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点起了家里所有的蜡烛,小芹把屋子弄得亮如白昼.就懂事地躲进房里了。
掷剑仔细地将烧伤葯膏涂在杜十娘受伤的冰肌雪肤上,动作轻柔,惟恐让她感到疼痛。
她烧伤和烫伤的地方虽然不严重,却很多,几乎全身都有,尤其是腿部更严重,
皮儿都是鲜红的,
出了里面的
。
他跪在地上,慢慢卷起她满是
的
管,将葯一点点涂在烧坏的皮肤上面,不时抬头关切地看她:“疼吗?”
她坐在椅上,专注的眼神只追逐着他,对于体身上的痛似乎无动于衷。听到他的问话,又察觉他也在注视着她,就摇了头摇,长长的睫
垂下了。
“你真傻…就算我真的在里面,你冲进去,不是把自己也置于危险里面了吗?”他心惊胆战地回忆刚刚凶险的画面,他险些要失去她了。
她在灯下端坐着,神态安详,浑然没有了方才的昏
与慌张,只是用一种柔柔的、幽幽的、带有些哀怨与轻愁的眼神望着他,眼睛是清清亮亮的,晶莹澄净。
“那有什么…”她轻声叹“至少我们终于在一起了,不分开了…”那时候,她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要一路追随着他,黄泉地府也无所畏惧。
掷剑一震,眼眶顿时热了。在那一瞬间,他甚至在感谢这场大火了。它烧掉了她的怯弱,烧掉了她的自惭形秽,却烧出了她的真感情!
他用心将所有的伤口处理好,却
不住手在发抖,无法抑制地抖。那不是恐惧,不是愤怒,而是一种从心房发出的激动,久违的激动。
他站起身,看着烛光下的杜微尽管布衣荆裙,尽管脸庞黯淡,眼睛却生动极了,美极了,带着水晶般的晶莹剔透,像两颗闪着光芒的黑宝石,目不转睛地也在回望着他。
他不知道,自己的眼神同样是痴痴的,温柔似水的。
她薄薄的嘴
轻轻动了动,却没有出声,转而哀求般的仰起小脸,依然用她动人的翦翦水瞳幽幽地看着他。
她没有说话,可是他却已经听见了她的心声,每一个无言的动作,每一个无言的眼神,每一个无言的睫
扇动,都在强烈地呼唤着他,感召着他,依恋着他。
他上前一步,轻轻拥她人怀,让她柔若无骨的子身尽情沉溺在自己结实的
膛前,略带着叹息与激动说:“你…终于不想逃了…不,即使你仍然想逃,我也会继续追下去,直到你改变心意为止!”
她伸出双臂,扣紧他强健的
身,将脸埋在他的怀里。
“我再也不逃了。这辈子除了这里,我哪儿也不想去。”她带着梦幻般的声音说。此时此刻,她还能否认吗?她还能继续说出违心的话吗?她还能再拒幸福于三舍之外吗?
当面对死亡时,一切伪装都会卸下冰冷的外衣,再精心装扮的外表也会被剥得
光。她历劫归来,就好像是重生了一般,获得了新的勇气与活力。
他慢慢摩抚她的头发,
糙的手指显得有些笨拙“你该早点说出口的。”
他说得那么虔诚,那么自然,那么充满深情,让她的喉头迅速哽了一下。
她用脸庞摩挲着他
布的衣裳,柔顺又乖巧;“你不嫌弃我的头发吗?我对着镜子,都觉得自己像个鬼,怎么你可以忍受…”
她的话被他用手轻轻地掩住了“你当我是什么人?
衰恩弛的薄情人吗?你再这样说,就是对我人格的侮辱了!”
