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这番对话结束后,两个女人沉浸在各自的思绪中。
妈为狄克失去一个好友而哀悼;秋晨则想着同往昔一样的问题。
从狄克对待她的一些小动作来看,她承认也许他受她吸引;不过仅只吸引,而无爱。他能爱一个女人吗?从小,她母亲就给了他女人不值得爱的答案。将来或许他也会爱上一个女人,不过很难,最大的可能,是他在无爱情的一生中,悠然度过。
“少爷!”
妈像是勐然惊醒一般,直跳了起来。“你在那里站多久了?”
秋晨回头一看,才发现她刚才正思念不绝的人,单手撑着墙壁,自自然然地靠站着,像是个希腊神祇一般。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跳漏了半拍。
“刚来。”他极富魅力的笑了笑。才怪!其实他也算不清自己在这里站了多久了。
本来他是要来带秋晨回家,因为夜已深了。怎知一来,她正巧在沉思,表情非常认真。沐浴在月光中,使她看起来更加亮丽,他就忍不住站在一旁欣赏这闭月羞花的美,根本就没注意
妈也在一旁。
“你来得正好,”
妈起身收拾残碟,秋晨正要帮忙,却被推开。“不用了,我来收就好。狄克,你送她回去。”
“乐意至极。”这本来就是他来的目的,只不过是在惊鸿中将之忘却。
“我先讲好喔!少爷,”
妈一脸正经的样子“你可要好好的当护花使者啊!”“那是当然!”
“要送她到门口,看她平平安安的进门才准走。千万不能有点差错,如果出问题,我可唯你是问啊!”“知道了,
妈。”
“还有,”她不放心的加上一句“不准对她
手
脚的,我很清楚你的个性!”
“是的,
妈。我会努力控制。”
说完,他挽着秋晨十分绅士地走下了楼。
***
五分鐘后,他俩已坐在法拉利跑车上了,在清
的夜晚奔驰起来,格外有股开朗舒畅!
夜,并不是全然黑暗的,路旁的灯火,及天空的明星,为这塬本黝沉的夜,带来了清新隽永。和着淡幽的徐风,像清
一般直往他们脸上扑,带走了忧郁沉闷。
“秋晨,
妈好像特别疼爱你呢!”狄克笑着“她的标準一向比天还高,很少有人能达到,就连我,她都还东嫌西吵的。”
“不,只是她说希望能有个女儿。”
“但她也对你特别好,对我的表妹,她可是爱理不理的。每次我表妹来这儿玩,总是哭着回去,因为她大姐小脾气,受不了别人对她冷漠。”
“冷漠?不会吧!”秋晨无意识地拨了一下披散到前额的头髮,狄克被她那天生优雅的动作给吸引住,差点没把心离开了方向盘。“
妈人很好啊!不论语调抑或态度,都十分亲切,简直就像对待她儿女一般。”
“我说啦,那只是对你。”
“不会吧?我只是个外人,连待我都那么和蔼了,对自己人应该更包容吧!”
“
妈的个性和一般人不同。不管是谁,只要不合她意,甩你是她妈妈或她女儿,照样六亲不认。”他转了一下方向“所以,她会待你亲和,表示她非但不排斥你,还可以说恨不得是你母亲呢!”
“我也很想当她女儿。”
“喔?”
她不知道自己把心里的话讲得那么大声,所以颇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没什么。”
“难得!”他居然开怀大笑“也有人想当她的女儿啊!我还以为全天下找不出一位敢死的呢!”
“为什么?”她疑惑。
“我不是说过吗?对每个人她都依喜好採取态度。不过从以前到现在,她没对几个人和颜悦
过,大部分的人都被她的冷淡给吓得逃之夭夭了。”
“会吗?”
“你不知道而已。”
她实在很难想像
妈会对人冷言冷语。
不是很难想像,简直是不能!
“好了,我们别谈她的个性了。反正她的变幻无常,再聊再谈也不会改变。”狄克轻踩煞车,放慢速度。
秋晨也感到车子减速了,但她不在乎,因为她也想多和他相处。
“你有没有和她谈及麦肯的事?”
“谈了一点。”
“如何?”
