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秋展风进屋的时候,炕上的林清波正用被子把自己从头到脚盖得严实,看样子是还在羞恼。
他没敢吱声,只是在炕头安静地坐下陪着她。
林清波自然是听到他进来的声响,只是她现在真是有些没脸见人,但一想到会被误会都是因为这个家伙,心里的火气又忍不住往上升。
“什么嘛,我才多大就以为我跟你行女男之事,婆婆他们怎么会这么想我啊…”她有渴饥到那种程度吗?
秋展风只是垂眸无声的笑,并不言语。
这个时候,她只是想发
一下心中的不满,若他真的应声她才会更恼。
“再说,我们又不是情侣关系,他们到底怎么会想到…”简直不可理喻啊。
秋展风的眼皮动了动,仍旧不语。
林清波猛地一把掀开了被子,坐起身盯着他,有点儿咬牙切齿地道:“都是你,如果不是你一直对我不避女男之嫌,还喜欢动手动脚的,婆婆他们也不会误会。”
秋展风摸鼻子。
“你以后对我规矩些,我还想留些名声让人打听呢,听到没有?”
“听到了。”
“哼,气死我了。”
秋展风掩
笑,没敢抬头。
“难道说,女孩子十一二岁就…”她说不下去了。
这回,秋展风倒是接了话头,“寻常人家的女子,十二三岁便已聘礼,十四五岁嫁的人不知凡几,十七八岁嫁人便已算晚了。”
这万恶的古代,这是害迫未成年少女。
瞧她一脸的愤愤不平,秋展风笑道:“富贵人家的女儿十七八岁出嫁倒是不少,双十而嫁也不在少数,毕竟不在乎那点迟嫁罚银。”
林清波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你在说我爹不在乎出罚银吗?”
“我有说吗?”
“出去,不想看到你,罪魁祸首。”
这个时候,秋展风是不想撞刀口的,自然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乖乖地离开了房间,到院子里去吹风。
铜镜磨得再是光亮,也不如后世的水银玻璃镜,看人总显得有点朦胧美。
林清波将一支白玉凤尾簪稳稳
入发髻,顺了一下耳畔的秀发,抿抿
,又看了眼镜子里的人,然后
口气,转身拿起一旁的行囊向门口走去。
临开门前忍不住又
了口气,才坚定地拉开了房门。
门外的秋展风闻声回头,然后楞住。
原本的
衣布裙换做了杏黄衫裙,
畔环佩轻垂,下坠
苏在风中微微轻
,一头乌发绾了一个简单的发髻,束以飘带,其上
了一支白玉簪,简单清
又不失雅致,耳上却无环。
她将行囊往肩上一背,一截衣袖滑落
出腕间的绞丝细金镯,在阳光下显得金光耀目。
豆蔻年华的少女,犹如一枝缓缓绽放的娇花,散发着
人的清香,引得路人想要上前攀折在手,让那怒放后美丽的花只属于自己。
“怎么了?”见他发怔,林清波有些纳闷,“我这身打扮很奇怪吗?”
秋展风微笑,缓缓展开手里的折扇,道:“看惯了你荆钗布裙的模样,突然看到你换了装扮,有些不适应罢了。”
林清波不由一笑,“其实,我自己都有些不适应呢。”
秋展风会意的笑了。
“阿波。”
林清波看到来人,收敛了脸上的笑,恭敬地执了弟子礼,“公公、婆婆。”
“你陪我们这么久,也该回去看看亲人了,路上一切小心。”
“阿波知道。”
乔小娇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道:“照顾好自己,有空记得回来看看我们两个老家伙。”
“知道。”
“去吧。”
林清波用力抱了一下师娘,然后退开两步,冲他们夫
二人粲然一笑,“阿波走了,公公、婆婆保重。”
公孙明握住
子的手,冲徒弟点点头。
林清波最后跪下给他们磕了一个头,起身之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处自己生活了近十年的小院。
一直到出了小镇,林清波的脚步才缓缓慢了下来,转身望着远处的小镇,默然无语。
直到一只手替她拭去了不知何时
出的眼泪,她才像是终于回过了神,一巴掌就拍开了那只爪子。
“我这是好心没好报啊。”秋展风头摇感慨。
“你还跟着我做什么?”
“当年是我送你到这儿来的,现在我再把你送回家,也算是有始有终。”
林清波斜睨他一眼,“你有这么好心?”
“疑心病真重。”
“那是因为你有前科。”
秋展风被说得哑口无言。
“好了,咱们就桥归桥,路归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吧。”她可没想去闯江湖,而他已经在江湖泡了这么久,跟他一起一不小心就会被扯进江湖那个大坑里,她才不要。
秋展风一把就将转身就走的小丫头给扯了回来。
林清波没提防地被他给拉了个正着,一下就撞上了他的
膛,立时便恼了,“干什么?”
“江湖险恶,还是我送你回去的好。”
林清波眼波一转,“送我也可以。”
“哦,有条件?”
“上道。”
“是什么,说说看。”
“跟我保持距离,别老动手动脚的。”
“我哪有。”
林清波一个眼刀甩过去。
秋展风马上松开手,又是一副光风霁月的如玉公子模样,“现在可以走了吗?”
“走吧。”林清波一抓行囊,转身重新踏上了官道。
秋展风慢条斯理地跟上,“你打算直接回蓟州?”
“还没想好。”
“没想好?”
林清波看到路边垂下枝条的一棵大柳树,上前折了一枝,拿在手里摆弄,“如果我爹没做什么不理智的事情的话,我就打算老老实实地做一个富家女,在深宅大院过一辈子了。”
“是吗?”秋展风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
“这本来就应该是我的人生轨迹啊。”要不是你没事横
一脚,姊走的肯定是宅斗路线,跟江湖哪有一
钱的关系。
“那你这些年不就白学了?”
