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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入夜的城西灯火通明,人人手持火把,夜闯家宅,闹得飞狗跳。细问之下才知在江湖、官场上颇具声望的宫家,派出手底下所有人手,缉拿一名叫聂拾儿的采花大盗。

 相较之下,城东显得静悄悄地,街上没个人影,连摊子都收个光。

 这,城东的猪摊子照常时间关上门,如同过去的每一天,长相如同杀人凶手的屠夫点起很便宜的油灯后,慢慢地往左面木墙上摇曳不定的人影看去。

 “嘿,屠兄,你够义气,窝藏采花大盗!”聂拾儿跳过来勾肩搭背的,一点也不在乎屠夫身上油腻的气味。

 “你是不是采花大盗,我会不清楚吗?还有,我不姓屠。”那屠夫一脸肥横生,一双眯眯眼隐含著光,往西门庭打量去。“这位兄弟是…”

 “他是我的生死之,叫西门之,就跟你一样,呃…”“赵。”

 “是了是了,赵兄!”聂拾儿气地喊:“我就记得你姓赵嘛!嘿嘿,几年不见,你发福不少。”

 “你却没有变啊。”赵胖子不得不感慨。

 “谁说没有变?好歹我跟你也有五年没见,搞不好,我就是旁人嘴里说的采花大盗…哎呀,吓到小嫂子了。我也不过是随便摘了朵花嘛。”不知从哪儿蹦出一朵小白花,要随便给赵胖子,又觉这人胖得很不适合收下他的花;要送给小嫂子,可能活活被打死。他转头,递给西门庭:“嘿,送你啦。”还是这小子适合花…

 西门庭微愕,然后扬眉微笑接过。聂拾儿往前一跳,跃到墙角年轻女子的面前。那女子紧紧抱著三、四岁的小男孩,充满防心的,他视若无睹,笑嘻嘻地蹲下,道:

 “幸好这小孩像嫂子,不像屠兄。来来来,见面礼见面礼,快叫声叔叔。”揣了揣衣物,想起身上穿的还是西门庭这香的衣服,只好取下左耳的金环,进小孩胖胖的小手。

 在旁的赵胖子知他一向很注意门面,随身之物必然昂贵无比,正要张口拒绝,又瞧见聂拾儿逗著那孩子玩。

 这家伙的心意,他岂会不知呢?回头往视西门庭半晌,赵胖子才敛起打量的眼神,低声说道:

 “西门兄弟,你不像是江湖人。”

 “我的确不是。我在老顺发信局做事,它有需要,赵兄可以上老顺发找我。”

 赵胖子笑了两声,道:

 “我在这里杀猪几年了,最远也不过到城西送猪而已。要寄信?也得看看我这破室屋子里找得出文房四宝吗?”

 早先,在进屋的同时,西门庭就“一眼”打量完整间屋子。说是屋子,不如说,是前头的猪摊子多馀出来的空间,内室与摊子仅以劣布帘相隔,狭小的空间只能一个小凳子跟木板,比他在信局的宿舍还不如。他的视线转回赵胖子脸上,然后笑道:

 “赵兄说话的口气,一点也不像是个不识字的屠夫。”

 赵胖子双眼微亮,重新打量起他来。

 “你看出来了吗?我曾读过几年书,不过学武的时间更长,杀了几个人,最后窝在此地终老。人人都以为我只是个杀猪的,而我的长相,也的确像是个杀猪的。西门小弟,你觉得聂老弟像什么样的人物?”

 西门庭看向那跟小孩抢手指头的聂拾儿,微笑道:

 “很像是个贪玩的大少爷。”

 赵胖子闻言,点头。“的确很像。据说聂府在京城里是有头有脸的名家,人人都以为聂拾儿养尊处优,而他看起来也的确像个不知民间疾苦的大少爷。”

 西门庭微微一愣,对上赵胖子那蕴藏著深意的小眼睛。这人在暗示什么?

 “哎呀,小侄子的眼皮要黏上啦,不吵你了,我怕你屠夫老爹一刀把我砍成猪上桌卖,那可不好玩啦!”