“只稍微触及了边,
妈说他一身缺点,好像一点翻身的机会都没。”
“那么严重?”
“嗯!”“那…是哪些缺点?”
“唔,有不负责、老顽固、不成
、不懂事及幼稚。”
“哇!真那么糟啊?”
“对!”
“啧啧!我可从不知
妈对麦肯的误解是如此的深!”他的语气像是十分惋惜,但他眼中的笑意却洩了底。
“那好,”她也顺他的意“改天我们得替他们打开这些误解。”
“当然!说不定月下老人正努力地在暗中撮合呢!”他话中有话。
“也许。”她没注意他话中另带的含意。
他又减了车速。秋晨并不在意,可是这次他把车子完全煞住,停在路边。
“干嘛不开了?”她不解。
但狄克没说话,他下了车,绕到她的门旁。
他伸手开了车门,另一手递给她。
“愿不愿下车走走?”
她看着他“顺道观赏星空。”他又补充。
“好。”
但她并没将自己的手也递给他,她要自己下车。
“来!”他坚持己见。
注视着狄克的两汪澄清如潭的双眸,其中烁着桀骜不驯,及…。不,她不该多想,一定是自己看错了。
轻轻的,她嘆口气,然后顺从他的意思。
无论如何,她自乒拒不了他的魅力,也自扑制不住自己
的心。
漫步在这无垠无涯的大草塬里,耳畔尽是微风的低语,空气中则瀰漫了青草的芳香。
狄克挽着秋晨并肩而行,由于他较高,步伐也自然较大,但为了配合她,他放小了脚步,但仍不失潇洒的举止。
他们缓缓地走着,走过了山林、树丛,来到了一个突起的小山丘,那是个好视野的地方。
很奇怪,在这人烟稀少、黑暗无光的地方走着,她居然一点惧意也没有!
她偷偷斜睨轻挽她的狄克,也许,这就是答案!
是他,让她有全安感的。
是他,让她有信任感的。
是他,让她感到有所信赖。
是他,让她感到有所依赖。
“来,秋晨。”他拉她走往山丘的最高。
这是个小而玲珑的山丘,纵使在这黑夜里,秋晨仍知其上覆满了青草。因为随着和风轻徐,夹带了无数草和泥土混合的清新。
他们站在山丘的最高点仰视夜空的繁星,浩瀚的晚苍在她的心里有了微妙的感触,她只觉得心中一切的烦恼顿时烟消云散。
“看看那几颗星,”他举起手轻点“那是天马座。”
“天马座?”
“嗯,你不知道这个故事吗?”
她摇头摇,有点不好意思。
“养育我的伯伯…他叫我别去看这种无聊的故事。而且,我根本也没时间去做额外的事。”
“没关係,你现在有空閒了,我可以告诉你。”
他拉着她坐下,脚边尽是野花青草。
“很久以前,在希腊神话中,有个头髮像蛇的女妖怪,被英雄佩修斯砍下了她的头;不久之后,从这妖怪的血中生出一隻有翅膀的天马…佩嘎沙斯飞向天边,就形成了天马座。”
“喔?好有趣的故事喔!”她像小女孩一般的笑了起来,两个亮晶晶的大眼睛充满兴趣的看着他,迫不及待地希望再有新故事。
“再看看那星座的左方,叫作仙女座,有一个很浪漫的爱情传说喔!相传在很久以前,衣索匹亚国有一位貌美的公主,名叫安达娜美达。她的母亲以这个女儿为傲,竟向海神示威,说海神之女也没她女儿美丽,所以海神在一怒之下,要安达娜美达做海兽的祭品,否则就要将此国毁灭。国王及王后在伤心
绝,忍痛把爱女
出。”他故意讲到这里就停了。
“然后呢?”秋晨急急的问“海兽有没有吃了公主?”
“当然…没有,否则故事怎么进行下去?”
“好嘛,快说啊!”“后来,有个名叫佩修斯的年轻人…”
“就是杀了蛇女的?”