“学了就不可能算白学,强身健体,我没准儿可以活到人瑞,当个人人羡慕的老太君。”
“很有想法。”
“那当然。”
看她那一脸傲气的小表情,秋展风宠溺的笑了,目光投向远方,不无戏谑地问道:“未来的老太君,那你想好找什么样的老太爷了吗?”
林清波:“…”呆了片刻的她最后恼羞成怒,拿手里的柳条狠狠
了某人一下,然后大步往前走去。
秋展风在后面一边走一边笑,他虽然走得不紧不慢,但却始终跟林清波保持着三五步的距离,不曾远离。
碧绿深幽的潭水,看着就像一大块上好的陈年翡翠,就那么静静地
漾在那条从高高悬崖上直冲而下的瀑布之下。
潭边有块大巨的岩石,秋展风头枕在双手,仰面躺在上头,任由带着浓郁水气的风轻拂着自己。
在高崖瀑布的轰隆声中,他依旧可以听到岩石下潭水里某个小丫头的戏水声,嘴角也因此一直轻扬着。
“阿波,你在水里时间不短了,差不多就上来吧,八月末的天总归不比盛夏,别着凉了。”
“秋展风,鱼,接着。”
秋展风听风辨位,手一伸就将从下方掷来之物接住,是一尾犹在活蹦
跳的大烟鱼。
看着那犹在张阖的鱼嘴,秋展风自语道:“看来今天中午的饭就是你了。”
没一会儿听到潭边有人叫他,他一回头就看到那个娇俏的身影,不由会心一笑,抓着那只鱼从巨石上一跃而下。
林清波已经挽好了袖子,两截欺霜赛雪的小手臂
在人前,而她却浑然不觉有何不妥之处。
“鱼给我,你去寻些干柴来,好烤鱼。”
“好。”
林清波拿了那条鱼到潭边清理。
她用来剥鱼刮鳞的乃是一把长约七寸的刀,刀身宽不过一寸,刀刃极薄,锋利无比,割
剔骨那是轻而易举之事。
秋展风捡柴回来的时候,她不但把那条鱼收拾了,另外又捉了一条鱼,也洗剥干净了,就等他的柴火好烧烤了。
不过,他不是一个人回来,随他回来的还有一个妙龄少女。
如花似玉的绝
佳人,只是形容略有些狼狈。不过,倒显得更加的楚楚可怜。
林清波很是兴味的扫了那姑娘两眼,然后低头抿嘴一笑,专心拿打火石生火。
所谓英雄美人,江湖上的不朽传说嘛。
“秋大哥,不知这位姑娘怎么称呼?”
“哦,她姓林。”
“林姑娘好。”
林清波冲她微笑示意,继续手上的工作。
秋展风道:“苗姑娘到水边洗把脸吧,一会儿就可以吃鱼了。”
“好的。”
看着那姑娘弱柳扶风般地走到潭边汲水洗脸,林清波
低声音道:“你的鱼归她了。”
秋展风直接拿扇柄敲了她的头一记,眼尾微挑,“小气的丫头。”
“美
当前,秀
可餐啊,大哥。”你还用吃什么饭啊。
秋展风屈指弹了她一指头,“小丫头吃醋了”
“呸,天还没黑你就作起梦来了吗?”
秋展风正
跟她玩笑几句,那边苗玉凤已经洗完脸过来,“秋大哥,今天真是多谢你相救。”
“大家都是江湖同道,有难自当相助一二,苗姑娘不必客气。”
林清波一边烤鱼一边听那两人在一旁话家常般你一句我一句,跟听说书似的。
事情倒也不复杂,不过是美人仗着艺高人胆大教训人,结果不慎踢到了大铁板,反被人家追着打。
要不是遇到了去捡柴的秋展风,大概会被人抓回去当押寨夫人,听着就很有教育意义。
“鱼烤好了。”
秋展风径自拿了一只烤好的鱼递给了苗玉凤,“苗姑娘随便吃些吧。”
“多谢秋大哥。”
林清波暗自腹诽,鱼又不是他烤的,谢他不谢我,什么意思嘛。
在她拿起剩下的那只鱼张口
咬时,一只大手伸过来,抓住了她手上的那截树枝。
“干什么?”
秋展风从她手中夺过串了烤鱼的树枝,然后捡了截枯树枝轻轻一划,便将那烤鱼带树枝一剖两半。
“喏,你的。”他将其中一半递还给她。
林清波简直难以置信,眼睛眨了又眨。
秋展风道:“不吃啊,不吃我就全吃了。”说着便要收回手。
林清波立时抢过那半条鱼,恨恨地瞪他一眼,心说:你拿鱼去讨好美人,又硬分走我的半条鱼,真混蛋。
“秋大哥,我吃不了这么多,不如我分你一半好了。”
看,女美心疼英雄了。
“不必了,我不怎么饿,而阿波的食量向来又不大,我们分食一条就够了。”
林清波斜眼瞄某人,真是说谎不打草稿的典范。
秋展风撕了一块鱼
下来,在她
开口奚落调侃之际直接
进了她的嘴里,“吃你的鱼。”
混蛋!
见
忘友,混蛋中的混蛋。
林清波一边吃鱼,一边在心里咒骂某人,不多时倒也将半条烤鱼吃了个一干二将。
天可怜见的,她是真没吃
。
她如今正是长体身的时候,某个混蛋为了讨好美人,竟然敢昧着良心说她食量小?诅咒他泡不到美人。
而某个美人更显得矫情,明明说自己食量小,吃不了那整条烤鱼,结果吃得干干净净,如果不是鱼骨头不能吃,林清波觉得她大概也会全吃了。
哼,一个两个都是能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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