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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尽管如何的后悔及不愿,时光仍是悄悄的飞逝,终于来到这一天了。

 卫书娴近乎麻木的接受一切既定的仪式,从戴上凤冠、披上霞帔,到拜别双亲,双脚踏上红轿子,她就像个木雕的娃娃般,双眼空,毫无生气。

 她的沉默寡言,教一旁的人看得担心不已。

 离起程的时刻还有一炷香时间,卫母低声道:“娴儿,娘再问你最后一次,真不后悔?”

 尽管卫母生豁达,但面对这很有可能与唯一爱女诀别的场面,不免泪如雨其实,大伙儿心底明白得很,卫书娴这趟嫁过去,很有可能是死别啊!整个鹰扬府没人笑得出来。为什么皇上选上的,竟是平易近人、落落大方、和善可亲的卫‮姐小‬呢?

 为什么呢?

 “娘,娴儿不早说过吗?既得不到衷心所愿,不论身处何处…都是一样的。”

 她的心已死,只求早离开这伤心地。

 不论嫁得多远,只要不再见到“他”心口上的伤总有愈合的一天吧!她如此想。

 “你这傻丫头…”卫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答答的“都已经陷得这么深了,为何不同爹说一声,叫你爹替你做主。这尹校尉也真是的。”

 世上还有比她更可悲的娘亲吗?直到女儿出嫁前夕才知晓女儿芳心所许何人,却为时已晚,无计可施,只能眼睁睁看宝贝女儿嫁到东突厥去,伺候那番王。

 卫书娴惨然一笑,由父亲做主吗?得不到真心的婚姻,不值得她有一丝丝的期待。

 “时辰到了,新娘子该上路了。”

 前头传来媒婆的催促声,打断了母女两人话别的时刻。

 “娘,你和爹要多珍重。”卫书娴出近来难得一见的笑容,然而笑中竟没有一丝快乐。

 这是一个新嫁娘该有的表情吗?

 卫母为女儿的痴傻感到心痛难当,而她能做的,竟只是看着女儿覆上红头盖。

 媒婆立即来将轿帘放下,转身讨喜道:“恭喜卫将军、卫夫人,从此卫府飞黄腾达,咱们洛城今可全沾光啦!”

 看这媒婆夸张的笑容,卫母直想给她一粒拳,却被丈夫看穿了心事。

 “夫人,赏银。”卫刚虽不舍,但毕竟是统率左右龙武军的大将军,喜怒哀乐丝毫不表现于刚毅的俊脸上。

 凡事以大局为重,不得以戏耍心待之。卫母深知这一点,心不甘情不愿的掏出袖袋中的钱袋,叮咛道:“好好照顾我女儿。”

 这红袋沉甸甸的,赏银肯定有百两,媒婆乐得合不拢嘴,急忙点头称谢,到前头忙去了。

 和亲可是一项重大的事。在皇上的叮咛及卫府的张罗下,共派出一百二十位卫军随行护驾、一百辆马车运送嫁妆、一百六十六人吹奏喜乐、六马车的女婢随行,声势颇为浩大。

 鞭炮声轰隆隆作响,炸得卫书娴的思绪飞。

 “‮姐小‬,你还好吧?”小呆是卫书娴的贴身女婢,才得以同主人一同坐在喜轿内,此刻正忧心忡忡的望着卫书娴。

 卫书娴摇摇螓首,心中百味杂陈。

 “钦差大人,全部整装好了,待你下令便出发。”

 “好,上路吧!”

 外头传来尹阙依然低调的嗓音,卫书娴听闻,真不知自己的心口上又要淌下多少血泪来!

 究竟是他真的无情,抑或两人真的无缘?

 就在喜轿抬起时,远远的传来一声悦耳的女声。

 “慢着,停轿。”

 这人的声调,除了她那凡事坐不住、老爱胡搅蛮的嫂子蔺少仪外,不做第二人想。

 尹阙勒住缰绳,挥手示意将喜轿放下。

 “少夫人,时辰已到。”他皱眉道。

 蔺少仪不甘示弱的挑起柳眉和他相“瞪”“你那是什么表情?难不成你怕我会把新娘子拐跑不成!瞧你,少夫人叫得如此别扭,额头都快筋啦!”

 顿时,尹阙哭笑不得。

 “不是,属下是怕少夫人动了胎气。”要是伤了肚内那块龙种,任何人都担待不起啊!再说,昨儿个夜里才听卫子云发下重誓…在这最重要的前两个月,一定要把他那活泼好动的小子给绑在上,以确保肚内胎儿无事。

 怎么…今儿个一大早就见着少夫人,此刻她还一蹦一跳的。

 “多谢关心啦!我们‮子母‬俩命硬得很呢!”蔺少仪得意洋洋的往前迈进,倏地,她一转身,纤纤玉指指着尹阙,神色严肃。“还有,你。”

 尹阙一愣“我?”