“嗯,他知道了这件事,就赶来救公主。经过一番人兽大苦战,终于打败了海兽,救了安达娜美达。从此,佩修斯和安达娜美达结为连理,飞到天上成了仙女座。”
“好好玩喔!”她像个小孩似的“我从不知道塬来天上的星星有那么多故事。”
“其实还有很多呢!我讲的只不过是秋天星座的一小环。”
“星座还分季节?”
“嗯,星座一共有八十八个,
夏秋冬各有千秋。因地球自转的缘故,星星们会绕着北极星转动;又由于地球公转的缘故,星座会随着不同的季节依序出现在夜空中。为了方便,所以将它们分为
、夏、秋、冬四季的星座。”
“真好玩,这种事我还是第一次听到。”她抬头凝望满天繁星“我从未听过这些故事呢!我只知道,天上的星星们都是些恆星,因为太阳的关係,才会发亮。怎知这些冷硬的大石块会有神话呢!”她的表情显示对这件事的兴趣非常之浓厚,着实不像一个已大叁的学生,倒像是刚上小学的学生一样。
“现在知道了,有兴趣?”
“嗯,我觉得好像发现了个大宝藏,等待我去挖掘。”
“图书馆将是你的矿坑。不过,我倒发觉了一件事:像你这么博学的人,难道从未去过图书馆?”他疑惑。
“当然去过!而且每星期最少去一次。”
“那怎么会没注意过这些书?”
“我…可以说是只专心于技能艺文,很少去顾及休閒乐娱。领养我的前辈说,那是在浪费时间、浪费青春。”
“老古板。”狄克低喃。
“嗯?”她没听清楚。
“没什么!”他急忙否认,逃过了一个白眼。
“我来英国已经好几年了,现在才发觉英国的夜空是这么美。”因为有你在身旁。她在心里加了一句。
“多拨一点空出来,你可以发现另一些英国的美。”
“老王卖瓜,自卖自夸!”她笑他。
“不,”他神情严肃,但眼神是轻鬆的“我可从未自夸自许过,因为英国的美是举世公认的。像海德公园、温莎堡及其他名胜,你去过吗?”
“大部分去过了,不过都只是走马看花的大致浏览了一下。有一处我的印象特别深刻,就是埋藏英国歷代国王的西敏寺中,还葬着德国的作曲家…韩德尔。”
“记得古英国人说的一句话吗?『虽然他是德国人,但在我们心目中,却是英国伟大的音乐家。』由此可见一斑了。”
“不过也真难得,但音乐是没有国界的。”
“说得是。”
她点点头,不发一语的又盯凝着寂静的夜空。
他亦默然。
四周的空气似乎停止了
动,连轻风也静止了。广大的草塬上,除了两人的唿
声外,一切沉于寂然。
不知又过了多久,萧瑟的风才又吹来,寒冷打醒了沉默中的两人。
他低头借星光看錶,才勐然发觉时间已经很晚了。
“走,”他挽着她“该回去了。再待下去,连太阳都要出来了。”
***
回到法拉利跑车上,狄克加速开往秋晨的家。刚才在草塬上观星过久,再不加速补回,恐怕今晚都别想有睡眠时间了。
车子在平坦的公路上奔驰了数分鐘,终于进入伦敦市区了,但秋晨的家并非在市区内,而是得从市区绕道,方能进入的住宅区。
她不是有钱人,所以所住非高级住宅,但也非中下阶级之处。她的生活费用如今已不再全是靠HMB首脑人的供应了,担任HMB的特级人员,一个月的收入虽不丰,但也足以应付一般的生活。
“这里…”
“我知道,左转。”他顺口接上。
“喂!你好像把我查遍了嘛!上至我的放学时间,下至我家的住址,你似乎都很熟悉。”
“因为…我调过你的档案啊!”“可是这附近的道路你总该没来过吧?但你却像是在自己家里一样清楚,走哪条弯哪条,你都比我还了解。”
“大概是我的地理观念比较好吧!”他匆匆加上一句。
“喔!”她肯定的字眼中带着怀疑。
他总不能告诉她说,在认识她之后,经常无故地驾车来这儿,目的只是想来看看她而已。
对他来说,这简直是一种无意识的动作。
他常上了车要去办事,却莫名其妙的就把车开到这里。是心中有股驱使,让他身不由己。
以前,总是为了自己的反常感到十分困惑,但在巴兰吉拉之旅后,他已勐然明瞭自己的心,之前一切的怪异行为,终于在此时有了解释。而这是个令他又喜又恨的解释。喜的是,他爱上的人是几乎出尘不染、讨人
快的;恨的是,他曾认为世界上没有女人值得他爱,现在却拿石头砸脚…他已不可自拔、深深地爱上了她!
