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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曹侧妃送美妾(二)
  这几天,幽州府城里新奇事一桩桩地冒了出来,惊破了众人的眼珠。

 连到了年节的正日子,有名望又眼明心亮的人家,都没能踏踏实实地过个安稳年。

 依着规矩,腊月二十六起,楚王府的一应属官都要放假,连楚王都收了印,不再处理事务,更不会在这种吉庆的日子处罚官员。

 但今年的年节显然不好过,先是鞑靼人遭了雪灾,冻死了无数的羊马,就打上了边境城镇的主意,掳掠抢夺了无数次,甚至胃口一次比一次大,甚至左相王还叫嚣着打到幽州府城,打开楚王府的宝库。

 这一闹,惹怒了楚王,连年都不过了,筹措粮饷要狠狠教训一下这些蛮人。如此一来,楚王府的属官都没了休假。

 这打仗不是楚王说打就能打啊,最起码要有粮食、银子,还要有能打胜仗的将军兵士。为了谁领兵出征,又是一通扯皮,最后,楚王妃的娘家刘家提出的征北将军穆宣昭,以百战百胜的骄人战绩,得了大多数人的认可,连对他越加不满的楚王,都不得不承认他是幽州的第一悍将。

 大伙儿的好不容易松了口气,哪里想到刚扯皮完,连军令还没签发的时候,又出了大事。

 楚王明面儿上说的是,西林军左将军李季不满这个决议,瞒着楚王,悄悄地带着手下的兵士到了冀州,围了穆宣昭在乐陵的府邸。两人脾气火爆,一言不合,中间再加上冀州节度使崔威的挑拨,动起了手,然后,穆将军一怒之下,杀了曹强和崔威。

 楚王对此事大为震怒,下旨斥骂了通崔威这个死鬼,并罚了李季一年的俸禄和五十军,甚至夺了李季府里的女眷和儿子的诰封和荫职,听着甚是凄惨。

 但,幽州的世族和官员,听了这通解释和对李季的处罚无不嗤之以鼻,罚了再多,却保留了李季的西林军左将军的衔,其他的那些不足紧要,只要留了这个左将军的职务,李季就能东山再起。

 若李季真犯下这么大的罪,杀了他三族都不为过,如此这般似严实宽的惩戒,怕是李季也受了冤枉。

 紧跟着世子的舅舅刘子谦,广发帖子,在正月初四请众人过府听戏,据说,还是两出新排的好戏,一曰《美人叹》,一曰《娇子怨》。

 拿到请帖的人家,看着这明显意有所指的戏名,脸上的笑别提多么意味深长了。

 到了初四那,一辆辆豪华马车,一顶顶华美轿子,堆满了刘家府前空的街面。

 为了让众多贵客坐得舒服,听的享受,刘家挖空了心思,将原先听戏的绕梁阁用厚厚的缎子,隔出了大大小小不等的隔间,里面再置上暖炉,放些瓜果鲜花熏香,这一番布置之后,虽然说不上奢华,但这些客人可以三三两两拉着好之人,单独坐在隔间里,闻着果木的清香,听着戏台上婉转清脆的嗓音,也是很舒适的。

 而且,刘家特意在正中留出了一个足以容纳十多人的大隔间,专为了幽州府城里的头面人物而备。更妙的是,相隔所用的缎子,还可以撤开,若是有人想要和旁边的人交流,只要命侍候的侍女撤了缎子,就可以和旁边隔间的人畅所言了。

 第一出《美人叹》唱过,正中的大隔间里,微妙地安静了下来,刘子谦端起茶盏,言笑晏晏地招呼幽州传承最久、名望最高的六大世家的当家人喝茶,面上一派和煦,看不出一丝的不满。

 “刘兄雅兴,唱戏的花旦,嗓音妙美,身段风,倒和戏中美人有些相像,想来当年惑晋公,以致酿成晋王室大的骊姬,也不过如此,呵呵。”和刘家关系最亲密的戚家家主笑呵呵地点评。

