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你说真说假?”陆黎儿梨花带泪的脸庞可怜兮兮的瞅着吴萧,见他笑得一副尴尬样貌,也知他只是在说笑而已,嘟起小子邬
股一挪,便在谈话间已上满菜的桌子边坐了下来。
“嘿嘿,陆姑娘,少爷从小就嘴拙,不太会说话,如果不小心得罪了陆姑娘,你可别放在心上,改天我叫少爷向你赔个不是就是。”
“我不希罕!”
见陆黎儿似乎不那么生气了,吴萧讨好的也跟着坐在桌边“你别生气了,看看桌上这些,都是我特地叫厨房为你准备的好茶好菜,连宫中的御膳房都比不上,陆姑娘,你尝尝。”
好香!陆黎儿瞄了一眼满桌子的菜。
凤还巢、烧全鱼、糙米汤、木须
、烤鸭、千层糕,还有莲蓉、豆沙、核桃粒…当真都是些上等佳肴呵!看得她肚子开始咕噜咕噜叫着。可…慢着,这老爷爷叫她什么?陆姑娘?
有没有搞错?他不是老喊她臭丫头、死丫头的吗?天下红雨啦?“这是做什么?”陆黎儿疑心大起的看了他一眼,竹筷却一点也不客气的开始扫向眼前的美食,把它们全吃进小嘴里。
啧,
香味俱全啊!
她又不是真伤心得变成呆子了,不吃白不吃。
“好吃吗?陆姑娘?”吴萧期待赞赏似的看着她大吃特吃的模样,两手在袖袍里
着,打算在最适当的时机提出他的要求。
“好吃,好吃。”满子邬食物,她答得囫囵。
她陆黎儿本就嗜吃天下美食,这一尝简直停不下来,一双筷子不够,干脆小手儿一伸,抓起一只鸭翅送进嘴里。
“好吃就好,我还怕这些不合陆姑娘口味呢。”
又是陆姑娘?陆黎儿小子邬一顿,脑子此时才开始缓缓运转,不时地抬起眼瞄着在一旁虎视眈眈的吴萧。
鳖异!这高高在上的老爷爷竟然左一句陆姑娘、右一句陆姑娘,没鬼才怪!“你怎么不吃?”她狐疑地问。
“嗄?我吃过了,现在肚子
得很,你一个人用吧。”
她笑了笑,贼贼地瞄了他一眼“肚子里头
的…我看不是食物吧?”
吴萧一愕“那是什么?”
“诡计啊!”陆黎儿煞有其事的说着。
吴萧的诡计被识破,有些汗颜,心虚的不敢看她。
反而是她大方豪气,小手儿使力往老人家肩头上一拍“说吧,想要我替你做什么?”
“哪有什么,只不过是…”
“我可先说好啊,你这会若不说,以后你求我我也不要听了,只要不是杀人放火的事我都会帮你的,快说吧。”
“真的?”
“哎呀,老爷爷,你怎么这么婆婆妈妈的啊?”陆黎儿受不了的拍拍额头,另一手顺道又撕了一只鸭腿
进嘴里。
香啊,好香!
“什么老爷爷?你不是认我当爹了吗?叫爹。”
敝了!陆黎儿眯起丽眼扫向他。
“我说老爷爷啊,你活到现在可有听过哪个当人家爹的,喊自己的女儿叫姑娘的吗?”
“没有。”
“那不就是了,你从刚刚就一直陆姑娘叼陆姑娘的叫,怎么当我爹呢?”
“那…你爹叫你什么?”
“我爹当然叫我黎儿。”
“那我就叫你黎儿。”
陆黎儿开心的点点头“好啊,现在你可以说了,爹,我现在是你女儿,你说的话我哪敢不从?快说快说,我吃
了可要出去玩啦。”
“你想出去玩?出府去好不?”
一听见要出府玩,陆黎儿的眼睛马上亮了起来。
“再好不过,上哪?”小手已扯上吴萧的衣角。
“洛
,不过不是现在…”
“啧!”小手儿将他的衣角一甩,子邬又嘟了起来“你耍我?”
“是后天,再忍个两天就行了,洛
城将举办三年一次的商品拍卖大会,来自各地的人马都会到那儿,还有各式各样的好东西可以见识见识,喜欢的我们还可以买回来,你就陪我去。”
“就我和你两个人?”