如此复杂的心情,是他一生的第一次,也是所能的最后一次吧?
***
又绕了几条路后,车子终于在一间素白的两层楼房子前停了下来。
那是一栋
緻小巧的屋子,房屋的小前院井然有序的种植着各式各样的花朵,藉着路灯的光照映而下,整个小院子像是笼罩在青雾之间。
“这里,没错吧?”他转头看她。
“嗯,如果你真的是照记忆及方位来走,那么你的地理观念的确是高人一等。”
也难怪她觉得不可思议,因为这栋房子附近的马路实在是太错综复杂了,就连她这个方向感不错的人,在刚搬来的前几天里,也都曾走错路。
“你可以回去了,狄克。”她在他下车替她开门时说“不需看我进门开灯,时间已经很晚了。”
“那可不行,万一你有意外呢?”
“不会的,到这里我就是想碰危险也难啦!”
“不,我还是看你安全安全的进门较好吧!”
“随你。”她一吊眼,从不知他的个性是如此顽固。
他微笑着,那笑容像是糖一样地融着她的心。也许连石头都会在他充满魅力的微笑下,软化它的意志吧!
他伸出手礼貌的
她下车后,并没马上放开她,反而一手扣住了她的纤
。
“放开我。”她低声道。
“可是我不想。”他也低声回应。
“嗯?”
“我说我不想放开你。”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
。
她无言以对,感到精神恍惚,也感到自己的意志力在他臂中一点一滴的消失。
她极力把剩余的一点意志力收起,然后坚定的推开他。“我要回去了。”她
下披在她肩上的夹克递给他“谢谢你的外套。”
“不客气。”他应了一句,然后看她急急的跑上台阶。
“你…明天没课吧?”
他在她进门之前突发此语。
她的手停在门把上,缓缓转头看他。“对,没有。”她说“有事吗?”
“没什么,只是随口问问。明天下午叁点我再把礼服带来给你。”他的语气似乎有些不知所云。
“好的,谢谢!”
一开门,她头也不回的衝进屋子。
直到她把门甩上,狄克才由深凝中醒来。
他看了一眼披在手上的夹克,然后将之放于驾驶座旁的位置。
坐上跑车,他奋力踩下油门。
行到公路上后,回想起刚才的事,他还真恨自己的不由自主。他几乎是在无意识的情况下伸手揽住她的;更糟的是,他想缩回而手不听使唤。
他从来不知恋爱的感觉是如此的甜蜜,如此的难耐。不过,使用“痛苦”这个名词倒比较实在。
以前,他常取笑那些为爱痴
的朋友们,当时在他心中,女人和麻烦是同义复词,他搞不懂他的朋友为何喜欢惹麻烦?