 他一开口,其他的人也都含蓄地说了两句,心里都想着刘家真是憋屈的狠了,竟想出了这法子,戏中的晋公宠妾灭,放任宠妃骊姬暗害嫡子,最后险些丢了江山,让人不能不想到曹侧妃啊。

 等第二出《娇子怨》唱到一半,戚家家主慢慢地摸着花白的胡子,感叹地说道:“卫公宠溺幼子州吁太过了,堂堂一国君王,竟然伏在地上当马给那黄口小儿骑。若不是长子出身高贵,怕是这世子之位都是州吁的了。”

 刘子谦顶着众人灼灼的目光,波澜不惊的开口:“戚兄说的是啊,可这后面的戏更经典。卫公虽然没能立了州吁为世子,可他给了心爱的儿子高官厚爵,以及长子爱护幼弟的承诺,而那州吁的胃口太大,壑难填,最后,竟然害死了长兄,篡了位啊。”

 戚家家主悠悠叹道:“卫公的长子真是仁孝之至矣,侍候父亲极为孝顺,对幼弟州吁也是百般包容,可惜了,可惜了。”

 “戚大人,刘大人,众位大人,岂止是卫公长子可惜了,‘美人叹’中被骊姬所害的晋公嫡子也是一样的冤屈,如此的至纯至孝,一心信赖君父,却枉死在歼妃之手,可叹,可叹。”个性耿直的林家家主,扼腕叹道。

 看完了两出戏,绕梁阁内轰然做响,一些小隔间内甚至能听到拳头击在桌案上的咚咚声,更有些情绪激动的士子,呼唤侍女取来笔墨纸砚,他们要写诗文。

 刘子谦站了起来,朗声说道:“今刘某招呼大家看戏,不是为宠妃骊姬,也不是为逆子州吁,而是为那两位仁孝的公子。如今世道艰难,礼法也崩坏了,但是这仁孝二字,却不能抛费。若是,今与座的才子文豪,能为这两位纯孝的儿子做些文章诗词,既是幽州的一大盛事,也是缅怀这两位公子的盛事,刘某不胜感激。”

 戚家和林家的人都拱手道好,其他的家族,看着团团作揖的刘子谦,暗骂他狡猾,弄出了这么大的阵仗,直白地将曹侧妃和三公子比做了国的歼妃逆子。

 他们还等着这两出戏传到楚王耳里闹出大热闹呢,结果,刘子谦话锋一转,将锋头指向了仁孝二字,闭口不谈骊姬州吁,更是不提一字曹侧妃和三公子。

 这下子,等这些文章诗词传了出去,幽州凡是识字的人,能不将世子和这两位悲情公子联想在一起吗?尤其是在发生了李季的事之后,楚王的解释他们傻了都不信,没人指使,李季他敢围了穆宣昭的府邸,敢伤了穆宣昭?

 穆宣昭又是世子的武学师傅,杀了他,就是重创了世子,对付了世子,谁得利,有脑子的人一看就知道是三公子和曹侧妃。

 结果,穆宣昭大难不死,躲过了这一劫,楚王还要指着他对付鞑靼人,暂时动不了。可就这样,楚王也不舍得惩戒三公子和曹侧妃,反而是受了委屈的世子,被狠狠训斥了一顿。

 这人心啊,一旦偏了,连眼睛都跟着偏了,反的成了正的,正的反而成了反的。可碍着父子尊卑的名声,世子只能咽下这委屈,连句不满的话都不能说。

 刘家也只能借着这两出戏,用幽州的士子文人的口,为世子表一表这委屈了。

 肚皮里腹诽归腹诽,面儿上还得装的若无其事,多多少少地要说几句,夸一夸戏文里的两位孝子,毕竟世子是正经的嫡长子,母家又是幽州的第一世族,和三公子相比,他们这些没有军功的世家,还是要靠着世子。