她的泪花隐隐
现,为了怕掉下来破坏这温柔的气氛,她劲使
着气,可是仍然忍不住,还是哭倒在他怀中:“呜…为什么你可以毫不在乎?为什么你一点都不介意…你让我觉得,自己以前是个不折不扣的傻瓜…我害得你伤心,我害得你痛苦…你该好好骂我的…或者,不要我也好…”他哑声说:“我什么时候说不要你了?一直都是你要赶我走而已!我是曾经很伤心,也曾经很痛苦,可是你自己,不是每次都先承担了十倍之于我的痛苦?过去的种种,只要我们都不要了,就再不会觉得伤心,再不会觉得痛苦!”
她哭得颠三倒四,含含糊糊地说:“我们…有将来吗…”
他擦擦她渐缓的泪水,抬起她尖尖的下巴,笃定地说:“我们今生注定是要在一起的,如果你不信,就用一辈子来检验。”今生今世,她再也逃不开他了。他的手指在她白玉般的脸庞上游走,低沉又温柔地说:“我爱你,杜微!”
这是他第二次的心语,较之上次两人间紧张的情形,他们现在的气氛真诚、幸福、深情万丈。她的泪戛然而止,半张着被自己咬得通红的樱
,似是怔住了。
他也不再说话,任她去消化遗失已久的爱情和告白。
黑眸里,她苍白的脸上渐渐升起了血
,泛起了红晕,像是一种生命力的表现,迅速将她大理石雕像般沉默的身形,渲染得浑然生辉。鬓边早生的华发,
皮肤上被火烧伤的红迹,和
布印染的农家衣裳,都阻挡不了她的美丽不可方视。
她渐渐焕发出一种形容不出的神采,脸庞奕奕发光,好似突然之间被注入了新鲜的生命力,在白烛下顾盼生辉。
良久,她才轻声说:“可不可以拿个东西给我?”
他点头:“当然。”
“在镜子后面,有一样东西。”她低声说“请你拿给我。”
他走过去,把手伸到镜子后面,触到了夹在镜子和墙壁中间的一样东西,硬硬的。他指尖微一用力,把那东西取了出来。
“你居然留着它?”他有些惊讶地说,手中执着一块木板,正是他不久前负痛逃离北京时,在杜家小院里做的小小的墓碑。
回来之后他致力于解破她的秘密,从没注意到,如什么时候竟然偷偷把它挖了出来,一直藏在镜子背后。
难怪,她总是对着那面镜子恍恍惚惚,她哀悼的不是失去的美貌,而是遗落的心!
望着上面那入木三分的几个大字“爱
杜微之墓”他毫不犹豫地双掌用力。“喀喀”几声响毕,整块木板化成了一堆木屑,他一松手,那堆粉屑就飘飘然掉在地上了。
他静静地开口:“你心中的疑惑已经不存在了,现在,回答我一个问题。”他凝视着她,声音微微有些发颤,充满期待与渴望“你是谁?”
她再不犹豫,再不徘徊,再不忧心忡忡,以同样目不转睛的专注回望着他。“杜微,我是成掷剑的未婚
子!”
站起身,她奔过来,奔进了他宽厚的
膛,奔进了这早已只属于她的位置,紧紧搂住他
拔的
,泪扑簌簌地
下来,直
进两人间的密合处,濡
了他的,还有她的衣衫。
他则用力环住她瘦小的身躯,不住地吻着她有些烧焦的头发,声音有些感慨,也有些哽咽“我等了你五年了,杜微…”
窗外,清辉满地,月光溶溶,如纱如绸,洒满杜家的小院、大地、河岸,树影、屋影都朦朦胧胧,影影绰绰。
***
一场大火烧毁了悦友客栈和周围的几家店铺。当皓月当空,满天星光闪烁时,地上只留下一堆焦黑的木头、残垣断壁和被风吹得歪歪斜斜的青烟,忽而有忽而无地飘在空气中。疲惫的人们脸上带着浓烟熏出来的黑渍,纷纷拎着自家的水桶回去歇息,夜已经很深了。
可是在朴实的人们争相汲水救火,一片嘈杂时,在相隔不甚远的一座高墙豪宅里,有人却在院子里
天摆上一摆酒席,彼此觥筹
错,吃得满席狼藉,带着幸灾乐祸的神情享受着西边烧通天的火势。
“来来来!干了这一杯!”坐在座首的孙富亲自倒了一杯酒,敬给一个瘦长脸,长着老鼠须的男人“张老板不但当铺经营得好,连江湖上的消息也是点水不漏,精通得很哪!”
