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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海脸上闪过的复杂神情全看进呼颜克眼底。

 她的惘、凄苦和怀疑,同样让他心情震不己。

 一个意念闪电般地穿过他脑海,他忍不住朝海向前一步,深眸中闪着两道灼人的火焰,语音喑哑地问:“如果你知道我会愿意为你变好,当年的你是不是愿意给我一个追求的机会?”

 “我…”海倒退一步,慌乱地别开眼,苦涩地回答:“别问我这种假设的问题。如果人能预知未来,就不会留下这么多遗憾了。”

 “遗憾未必不能弥补。如今风扬已死,再没有人横在我们之间了。”他不容她逃避,伸手揽向她。

 海连忙缩肩闪开,苦恼的凝睇向呼颜克“我不能假装师兄不存在,就算他已经死了。呼颜大哥,这道理你明白的,是不是?”

 呼颜克如受重击般地退后一步,脸色惨白。

 “海,你对我太绝情了!”

 “我不能欺骗你呀。”她亦是满心的凄苦,捂着房道:“我心里的的确确有大师兄的存在,即使他死了,这里仍有他的位置!”

 “可是…”呼颜克不是不明白,而是…无法接受呀。他不放弃地接着道:‘如果我们在风扬之前认识,你是不是…”

 “呼颜大哥,你不要自欺欺人了。”她仍是‮头摇‬,柔美的声音微带些硬咽。“再多的假设都是没有意义。我也想过,如果师兄没死,如果我没到过长白,如果我怎样又怎样…但再多的假设都改变不了现状。如果我没来过长白,没跟大师兄相识,我也不会跟你认识呀。我会是奉天海家的千金‮姐小‬,我会嫁给辽东王为妃,可是我逃家,又进了长白,才会有以后和大师兄在游历兴安山偶遇到你的事,才会有…总之,发生过的事再也没法改变。倒是你,忘了我吧,以你如今的‮份身‬地位,小小的海对你已是无足轻重…”

 “不,我忘不了!”呼颜克的声音因心情况痛而显得干哑。“如果能忘记,我不会还是一个人,不会建这座蒹葭园,更不会是今天的呼颜克。海,你知道这十八年来,我是怀着一个多美好的梦想而撑过来的吗?从有记忆以来,我就为生存而挣扎,根据动物的本能掠夺我想要的,唯有你,真正打动我的心,让我用整个生命去渴望…”

 “你何苦呢?”

 “我一点都不苦。即便你到现在还拒绝我,看到你、想着你时,我都还可以感觉到甜蜜。唯有要我忘了你,才真正让我痛苦。”

 “呼颜…”他的痴心像把小刀轻轻割划着她的心呀。

 他可知道他的每一句都令她心痛?

 海的视线越来越模糊,有太多的话想说,但一字一句都含着血泪梗在烫热的喉头难以吐咽,只能借着不断的‮头摇‬来表示心情。

 “你忘不了风扬,也别教我忘了你!海,别要求我做不到的事。”呼颜克上前一步扶住她娇弱的身躯,真挚地看进她凄惶无助的灵魂深处。

 “可是我…”

 “不要觉得你欠我什么,正如你说过的,感情的事不能勉强。这段日子我想了很多,如果你还是不能接受我,我…不会强求的…”

 “但是你…”“没关系的。”他忧悒地弯起薄抿的嘴“我只愿偶尔能见到你,不要再像过去的十八年没有你的消息就可以了。但如果你觉得…这座为你建的蒹葭园还可以,愿意找时间来住住看,甚至愿意接纳我当你的朋友,拥有去探望你的权利,那我…于愿足矣。”

 “呼颜大哥…我不值得你这样对待…”

 “不,你值得的。海,你听我说,只要你点个头,我呼颜克便会觉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了!”

 “可是对你…不公平呀!”