 刘家的这两出戏闹出的动静极大,《娇子怨》刚刚落幕,楚王府里的所有主子,都拿到了完整的戏词。

 曹侧妃屋子里的瓷器又要重新换一遍,留下满地狼藉,曹侧妃带着人风风火火地冲到了三公子的东紫院,而后差点将东“紫”院变成了东“红”院。

 三公子李旭气平静下来的时候,东紫院里悄悄地拉下去了两个打的血模糊瞧不出模样的丫鬟。

 不过,随着曹侧妃火速新配了两个杏眼桃腮的美貌丫鬟到东紫院,所有看到的人都一致地忘了那两个抬走的丫鬟,甚至都闭口不谈霓人二字。

 除了病了三天,人瘦了一圈,小脸还没有巴掌大的琪人,偶尔会想起曾经有个经常和她作对,长得明又泼辣的“好姐妹”霓人。

 和三公子只能拿身边的人出气不同,楚王提着刀直接冲到了世子李昀的院子里,口口声声要打杀了这孽子。

 早早就来到儿子屋子里的楚王妃,伸出素白的手腕,握住刀刃,冷冷地道:“王爷,昀儿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坏事了,你要杀了他!”

 楚王眼珠猩红,狠狠地用眼刀剜着楚王妃:“刘氏,你生的好儿子,阴险狡诈,违逆父亲,李家的脸都险些让他丢光了,本王再不能容他了。”

 “父亲,儿子到底做了什么,你要亲手杀了儿子。你是我的父亲啊。”李昀眼眸里带着深深的哀痛,虎毒尚且不食子,楚王却要亲手杀了他!

 “昀儿,退下。你是告祭了祖宗的世子,是李家的嫡孙,你父王现在受了蒙蔽,脑筋不清楚了。圣人有言:‘小杖受大杖走’,为了你父王的名声,为了李家的名声,楚王府绝不能有父杀子的丑闻。来人,带世子出府避祸!”楚王妃面不改地喝令心腹将哀痛绝的李昀带出了王府。

 楚王大怒,转身追,刀刃却被楚王妃死死地抓着,而除了他,王府的护卫没一个敢真的死命拦住世子,不过是做做样子,还没碰到世子的袍角,就滚在了地上。

 楚王的脑子里还绷着最后一弦,不敢真杀了楚王妃,只能红着眼睛看着李昀一路远走。

 世子逃了,王妃杀不得,楚王咆哮着要拿了刘子谦,一路怒火高涨地冲回了明心斋。

 “王妃,王爷要杀舅爷,这可如何使得?”

 “他不敢,大哥不过是请人看了两出戏,既没有偷出兵符,又没有陷害大将,甚至连上表都没有。若是如此他还要责罚刘家,整个幽州的世族都会寒了心,他王爷的位置也别想做的安稳了。”楚王妃早已磨没了最后的一点夫之情,和楚王几乎成了仇人,冷笑着说道。

 “王妃,您且忍一忍,这药粉沾到伤口上有些疼。”芍药取来伤药,小心地给楚王妃割破的两手指上药。

 “你只管上药,这治病的药疼才对了,越疼才越有效,越疼越能死了心。”说到最后,声音低低的,自己的儿子什么情自己清楚,希望今天之后,昀儿彻底痛醒,不要再在楚王身上寄托濡慕之情了。

 明心斋里,楚王厉声道:“来人,传本王的谕令,将刘子谦以及刘府的成年男子都捆了来。”

 接令的人看了看一旁死命劝着楚王的幕僚,踌躇了几步,慢慢地挪着。

 “王爷不可,刘家没有大错,没有罪名,怎么能将刘家的男丁都拿下?”