张老板警惕地转转眼珠,看着旁边的仆人都被遣退了,才接过酒,不无得意地说:“哪里,这没有什么。我只是还在奇怪,都过去五年了,怎么还有人来我们‘升记’询问那柄金玉剑的下落。我心想,这事可古怪,就暗自派了些人手去查,谁想到居然查出个杜微的未婚夫。这也该是他命中注定!”他说着哈哈大笑,语气中带着奉承“只要是敢和孙老板对着干的人,咱们能给他好下场吗?”
“就是!我们这些人可都是背靠着孙老板这棵大树好乘凉呢!自然您的事就是我们的事。”末座的是个老妪,和貌不惊人的张老板不同,年纪一大把了还打扮得花枝招展,浑身抹得
香,衣裳都是最鲜
的料子。“这就跟几年前一样,凡是孙老板看上的东西,我们拼了命也要弄到手,如果弄不到手,就干脆砸了它!”
孙富听得舒服,惬意得像是浑身每一个
孔都要轻飘飘起来了。他摸摸肥胖下巴上长着的几
胡子,冷笑着说:“这一把火不把他烧得连
头发都不剩,我就不姓孙!要是都像你们这样识时务,哪会招得祸害进门!可偏偏还就是有人不识抬举,敬酒不吃吃罚酒。像他们这样儿的,我孙富自然不会轻易饶了他!”
张老板心领神会地点点头,
低了声音道:“今天晚上这招‘斩草除
’果然唱得有水平!不仅咱们平息了几年前的事情,还灭了他的口,免得他到处去
说,万一不巧告到官府去就不好了。”
孙富从鼻孔里哼着:“告到官府我也不怕!”他伸出戴着大宝石戒指的手指,往脖子里一横,恶狠狠地笑着说“这就是跟我作对的下场…男的就一刀宰掉,女的,就送进
院去做娼
!”
升记当铺的张老板恭维地说:“这还是当初孙老板的计用得好,人也用得好!我一直觉得贵府里面养着那么些
鸣狗盗之徒,只会招来麻烦事端,谁知他们办事还真是有一套!”
孙富的厚嘴
乐得咧到了耳
,小眼睛泛出阴冷的光:“那是!留着那些亡命徒,就是干这个用的。他们那次还真是让我满意,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就把个死读书的呆子弄进了赌坊里,整治得现在连他爹娘都不认识他了!”听说他前两天跳湖死了,反正已经没用,孙富也就不去管他。
媒婆连忙不甘寂寞地凑上来口吐莲花,直说得巧舌如簧:“孙老板那是知人善用,有诸葛亮之风。那杜微不识时务就算了.略施小计就送她进火坑,还去得心甘又情愿!这张老板也是人中龙风哪,要不是您联合了北京城所有的当铺,杀她一个低价,这价值不菲的金玉剑怎么能三十两银子就落到咱们手里呢?是不是?”
孙富执起酒杯,三个人“当”一碰,仰头喝了,相视哈哈大笑。在西边天空一蹿一蹿的火苗映照下,表情格外狰狞可怕,他们谈论着遁良为娼,杀人放火,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情如同下酒的小菜般,谈笑风生!
就在他们的无法无天的笑声中,一声冷冷的声音响起,虽然不高,却
过了所有的动静,每一个冰冷的字都说得清清楚楚“很好,你们三个都在,省得我一个个去找!”