 “天下间没有什么县绝对公平的。”

 听出她话语里出对他的关心,看见她脸上为他而的泪水,呼颜克已心满意足。

 他看进她眼眸里,低声哦:“不求今生,但修来世。”

 海震悸着,久久无法言语,只能瞪视着他深情的眼眸,泪水的痛着她的眼睛。

 “下辈子,”迥异于之前的温柔恳求,呼颜克此刻的声音充满霸气“我要比风扬,还有任何人都早认识你,到时候一定要你爱上我,再不让任何人先我一步占住你的心。”

 “你…”她的心房刺痛,对于他霸道的柔情感到难以招架,虚软在他有力的男怀抱。

 可是…

 闭上的眼眸里,有着风扬为她挡下晴芳碧玉刀致命的攻击,那双渐渐失去生命力的眼眸里盈满对她的难舍和深情,教她难以放下。

 “不…”就在她偏过头,低弱地喊出的同时,门外传来令人无法忽略的咳嗽声。

 “谁在外头?”呼颜克迅速扶正海,目光如电的扫向门口。

 “师父,呼颜伯伯,是我啦。”

 门外的曼声回应马上让好不容易站直身躯、退离呼颜克怀抱的海脸上一阵烫热,感觉着汹涌的热气翻天倒海地向她袭来。

 话说朱长乐跟随海宁来到在水一方楼,还来不及细细欣赏周围景致,海宁便进了一楼花厅,从待命的侍女那里得知海和呼颜克正在五楼观赏风景、品茗谈心。

 海宁犹豫了一会儿,举步登上楼梯,朱长乐自是亦步亦趋地跟过去。

 两人来到五楼,海宁举起手正准备敲门,听见呼颜克说到“我一点都不苦…唯有要我忘了你,才真正让我痛苦…”以下的话,不由得心情大受震动,手再也敲不下去,呆呆的站在原处听着。

 她身边的朱长乐同样听到这段话,却冒了全身的皮疙瘩,倾身过去戳破门上的纸往里瞧。

 当他看见呼颜克一把抱住海,将脸低下,两人的脸越来越靠近,一颗心就像掉进热油里滚来滚去,呼吸和心跳不自觉的加速。

 大事不妙呀!

 虽说海美如天仙,到底还是个男人,呼颜克如此不顾世俗道德,做出这等伤风败俗的事,实在是…他也不晓得该说什么啦!只知道若是教海宁看见她师父被呼颜克那样,不昏倒才怪!

 他把海宁视为闺阁中备受保护呵宠的纯真闺女,又以为海是男儿身,才会有这些想法。是以,假意咳嗽惊扰屋内拥抱的两人,却没想到海宁非但不领情,还朝他掷了个恶狠狠的眼光,像是责怪他惊扰了什么好事似的,才出声回答门内呼颜克的质问,挤出笑容,推门进去。

 两人进了屋内,海宁随即奔进海怀里,搂着她娇滴滴的喊着:“师父,宁儿总算盼到您了。”

 朱长乐在一旁看得颇不是滋味。

 就算两人是师徒、是叔侄,但所谓‮女男‬授受不亲,也不该亲热的抱在一块。海宁眼里究竟有没有他这个未婚夫的存在呀!

 但他气由他气,海宁可是半点都没注意到他在生气,更无心理会他的怒气。此刻她心里眼里嘴里的的确确是没有他呀。

 “宁儿,你让师父好担心。”见到爱女平安,撒娇地偎在怀中,海原已红了的眼圈又泛上热气。

 “师父有什么好担心的?呼颜伯伯会把我照顾得妥妥当当。是不是呀,呼颜伯伯?”海宁调皮地从海怀里探出头,一双慧黠的美眸朝呼颜克眨呀眨的,逗得那张向来严峻的脸绽出慈祥的笑意。

 “呼颜伯伯当然会把你照顾得妥妥当当,可天下父母心…”他机警地停顿下来,注意到海脸色一白,朱长乐坚耳倾听的样子,连忙补充:“我是说,你师父拿你当亲生女儿看待,不管别人对你有多好,没在你身边亲自照料,总会不放心。”

 “呼颜伯伯说得没错。”尽管心里有数不清的疑惑想向恩师问个清楚,但碍于朱长乐在一旁,海宁只能以挤出来的笑容掩饰心事,语气显得特别活泼。“可呼颜伯伯待我就像父亲疼爱女儿一样,师父可以放一百二十个心!”