 “你要喜欢,你可以生一个。依你的年纪,要成亲不算早了。”赵胖子又看了西门庭一眼,后者十分淡然地微笑。

 “我还没玩够呢,屠兄。”聂拾儿老闻到身上馨香,真的很怀疑西门庭到底用了什么珍贵的香料在身上。

 西门庭正要纠正他喊错,赵胖子低声笑:“那是他害臊。”

 “喂喂,你们混这么了?还悄悄私语!”聂抬儿看了很碍眼。房子原就小,赵胖子几乎快要挤掉他的好兄弟了。

 “我是告诉西门老弟,今晚要委屈你们了。”赵胖子指著很勉强用蚊帐分隔两半的。“你跟西门老弟挤挤,明儿个一早你们就藏在我的车下,我送你们出城。”

 西门庭目不转睛地注视那小小小小小的木板,然后缓缓对上聂拾儿刺人的大笑脸。

 “之,你有问题?”他很好心地问,预备这小子一有问题,就有理由罚他站著睡。

 “…不,我无所谓。”也不过是两个男人共挤半张中的半张而已,真的无所谓,他对这种小事一向不在意的。

 过了半晌,他还是一脸“淡然”地瞪著那张

 抵著薄薄的墙板,身后传来热气,跟浅浅的哀声叹气。

 “之,你的头发是很香没有错,我不介意闻它到天亮,可是我很介意再这样下去,不到天亮我会先断气在你的头发里,可不可以麻烦你转身跟我面对面?”

 沉默半晌,西门庭才勉为其难地转过身来。他一见到这张细皮的俊秀脸庞,就想起赵胖子之前提的“长相很娇贵,于是人人都以为他是富家少爷了”赵胖子真正想说的是什么?

 聂拾儿的手臂忽然向他探来,他暗惊,见聂拾儿的掌心抵在他身后的薄墙上,然后整个修长的‮子身‬完全贴上他的‮子身‬…西门庭闭上眼,深深口气。

 “将就点。”聂拾儿附在他耳边轻声说:“我知道你不常待在这种地方,反正眼一闭,天就亮了…是不是我的错觉,你一整天跟著我跑,没机会偷偷擦澡吧?怎么又香又软?”

 西门庭缓缓对上他的眸瞳。距离之近,几乎已经彼此触到鼻尖。

 “如果我说这是天生的呢?”

 “这世上,可没有什么是天生的。说,你是用了什么东西擦在身上?连我都比不上?”他猛闻,只觉这种香味是他买不到也调不出来的。

 “…我大哥送的香料,我怕浪费就用了。”

 “你大哥待你真是好啊,别告诉我,你脸上又滑又腻又软又香,也是你大哥的杰作,记得改天你大哥送东西来,一定要分我一份啊!”西门庭终于忍不住,瓣抹著笑,很爽快地:“好啊。”

 即使相处不到一天,聂拾儿也隐约看出西门庭的子属于随遇而安型,不怎么计较小事,行事低调又朗。之的朗不似男儿家一般的豪,反而拥有一般人少有的安然自得的朗。

 一个完全没有在外闯,只守在一间民信局的年轻男子,能在二十岁拥有这等气质,已是令他十分佩服…当然,这话他可不会说出口,免得这小子跩了起来。

 也许,正因之这种很投他缘的子,他才会在不知不觉中与他通信了五年吧。

 忽然间,赵胖子在睡梦中挤了过来,聂拾儿眼明手快,马上把西门庭的‮子身‬得滴水不漏,以免曾有杀人不眨眼纪录的赵胖子一个翻手,打到不懂武的之,那可会一击毙命的。

 “哇…之前咱俩站在一块,我高你一点,现在我发现你的‮子身‬很单薄哩。”他惊奇道。肩薄身薄,手臂也薄,这么一想,他还记得西门庭的细的…

 “唔,我…小时候‮子身‬不好。麻烦你把手从我上移开,我怕。”

 聂拾儿乖乖收回不规矩的手,低声说道:

 “‮子身‬不好可不是理由,我小时‮子身‬也不算好,我娘才把我当女儿养个两年,你看,我有耳。”

 “我没有。”

 “废话,你当然没有,你要有,咱们共躺一,我岂不完蛋?”

 西门庭微笑,道:“我要是女的,那我也完蛋。”见聂拾儿要抗议,他改变话题:“明儿个出城,咱们就分道扬镳吗?”

 “啊…是啊,你赶著要回信局嘛。”有职业的,毕竟不如他来得自由。只是…还真有点舍不得这小子。

 “你把我的马弄丢了。”

 “这倒是。不如我陪你一块回去,跟你家老板道歉兼赔偿好了。”他笑嘻嘻的。

 西门庭注视他一会儿,问:

 “你把马丢在城东,是故意的吗?”