伴着这突如其来的声音,他们还在相顾愕然间,眼前突然寒影一闪,脖子上顿感一凉。只细细的一道伤痕,血
就已
得老高,三个人连痛都来不及觉得,就倒在地上,咽气了。
这是刹那间的变化,所有的一切都在几秒钟内完成了,无声无息的,这几个丧尽天良的禽兽便见了阎王。
掷剑高大的身躯,在月
朦胧的夜晚里,像是踏夜而来的死神般,用冰一样的寒瞳,冷冷地看着他们的颈部
出红色的血箭,慢慢收剑人鞘。
***
杜微在小
上不安地翻动着,时而不安地嘟喃,时而紧蹙眉头。
“啊!”伴着一声尖叫,她猛地醒来,惊慌失措地叫着:“掷剑,火!快点逃!有火!”
她慌张地在黑暗中摸索,却只揪到布幔和棉被。
木门“吱”地响了一声,掷剑飞快地从门外奔进来,点亮了一盏油灯。
他在灯下把她
抓的小手拢在一起,坐在
沿“别怕,你在做梦呢。火已经熄了。”
她害怕地向他张着手,还没有完全摆
掉梦魇“火…我看见了好大的火…你还没有出来…”
他怜惜地俯身将她颤栗的子身抱在怀中,轻轻慰抚:“那是梦。我不在火里,他们想要烧死我,哪有那么容易。”
“可是我看见你还在楼上,我拼命地在火里跑,就是跑不到你身边。求求你,不要再离开我!我好害怕!”她哭着和他贴得更紧。
她这样毫无保留地惦念着他,令他深受感动。他反复摩挲着她柔软的头发,发誓说:“今生今世,再没有谁能够分开我们。”
他说得那么坚定不移,那么震撼人心,慢慢地,她清醒过来,喃喃地问:“你回来了…我还以为你又要走了…”
他让她这样没有全安感,时时都有着危机感。他自责透了,觉得自己很失败“要不要喝点水?”看着她干而焦的嘴
,他柔声问。
她顺从地点点头。
他取饼一杯白水,看着她如饮甘泉般喝下,脸色这才好了一些。她没事,只是被吓坏了。
掷剑取走她手上的空杯子,她就呆呆地拥被屈膝坐着,不开口也不做声。
他看看树梢上的月亮,刚刚半夜。
看见她肩头的一片肌肤
在外边,他扯过被子“再睡一会儿吧,今天你累坏了。”
跑了很远的路,又冲进大火里,烧伤了皮肤还深谈了很久,难怪她的脸色这么差,自得像纸,脸颊两面深深陷了进去,眼睛显得更大更圆了。
她先是很听话地平躺下,却突然攥住他
退去的手腕.用乞求的眼神看着他“我冷,我很冷。”她的手寒得像冰。
靶受到她无言的颤抖,他略一沉
,
了鞋子和外衣,便钻进了棉被,抱住她冰冷的身躯。
她一颤,不想却用手抵在他的
膛上,扭过脑袋,拒绝道:“不要靠近我。”
在油灯昏黄的光亮下,她的脸躲在暗处,让他看不清。他的浓眉蹙了起来:“为什么?我是你的未婚夫,没人会笑话你的。”
“不是这个问题。”她闭着眼睛,看也不看他“你最好…不要碰我…”
听到这话,他的脸
鸷起来,眉头间的结已经打了十七八个。“不愿意我碰你吗?”直觉上,她又要逃了。
她闻言一动不动,斜卧着,背对他一言不发。
他的心情一下坠到谷底,她真的打算再逃了!明明是那么牵念着他,却仍然一再地放弃,这让他难受极了。
用力扳过她纤薄的肩膀,他强迫她正视自己的眼睛:“是谁刚刚承让是我的未婚
的?难道你这么快就要反悔了吗?还是你觉得我不是个能托付终身的男人?”他顾不得别的了,他要在她再次逃离之间将她带回身边,一生一世不放手。
翻过她的子身,他愕然了。她紧闭着眸子,却有两行清泪不停
下。
他吻着那泪水,和泪水的源头,感觉苦苦涩涩的。“对不起,弄疼了你是不是?我忘记你身上有伤了。”
“不!不是因为这个。”她摇着头,挣扎着说“掷剑,其实刚刚我真的在想,如果你不回来就好了。”她咬着快
出血的嘴
,声音一顿一顿的“我刚刚说是你的未婚
,其实,我们并没有三媒六聘是不是?”