 “宁儿,你…”海糊涂了。

 原以为海宁为呼颜克所据,必然是受惊吓,只怕见到她还要哭诉,岂料她与呼颜克不但相处融洽,言谈中竟还多所帮衬。

 一旁的朱长乐更是看得满腹疑云。从最初得知海宁被掳至兴安派,到见到海宁,整个事件的演变让他仿佛误人密林中,暗影幢幢,一时间有种搞不清楚东西南北在哪里的感觉。

 “师父,呼颜伯伯不只对宁儿很慈祥,更对师父用心。为了接师父的到来,将在水一方楼重新整理,所有家具、器皿都是全新的。”海宁再接再厉地为呼颜克说好话。

 “宁儿…”

 “呼颜伯伯还安排我住在白未曦小陛,虽然人家很想住在水一方楼,可呼颜伯伯说这里是准备给您住的,在您没来之前,连仆人都不准在这里留宿。”

 “宁儿…”

 “可是人家真的好期盼能住这里喔。从在水一方楼往外看,近可俯瞰蒹葭园及兴安山庄里的景致,远可眺望镜泊湖的风景,屋内的陈设一派典雅,让宁儿好喜欢,所以好期待师父能赶紧来,这样呼颜伯伯就会准许宁儿陪伴师父住下来。”

 “宁儿…”

 “呼颜伯伯还说,等您到后,要带我们览遍附近的山光水,像是乘画船泛游镜泊湖,登大、小甭山,一览珍珠门、吊水楼瀑布的奇景,或者还可以去镜泊湖东北边的小北湖附近看地下森林。哇!有这么多奇景、美景可以看,宁儿真的好期待!”

 “宁儿…”

 “师父,我们留下来,好不好?”

 “宁儿!”

 女儿根本不能她说话的机会,一句接着一句地劝她在兴安派停留,让她难以招架。海的神情顿时显得为难。

 “师父…”海宁的声音和缓,睁着一双纯真如稚子的眼眸无辜地瞅视过去。“我们都已经来到兴安派,若不趁这个机会览此地的风土民情,下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有机会呢!既来之,则安之,师父听我的话就没错。”

 “宁儿,你…”“是呀,海。你既然来了,就让我一尽地主之谊吧。”呼颜克湛深的眼眸里燃烧着不容人忽视的炽热情意,低哑的语音充满真诚的恳求。“不过,宁儿说的话我不是十分赞同,我希望以后还有机会能邀请你们师徒前来做客,而且希望每年至少一次。镜泊湖畔的风光,虽是四季各有风情,但以夏、秋两季最佳,虽然我衷心期盼的是你能长居此处,但也知道你必然不愿意,所以仅能退而求其次的央求你每一年都能来此小住。”

 “你…”海全身轻颤,像是承受不住他这番掏自肺腑的恳求,内心千头万绪,竟不知该如何拒绝。

 她垂下螓首,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绵密的睫羽垂下,更是不知该如何面对呼颜克咄咄人的含情目光。

 “师父…”海宁在她怀里磨蹭撒娇,像是在催促她答应呼颜克的央求。

 一旁的朱长乐则再也看不下去了。

 海宁真是的,居然帮着呼颜克,也不会瞧瞧自己师父的脸色,分明写满为难呀,可见得海并不甘愿落进呼颜克违背世俗的野心里。

 可这些话他当然没有直率的说出,自幼养成的教养,让他圆滑的开口:“宁妹妹,呼颜掌门是客气,你可不要当真。若是真喜欢这座楼子的布置,等我们成亲后,我一定在辽东王府为你起一座一模一样的楼子。还有,你要是想游览镜泊湖一带的景致,我也可以陪你,没必要麻烦呼颜掌门…”

 “你要为我起一座一模一样的楼子?”海宁不给面子的嗤之以鼻,目光冷冷地过去。“你打算把辽东王府搬到镜泊湖畔吗?”

 “这个…”他搔搔头,不明白她的意思。

 对于他的没见识,海宁叹气又‮头摇‬,然后才道:“我刚才就说过,从在水一方楼往外看,近可俯瞰蒹葭园及兴安山庄里的景致。远可眺望镜泊湖上的风光。就算你愿意为我起一座楼,最多只能模仿在水一方楼的外观、内部陈设,甚至建一座蒹葭园,难道能把镜泊湖的景致也给搬来?”