“是啊,我只带你一个人去…玩。”
陆黎儿笑着点点头“好啊,我会好好玩的,放心好了,爹爹。”一听见是拍卖大会,陆黎儿的眼更亮更璀璨了。
好玩,真是好玩极了…
***
一首琴曲弹完,院落里传来轻轻的掌声,岳如筝微笑起身歉移莲步,往亭内坐着的华熙走去。
“表妹的琴真是弹得越来越好了。”
“表哥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叫我一声?”
“那么美的琴音若让我这凡夫俗子打断岂不可惜?”华熙温雅的挥挥扇,让丫环替他们斟上茶。
“表哥爱听,表妹我随时都可以弹给你听。”岳如筝柔柔媚媚地道。华熙不语,只是笑。
“表哥…”
“嗯?”
“我听说…那个叫黎儿的丫头差点让你丢了一笔生意,你不仅没罚她,还准许她跟着吴萧到三年一次的拍卖大会上去,如筝不知是不是真的有这回事呢?”上次那丫头欺负她一事,后来也没了下文。“是有这么一回事。”
“为什么?丫头有错就该罚,要是每个人都像她那样多嘴闯祸,这华府还得怎么管理才成?表哥,如筝知道你一向对人和善温文,但是也不能任由一个丫头在府里
来,这传出去总是不太好听。”
华熙一笑“你今
找我来就为了黎儿?”
“我…我是不是多事了?表哥,我只是为你好,为华府好。”岳如筝有些委屈的垂下脸“表哥若不喜欢听这些,我不说就是了。”
“别这样,如筝,其实那丫头不算闯祸,她只是太识货罢了。”
想到昨儿个她那气得红通通又哭得
七八糟的小脸蛋。华熙的眼中不由得闪过一抹温柔笑意,暖和得像春风一样扫进旁人心底。
岳如筝看得有些怔然,他那莫名似乎跌进幸?锏男θ萑盟醯么萄鄄灰选?br>
“我不懂表哥的话。”
“那笔生意做了也只是赔钱货,我是看吴总管喜欢,顺便卖个面子给耶拉而已,黎儿…只是看不过去罢了。”
“什么意思?”岳如筝微皱起眉,为什么她越来越觉得不安了呢?“她只是丫头而已,怎么可能知道货物值不这那个价?”
“这丫头不是普通的丫头。”华熙笑得宠溺。
从他第—次见到她吐,就已经隐隐约约感受到了她的特别,特别的霸道、特别的天真、特别的豪
,在她的身上看不到自怨自艾,反倒那骨子更浓浓的正义感老是在发酵,不时地端起架子教训人。
那模样,合该是当姐小的命,哪像什么奴婢丫环?当她的主子还不如当她的丫环来得好呢。
“就算她不是普通的丫头,难不成还是什么富家姐小?”
那陆黎儿身上可找不出什么地方像是当人家姐小的,除了她的无法无天,不知天高地厚。
“表妹,不是每个姑娘都像你一样温柔婉约、知书达礼,就算同样是姐小,也各有各的脾气,既然大家都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就算看不惯,你也多忍忍她,黎儿脾气就是那样,豪气得像个男人,说话不知轻重却也没恶意,你可别都往心里头搁,这对你的子身不好,知道吗?”
岳如筝望着华熙,眼泪如珍珠般滚落,一颗接着…颗。
“怎么了?表妹?”华熙见她突然无声地流泪,心疼的伸手将她揽进怀里“是不是表哥说错什么害你难受了?”
“不…”
“那是什么?”他定睛瞅着她。
“表哥是不是认为我很不好相处?是不是以为如筝心眼儿小?是不是不再喜欢如筝了?”她紧紧扯着他的衣裳,边说边掉泪“我承认我不喜欢黎儿,因为她打过我,欺负我,但是表哥却喜欢她,是不?是不?”
“如筝,你别胡思
想。”
“我没有!表哥如果喜欢如筝,爱如筝,我早就穿着喜服当上华夫人了,哪会等到现在?”越想,岳如筝越不甘,哭着哭着,一口气差些接不上来,子身不稳地晃了晃。
“表妹!”华熙担心的赶忙抱起她“我带你回房去吧,天更寒了。”
“表哥…”她反手抱住他,紧紧地“你不要离开我,不要…没有你,我一个人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叹口气,他的大手抚上她美丽的容颜“我绝不会丢下你不管的,别再胡思
想了,知道吗?”
