛苦。“这太可怕了。”

 “会不会司烈像她亡夫,她太代入?她不能忍受司烈与董灵相爱?”阿尊也说。

 “不不不,请别再说下去,这太离谱。完全不是这回事,董灵是她介绍的,又是她侄女,还有,她完全不接受我,一点机会也不给。”

 “她打电话通知法国的皮尔,董灵同居的那个男人。”佳儿说。

 “不…住口,不许再说。”司烈狂叫。

 “董恺令必然‮态变‬。”璞玉说。“除了这样解释,再找不到更好的了。她困住司烈,想用害死她亡夫的方法对付司烈,好在泉伯发现…”

 “请…不要再说。”司烈的脸埋在双手中,呜呜的哭泣起来。

 屋子一阵难堪的沉默,佳儿忽然跳起来。

 “我打个电话,阿尊,请给我号码,冷教授家。”她说得十分‮奋兴‬。

 电话只响了两声就有人接听。

 “冷教授?我是秦佳儿,是是,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令夫人阿爱是哪一年哪一个月几号出意外的?是,很重要…”

 不知道冷教授讲了甚么,佳儿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眼中却出异采。

 “谢谢,非常谢谢,对我们帮助极大,谢谢。”佳儿的声音也颤抖起来。

 “怎么样?”阿尊也变得异样紧张。

 “阿爱出事的期是一九‮四六‬年七月九‮夜午‬,”佳儿深深的一口气,从皮包里拿出护照。“你们看。”阿尊和璞玉看到护照上写的是一九‮四六‬年七月九,天!天下有这样巧合的事?怎么解释?

 “我生下的时辰是子时,即‮夜午‬刚过。”佳儿用好大的力量才能镇定自己。

 司烈也抬起头,眼中尽是惊疑。

 “我去找泉伯。”璞玉飞奔而出。

 屋子里的三个人都不再出声,各人都在想着一些不可思议的事。

 楼梯上传来一阵脚步声,璞玉扶着泉伯进来,她脸子发红,眼中有莫名的泪水。

 “泉伯,把你少爷死亡的期再说一遍。”她好激动。

 “三月什六,”泉伯说得十分清楚。“一九‮四六‬年三月廿六。”

 轰然一声,司烈连意识都模糊了,那…那不正是他的生日吗?不久以前在台北的山里他母亲证实的,那…那…

 他全身剧烈的颤抖着,他不能相信,真的。佳儿和阿爱已是一次巧合,天下怎可能有那么多巧合呢?上帝。

 “我想起一件事,”璞玉眼睛发光,十分‮奋兴‬。“找一张董恺令的照片。”

 “为什么?”阿尊问。

 “忘了曾有人从司烈家带走他?他那大厦一个年轻人曾经见过带走他的女人,我们拿照片去让他认。”璞玉说。

 “好办法。”阿尊拍一下手。

 司烈没出声,以乎不很愿意。

 “泉伯,请带我们去新别墅。”璞玉请求。

 找遍了新别墅,竟连一张董恺令的照片也没有,通常‮女男‬主人都有照片放在寝室或起居室,她真怪。

 “我们回市区。”璞玉一不做二不休。

 司烈言又止,一直若有所思的沉默着。

 董恺令的工人见到他们这一群十分惊疑,频频追问:“夫人到哪里去了?夫人没跟你们一起?”

 璞玉找遍了全屋,仍没有恺令的照片,只在阁楼见到一个司烈“梦”中一模一样的佛堂。司烈的脸又变得苍白,呼吸急促。

 “你们夫人没有照片吗?”

 “照片?”工人呆怔半晌。“我从来没见过。”

 “我…那儿有,”司烈终于挣扎着出声。“上次画展记者照的。”

 “还等什么?”佳儿叫。

 拿了照片,找到那个年轻人。他凝视照片半晌,点点头。

 “是她,不过她本人比较老,比较凶。”年轻人一本正经的说。

 “凶?”阿尊问。

 “我形容不出,”年轻人笑了。“是感觉,好像她想吃人似的。”

 司烈在后面呻一声,大家都不敢回头看他。这样证实了一切,他恐怕真接受不来。

 “让我一个人清静一下。”他冲回家。

 阿尊和佳儿离开,璞玉想走又不放心,跟着司烈回去,就静静的守在客厅。不知等了多久,天都全黑了,仍听不到卧室里的他有动静。

 “司烈,怎么了?”她有点害怕。

 “我…肚饿了。”司烈推门而出,脸色平静。

 “司烈…”璞玉惊喜。

 “明天你可愿意陪我到台北去一趟?”

 “当然,当然我陪你,当然。”她连串的。

 司烈轻轻拥抱她一下。

 “我们出去吃东西。”他微笑。

 是不是雨过天青了呢!

 一个钟头十五分钟飞机,他们到了桃园机场。司烈叫车直奔八里乡,连午饭都不吃的直奔深山。他实在太心急要解开心中谜团。

 仍在那间小静室中见到背对着他的母亲。

 “妈,无论你现在变成什么样子,请让我见你,我是你儿子。”他恳求。

 背对他的瘦削身影如磐石般凝立。

 “我只回答你的问题,”声音冰冷,不带任何感情。“我已发誓不见你。”

 “为什么?做儿子的并没做错事。”

 一分钟的沉默有一世纪那么长。

 “你…太像他。”深深叹息。“我不愿以现在的模样面对,请成全。”他,当然是董恺令的亡夫。

 “到底你们之间有什么恩怨?为什么我…会那么像他?”司烈问。

 “是孽。”

 “请讲清楚些。”

 “我们之间的事不必提了。”母亲平静的说:“我已尽忘。至放你…”又沉默了一两分钟,谁也不敢催促,老人家必然沉浸在回忆中。

 “别误会,你并非他的儿子,绝不是。”母亲终放再说:“你是你父亲的儿子,肯定是。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那样像他,那是玄妙的。我只知道,你出生的期时辰正是他去世之后的几分钟。”

 “啊…”司烈混身冰冷,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偏偏这话是由隐居已久的母亲说出。璞玉轻轻扶住他,温暖的手带来无限支持。

 “就因为你像他,董恺令认定了一切,她用尽方法‮磨折‬我,令我与你父反目。又…令我变成如今的模样。后来我心如死灰,自己有错,承认一切是孽,避居此地。”

 “但是,她怎样‮害迫‬你?”司烈颤抖的。

 “我不再提了,过去的已过去。如果不因为你,我已忘怀那段痛苦的经历。”

 “她为什么要害我?”司烈问。

 “你像极了他,她以为你是他的儿子。”

 “但是我不是?”

 “如果真有轮回转世,你是他的转世。”

 “这…这…”“这么玄秘的事,我们不懂,却不能否认它的可能。对生命,你懂多少?”

 司烈无言。是,他不懂的事太多了。

 “你…知道佳儿吗?”

 “璞玉告诉我,那是十足阿爱模样的女子,”母亲平静的说:“或者她是阿爱的转世,来回报上一世所欠。”

 “上一世所欠?”

 “他为思念她而死,她欠他一份情。”

 “不不,是董恺令毒死他…”司烈叫。

 “你终放相信董恺令不是好人?”璞玉叫。 N6zW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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