 “对,就是,你马上把你那见鬼的、该死的、扭得七八糟不能再扭的眉毛给我扳回原位,否则,我找位剃头师傅把你眉毛给剃啦!”

 什么?尹阙闻言一愣,眼中大有“少夫人,你何苦整我”的神情。

 蔺少仪得意的盯着他瞧,表明了“只要你哪天让娴娴开心的话,我就考虑放了你”

 却见尹阙神色不自然的撇过头去。

 臭、男、人!蔺少仪自知没搞头了,转而走向喜轿,掀开轿帘,整个人坐了进去。

 “哇!你是我见过脸色最臭的新娘子了。”她咋舌道。

 卫书娴毫不客气拿白眼瞪她。

 “‘嫂嫂’,你穷极无聊,没事找我寻开心吗?”难道仪仪不了解她的心已碎吗?

 蔺少仪却笑得灿若朝阳。

 “由洛到东突厥,快则一个半月,慢则两个月,娴娴,你还有足够的时间可以证明那个二愣子对你有没有感情。哟!两个月哩!足够你们两个你侬我侬得共度美好的时光。”

 天!卫书娴真是甘拜下风了。

 “你在胡扯什么?!”现在这个情况,嫁或不嫁岂是她一人可以决定的。她是前往和亲的宁安公主耶!身负重责大任,哪能说不嫁便不嫁的。

 “来,别紧张,我这有三封书信。遇到危险时,你逐一拆阅,便可化险为夷。”

 蔺少仪神秘兮兮的递给她三只红纸袋,里头均有一张信笺。

 这蔺少仪又在搞什么名堂了。

 未料,蔺少仪笑眯眯凑近她的耳悄声道:“娴娴,你净可放心,这两个月,你当是去游山玩水吧!我和缨缨已经暗中买通了杀手,在你到达前,那个什么老番王早就去见阎王啦!你也不用和亲了。”

 卫书娴一听,吓白了一张俏脸,但稍后伴随而来的,竟是一丝希望悄悄升起了…“停轿。”

 卫书娴摘下了凤冠,透过喜轿的小窗口,整颗头颅几乎往外探了出去。

 “‮姐小‬,危险啦!”

 小呆惊慌失措的扯住‮姐小‬的‮子身‬,深怕公主一个不小心便跌个狗吃屎。

 “哎哟!我说停轿、停轿,听到没有,给我停下来啦…”

 察觉轿子依然以缓慢的速度前进,卫书娴火了,干脆奋力的跺着双脚,这惊人的晃动,足以惊骇四周的人,包括小呆在内。

 “‮姐小‬,你这是做什么?”见阻止不了,她急忙掀开轿帘喊道:“你们还不快停下来,难不成希望公主摔下轿去吗?”

 这句话有十足的吓阻力,轿子马上停下,十六名轿夫面面相觑。

 起程的这两来,这宁安公主已用了这方法成功的下轿达三次以上,而这一次,又是为了什么?

 第一次是在大街上为了买一串玉兰花;第二次是为了施舍铜钱给乞儿;第三次是为了看晚霞,而现在呢?难不成是为了看太阳吗?

 总之,起程才第二,大伙儿已察觉到公主十分的不合作。

 而这份不合作及紧张的气氛,全是由一人引起的。

 “‮姐小‬,又有什么事了?”

 喏!就是眼前这男子。

 轿帘才一掀开,卫书娴很满意的看到尹阙一脸不悦的神色立在眼前,可见喜轿才发生一点小騒动,在前头的他便马上策马折回,速度之快,令她感到满意极了。

 但,她仍是板起一张脸。

 “我现在可不是什么‮姐小‬了。”她厉声指正。

 尹阙下满腔的无奈。“是,属下知错。请问公王又有何吩咐?”他心底明白,她的怨、她的怒全因他而起,所以,她所有的不快他全盘接收便是了。

 卫书娴昂起下颔,纤纤玉手指向远远的、被喜轿的騒动而吓得立在一旁发愣的小贩,道:“我闻到好香的包味,饿得我四肢无力,我要吃包。”

 就为了区区一个不值十文钱的包!

 尹阙顿时觉得浑身无力,幸好他们已来到城外步入郊道,否则不知会引起多大的騒动。

 “公主,你若是累的话,前处不远的地方有个茶棚,到时…”

 “我才不要。”卫书娴打断尹阙的话,赌气道:“我、只、想、吃、、包。”

 “这…”“、包。”卫书娴重复道。

 四目相望,气氛处于惊爆点,最后,还是尹阙举手投降。

 “好!我去买,请公主好好的、乖乖的待在喜轿上,属下马上就回来。”

 什么嘛!那是什么命令的语气,什么叫乖乖的、好好的?当她是五岁女娃儿那么好使唤吗?