 “是啊,王爷,凡事都有规矩,刘家的成年男丁身上都挂着官职,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西林军没有权力直接捉拿官员。若是强行冲入刘府,就是西林军的错处了。”

 楚王咬了牙:“那就任刘子谦侮辱本王,本王却耐何他不得。”

 “王爷,小不忍则大谋,现在实在不是动刘家的时机。”

 “是啊,王爷,自古成大事者都擅忍耐。”

 “本王忍不下去了,你,用刘子谦大不敬的罪名拿下他。”楚王怒喝。

 “不可,王爷,大不敬只能是忤逆皇上的罪名,您万万用不得。”这下子两个幕僚惊得脸色都白了。

 “皇上?幽州已经十年没有过赋税,更没有理会过朝廷的敕令了,早就是幽州的土皇帝了,本王用个大不敬的罪名又有何不可?”楚王越说越动心。

 “王爷,自古名不正则言不顺,哪怕您是幽州实质上的皇帝,可现在您还是朝廷册封的藩王,您依然不是名义上的皇帝,不能僭越。”

 “如果本王做了皇帝,是不是就能行使皇帝的权力了?”

 “理论上是的。”

 “好,本王就暂时放过刘家。”楚王心中的野望如疯长的野草,分不清前面是否险恶,只一味野蛮地生长。

 两位幕僚心中掠过不安,可他们又劝不下楚王,只能沉默。

 “本王如果要称帝,需要准备些什么?”楚王目光发亮。

 “王爷,其他的事情慢慢准备也可以,眼下却有一桩大事拖不下去了。”

 “哦,什么事情?”

 “带着王爷您的亲笔手书,和大批的礼物前往冀州,慰问穆宣昭将军,不能让他寒心。自古千军易得一将难求,穆将军是将才中的将才,后王爷若要实现心中大志,离不得穆将军。”幕僚劝解道。

 “本王已将这事交给了旭儿,等过了年,再让他出发。既然你这么说,那就让他后天启程吧。”楚王微微皱起了眉头,明白要笼络穆宣昭是一回事,但他一个藩王被迫着向一个将军低头,心里的滋味却是不好受。

 “王爷英明。”幕僚看着楚王的面色,咽下了三公子不适合的话,违心地夸赞。

 “你们下去吧。”

 “是。”

 楚王挥退了幕僚,称帝的野望让他暂时将对刘家的恼恨放在了一边,但他心里依然有着些不舒服。

 “你去三公子那里,让他做好准备,后启程到冀州。”

 “来人,传歌舞。”

 明心斋里一时莺歌曼舞,气氛离。

 东紫院里三公子李旭得了吩咐,恰好曹侧妃也在,不由焦声问道:“母亲,你那问我都带些什么东西过去,我说都是些金银玉玩,你便让我再等一等。现在,父王定下了后启程,可再耽搁不得了,你到底要备些什么,准备好了么。”

 曹侧妃横了他一眼:“什么大事,值得你急成这样?咱们横竖已经和穆宣昭结下了死仇,这次你去冀州,也不是冲着和他泯恩仇的。不过是你父王用惯了他,一时半会不放心别人,才给他个台阶下罢了。”

 “这些我的知道,以我的意思,直接结果了他最好。可,母亲今天刘家的戏本你也看了,刘家的人竟然将我比做州吁,眼下却不能再违了父王的命令,不能杀了他了。”李旭气恨道。

 “那就暂时留着他,他不是说受了重伤了么,管他是真是假,咱们一定要让你父王相信,他真的受了重伤,这样短时间内他别想回来掌兵。你再趁势推举个能打仗的,既解了你父王的急,又能拉拢人,一举两得的好事。”刘家的戏本人的确让曹侧妃生气,可气过了之后,她更害怕了,怕万一世子即位,王妃饶不了她。‮大巨‬的恐慌之下,她一定要将李旭推上去,只有李旭成了下任楚王,她才能继续锦衣玉食,奢华享受。

 “母亲说的是,可你到底要准备什么。”李旭一边‮奋兴‬地想着无比美好的前景,一边又好奇曹侧妃到底要做什么。

 “一个女人。穆宣昭在幽州的红颜知己,你一块带过去。”曹妃染着大红蔻丹的手指抵着下颌幽幽地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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