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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第一章】

 “为什么…为什么要如此苦苦相,你我同为夫君的人,一一妾共事一夫有何不好?况且我从未想过以正身分你,将来你的儿子长大了我也会记在名下,让他成为丁爱嫡子,为何你仍容不下我?”

 神色憔悴的‮妇少‬白着脸,仅以一毫无点缀的素簪绾住一头干枯的长发,她的发丝原本也是乌黑如墨,却在深宅大院中逐渐枯萎,失去光泽。

 她面颊微微凹陷,双腮黯沉无光,肌肤也略嫌糙,完全没有十七、八岁女子的朝气,一副老树将凋的模样,噙着泪的双瞳里是不解和愤怒,以及天地虽大却无处容身的惶惶然,何去何从之在他人手中,而她无力扭转即将来到的休弃。

 一直以来,以夫为天是裘希梅的信念,她相信只要做好分内的事,就算不受丈夫的喜爱也能熬出头。

 岂料丈夫非良人,他一心恋慕着如花表妹,无视子的存在,甚至为了表妹休,只因他要将妾室扶正,而她挡了他们的路。

 这是她的错吗?

 她的曾曾祖父裘败海是本朝开国功臣,受封为兴昌伯,在如此的盛宠下原该家业兴旺,一如封号般昌盛风光,谁知传到父亲这辈只有一嫡一庶两个儿子,子嗣不旺,人丁渐凋零,走向衰败之路。

 父亲便是府中庶子,与身为嫡长子的大伯父相差十来岁,大伯父因婚后多年无子,一度将爵位让予父亲,以延续荣宠,不致百年之后无颜面对祖先。

 但就在大伯父已写好奏折,打算上奏承爵一事时,忽闻大伯母有孕在身的喜讯,此事因而搁置,未再提起。

 之后大伯母产下一子,父亲袭爵的事就此化为乌有,他们一家人处境便尴尬起来。

 儿子尚幼,加上大伯父渐渐年老,体弱多病,唯恐爵位被正值壮年的庶弟夺走,一向照顾父亲的他竟在大伯母的怂恿下提前分家,仅以一处宅子和千两银将之打发。

 父亲原本等着袭爵,错过了科考,无功名在身,难以谋生,幸好受到内阁阁老王大学士赏识,成为旗下幕僚,一家子才有了庇护,过上几年舒坦日子。

 可惜天有不测风云,大伯父不久后因病去世,接着不到一年,她的爹娘双双因意外亡故,她带着一双年幼弟妹旁徨无依,将家中所剩无几的银两办了爹娘的葬礼后,已是阮囊羞涩了。

 不得已的情况下,姊弟三人只好腆着脸回到裘府请求收留,孰料心狭隘的大伯母以早已分家为由拒绝了他们,并扬言兴昌伯没有上门打秋风的穷亲戚,要他们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别弄脏了他们裘家的门,招来晦气。

 至此,她唯一的出路只有千里迢迢投靠自幼订亲的丁家,也就是父亲的至亲好友—丁旺海。

 丁旺海本是名富商,经人介绍而与父亲结识,两家越走越近,还订下娃娃亲,让刚满一岁的她与长她五岁的丁立熙缔结婚约。

 之后,父亲不辞辛劳为丁旺海谋了个知县的官职,得了官位的丁家便搬到江南地带,往后几年仍时有往来,逢年过节互送礼品时鲜,即便分了家也未断绝联络。

 丁家收留了他们姊弟三人,她也依照婚约嫁给了丁立熙,只是没想到…

 “呵,你这句话问得着实可笑,凭我出色的外貌和过人手腕,以及前人未有的才情,你有哪一点够资格与我相提并论,我看起来像是从你口中拾得残羹剩肴的人吗?我的儿子就是嫡出,没有第二种可能。”

 “你…你说什么”裘希梅面容又白了几分,嘴咬出一道血印。

 “什么一一妾我不希罕,我要的是全部,通房、姨娘一个也不许,这男人是我的,我一个人独有的,谁也不能分享,包括你这个下不了蛋的下堂妇!”洪雪萍猖狂的大笑。

 “自古以来男子三四妾实属平常,哪容得你专宠枕畔,这是嫉妒,犯了七出之条…”她的丈夫便是以无子、嫉妒等罪名休了她,更以无中生有的不孝夺去她正室之名,教她一无所有,背负种种骂名而下堂。

 “哈!你这傻子还不懂吗,七出之名是针对你而言,是要休离你的借口,至于我现在是丁家的新夫人,有了儿子傍身,丈夫、婆婆全站在我这边,有谁还会在意你的死活?”所以她最好有多远滚多远,省得碍眼。

 “你…你们不可以这样对我,我没有做错事…”一旦离了丁爱,她的弟弟妹妹要怎么办?

 “你的存在便是一大错事,挡了我的路更是大错,看在你这么可怜的分上,我不妨告诉你一件事,你过门不久就被夫君的通房下了寒药,几年来不间断的服食,你的宫寒之症已严重到无法受孕的程度了。”

 那时她已瞧上表哥,正室之位誓在必得,在得知表嫂被下了药后还顺势一帮,一面让表嫂的‮子身‬怀不上孩子,一面和风俊俏的表哥勾搭上,为的就是母凭子贵踢走元配。

 果然,她成功了,得婆婆喜爱,表哥的心也在她身上,再加上一举得男,在丁爱之中她还能不呼风唤雨吗?如今只要把碍事的人踢出去,这府里就由她做主了。

 “什么”她再也怀不上孩子了?