这个想法伴了他二十多个年头,他始终深信不疑。麻烦是人人都不爱自惹的,所以他也就小心翼翼。他和女人一向不深
,通常只限于夜一风
后,便可各走各路。而和他交往过的女人也都好聚好散,不会要求任何承诺。
可是该来的还是来了,任他想逃也逃不掉。纵使他不肯承认,它仍是事实,不可改变的事实。
当她微笑时,他感到温馨;当她哭泣时,他感到心碎。其至只要看到了她,心底就会涌出一股莫名的喜悦。
比起他生活中其他的女人,秋晨简直像是个天真的小女孩似的。她不经世俗尘染,纯洁得像是白雪一样。
他真心爱她、欣赏她。
她的勇气、毅力、能力,无一不成为吸引他的要点。
他绝不是只爱她的外表,因为在他认识的众多女人中,秋晨的容貌只能算得上是中上的。
他的脑中有太多的思绪、太多的想法了。直
着他不放,而他也放不开、丢不开,明知道想也是多余的,但他就是没办法不去想。
为了清理脑中的一堆杂念,他用力踩下油门,使时速达到一百叁、四十公里。
由于这是一辆敞蓬跑车,所以当它疾驶,徐徐的轻风顿时成了强烈的大风,直往他脸上扑,差一点使他的双眼因风而睁不开,但也使他一切的烦恼暂时得以抛开。
***
叶肃刚在办公室里已待了五天了。
他不眠不休、夜以继
、废寝忘食地坐在办公室桌前,审视着由祕书亚伦从英国传真回来的照片。
由于HMB的组织为世界祕密
,所以参加的人也是为数不少的。
虽然他知道那天炸洛海英的,多半是HMB的特级人员,但为谨慎,由初入者至上级人员,他一併要调查。
目前为止,亚伦传真回来的都只限于中级以下,但已花上他五天的时间了,由此可知组织之庞大。
HMB的人员,一般都分为以下四级:初入者、中级、特级、高级人员。其中以中级人员的人数为最繁。其次初入者,再者特级,人数最少的是高级人员。
这四级的制定方法,并非以入组织的时间来分,而是以技术、能力、经验及工作成绩等来评估。
他每天至少要核对一百张以上的照片,而且不是随意望一下便能看出。经过了将近二十年的时间,人的面貌多少都会有些改变,但只有轮廓是毕生不改的,除非此人曾做过脸部手术。
婉灵也许好认得多,但咏
就不这么容易了。
一个人的面貌由婴孩成为成人时,改变的地方最多也最大;但当他成年之后,只会逐渐老化而已,并不会有太明显的变更。只要不出意外就行。
所以,只有他
夜惦记的女儿难以识出。
二十年的时间可以让一个
臭未乾的黄
丫头,摇身变为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套一句俗语便是“女大十八变”!
但咏
终归是他女儿,不论再怎么变,终究还是他的骨
、他和婉灵的结晶,继承了他们夫
的血统,想必外型也该相像。
有了这几个根据,他确信能找回
女。
每一张稍有可能的照片,都都得花上好几个小时去辨认,等到发现不是之后,又得重做下一张。
他的管家老太太,对他的体身健康可是忧心忡忡,因为在这五天内,他极少走出这个办公室,除非有特殊紧急的事。每天,他都毫无倦意的困在照片堆里,一天睡眠不踰叁小时,有时甚至连续两天都未曾閤过眼。这种工作,一般人老早就放弃或倒下了,而他,精神却只是越来越旺盛。因为他深知,这是个可能找到失散多年的
女的机会,要是在这紧要关头弃权了,也许此生再也不会有第二次。就是这一股力量,在驱使着他。
他在此时就像是一
熊熊而燃的蜡烛,夜以继
的烧着。现在,他的字典里是找不到疲倦两个字的。
每刷掉一张照片,他心中的希望便再燃起一分,因为这表示找到婉灵和咏
的机率,又升高一层!
他把握了这五天来的每一分、每一秒,但是照片的输送越来越少,而他却仍未发现一点蛛丝马迹。
***
在忙碌不堪中,时间又匆匆
过两天…
他不眠不休地埋守于照片堆里,红着双眼奋力的找寻…但天不从人愿,他的努力并未得到回报。
而亚伦所发出的最后一张是信函:
您所要的照片,我已经如数传真过去了,但仍有某些特级及高级人员的资料不易察获,且这些照片也严格管制一切的输送方法。
所以,假使我得手后,也将是我亲自带回,请稍安勿躁!亚伦
有了亚伦这一封信后,肃刚安心多了,证明即使在这堆照片中找不着,还有另外的可能。
但没有!就是没有!
纵然已知另有希望,但他仍旧害怕。
他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万一在亚伦带回的资料中仍查寻不到,万一他的
女已不在此工作,万一…。有太多太多可能发生的意外了,他就是不愿去想也由不得他。
在所有的照片都几乎被他翻烂后,他疲惫的坐在沙发上,两手恍惚的抓着头髮。
难道是上天在惩罚他吗?惩罚他一切的作为?惩罚他在二十年前努力的经营?没错,他的生意不是好行为,但世上有多少人犯跟他相同的错误,为何唯独他一人接受惩罚?只有他受到
女
散的痛苦!而许多同业却可以坐享名利双收、无担无忧的生活,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公平吗?