 “这个…”他的确不能,除非照海宁说的,把辽东王府搬来这里。

 “再说,你会比在这里住了十八年之久的呼颜伯伯对镜泊湖附近的地形、风景更熟悉吗?就算你要陪我,我还担心会迷路呢!况且呼颜伯伯才不是对我客气,不信的话,你问呼颜伯伯好了。”

 “这…”他被堵得哑口无言。

 “阁下请放心。”呼颜克冷淡地朝朱长乐勾了勾嘴角“我把宁儿当自己的女儿看待,对她绝不是客气,而是发自内心的想讨她快。只要是她想要的,哪怕是天上的月亮,我呼颜克也会想办法替她拿到。”

 哼哼,当然啦,不过才不是像你说的发自内心的想讨她快,而是借由讨好她来讨海心吧!这种司马昭之心,连他这个路人随便一瞄都看得出来。

 心里虽这么想,朱长乐却只皮笑不笑地咧了咧出牙齿。

 海宁和呼颜克见他没再答腔,便不予理会,两人的注意力重新放回海身上。

 “师父…”

 “海…”

 终究抵挡不住两道声音的恳求,海苦笑的应允。或许就像海宁说的,既来之,则安之。此举既可让海宁和呼颜克满意,于己又无损,没什么好坚持的。

 “太好了,师父。”海宁欢呼一声,比出胜利的手势,与呼颜克相视而笑。

 在当晚呼颜克为从长白派来的贵客举办的晚宴中,阿丽和海宁主仆相见,自有一番感人的场面。

 夏川明得知海要留在兴安派做客,显得闷闷不乐。

 至于朱长乐,则埋怨着为何阿丽可随着海和海宁师徒住进蒹葭园,自己却必须和夏川明继续待在客舍,他也好想住蒹蔑园喔。

 呼颜难亦带了小鞍宴,身材几乎和他一样圆的儿子呼颜鑫见到海宁便如苍蝇闻到‮腥血‬似的靠过来,朱长乐赶紧挡在海宁面前赶苍蝇,并不忘宣示所有权。

 “我说呼颜兄,你这样直呼在下未婚为宁妹妹不太好吧?你若是真心友爱在下的未婚,称她一声海师妹也不为过,至于宁妹妹,那是专属在下的昵称。”

 尽管他脸上带笑,眼神可充满冰冷、犀利的警告,加上左一旬在下的未婚,右一句在下的未婚,呼颜鑫想装傻也不行。

 “我不知海师妹已订亲。”他半信半疑的凝睇向海宁寻求答案,后者像根本没看到他似的,亲热的挽住她的师父喁喁低语。

 “现在你知道了。”朱长乐对他这么快就更改对海宁的称呼感到满意,眼中的冰冷转淡“我跟宁妹妹是自幼订亲,双方父母早有意为我们完婚了。到时候呼颜兄若有空,到奉天辽东王府喝杯喜酒。”

 “你!”呼颜鑫被他言谈中俨然海宁已当定他老婆的得意模样,恼得拂袖而去。

 跋走了情敌,朱长乐高兴得连连说起笑话,逗得宴会里的‮女男‬老幼无不笑声连连。尤其是呼颜难十三岁的女儿呼颜妮,正值情窦初开,已出落得如一朵吸引远近蜜蜂争相想采撷的香花的小美人儿,睁圆一双秀媚的大眼合情脉脉的注视向朱长乐。

 后者大概是仰慕的眼光看太多了,并没有放在心上,仍是笑语连连。但一旁的海宁可全看在眼里,心头有种奇异的不快。

 酒闹人散后,海宁主仆跟着海回到在水一方楼,阿丽边伺候着海宁梳洗,边诉说从长白派到兴安派一路上,与朱长乐同行的有趣经过。

 “‮姐小‬,世子不但一点架子都没有,沿途还跟我们说了好多笑话。最难得的是,一个都没重复过,你说厉不厉害?”

 “会说笑话就厉害?”海宁对阿丽提起朱长乐时,娇脸升起红晕,一双眼更是水汪汪得媚人,感到极度的不满。“阿丽,你可不要像那些无知少女,被朱长乐几个笑话就给得晕头转向,忘了自己是谁。”

 阿丽头一次听‮姐小‬这么不客气地批评人,不由得面诧异。

 “我没忘了自己是谁,我是‮姐小‬的贴身侍女呀。”她纳闷的回答。

 “是吗?我还以为你听了朱长乐的笑话后,宁愿去服侍他,好时时刻刻听他说笑呢!”

 这话就很严重了,阿丽试探地问:“‮姐小‬不喜欢世子吗?”