 裘希梅面无血,瘦弱的身躯摇摇坠,几乎要晕厥,豆大的眼泪滑落双颊。

 “没有你,没有其他人,就我和他,你们口中的妾同夫我会彻底推翻,他只能有我一个人,再无旁人介入,我要一生一世一双人,听见了就给我放聪明点!”

 裘希梅站在庭院中,仰望着远处,感觉身处梦中,明明该死去的她,一睁眼却回到了洪雪萍尚未出现的新婚之时,洪雪萍…她不回想着洪雪萍曾对她说过的话。

 那句“一生一世一双人”给了她极大的冲击,她本来想也不敢想与夫婿之间心心相印,能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已是心满意足了,哪敢奢望风的丈夫只守着她一个人过日子。

 但不可否认,那女人的话如同一粒掉落心田的种子,在她以夫为天的传统观念中生发芽,益茁壮,让她对婚姻有了新的想法。

 她若没记错的话,洪雪萍是在她过门一年后以养病为由来到丁爱,她母亲还特意稍信给婆婆鲁氏,望其收留体弱的外甥女在气候宜人的江南休养,并嘱咐要格外照顾,万不可受一丝委屈。

 而今她嫁进来尚不满一年,换言之,此时的丁爱并无洪雪萍这个人,她还来得及做准备。

 不是她容不下洪雪萍,而是洪雪萍容不下她,为了一个正室之位,不惜伤害别人也要得其所求。

 不过这次不一样了,她已经知晓洪雪萍为人毒,她不会再傻傻地被蒙骗,当她是好姊妹般对她推心置腹,那个眼中只有表妹而无发的男人她也不要了,谁要谁拿去。

 白雪皑皑,在阳光的映照下十分扎眼,几点红梅破雪而出,雪白枝头上的点点红,有如那朱红大门上的新漆。

 恍惚间,裘希梅彷佛看见灰色高墙外那棵高过屋檐的老槐木,一朵朵的洁白槐花从她头顶飘落,她用一条麻绳吊死丁爱门口,卒年十九…

 “姊姊,姊姊,你在看什么,树上有小鸟吗?大夫说姊姊的‮子身‬还没好全,要吃药,不可以吹风。”

 一只软小手扯了扯裘希梅的湖水蓝长裙,她从伤怀中回过神,出浅笑。

 “小避家婆,姊姊不过出来透口气,瞧你,人小表大的管起姊姊来了。”裘希梅拧了拧妹妹裘希兰的鼻头,牵着妹妹回房。

 “姊姊不乖才生病,要听话,吃很苦很苦的药。”

 一说到吃药,跟在裘希兰身后的五岁男童小脸立刻皱成一团。“不要,不要吃药。”

 裘希梅笑了笑,长相一模一样的裘希兰、裘希竹是孪生姊弟,两人出生相差不到一刻,姊姊裘希兰是鬼灵,惯会装天真善良的模样来欺世,而弟弟裘希竹的纯真良善不用装,乃是本,呆呆的样子教人一见就喜爱,忍不住想捏捏他的脸颊。

 一慧黠、一憨直,双生姊弟同样惹人疼爱,丁爱内无人不疼宠他二人,除了鲁氏以及丁立熙。

 尤其是鲁氏,对于媳妇没有嫁妆,连带着还要收容两名外人一事耿耿于怀,她心里的闷气无处可发,只好不时找新媳妇的麻烦,变着法子给人添堵。

 譬如儿子未成亲前就先几个丫头在身边伺候,还在新婚期间便停掉避子汤,表明谁有孕便升为姨娘。

 鲁氏是商家出身,不喜名门大家的闺秀,她觉得进退有度、举止有大家风范的裘希梅是来她的,权贵之家的‮姐小‬比对言行鄙的商家女,她大大的落了下风,不摆足婆婆的架势来个下马威,后还不被媳妇骑到头上?

 除此之外,裘希梅的嫁妆少得可怜,根本无法对他们丁家有帮助,让她对这个没半点用处的未来媳妇很是不满。

 爱屋及乌,恨花连盆,鲁氏对媳妇看不顺眼,自然而然对“陪嫁”的裘希兰、裘希竹没什么好感,勉强收留是顾及丈夫在官场上的声名,要不早撕破脸将人赶出去,见不得外人耗她家的米粮。

 “姊姊不是不乖才生病,是不小心受了风寒又刚好‮子身‬不适,这才病情加重,差点一病不起。”幸好她撑过去了,没败在一场算计中,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抚着幼弟的头,裘希梅畔的笑意转淡,轻轻一抿,出一丝丝悲凉的涩意,苦水暗

 新婚燕尔,她和丁立熙虽未深情相许,却也有几许甜蜜,直到洪雪萍到来,原本堪称和谐的夫生活才有了裂,产生始料未及的变化。 n6Zw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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