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虽然无法答应邵茵的请求,但她惊慌无依的哭诉,却像她抓紧自己的双手般,揪痛了他的人、他的心。
放弃吧!别再让她如此担惊受怕。你不是发誓要一辈子守护她、照顾她的吗?为什么让她为了你而哭泣,为了你而害怕?让她哭着进入睡梦中?
瞧着邵茵睡着却仍紧蹙着的双眉,邵纬心疼的拭去她犹挂在颊上的泪珠。
就这么撒手不管吗?不管阿德的枉死?不管社会黑
的氾滥?不管金权分子的不法?不管公理正义?不管…邵纬心中
战着,他不忍也不舍邵茵难过,更无意让她扯进这件风波,他多希望她能平静的、快乐的过日子。
鲍理正义他可以不管、黑
氾滥他可以不顾、不法行为他可以无视,为了邵茵,他可以捂住耳朵、蒙住眼睛。
可是,他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他而死,他内心强烈的谴责却蒙不住眼,也捂不住耳,它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自己。
阿德不是意外死的,是被杀死的,杀死的…邵纬猛的蒙住自己的脸。
他办不到,真的办不到。
“茵茵,对不起。”他无声的对着邵茵说。
再看了她半晌,他转身离开了她的房间。
令“翟航,帮我买个保险吧!”
“大哥,我拜托你,哪有人一大早连门都不敲就闯进来,开口就提保险的。”霍翟航睁着睡眼抱怨道。
“帮我买份意外险,受益人填邵茵,今天可以办妥吧?”邵纬不理他的怨声,迳自谈道。
“那也得看你有没有时间签合约啊?”
“那就现在,请你朋友过来一趟。”
“现在?有没有搞错,现在才清晨五点耶!”霍翟航翻个身“先让我睡
了,再帮你办,行不行?”
邵纬掀开他的棉被,害得霍翟航冷得直打哆嗦,牙齿直打颤。
“你想冷死我啊?现在是冬天耶!”霍翟航一把抢过棉被。
“睡醒了吧!”
“邵纬,你吃错什么葯啦?一大早沉着脸跑到我这里,说一大堆什么保险的莫名其妙的话,喂!你真的被人追杀啊!…怎么满眼红丝?几天没睡了?”霍翟航坐正子身。“对方开始行动了?”
“没有。你别紧张行不行?”
“到底什么事?”
“茵茵知道了,是不是你多嘴告诉她的?”
“我才没有那么大胆子,让你知道,不劈死我才怪。”
“奇怪,那会是谁?”
“别管是谁了,反正都已经知道了。她有什么反应?”霍翟航马上转开话题,他当然知道是谁说的,因为主意是他出的。“茵茵是不是很担心?”
邵纬瞄他一眼。
“你似乎很奋兴?”
“怎么会呢?我只是很好奇。”看邵纬怀疑的眼光,他又补充道:“你也知道茵茵一向很柔弱,她如果知道你有危险,一定会受不了的。”
“你错了,茵茵一点也不柔弱。”
“好吧!就算她很坚强好了,她是不是也劝你别管了?”
“为什么我总觉得你似乎早就知道这件事了?”
“哪有这回事。”霍翟航否认。“茵茵到底怎么说?”
“她很害怕,不过,她也没劝我别管,只是要我不要让她担心。”
“那就是劝你别管了嘛!”霍翟航加上注解。“你怎么说?”
“我向她保证不会有事。”
“不会有事?”霍翟航怪声怪气的。“不会有事,那还你一大早跑来说要买意外险?不会有事?”
“这些你别管,你只要现在去拨通电话找你那位保险公司的朋友,请他马上过来,之后,你就继续睡你的大头觉,我保证不吵你,oK?”
“去你的,现在我哪还睡得着?”
邵纬摊摊手。
“那最好,陪我一起等。”
打完电话,霍翟航对邵纬说:“说真的,邵纬,你究竟惹上什么人?”
“我不会告诉你的,你知道了只会惹上麻烦,对你没好处。”
“去你的好处,是兄弟的话就告诉我。”
“翟航,别
我,我不想连累你。”
“连累?我怕你连累吗?”