 “初次见面,谈不上喜欢不喜欢。”她冷淡地回答,澄澈如秋水冷冽的眼光瞄向侍女“当然,更比不上你对他印象深刻。”

 好浓好浓的酸味喔。

 阿丽皱了皱可爱的鼻子,回祝她家‮姐小‬的眼眸滴溜溜的转了一圈,可爱的小脸绽出一抹贼兮兮的笑意。

 “我知道了,‮姐小‬在吃醋。”

 “我吃什么醋呀?”海宁一脸莫名其妙。

 “因为世子会说笑话逗人,尤其把我们这些小姑娘逗得咯咯娇笑,‮姐小‬看在眼里便不是滋味,气世子不该对‮姐小‬以外的姑娘说笑,远那样逗她们,所以语气酸溜溜的。”

 “你、说、我、为、朱、长、乐、吃、醋?”她一个字一个字地从齿间挤出,美眸冒出火焰。“就为他的烂笑话?就为你们这些蠢姑娘对他笑得像花痴一样,我吃醋?你有没有搞错!”

 最后一句话,有如第一响雷般轰向阿丽,让她掩住耳朵后退,脸上却有着心知肚明的笑意。

 “不准笑!”海宁气呼呼的,更多的懊恼从咬紧的牙关里吐出:“我才不会为他吃醋,你给我听清楚!”

 “好啦,好啦。”阿丽赶紧点头附和,免得她的‮姐小‬淑女风度尽失,发出吓人的河东狮吼。“臭阿丽!”上时,海宁的怒气仍然未消,将被子盖到头脸上继续生闷气。

 “我不会为他吃醋,更不会喜欢上他!”她信誓旦旦地说,决定从明天开始,都不能朱长乐好脸色看,尤其是为他的烂笑话发笑!

 呼颜克为海安排了一连串寻幽请胜的参观行程,当然啦,少不得跟上一群闲杂人等作陪。

 与海同路人的长白派一行贵客算是情理之中的陪客,可呼颜难一双儿女呼颜鑫和呼颜妮兄妹也来凑数,并找机会亲近各自的心上人,令朱长乐和海暗生闷气。

 这天,他们参观过吊水楼瀑布,来到下游的一处溪谷钓鱼、野餐。

 呼颜克和海远离众人在树荫下下棋、品茗,夏川明在一旁观棋。朱长乐身边则照例围着一群人等他说笑话。

 “有两个贼挖墙进房里偷东西。甲贼被蝎子螫了一下,痛呼出声。乙贼怕被主人听见,便扭了甲贼一把警告。甲贼吃痛,气得打乙贼一拳,结果两人你一拳我一拳地打了起来,把主人吵醒,便将两贼绑起来。甲贼就埋怨乙贼:‘都是你害的,话也不说,胡乱扭我一把。’乙贼没好气地回答:‘你到现在还不觉悟!哪里有做贼的还要说话的!’”

 “哈哈哈…”在他唱作俱佳一会儿饰演甲贼,一会儿饰演乙贼的表演下,众人无不笑得前俯后仰,这已经不知是今天第几度被他的笑话给逗乐,尤其是呼颜妮和阿丽更是捧场,不但笑得直肚子,还双目含情地直瞅向朱长乐,赞他风趣,直闹他要再说一遍。

 “这种烂笑话有什么好笑的?阿妮,你还真是好兴致,居然还想听一遍?”呼颜鑫虽然也为自己口中的烂笑话差点忍俊不住,但看到妹妹对朱长乐这么捧场,心中极度不悦。

 “哥哥好差劲,怎么可以说这种话!”呼颜妮不容他污蔑自己的心上人,反相稽。“我明明有看到你为世子说的笑话弯起嘴角,还说这是烂笑话。哼,有本事,你说一个不烂的笑话来听呀!”

 “我…”没料到妹妹竟会为个外人出言顶撞,呼颜鑫气得涨红一张圆脸,正打算发作,眼角余光扫到蹙着一双浓黑有致眉宇的海宁,心中一动。

 “哼,这笑话烂不烂,看海师妹表情就知道了。”

 众人听了他的话,都将目光转向海宁,发现她神情冰冷,脸上非但没有任何笑意,还隐隐有着恼意。

 “别扯上我。”瞪了呼颜鑫一眼,海宁气呼呼地跑开。

 “‮姐小‬生气了!”阿丽道。

 朱长乐在她的示意下,连忙向众人告了声罪,追了过去。

 海宁走到离众人有些远的角落,对着滔滔江水发怔。

 她在着恼什么呀?就因为呼颜鑫扯上她?不,在更早之前,她的心情便宛如乌云罩顶,烦郁难受。

 而令她心情不好的人,就是…

 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男温柔的嗓音,她芳心一颤,热气直往眼睛冲。

 “宁妹妹,你不高兴呀。要不要我说个笑话,逗你开心?”