他
视她带着乞求意味的眸子,平静地说:“你想说什么,杜微?”
她的泪还在止不住地
,迟疑着说:“也就是说,我们也没有必要成亲了是不是?”她心事重重地说完这句,怎么也接不下第二句。
“也就是说,我还是可以不娶你,就放你在北京城自生自灭,而我该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是不是?”他的黑瞳开始往外迸发怒气,可语气仍然很平静。
这话像是捅在了她的痛处,她低着头,子身窝成了一团,半天才有细若蚊蚋的一声:“是的。”
“好!这就是你的意思!这就是你一直想跟我说的话!居然想要和我一刀两断,再无瓜葛!”他怒气冲冲地一揭被子,跳下
开始穿鞋“若对我没有情义,为何不早说?我难道只是你摆
挹翠院的一块踏板吗!”
她大惊失
。不顾赤着脚就跳下来,从背后伸出双臂紧紧锁住他的身躯“不是,不是这么回事的!”她哭着喊。
他停止了所有的行动.背着身说话:“那好,我们今天就说清楚了,若你对我没有一丝一毫的情义,我也绝对不会强人所难-只要你清清楚楚说一声,我们往日的三生之约就此一笔勾销!你说吧。”
他断然的举措让她霎时便崩溃了,她倒退几步,跌坐在
上,用手捂住脸“我…”我不要拖累你!她的心中转过千百遍这句话,却发不出一点点声音。
理智在催促她快点开口,情感却牵绊住她脆弱的神经。漫漫的芳华物休,只有他曾是她惟一的安慰啊!现在要让她绝情绝义,她是人,她不是神,她做不到啊!
两人都沉默着。
他既不回过头,也不说话,只听着她
咽咽的换气声。终于,她幽幻的声音破碎低喃:“不…我不是对你没有一丝一毫的情义…”她痛苦地把头偏向一边“我求你不要问了!求你!”、
他体内
过一丝痉挛,悄悄回过头命令道:“我没听清楚,你在说什么?”
她哭得都要断气了,干脆扑倒在旁边的藤椅上“不要问了!不要问了…”
他回过身?有力的双臂从她脖颈和膝弯处伸过去,横抱起她,稳稳地放回
上,重新躺回去,让她愈加冰冷无助的子身熨贴在身边,盖紧被子,叹息说:“说一句爱我就这么难吗?怎么赶我走倒成了容易事了?”
明白他是在帮助她正视自己的心,而不是真的生了气,她好半天才停止了哭泣。
她在被子里瑟瑟发抖,眼睛红肿得像兔子,怯怯地说:“对不起,我不是真想赶你走的。”她只是不安,非常的不安而已。
“我明白,不要再提了。”他俯身吻吻她的眼睛“我说过,时间会证明一切。有朝一
,你会对我有十二万分的信任。”
油灯的光渐渐暗下去了,在最后一下闪烁中,熄灭了。
黑暗中的两人,互相依偎着,像两只恩爱的翠鸟,靠得紧密无间。
他看看窗外,不知道是几更天,夜还是很深。
“你再睡一会吧,离天亮还早。”他温柔地说“我就在你身边,安心睡吧。”
她无言地摇头摇。她的确是太疲倦了,却不是睡眠能慰抚的疲倦。
半晌.她迟疑着问:“掷剑,你真的不会后悔吗?”千言万语只汇成一句话。
突然他翻身,用手肘支住体身的重量,将她
在下面。她惊慌失措地缩成一团。
“你在问我会‘后悔’吗,我却在时时担心你会‘后悔’。”黑暗中,她隐约看见他双瞳炯炯有神,两簇小火苗在烧着“我早该想到这个办法,让我们都定安下来的!”