 聂拾儿连眼也不眨一下,笑道:“我一见宫万秋出现,吓得反身就跑,哪还顾得了马丢在哪儿?不过我得强调,我不是怕他,我只是懒得跟他打,他的功夫还远不及我呢。”

 西门庭当作没有听见他的吹牛,又问:

 “宫万秋是个很聪明的人吗?”

 “唔,你有问我必答,毕竟你被我拖下水,哪天会被打死都不知道。耍聪明是要有天份的,就像我。”聂拾儿指指自己。“而宫万秋完全没有这种天份,但他思绪缜密,宫家老头倚赖他甚重,可惜宫‮姐小‬当他是。怎么,你对他有兴趣?”

 “入夜之后,宫家主搜城西,这一搜,大概也要天亮才能轮到城东吧?”

 “依官府配合的态度,也许会再早一点。”

 西门庭略带兴味地看着他,道:

 “你是不是料到,宫万秋一回府得知前因后果,一定会猜到你逃跑跟我有关,之后他若知信局的马遗落在城东,必会以为你故意引宫家人往城东,而你自个儿逃到城西。所以,今晚,城西的人恐怕难以入眠了。”

 “哇,我有这么聪明吗?也是!我就是这么聪明!”聂拾儿忍不住抱住他。“之,你真是一个比我还聪明的人啊。我这个人,最讨厌有人比我聪明了,那让我耍心机耍得很不够威风。”

 “…既然讨厌,就别抱我了吧。很难看的。”

 “我也不想抱个男人啊,是屠兄把我挤到快没气了,这人,再胖下去,我看迟早把他老婆孩子一块挤下去。”他坚决反对回头抱赵胖子,光想就起一阵皮疙瘩,还不如抱之…他口水,隐约觉得自己好像有点怪。

 西门庭张口言,见到他很无辜委屈的表情,只得闭上嘴。他还能说什么?就当两个男人闲来无聊抱在一块是一件很理所当然的事好了…反正他无所谓,真的真的无所谓。

 说服自己之后,他闭眸入睡。

 直到沉睡前,都能感地察觉到那双注视自己的视线。

 那视线的主人,现在到底在用什么心思注视著他?如果此时此刻,张开眼,是不是能看见聂拾儿最深处的面貌?

 “哇,之,你还算不算男人,连睫都这么细?我得花多少功夫保养才能有你的一半?老天太不公平了吧?”

 “…”睡觉睡觉。被一个男人这样盯,他无所谓,还是无所谓。

 “之?”

 “…”我睡了我睡了。反正就算他睡了,两个男人也不会闹出什么事。睡了睡了…

 细密的视线,一直在他的脸上来回巡礼,好像看得津津有味到留连忘返似的。啊,对了,拾儿擅易容,必定时常细观他人的脸孔,自然也不会放过他的,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真的可以很无所谓地睡了…

 背对著赵胖子的聂拾儿,一直很专注地看着西门庭,俊秀的脸庞被阴影遮了大半,连带著,向来古灵怪的眸子也隐藏在黑暗之中,无人窥见他此时此刻的神情。

 “如果让宫家发现他躲在咱们这里,咱们会连这铺子也保不住啊。”

 细碎的争吵,让睡了一时半刻的西门庭微掀了眼皮,蒙的眼一张,就见聂拾儿的大脸近在眼前,而且仿若未眠地注视著他。

 他张口,聂拾儿马上捂住他的嘴,示意他不要说话。

 “拾儿曾救过我,我岂能弃他于不顾?”赵胖子低的声音从薄薄的蚊帐外传了进来。

 西门庭闻言微讶,瞧见聂拾儿对他眨眨眼,咧嘴笑着。这人听得一清二楚吧?

 “你的意思是,你顾他就顾不了我跟孩子?”

 “我会保护你们的。”

 “怎么保护?拿那把菜刀吗?老赵,你的刀只能杀猪,哪能杀人?宫家在城里的影响力有多大,你不会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上回?有人告密,宫家为了表示谢意,足足送了一袋银子…”

 聂拾儿见西门庭皱起眉,很好玩地帮他抚平眉头。

 西门庭瞪向他,聂拾儿一时只能暗暗惊叹这小子的眼真是…很令人妒忌的美丽啊,他得花多少功夫才能保养到这小子的一成?

 “你要我出卖兄弟?”