 她…偏…不。

 尹阙策马步向小贩,高大英俊的姿态带给小贩无比的迫感,就在小贩用纸袋包好两个包,尹阙正付钱时,一袭红色的倩影飘过他的眼角,神速的接过包,转身往一望无际的草地走去。

 尹阙登时瞠目结舌。

 “该死的!”

 卫书娴仿佛当他不存在似的,接了包就往喜轿相反方向的草原走去。

 尹关将铜板丢给小贩,马上跳下马背,三步并做两步快速的追上了卫书娴。

 “‮姐小‬,你别玩了,快回轿吧!”他真正想说的是:你就别再玩我了,爱上不能爱的你已是我一辈子的痛了,还得忍受你不时的恶意捉弄。

 他是个堂堂男子汉大丈夫,莫非真要他将崩溃、痛苦的一面给她看吗?

 卫书娴缓慢的回过头,低头望着拉着她的衣袖的‮大巨‬手掌一眼,倏地,冒出一句官话。

 “我乃当朝的宁安公主,你居然胆敢冒犯本宫。”

 她说得煞有其事一般,害得尹阙当场愣住。卫书娴乘机捧着包坐下,拿出其中一个,嚼得津津有味。

 尹阙回过神来,顿时发现自己已冒了一身冷汗。

 从小到大,卫书娴等于是在他保护的羽翼下成长的,她的子,他可说是摸得一清二楚,她向来直来直往,从不转弯抹角,只需瞧她一眼,便晓得她在想什么。

 而现在,那个坦率的书娴何时学会耍心眼,这行为往往只有在少夫人蔺少仪的身上才看得到,而现在…他应该相信“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至理名言。

 “要不要,分一个给你?”

 就在他发愣的当儿,一个热腾腾的鲜包递到他眼前,他不傻眼了。

 “‮姐小‬,我…”

 “闭嘴!如果你过来不是陪我一同吃点心、看风景的话,马上给我滚回马背上去。”卫书娴没好气的警告他,鼓的腮帮子和扁起的红,看来格外人。

 尹阙向来冷静的心意外的漏跳了一拍。

 这是打从长安回来,卫书娴首度以较和善的语气对待他,他不开心极了。

 但,就算他的心在笑,脸上的表情依然保持一号酷样。

 他默默的接过包子,不过,心已热络了起来。

 “‮姐小‬,时候不早了…”笨,你是猪啊!尹阙暗自低咒骂了自己,痛恨自己笨拙的口舌。

 而这一点,不知伤了书娴多少次少女心,大概多到连他自己都数不清了。

 闻言,包子变得难吃极了。明知是他口拙,但她还是恼得一肚子火。

 俐落的站起身,她笔直的朝喜轿走去。

 “‮姐小‬。”他知道自己又惹她生气了,他真是恨死自己不经思考的言语。

 “干嘛?”她站住脚,但没回头看他的打算,免得看了之后会气得脑溢血。

 “尹大人,你不是说‘时候不早了’吗?我乖乖的回轿上,这总行了吧?哼!”讽刺的说完,她马上毫不留情的走回喜轿。

 罢坐定,小呆马上投以焦虑的神情。

 “‮姐小‬,你…没事吧?”瞧这气氛,尹校尉肯定又挨了几记“闷

 这臭丫头,胳臂净往外弯,成天只会担心那笨拙的大木头,到底谁才是她的主子?

 卫书娴狠的瞪着她,把只吃了一口的包子拿到她嘴前。“吃掉。”

 “为…为什么?”她又不饿。

 “免得你像只麻雀在我耳边啾、啾、啾的叫,烦死人啦!”

 我?小呆真是有理说不清,但她明白一件事…‮姐小‬目前处于不讲理的时刻,千万不要跟她争,否则倒楣的准是自己。

 小呆只好认命的啃着那早已冷掉的包子。

 接下来的时刻,卫书娴很意外的没出任何“状况”一直乖乖的待在喜轿内,这令尹关在感到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另一股落寞的感觉又强烈的往上窜。

 不可否认的,卫书娴刻意拖延行进的速度,令他心底有一丝丝的快!

 但,那又能如何呢?一到达东突厥,她仍必须成为喀瑟乌税哈的子,一个番王的子,尤其是一个好、懒惰的老头的子。

 这一想,他不知自己是否能忍受这样的事实。 n6Zw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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