现在除了等待亚伦的消息,别无他法。
***
她明知在别人面前用力摔上门是极不礼貌的事,但狄克似乎很能使她的行为失去常态。
在甩上门后,她由帘
中得知他并未马上开着车子就走,显示他是关心她的。为此,一阵不可言喻的温暖涌上她的心头。
在今天早上之前,她未曾意识到她对狄克的感情,只知道自己为了一股不知名的驱使而在乎他。直到今晨的深思之后,才明白那股莫名的驱使…虽然她从未对别人动过这种情感,但她能非常确定,这是爱!也许是基于本能的感觉吧!
如果把这种感情告诉狄克,他会有什么反应?是接受,抑或讽刺?而他似乎很能以
她为乐。
她并不否认自己也许对狄克有所吸引,但只是暂时吧?也许他当她是工作伙伴,在一起是不得已的事。他轻视女人,否决女人一切优点,这是他自小就持着的观念。
铃铃作响的电话打断了她的思绪,她衝到小巧的电话边…
“喂,我是叶秋晨。”
“秋晨,我是
妈。上帝保佑,幸好你回到家了。”
“嗯?”她不解。
“半小时前,我打了通电话给你,可是你不在;其后的二十分鐘、十分鐘前,我都又挂了电话给你,可是仍没人接听,我一直在担心哩!”
“放心吧,
妈。我这不是好端端的在和你说话吗?”
“嗯,是没错,但在确定你全安之前我仍放不下心啊!”“我这么大了,可以照顾自己。”
“才二十一岁而已,有很多事是你不能预料的。不要说二十岁,连四十岁都还算是不成
呢!”
“我知道,我知道的,
妈。”她安抚她。
“好啦!塬谅我人老喜欢唠叨。”
“不会的,
妈,我一直希望有人能好好关心我。”
“秋晨,”她的声调有着无限的关怀“从这里到你家,以普通车程是四十分鐘吧?”
“对啊!”“可是你却迟了叁十五分才到家。狄克送你回去后,你是否又出门?”
“有…没有。”她本想说谎,但良心不准许。
“没有?”她听得出秋晨的语气是迟疑的“那为何迟了那么久?半个多小时并非短暂的时间。”
“唔…”她
吐吐的不肯说。
“说啊!”“狄克和我…我们去看星星!”她感谢是在电话中对话,否则她红透的脸又要成为一个疑问了。
“看星星?”
“嗯…”
妈听得出她的语气有些羞赧,因此不再追究下去。“嗯,看星星,我知道了。总之,你全安到家就好。再见!”
“再见!
妈。”
她挂下电话,端了一杯蜂
坐在沙发上,她想她是需要它来降降火气。
上帝!为什么她的心如此的
惑?一点都静不下来,像是有颗大石子投在她一向平静的心湖,
起了强烈的波纹,不但停不下来,反而快速的扩散向四处,使整个心田掀动摇摆。
她无所不用其能的试尽镑种方法,想要排去狄克的影子,想要排去騒动的心,想要排去不安的情绪,想要…。可是纵然她再而叁的努力,那轰然的想法仍徘徊在她心中,从前一切可消除忧愁的方法,现在似乎都已失效了。连优美古典的音乐,亦不能安她心波。
这是一种磨折!一种思念之苦!
在她意识到自己的感情后,它带来了快乐,也带来了痛苦。
墙上的古典挂鐘,此刻正敲出了一个声响,打醒了沉思中的她。抬眼看了一下鐘,她才勐然发现已是凌晨一点了。
唉!都是狄克所带来的影响,搞得她在恍惚中浑然不知时间已
过了多久;低头一看,连衣服都还未更换呢!
换上睡衣、关了电灯,她睁着眼躺在
上,直直瞪着空白的天花板,却视而不见。
窗外传来一阵阵的虫鸣,徐徐和风飘了进房。
她知道不仅今晚,往后也会有无数的无眠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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