 “他又不是亲兄弟,明他拍拍股就走,可咱们生活在这城里,如果被宫家人发现了…”

 “我跟他,是生死之。”

 聂拾儿用力地点头附和。

 “你不是一直想让儿子去学堂吗?如果有银子…”

 “…你让我想想。”

 “还想,等你想个透,人也跑了。你没那种,我去好了,就让我带儿子走,反正他留下,也不得你疼!你宁愿顾及你的兄弟,也不要你的亲生儿子就是。”

 “等等…好吧,咱们一块去找宫万秋。”

 对于所谓的生死之背叛,西门庭一点也不惊讶,只是,聂拾儿明明听得一清二楚,却一点怒意也没有,反而还很开心地笑着,好像料定了赵胖子一定会出卖他。

 被人出卖很好玩?

 “不,我去,你留在家里看着他。”

 “你一个女人家出门,我怎么放心?一块去,把孩子带去。先去外头等我。”赵胖子坚持。

 癘窣的声音持续了一会儿,有人走到蚊帐外头,仿佛确定他们睡得很后,才自言自语:

 “娶老婆,果然还是娶个明白自己的人好啊。”

 未久,铺子的大门轻轻地被推开,然后再度合上。

 “…接下来怎么办?”西门庭问。

 “怎么办?当然是逃命要紧啊!”聂拾儿不改笑脸,跳下抖了‮身下‬子。“好冷。”见西门庭单薄的‮子身‬慢地下,他随手抓了一件小凳子上的大衣扔给西门庭。

 呜,连他自己都觉得好细心哪,怕好兄弟著了凉…可是,他何时懂得照顾人了,怎么连他都不知道?还是,他只对之细心?哇,不能再想了。

 “他不是你的生死之吗?”

 “是啊,他一直是。”聂拾儿心无城府地笑着,拎起百宝箱的同时,还不忘收刮一些乾粮。“之,你还站在哪儿做什么?快闪吧!”

 西门庭迟疑一下,套上那件腥味很重的破衣,连忙跟他逃难去了。

 临走之际,他回头看了那小小的铺子。铺子里微弱的烛光摇摆不定,的确很像是拾儿与赵胖子之间的友情…

 “之,还不走?”

 西门庭回神,见聂拾儿扛著一堆东西,显然快把这家家当掏个光。忽然之间,他心里有底了,出很有趣的表情。

 “接下来咱们要怎么逃呢?”

 “自然是等天一亮,闯出城门啊。”

 “闯?怎么闯?”杀出一条血路来?那他可得说,通往城门的那条路上的斑斑血迹,绝对不会是宫万秋的。

 “当然是男扮女装了…你沉默什么?你放心,我不会叫你扮女装,看看你的长相吧,能看吗?当然是我来扮啊。”

 “…”“别伤心,我一向实话实说,久了你就习惯。”

 “…我尽量。”

 “嘿嘿,咱们先找个地方,让我彻底摸摸你的脸。”

 “…摸我?”

 “我发现啊,你的脸真有趣。连睡觉都很无所谓的模样,睡到中途,脸颊还会发红…让我的心好啊…”到口水都快出来了。

 “…聂兄,你说过你没有断袖之癖的。”

 “哇,你想到哪去了?我是说,你的面皮很值得我研究。我一直希望能做出又细又滑又腻的人皮面具,来弥补它无法在体温上变化的缺点,之,你一定要让我摸个过瘾,我手,心也很啊。”

 “…”银辉照地,两抹人影很快地消失在街头上。

 天一亮,城门口就聚集了数名的官差与宫家的护院。从城外进来的百姓一律通行无阻,要出城门的却是经过层层的盘问。

 “大哥,他们好像在抓犯人啊。”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拉著兄长的手,很好奇地问著大排长龙的老头儿。“老伯,是死囚犯经过这里吗?怎么严格得像是哪家的皇亲国戚被人谋杀了似。”

 那老头儿回头,先是注意到那被唤作兄长的年轻男子有些病容,全仗小姑娘扶持,而这小姑娘长得十分美丽,再大一点必定是风华绝代的一世佳人。老头儿的语气不由软下,道:

 “小姑娘,你一定不是本地人,昨晚差爷没抓到本城最有名的采花大盗,所以今儿个一早守在城门口,一一盘查。”

 “哇,原来昨晚有采花贼,还好我跟大哥在一块,要有事,大哥会保护我的,是不?”