“唉!你要我怎么说呢?”邵纬颇为难。“我相信对方一定会调查我的,而我的家人、朋友可能都会陷入麻烦,甚至会有危险,所知道得愈少愈能保护你们。”
霍翟航根本不听他的解释,瞪视着他。
“这样吧!翟航,我把这把钥匙交给你,如果我真的出了什么事,你到行银的保管箱去看,我把一切都写在里面。
“不过,在交给你之前,你得先保证,除非必要,也就是说我真的…”邵纬比了个手势。“你才可以去开那个箱子。”
“可是…”
“因为,如果那份资料曝光,很有可能马上置我于死地的。”
霍翟航研究地看着邵纬,然后点头。
“好吧?我保证。”
随即,邵纬将钥匙和一个信封交给他。
“谢谢你,翟航。保管箱是以你的名义租的,合约和保管箱号码都在这里边,我把它们交给你了。还有,千万别让茵茵知道这件事,即使我…死了也一样。”
“我知道。”
霍翟航到此时终于了解,原来邵纬早安排好了一切,难道他已抱必死的决心?
邵纬看出好友的疑忧,忙安慰他道:“以防万一而已,别担心。”
令令面对邵纬一
复一
的晚归,一
比一
沉重的脸色,邵茵愈来愈害怕,愈来愈沉默。
她不敢问也不想问,因为她知道邵纬不会告诉她。她的笑容逐渐消失了,提心吊胆的日子让她吃不下、睡不着,明显的消瘦了。
李蔚雪注意到她的改变,询问她:“茵茵,怎么了?是不是有心事?”
“没有,妈咪。”
“放寒假为什么不出去玩!整天闷在家里会闷出病的。”
“好的,妈咪。”
“你这孩子,邵纬一不在家,就开心不起来。为什么不去找同学玩?不能老是黏着哥哥呀!”
“我知道,妈咪。我马上就要去找同学,昨天约好的,晚上不回来吃饭了。”邵茵实在无法再面对李蔚云的慈祥,她怕自己忍不住会将事情说出来。
“嗯,好好玩啊!”“知道了。”
邵茵像“逃”一样的出了家门。
“找谁去呢?”她自语着。
菡菱?她现在正在上班,寒假一开始,她就到速食店打工了。
彼颢?对了,他说过是上晚班的,现在到他宿舍去应该找得到人。
邵茵伸手招了辆计程车便往顾颢的宿舍而去。
彼颢住在师大路的巷子底,邵茵去过一次。地方不难找,而且他一个人住,房东是个老先生,人也好极了。所以,邵茵上楼时,他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
她是直接上二楼的,老先生平
前庭的大门似乎总是敞开着,他一人住在楼下,二楼就租给顾颢-邵茵见楼下门锁着,便直接由外边的扶梯上二楼。
她站在二楼的房门口叫:“顾颢,顾颢。”
或许是听到她的声音,老先生站在前庭往上看。
“姐小,你找谁呀?”
“伯伯,对不起,我是顾颢的同学,有要紧事找他。请问他在不在?”
“阿颢啊!可能还在睡喔!你进去看看,别大声叫,吵了邻居就不好了。”
“对不起。”
老先生摆摆手又回屋里去了。
邵茵松口气,试了试门把,动了,果然没锁,这些男孩怎么从不锁门呢?
推开门,邵茵故意加重力量将门关上,想让屋内的人注意到她的擅入,以免发生尴尬的情形。
可是,没有反应。
难道他不在?
邵茵狐疑的踏进去,除了邵纬的房间,这是她第一次单独一人进男孩子的寝室,而且还是不请自来,她有些紧张。
看到顾颢躺在
上,她松口气。接着,邵纬的警告进入脑海:别在男孩睡觉时去找他。
邵茵甩甩头,没关系的,他是顾颢,她的好朋友,不会有事的。
她站在
头,发现顾颢睡得很沉,她犹豫着该不该叫醒他?
正考虑着,顾颢突然张开眼睛,与她的视线对个正着。
“邵茵?”他不敢置信的眨着眼睛,不了解这次的梦为什么这么实真。叹口气,他无奈的闭上眼,喃喃念道:“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
“
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邵茵微笑的接下去。“顾颢,我不知道你睡醒之后还会先
诗一下才肯起
呢!”
真是她!彼颢听到笑声马上瞪大眼睛。
“邵茵,真的是你?”
“如假包换。”
这下糗大了,他胡乱想着,昨晚他睡前有没有穿衣服?他一向只穿内
睡觉的。
抓紧棉被,他紧张的看着邵茵“你什么时候来的?”
“来了有一会儿了。我在外面叫门,你房东叫我自个儿进来。”邵茵有趣的看着他慌乱的表情。“你真的被我吓了一跳,对不对?”
对了,昨晚回来时太累了,上衣
掉后便躺下睡着了,顾颢放下心,下意识的又伸手摸摸下半身,没错,牛仔
还穿着呢!
“没有人告诉你,男孩子睡觉时不要去找他吗?”
“有啊!可是现在又不是睡觉时间,现在是下午耶!”