 还说笑话!

 海宁气恼得直想跺脚,但她只是语气冰冷地回答:“要说笑话,可以说给你的妮妹妹、阿丽妹妹听,我不希罕!”

 “妮妹妹,阿丽妹妹?”他搔了搔头,不确定地问:“你指的是呼颜妮和阿丽吧?我可没称过她们是什么妹妹喔。宁妹妹,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别那么喊我!”她闭了闭眼,心里无限别扭“我也没有误会。”

 “没有误会,为什么生气?”他忍住笑说。

 身为辽东王世子,为人又随和,朱长乐得到女青睐的机会颇多。可因为自幼便订亲,且家教甚严,在‮女男‬关系上,他的态度一直是十分严谨。说说笑笑是无伤大雅,但更进一步的相处则敬谢不敏。

 对于阿丽或呼颜妮,他纯粹是以逗小妹妹的态度在相处,从没想过会误导海宁。不过这样也好,至少表示海宁在意他吧。

 这几天来,她巴着她师父海,让他没机会亲近。现在她好不容易落单,朱长乐当然得把握机会,今天说什么都要探明她的心意。

 “我没生气,也没误会,别往自己脸上贴金!”海宁气愤地低嚷。

 “咦?我又没说你在为我生气、误会,怎么会冒出‘往自己脸上贴金’的话呢?”

 “你!”她愤慨地转过脸,看见朱长乐脸上的笑意,心头的火扇得更高。“笑笑笑!一天到晚笑个没玩,你就不烦吗?”

 他一怔“你不喜欢我笑吗?”

 “哼!”她又转开脸。

 朱长乐轻唉一声,收敛脸上的笑意。备感挫折地低语道:“我真不明白你心里的想法。从小到大,家父和家母都教导我,对人要和气有礼,尤其是对对女孩子要笑,否则会让人吓得不敢亲近。家父因为自幼的教养,那脸唯有人对至亲之人,才能自然亲切地涌出笑意,平常时候冷峻得让人难以亲近、是以,他希望我不要像他,免得吓跑你…”原来如此。

 听到这里,海宁心软下来,顿觉自己有些无理取闹,语气和缓地道:“我也不是…不喜欢…只是…阿丽和呼颜妮正慎情窦初开的年纪,你这样逗她们…难保会让她们想歪,一颗芳心错放在你身上。你要是无意,就不要…”

 “冤枉呀。除了你之外,我对任何姑娘都没有那个心意。宁妹妹,你要相信我。”他情急之下,伸手去拉她,海宁在没防备下,被他拉个正着,手心传来一阵酥麻的感觉,羞得她粉脸嫣红。

 “还不放开我!罢才还喊冤,现在就拉着人家的手不放,还不叫人误会吗?”她娇嗔道。

 “我只有对你这样呀,别的人我又不会…”他委屈地噘了噘嘴,一双朗星似的眼眸含着如炬的情焰,手仍没放开。

 海宁脸颊一阵烫热,低着头道:“什么对我这样?之前你还没认出我是海宁时,一出手就摸人家那里…后来又拉我,分明是…坏蛋啦!”

 “哎哎哎,这件事我早就跟你道过歉。当时我连来人是男是女都没看清楚,情急之下,只是想扶住你,却没想到会摸到你…”“你你你…还说!”她又羞又气。

 明明就是她先提起的,还不准他说?

 心里虽这么想,朱长乐还是陪着笑脸“好好好,那个不讲,直接跳到后来的事。谁说我没认出你是海宁的?一照面,我就认出你了!”

 “是吗?”她半信半疑地溜他一眼。

 “哎!”朱长乐顿时一脸的委屈。“虽然你连我俩的初次见面都给忘了,我却把你的模样记得清清楚楚,尤其是你眉眼间的神情,可是深深镂刻在我心上。”

 “少…恶心了!”心里阵阵甜蜜,海宁嘴上却不肯承认。

 “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不信的话,你摸我的心,听我的心跳就知道我没说话。”说着,他将她的小手拉到男强健的膛上,那规律的起伏,以及男的体温,让海宁羞煞。

 “你你…又来这一套!放开我啦,就算我相信你…是第一眼认出我来,可…不表示你的每句话我都信。”

 “什么意思?”他怔了一下,被她乘机拉回自己的手,还退离他一小步。

 “说什么为我学说笑话,你却尽说给别人听,还逗得人家那么乐!”海宁冲口说出,浑然不知自己的语气有多酸。

 朱长乐乐得直想笑,但又怕海宁生气,只好抿着嘴忍笑忍得很辛苦。“好嘛,这事是我不对。若你不喜欢我说笑话给别人听,以后我只跟你说笑,总行了吧!”