他低低地说完,轻俯身下子,薄
啄在了她的樱
上。
这个轻吻让她浑身发抖,窜过一阵热
“你还没有回答我…唔…”她的话消失在了他的
中。
他的吻带着需求与
情,有震颤人心的魔力,让她一下子就眩晕起来。她娇
着躲避,却已经无力拒绝。
他们都理解对方有多么爱自己,又有多么想要自己。这份爱与执着,与天地同在!
他的
火热,她的
冰冷。碰触在一起时,却是难分难舍。
他深深地吻着她,不给她胡思
想的机会,也不给她胡言
语的时间,搅住她的丁香小舌、全部思想与热情。
他灼热的吐息渐渐从她的嘴
边,移到白皙的颈上,
出一个个紫红色的漩涡。她觉得一股暖流通过全身,忍不住地颤抖起来。
她终于向这份炽热的爱投降了,当他的
再次覆上她的
时,她便全心全意地投人到这场迟来了五年的洗礼中去了。
他温柔的双手像是有魔力般,唤醒了她体内沉睡的热情与
狂,每到一处便点起一簇火焰,让她在颤抖和
息中感受到灼热和渴饥。
他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察觉到她的藕臂已经毫无保留地
紧在他坚实的脊背上时,他仿佛受到莫大的鼓励般,加紧了对她的探索与慰抚?
如果他的本意是想让她再无逃走的力量.那么他做到了,非常彻底。
伴着衣衫的件件滑落,他们的
愈加亲密,愈加火热,她仰起白皙优美的颈部.环住他平滑的肩背,
接他温柔中带着霸气的抚爱和占有。
从没想到过,和真心相爱的人身心合一竟会是这样的幸福…痛楚反倒成了末节了!狂热的
包裹住两人时,她的眼角悄悄
下了一滴泪,她终于成为掷剑真正的
子了!
***
温煦的阳光在田野里洒下一片金光,天空纤云无沾,一碧如洗、
早
时冰雪的融化早已看不到,万事万物都在舒展着体身,吐枝
芽。田里的麦苗像一片海。杨树、槐树、柳树的枝条都挑着绿色。小草生长得最快,已经铺了满地,甚至连石头酚邬边都有。遍野望不到边儿的绿晦中,开着红的、白的、紫的、黄的…各种野花儿。
它们带着春天特有的
空气.清盈地在杜微眼前铺开,为她做了一幅春天的丹青,有声、有
、有味道?
掷剑和杜微并肩坐在这片春天的海洋里,看着漫山遍野的美妙景
,一同被打动了-
“我从来不知道,原来北京城是这么美的!”杜微闭上眼睛,任一股花香直往她脸前钻来钻去,直钻进心房里“以前,我从没时间去看。真难想象我居然在这么美的地方住了这么多年。”
掷剑看着她口角凝香,心旷神怡的样子,也不由得笑着说:“如果你喜欢,我会带你游完大江南北,纵览北国风情和南方秀美。”看着她由衷的快乐,也让他满心都是
快。
她笑逐颜开,把头靠在他肩上,叹气道:“只要和你再不分开,去哪里我都乐意。”
他瞅着她认真的表情,忽扇着的长睫
,偷偷从怀里拿了一样东西藏在手心里“大师兄写了好几封信给我,催促我和满谅快回师门,你会跟我回成派吗?”
她毫不迟疑地回答:“会。”
自从她坦承了自己是杜微,那她活着一
便是掷剑的
子,他要回师门,她当然也要回去。只是,她心中依然有一股不安,暗暗地埋伏在心底,却没有表现出来。
一想到他要回师门,就好像他会被他的师兄弟们抢走一样,她就有些患得患失。
“我们先要回成派。届时大师兄会公布下任掌门,你还可以见到一场难得一见的掌门接任仪式。”然后他就和她一起从此退隐江湖,泛舟江上,吹萧弄琴,过着神仙眷侣般的生活。他悠悠神往起来。
她抛开些许不安,一心一意令他高兴,柔顺地附在他身边,感受着他身上的
刚气息“那我们等满谅回来,一起走?”