“睡觉就睡觉,午休时间不也一样。”
“可是你又不是别人。”
“好吧!别怪我没提醒你。”顾颢推开棉被站起来,邵茵红着脸马上背过身。
“对不起。你早说不就得了。”
“那不是很无趣!放心,我有穿
子啦!”顾颢套上
头的T恤“好了,可以转过来了。现在,你知道我刚才为什么被你吓得惊慌失措了吧!”
“可是,你刚刚又…”
“姐小,我平常都是只穿BVD睡的。”
“现在我知道了。”邵茵阻止他继续说下去,现在这个话题太亲密了。“我不知道你背诗,而且还是情诗耶!”
“背什么诗,随口说说而已。”
“是吗?我倒是觉得你念得
有韵味的。”
“别说这个了,你来找我什么事?”
“没事不能找你吗?”
“当然可以,只是不像你平时会做的事。”
“好吧!我承认。我只是没地方去,想到你这儿打发时间。”
“打发时间?”顾颢才不相信。“你一向最爱看书的,怎么会想打发时间?时间对你而言,根本不够用。”
“你别管了,陪陪我,好不好?我都快崩溃了。”
“到底什么事?”
“真的没什么,只是我自己老爱胡思
想,自己吓自己。”
“好吧!不说没关系,八成是你和你哥吵架了,清官难断家务事,我才懒得管。”
见她不答话,只是愣着出神,顾颢实在不忍心。
“你想到哪儿玩?”
她摇头摇。
“走吧!老待在房里才会胡思
想,何况我这个狗窝也实在不适合招待客人,走吧!陪我吃饭去。”
“你不先洗把脸?”
彼颢这才想起自己仪容不整,失笑道:“你等我一下。”
邵茵坐在顾颢摩托车后面,冷风飕飕的拂着她双颊,冻得仿佛连思绪也停止了转动似的,只觉得冷。
“想到哪儿去了没?”顾颢由前方丢过话来。
去哪儿?哪儿没人
呢?
“海边,我要去海边。”她喊着。或许海水能平静她的心浮气躁,人家不都这么说吗?
“好吧!”
加足了油门,他们狂飙起来。
彼颢为了发
心中积郁的意失,浑然未觉车子正以危险的速度前进着。
邵茵抱紧顾颢,身边尽是飒飒的风声,风打到脸上甚至觉得刺痛,但她
这种感觉。她知道很危险,可是她不想叫停,那种感觉就像一直郁闷在心中的气,一下子爆发出来,很舒畅。至少,在这个时候,她不会想邵纬可能会遭遇的危险,因为她着实帮不上忙,所以更有着强大的无力感。
就是这种无力感,
得她简直要发疯了、发狂了。
她不知道顾颢飙车的理由,但是她感激他,至少他让她发
了一些冲动,让她有足够的冷静再回去面对父母、面对邵纬。
既然不能帮他,那么,不让他有后顾之忧便是她唯一能替邵纬做的了。
***
“我以为海会很平静的。”邵茵自语又像是告诉顾颢“结果,它却是
涛汹涌,暗
密布,狰狞得让人害怕。”
“也有人觉得它是雄伟而壮阔的,端看你用什么心境去面对它。”
邵茵无语。
雄伟、壮阔?
为什么她觉得一波波的
打在岸上,她就觉得心
痛一下?
为什么昔日碧蓝的海天一
会黝黑而阴暗?
它为什么不能总是平静无波?
为什么不能风平
静?
看那高大的
狠狠的拍击着岸边的岩石,冲
出一大朵一大朵的水花,她丰富的想像力又作祟了。
那不可抗拒的危险正虎视眈眈的监视着邵纬,而邵纬就像是岸边的石块,看似坚固却也
不住大巨的冲击。她多希望自己能停止想像,那只是
溅出的水花而已,不是血。邵纬没事的,他不是保证过了吗?
“我们回去吧!”
“回去?”
“嗯。”彼颢坐下来,看向远处的一个定点。
“邵茵,你知道吗?如果你不想让人担心,就收起脸上愁苦的神情,太明显了。”
邵茵跟着坐下来,眼神茫然的看着海面。
两人就这么无语的坐着,直到天色变暗。
在送邵茵回到家门时,顾颢有些语重心长的告诉她。
“很高兴你有事时会想到我,不管你愿不愿意告诉我究竟发生什么事,只要你需要我,我永远都会在这儿。”
“谢谢你,顾颢。”邵茵感激的说。“你是最好的朋友,真的。”
彼颢微微一笑,抛下一句再见,便骑车离去。
N6ZW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