 “嗯。”年轻男子咳了两声,当作没有看见老头儿怀疑的眼神。

 “可我瞧好像有些人不是差爷嘛,怎么还给人搜身呢?”她好奇问。

 “他们是宫家的人…嗯,在城里地位跟差爷们是一样的。小姑娘要出城还是快排队吧。”老头儿很含蓄地说:“小姑娘年纪小不懂,公子应该明白这世上,总是有些人是得罪不起的。”

 那小姑娘闻言,瞪眼嚷叫:“大哥,这算什么啊!明明不是官差,还硬赖在城门不让人出去,大哥,走,咱们又不像采花贼,不要排队!”不顾病青年的阻止,硬拉著他闯城门。

 早在众人偷偷觑她的同时,宫万秋就注意到她的存在。这小姑娘一身裙,却不掩其惊人的美貌…他的眼珠一转,硬将视线拉到靠在她身上的病青年。

 青年的脸苍白而虚弱,连‮子身‬也略带纤细得…若是那狡猾的聂拾儿假扮,有这可能吗?

 “我跟我哥哥都不是本地人。”她娇叫:“咱们要出城,你要搜身吗?明明不是差爷,还硬赖著要搜身。”她用力往前一,很明显的,前两团浑圆很有重量…连兄长的额头都差点一路滑到她的前。

 爆万秋的脸微热,马上撇开视线,招来有经验的老嬷嬷来搜她的身。

 “哼,我偏不让她搜!你来搜我啊!来搜我啊!”她拖著兄长,直往他走去。“我从小到大还没遇过这种事。我长得很像采花贼吗?我采谁的花?我是个姑娘家,难道要我采你吗?”

 爆万秋一步一步后退,就怕很不小心碰到不该碰的地方。

 “姑娘,你可不要得寸进尺。”

 “哼!”她噘起小嘴:“我瞧你不像短命鬼,我才给你个机会呢!要是旁人,我还看不上眼,你要不要摸,要不要摸看看嘛?”

 妇!很想骂出口,但宫万秋一见她的脸,就骂不出口,只得把视线拉开,一不小心又瞧向她很有本钱的部,连忙凝神转头招来一名年轻妇人。

 “赵嫂子,你瞧这两人之中有没有像跟聂拾儿在一块的男人?”

 赵嫂子看向这对兄妹,摇‮头摇‬:“那男人长得很清秀,肤像蜂水,眼大有神,有点高,啊,对了,我记得很清楚聂拾儿的左耳上有个耳。”

 爆万秋马上往病青年的耳垂看去。青年耳垂满无,再往小姑娘的耳朵瞧去…戴著极为朴素的耳环,见她还噘著嘴,虎视耽耽地看着他。

 他抿,不愿再直视,随意挥了挥手。

 “快过去!”

 “不摸啦?那是你的损失哦!”“巧儿,别闹了。”病青年微斥,向宫万秋颔首,虚弱地齿一笑:“舍妹失礼了。”

 刹那之间,那小姑娘不由得闭上眼,随即怕被人发现她的眼睛受创,连忙张眼的同时,瞧见宫万秋举臂遮目。

 原来,真的不是她过敏…是她这个“兄长”太会桃花笑了,咦?小手抚上心口…怦、怦、怦,哇,什么大场面她没见过,也没心跳这么快过吧?

 “算了算了,走吧,哥哥,咱们还要去找大夫呢!”她有些狼狈地扶著病青年走出城外。

 与宫万秋错身而过时,明知他在注视著自己,她偏转头向他用力扮了个鬼脸:“你心跳声真大,别对我哥哥胡思想,你明不明白啊!”城外,有一匹骏马被人牵著,马背上的坐鞍是某间民信局专有。病青年跟少女路过时,觑见身后一直有人在注视。

 “真是匹好马啊。”病青年在马前停了一会儿,才与少女双双离去。

 “是不是还在看呢?”病青年略带好奇的。

 “哼,他在看你呢,哥哥。”

 还在装?未免太入戏了吧。“兄长”西门庭摸上紧紧贴附在自己脸上的人皮,很有趣地说:“你怎么知道宫万秋有断袖之癖?我还当他让你得晕头转向呢!”

 “少女”聂拾儿忽然停住,很认真地注视他,全神警戒。“来,笑一个,不要笑得太灿烂,适中就好适中就好,要张嘴的。”

 西门庭虽不知他在搞什么,但他仍绽出很有趣的笑。

 “糟了!”聂拾儿往后一跳,连忙遮住眼睛。“我一定发疯了!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人,简直是‮女男‬通吃!连我定力这么好的人都差点失控!”他捧头哀哀叫。

 西门庭对他的胡言语加疯样,已经练到视若无睹的地步,只道:

 “你做的人皮真精美,不知道有没有依据?”