她脸色苍白的看着他“真的?”
“真的。”他保证。
闻言,岳如筝带着泪的小脸儿笑了。
他抱着她进房,挡去了满园冬意。
***
洛
一路上陆黎儿都蹦蹦跳跳的逛着,哪儿热闹往哪儿钻,就怕错过任何一个好玩的东西,姑娘家的花钿也看,爷儿们的刀剑弓箭也瞧,人家唱戏跟着丢钱凑热闹,街头卖艺的她也在一旁拍手叫好,等人到了拍卖会场,只见她腿双一软往椅子上一坐,再也站不起来。
“好黎儿,你觉得这个东西怎么样?”吴萧的眼睛自始至终都盯住台前拍卖大会的货品,从头到尾可是一个也没放过。
“哪个?”陆黎儿扫了他指的那只古董青瓷一眼,无聊的打打哈欠“你喜欢那个破东西啊?最多卖个三千两银子,华府里头这种货
的东西应该已经堆满好几个仓库了吧?”
“也是啊。”吴萧摸了摸下巴,点头赞同她的看法,伸手又指向另一边那一大块古玉“那个呢?你觉得如何?”
陆黎儿实在玩得太累,困得快要睡着了,但既然都来了,该看的还是得看看…玩嘛,总得找出个目标物来。
扫了那块
泽不够翠绿,却大得吓人的玉一眼,陆黎儿点点头。
“真好?”他就知道,那块玉大得可一点都不普通呢。
“是啊,好,不过那是死人刚刚用过的,你如果不怕晦气就买回去吧。”她又打了个哈欠。
“嘎?死人刚刚用过的?”什么意思?古董传了几千几百年,用过它们的人当然都已经死了。
“意思就是它是刚刚才从棺木里挖出来的,你不信走近些去瞧瞧,那块玉肯定青中带红。”远远地,她就已经看出那块玉诡谲的
泽,是长年埋在土里不见天
所形成,而且少了人气。
“是…吗?”吴萧不由得张大了嘴,下巴都快掉下来“那、那…最里头那一小块紫玉呢?”
那玉虽小,
泽却透清见里,温润协调的
和感让人一见了就
快,最难得的是它是块紫玉,虽说这世上最珍贵、最上等的玉还是绿色的,但这样清灵的紫玉却是百年难得一见。
就像…黎儿脖子上挂的那块小玉是一样的,百年难得一见。“紫玉,哪里?”陆黎儿的精神突然来了,整个人从椅子上坐直,吴萧才往那玉的方向一指,她人已冲上前去,跟那主人商量个大半天,竟也获得首肯把玩了那块玉半天才兜回来。
“怎么样?”吴萧忙不迭凑上前询问。
“非买不可。”
“真的?”
“嗯。”“价钱呢?”
陆黎儿笑了笑,拍拍吴萧的肩“爹爹,你是故意带我来这里的对不?”
“嗄?”
“因为你觉得我的眼光很好,识货,对不?”
“呃…”她到底要说什么?
“那就交给我,你只要在旁边不要说话,全权交给我负责,黎儿保证今天替你买到一些物美价廉的东西回去,怎么样?”
呵呵呵“你说真的?”
“包在我身上。”陆黎儿自信满满的拍拍
脯,突然间美眸往旁边一扫,扫向打着陆家庄旗号的几个小伙子。
等着吧,好戏开锣喽!
***
一旁的吴萧看得胆战心惊,挥汗如雨,孰料这个说非买不可的小娃儿竟然端坐在位子上像是睡着了,任人漫天开价,却连喊都没喊一句。“一万两!”