 “我又没那么讲!”

 这样不是显得她小气、又在意他吗?

 可恶,她又不是那种人!

 懊恼地想着的同时,海宁的表情转为严肃。“我只是希望你在说笑话时,多想一想,别逗得别人心猿意马,以为你对她们有什么意思。”

 “我知道了。”好倔的小嘴呀,朱长乐在心里‮头摇‬,明明很在意他对别的姑娘说笑,嘴上还要说着大道理。“宁妹妹,我好开心。本来我以为你讨厌我,对我俩的婚事不乐意接受,但你刚才的一番话让我觉得你并没有这么排斥。希望以后我们都能这么亲近地说话,这样你就不会吃…呃,我是说…”在那双娇媚的眼眸突地瞪了过来时,他聪明地下那个“醋”字,改口道:“我就不会吃醋。”

 “你吃醋?”她惊讶地扬眉。

 “是呀。”他不好意思地承认“那个呼颜鑫老是对你纠…”

 她嗤地一笑“拜托!你什么人的醋不吃,吃他的!”

 “我也知道是自己多心,你根本就不会喜欢上他,我这个醋吃得极为没道理。可是海前辈…”

 “跟家师有什么关系?”这下,她是真的不明白了。

 “哎!这就更难启齿了。”话虽这么清,朱长乐还是毫不犹豫地说下去:“你与海前辈虽然说师徒情谊深厚,又有叔侄之亲,不过,再怎么讲都是‮女男‬有别!”他强调道“你不但老赖在他怀里撒娇,还跟他一块住在在水一方楼,我怎么看都不妥当。”

 海宁微怔,眼中升起一抹恍然大悟。

 也不能怪朱长乐误会,他到现在还没弄清楚她师父非是男儿身,才会讲出“‮女男‬有别”这样的话。

 “还有一件事,我闷在心里好久了,正好趁这个机会跟你说一下。”他干脆一古脑的把肚子里的疑惑全数掏出。

 “什么事?”她紧张地问。

 “我不明白你为何要帮着呼颜克。就算他对你不错,但也是因为他对海前辈有野心,才要讨好你。宁妹妹,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吧?”

 他以眼神向她探询,海宁只是膛目以对,让他备感挫折。

 “就是那个…相思呀,深情呀…这些如果是发生在一男一女身上,我都可以接受,可如果是两个男人…”说着,他把眼光往远处的海、呼颜克及夏川明看去,咽了一下口水“或老是三个男人…总之,你不会觉得不正常吗?”

 她张了张嘴,仍是不晓得该怎么回答。

 “宁妹妹,我觉得我们最好早点带海前辈离开这里,免得他们越陷越深。”他严肃地朝她点头道。

 海宁再也忍俊不住地噗哧一笑,让朱长乐表情错愕“我说了什么笑话吗?”

 “没!”她‮头摇‬,碍于姑姑师父与朱长乐父亲辽东王曾有过的婚约,她不方便说出真相,无法告诉他,他错得有多离谱了。

 “宁妹妹,你是不是在逃避呀,还是你…可以接受那种事,所以…”

 “你不要胡思想。”她再次‮头摇‬,但朱长乐显然仍对那件事感到在意,这让她心生警觉。

 要是让朱长乐知道她师父是女儿身,而且还是他父亲辽宁王的前任未婚,会有什么后果?

 想到这里,另一件事同时撞至心头,那是她一直逃避着不想去弄清楚的…师父果真如呼颜克说的,是她的亲生母亲吗?

 每次与师父独处时,她都想开口,但话到嘴边又了回去。

 “海宁…”

 “我现在心情好,让我一个人静一下。”她闷闷地说,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

 有些事不管如何逃,还是会至眼前要人一定得面对。海宁明白这个道理,心情越发地纠结。

 “海宁!”朱长乐不明白自己是哪里惹恼她,只能瞪着她跑开的背影懊恼不已。 n6Zw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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