他含笑看她:“当然好,到时你该见识到天山雪峰连绵的风景。还有,那里的人们非常质朴,有你想象不到的纯真和善良。”他真的很想永永远远和她厮守下去,再不为凡尘俗事打搅。
她听着
出羞涩的笑容。那时她的份身是什么,不再是农郊的村姑杜微,也不再是名播四方的歌
杜十娘,该是成掷剑的
子成杜氏,一个晋普通通、勤劳能干的妇人。
“要是…”她悄悄叹气,将话又咽了回去。这么美好的一刻,简直令人不忍破坏。她祈求了那么久的幸福终于来到,应该能冲淡所有曾经有过的愁云惨雾。
掷剑看着她拈起朵不知名的小白花,凄到小巧的鼻前嗅着,玉石般的纤细手指简直同花瓣一样的颜色,与鬓边一束雪白的华发
相辉映,形成一幅奇异的、动人的景象。
那束半隐半现的发丝丝毫不影响她在他眼中的美丽与完美,更加让她显得娇憨可爱,惹他怜爱疼惜。
他一眨不眨地瞧着她柔和纯真的表情,忍不住搂过她的肩,让她靠在自己的怀中。“要是什么?”他悄悄将手心中藏着的东西抖开,暗暗地将上面的丝线捋顺。
她顺从地将自己柔软的身躯靠在他结实的
前,却没抬头,错过了他眼里深深的笑意,仍小心翼翼地捏着那朵晶莹剔透的白花“只要你在我身边,就算是大沙漠里,我也会觉得很美的。”在说句话时,她的心情非常虔诚。
他听闻,深深动容了。再不迟疑,再不拖延,他将一件东西戴在她光滑白皙的脖颈上,顺势在上面印下一个吻“不光我在你身边,还有它,它也会一生一世陪着你的!”他的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感动。
她还依偎在他身边,小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花瓣,娇怯怯的样子楚楚动人。
先是被他的吻弄得颈上麻酥酥的,她边笑边要躲闪,却突然为
前悬挂的东西惊呆了:“这是什…天哪!”她坐直子身,那朵花从指尖悄悄地掉落了。
她看着那柄精致的金玉剑惊呆了。不光是她曾执有的剑身,也不仅仅是他取走的剑鞘,而是完完整整的金玉剑!
她低垂着头,子身在微微发抖,双手紧握着那久违的定情信物,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拇剑从后面伸出双臂,扣住她赢弱的肩头,在耳边低低倾诉:“瞧…‘要是金玉剑还在就好了’…你这样想着,它就回来了。知道为什么吗?它想告诉你一句话。”
杜
仍痴痴傻傻地瞅着金玉剑,像座雕塑,仿佛完全没有听到他讲话。
这下他有些慌了,慌忙摇摇她的肩膀“杜微!杜微!”她不会是被突然的喜悦吓坏了吧?
她忽地抬起头来,转身投进了他怀中。她突然而来的动作是那么坚定有力,让他的背一下子贴在草地上,而她搂住他的脖子,埋首在他的
前,紧紧地熨贴住他,密密切切,毫无
隙。
“我知道它在说什么…‘情之所终,此生不渝。一生一世,不离不弃!”’她将他
在身下,献上了自己的
。那最后的尾音已经消失在两人亲热
的
舌间。
刚刚她还以为自己绝不会比现在更幸福了,可只片刻过后,他又带给她更大、更多、更充实的幸福感!他是个能创造奇迹的男人,是个足以让她为他生、为他死的男人!
她激动得早在心中泪
满面,却仍铭守着答应他的诺言,永不流泪,永不伤悲!
掷剑也同样投入与激动,就在她闭上双眸的一瞬间,他看见那里面
出太多混杂的狂喜、惊讶、动情、痴狂、眷恋…
她醉了,他醉了,似乎连风也醉了,田野间
动的
的气息,绿的光华,萋萋的生命,一切似乎都在轻的重复着他们的誓言…情之所终,此生不渝。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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