 聂拾儿的心思迅速转移,很骄傲地翘起鼻子,道:

 “当然有!要扮成一个信口雌黄的人很简单。你老哥我,觉得一点挑战也没有,于是,我就做了一张我十二弟的脸皮…”连他都不得不赞叹十二弟生得好啊。

 “十二弟?我以为这张脸皮的主人是个姑娘家。”

 聂拾儿哼声瞧他一眼。“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真不好意思啊,之老弟,我家十二是男不是女,你想登门求亲,那可得等下辈子。”

 “搞不好你家十二弟是女扮男装呢。”西门庭笑道。

 “哼,他要女扮男装,从小看他看到大的四哥岂会不知?”

 西门庭闻言,笑道:

 “你说得是。一个人要女扮男装不容易,一定得要帮凶才成。”

 聂拾儿只觉他话中有话,却摸不著边际。

 “你真聪明。”西门庭笑道:“知道宫万秋不但会亲自守城门,还会找赵夫人跟信局的马来。”不但脸变了,把他身上的味道彻底改变,即使以马认人,也认不出来,他不得不说拾儿在这方面很有功力。

 “我说过他是一个心眼很多的男人,也许他会盯著一个普通的姑娘观察,却不会目不转睛地看着任何有可能毁他名声的女子看,因为他已经有宫‮姐小‬这个心上人了,哎啊啊,怎么那只母老虎不乾脆来个郎有心、妹有意的戏码,害我很辛苦耶。”聂拾儿把间的带一扯,看似普通布料实则软质的质材,用力一拉,他蹦蹦跳跳的,前哗啦啦地,一堆东西全落在上头,然后一折,即成他最宝贝的百宝箱。

 他抬头,冲西门庭一笑:

 “如何?跟我在一块很有趣吧?”

 西门庭闻言,点头:

 “是很有趣。”顿了下,意味深长地笑道:“非常有趣。”

 恩弟,近来安恙?

 我在信局做事一切顺利,老板是个好人,同事与我相处融洽。如果说,有什么遗憾,那就是无法偶尔与恩弟天南海北地聊话。

 大哥虽然沉稳,值得信赖,但年岁毕竟相差过大。也许你不相信,但大哥对我,如同老嬷子唠叨一般,其他义兄我一向很少接触,如今想来,恩弟是我在府里最常聊天的对象。

 我的生活过得很好,你若不适,不必回信,只要看信即可。

 我有没有提过,这两年来,我有个通信的老友?我没见过他的面,也没看过他的画像,可是,我对他感觉很亲近。他姓聂,是个胡吹臭盖很有趣的小子。

 你知道我对新鲜事一向有点兴趣,但也事事随缘,所以,他极具趣味的信,我很是期待。

 我第一次拿到他的信,收信人上写著“快来救救我”!内附一张诅咒信,写著“见死不救者,必亡”!

 我心想,这人到底是疯了,还是傻了?信里十句话里有七句是在吹捧自己,他到底是在求救,还是在开鉴赏大会?

 恩弟,与他通信至今,我才明白这世上有一种人,即使成天嘻嘻哈哈,但最‮实真‬的一面绝不会轻易示人。

 聂兄即是如此。

 他的真心不知藏在‮体身‬的哪里,一直没有人察觉,也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最深沉的面貌。

 人的神色、人的言语、人的肢体动作,总会在不经意中最‮实真‬的想法。可是,大部份的人忘了,原来在文字之间,也会藏著许多连自己都不清楚的暗示。

 恩弟,我很高兴进了西门家,也很高兴进了杨柳信局,虽然我不确定自己的未来,可是,我很感谢你我是一家人,而我也有极淡的盼望,有朝一…我与聂兄也能成为聂兄他嘴里的至,虽然我怀疑他信上知己满天下是假的。

 我身处这个小镇,虽然偶尔遇见有趣的事,都远不及聂兄的出现,但我并不刻意想见他,能维持偶尔的通信,对我来说,就已足够。

 你一定有所微言,怪我太过被动,是不?

 我喜欢有趣的事,但也喜欢顺著该有的路走,老天爷怎么让我走,我就怎么走,这就是我的子啊。

 下回再聊,我得去回聂兄的信了。他近被他师父得紧,说是半夜三更写信叫我救他,我要真出现在他眼前,他可能还傻眼了呢。

 随信附上一帖葯方,请看看对你病症是否有效,但愿下回寄信时,能听见好消息。

 祝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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