“一万…千两。”
“一万三千两。”
“一万三千五百两。”
“一万五千两。”陆家庄派来的人终于开出一口价。
终于,陆黎儿的精神来了,却发现拍卖场里大家都已静默不语,那陆家庄的人是眼看便要成
了。
一块拇指般大的紫玉,这些凡夫俗子以为一万两足以有它的价值了,除非是非它不可的收藏家,不然就是钱多得没地方花的买家,否则一万两之于那块紫玉,已是天价。
陆黎儿嘴角噙着一抹笑“两万两。”
主人这一听眉开眼笑,正要把紫玉拱手相让,那头陆家庄又开出了一口价…“两万五千两。”
啧!发了,发了!这姑娘真是铁口直断,说这块玉她保证会以两万两以上的价格卖出,若卖不出去她一定买,果真…
“三万两。”陆黎儿说得眉不皱、气不
,—张瑰丽小脸儿尽是促狭的调皮。三一…万两!三万两!”主人这头叫得震天价响。
吴萧一张老脸早已全皱在一起,一双眼睛被挤得小小的,根本让人看不清、瞧不见他的眼神。
要是有人现在靠他靠得近些,定会听见他心脏无力的正以老牛拖车的速度缓缓跳动,随时可能停摆…
“那姑娘是谁?”陆家庄领头来的新任总管远远地朝那头望了去“存心找碴的吗?”
“总管,那是华府商号的人。”
“华府什么时候变成女人当家了?”男人不屑的撇撇嘴。
“总管,现在怎么办?”
“那块玉我非买不可。”
“可是…”
“快开价!”
“是。”说着,那人又喊了一口价“三万五千两。”
“三万…五千两?”主人瞪大了眼,怀疑的瞅着这两派人马,再看了一眼桌上的那块紫玉。
这些人疯了不成?抢这块玉抢成这样?又不是藏宝图!
“四万两。”陆黎儿想也不想的又开了个天价,趁主人连话都说不出来的空档,回眸给他一笑。
懊死的女人!
“四万五千两!”陆家庄的总管受不了的自己跳出来喊价,他就不信华府带了全部的家当来,就为了买那一块不起眼的玉。
“五万两。”陆黎儿像是存心卯上他,开价开得一点都不心疼。“我说黎儿啊…这块玉真的有那么值钱吗?”吴萧的手紧抚着
口,怕不这样自己都感觉不到心在跳动。
他还活着吧?唉,人老了,真是
不住吓,买回一个丫头若因此丢了一条老命,那可是大大的不值啊!陆黎儿拍拍他“那块玉是无价的。”
“无价?你的意思是…”
“六万两!”嗄?吴萧脸色大变,没想到才在谈话间,那块玉的身价又涨了一万两。“爹爹,你身上究竟带了多少银票?”
“你想干什么?”不知怎地,他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快说啊,不然待会钱不够我们被人抓去关我可不管。”
什么跟什么?堂堂华府大总管会没钱被抓去关?
呃…是有可能啦,如果这小娃还继续漫天开价的话。
“十万两。”
陆黎儿眉一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喂,你敢对我说谎,就不要怪我让你一个好东西都带不回去。”
啧,她是不是偷看他的钱包啊?
“二十万两,一个子也没多,我可警告你,你不可以…”
“爹爹,我已经懒得跟他们玩了。”
“那好。”她最好放弃,他横看竖看,就算那块玉真那么好,六万两的成本怎么说都难
手。
“我们干脆一点吧!”
吧脆?“什么?”
“十万两!”一次解决,她喊得嘴巴都酸了。
拍卖会场内开始騒动起来,不一会就听见有人翻桌子、踢椅子的碰撞声,从陆家庄那一头走近。
“该死的臭娘们!你是存心来搅局的吗?”一个男人气焰高张、居高临下的瞪视着依然好端端坐在椅子上的陆黎儿,恨不得可以在她那笑靥如花的脸上一脚踹下去。
主人见状,以眼神示意卖场的保镖围上去。
“白总管,您这是犯了规的…”
“你给我闭嘴!刚刚你私下跟这娘们拼命咬耳朵,不要以为大家都瞎了没看见,一块玉喊到这个天价,你们不是串通好来坑我们的钱,就是底子里甚有古怪,我非得问清楚不可!”
陆黎儿一听他根本是污辱她的名节,气得跳上椅子,两手叉在
上。比高啊?没用的男人!
“喂,你这个人要真输不起就叫你们主子出来啊,真是小鼻子、小眼睛,拍卖会里不就是那么回事吗?你第一次出来见世面啊?”
“你…”“这玉啊,本姑娘就是喜欢,只要本姑娘有钱,这价钱要怎么开就怎么开,你管得着吗?有点商人的格,不要丢我们商家的脸!输不起就快滚到一边去,别妨碍我买东西!”
陆黎儿的话虽是说得合情合理,却
得白总管扬起手来,一掌便朝她挥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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