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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 活着
 蒋欣瑶吃喝足正打算打道回府,老爷身边的小厮在外间回话道:“请‮姐小‬略等等,老爷在庄东头还没回来,倘若‮姐小‬闷的话,老爷说可到处走走。”

 蒋欣瑶好奇,东头那是庄家户聚居的地方,值得去看看,遂拉上冬梅就走。

 冬梅见‮姐小‬难得的好兴致,不忍相拂,小心搀扶前行。

 走至半路,寂静的庄子突然嘈杂起来,田里的庄家汉们纷纷撇下手里的农活,都往一个方向跑去。

 蒋欣瑶顺着那方向望去,有浓烟,有火光,有哭声,隐隐约约,看不清晰。

 冬梅紧紧拉着欣瑶的手,轻轻摇‮头摇‬,示意她往回走。蒋欣瑶觉得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她直直的盯着冬梅,站立不动。冬梅哀嚎一声,无奈只好妥协。

 等她们气吁吁到达时,人群已经围了里三层外三层,似乎一村的‮女男‬老少都聚集在了这里。

 蒋欣瑶人矮腿短,急得她只能扯着冬梅的衣服,示意要抱。

 冬梅看人多,二话不说,把‮姐小‬抱在怀里。蒋欣瑶这才看清楚眼前的情形。

 一间破茅屋前,绑着一男一女两个人。男子身形高大,低着头,着黝黑壮的上身。

 女子披散头发,衣衫不整,红肿着脸,嘴角涎下一丝血迹,神色看不分明。

 离两人不远处有一块巨石,巨石前坐着一农妇打扮的妇人,肤黑个矮,正满地撒泼打滚,干嚎不止,嘴里断断续续讲述自己的悲惨遭遇。

 这农妇虽又哭又嚎,却半点也没耽误口中的言语,众人渐渐听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农妇和绑着的男子是夫,育有三个子女,祖祖辈辈以种田为生,家里条件尚可。

 前两年南边发大水时,庄上搬来一户人家,夫带着两个小孩,在庄上落了户。一年前,这家男人得了病,花光了家中的积蓄,一命归西。女人带着两个小孩,一顿,饥一顿,靠帮人补补赚些家用,日子过得很是艰辛。

 男子看这女人长得有几分姿,常背人偷偷接济。一来二去,就接济到了上。许是男子今没看黄历出门,结果被农妇和岳母逮了个正着,

 老妇人见女儿清楚的述说了原由,趁着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双手捶地,高声泣骂。

 骂忘恩妇义的男人吃软饭吃得舒坦了,就松了带。

 骂女子不守妇道,**良家男子,换取生活所需,品行不端,堪比怡红院的姑娘。

 嚎苦命的女儿舍不得吃,舍不得穿,辛苦劳作。不仅养活了一家老小,还大方的替男人付了嫖资。

 农妇听到伤心处,扯着女子拼命厮打,只把那女子打得伏倒在地,嘤嘤直哭。男子的头却始终没有抬起。边上几个女人实在看不下去了,才把人拉住。

 村里有头有脸,辈份高的人物齐聚一堂,几个老男人围在一起嘀嘀咕咕半天,显然没有达成共识。

 蒋欣瑶看着这一幕,觉得这种事摆在前世,不过就是个你情我愿。

 一个生活艰辛,牺牲‮体身‬,换得温。一个贪图美,小恩小惠,其上钩。算不得作犯科,算不得十恶不赦,最多是不守妇道,道德败坏,当引以为诫罢了。

 更何况一个女人带着两个稚儿,穷得勺子刮瓮底儿,日子过得如同破布。在温面前,尊严、‮体身‬显然不值一文。

 人群中有人尖叫道:“刘三,这家娘子滋味如何,勾得你像馋嘴的猫儿一样,大白天的就发了情?”

 “比他家那个母老虎,怕是强得多,也不看看那一身细皮,摸在手里,啧啧啧,我的个心肝儿宝贝!”

 男人们哈哈大笑。又有人道:“多少文银子睡一次啊,回头我也存个几文银子,好歹尝个鲜!”

 男人的语一声高过一声,听得那些大姑娘,小媳妇臊红了脸。

 人群中不知哪家的媳妇气不过,高声喊道:“女人,不守妇道,**爷们,按祖宗规矩,就该沉塘。”

 这一声如同平静湖中投下一块大砖,起千层来。看客们突然‮奋兴‬起来,有高声附和的,有大声反对的,有骂娘骂爹的,有出言嬉笑的。

 蒋欣瑶着急起来,她示意冬梅把她抱高,在人群中寻找蒋老爷的身影。

 蒋福远远看见冬梅抱着‮姐小‬挤在人堆中,吓出身冷汗来。我的个天娘老子哎,这小祖宗怎么来了?出了事,这不是要了我的老命吗?

 蒋福急忙凑近老爷,待了几句。自己带着小厮,挤过重重人群,接过冬梅手上的‮姐小‬,抱起来就走。

 几人好不容易挤到蒋老爷身边。蒋振回过头,狠狠的瞪了欣瑶一眼,意思是你来凑什么热闹。

 欣瑶也不害怕,翻翻白眼心道,许你光明正大放火,还不许我偷偷摸摸点个灯啊!

 这时,场中心起了变化。女人的两个孩子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抱着女人哭喊着叫娘。

 欣瑶的心一下子痛楚起来。她急忙抓住蒋老爷的肩膀,不停拉扯着衣服。

 蒋振回过头,正想喝斥,入眼一双焦急,哀伤的眸子,泪珠盈眶。

 他心里恨恨的骂了声娘,终是接过小孙女,在蒋福耳边说了几句。

 蒋福弓着,哧溜几下,从人群中钻到族中几个长辈面前,头头低声谈论起来。

 欣瑶长长的吁出一口气。她讨好的搂住老爷子的脖子,笑得有些痞赖。

 蒋振无声的接纳了她小小的马,心里暗想,下次再不能纵着她。

 片刻功夫,族长清了清嗓子,大声喝道:“各位都静一静。我们几个老的商量了下,虽说这许氏不守妇道,她这两个孩子着实可怜。看在孩子的份上,就放这‮儿孤‬寡母一条生路。只是这庄子再容不得你们,另寻别处过活吧。”

 农妇娘俩一听都炸了起来。这不等于没事吗?坐在地上顿足捶,仰天长嚎。

 族长冷笑几声,大声道:“你们不服?若不服,可就得细细问问你家男人了!”

 ‮女男‬之事向来是一个巴掌拍不响,这娘俩虽大字不识,却也深知这个理。两人噎了几下,再不吱声,只嘲着女子狠狠啐上几口唾沫。

 几个胆大的妇人给这两人松了绳索。围观的人见无热闹可寻,嘻嘻哈哈都准备各自回家,各找各妈。

 许氏摇摇晃晃站立起来,甩开众人,冲到刚刚站稳的男子面前,狠狠的撞向他,男子失了平衡,颇然跌倒在地。

 许氏声泪俱下:“呸,你这丧尽天良的畜生,可是我**的你?你欺我‮儿孤‬寡母,家中无男人,强占我的‮子身‬,如今倒说是我**的你,哈…哈…哈…”凄惨的笑声似悲似狂。

 “不过是为了几口吃食,不过是为了几口吃食啊…可怜我一双小儿啊…老天爷…你无眼…你无眼啊…”说罢,奋力往前一扑。

 蒋欣瑶听到许氏狂笑就感觉不好,那笑声如泣如诉,听得欣瑶神魂俱散,待看到她纵身扑石,失声惊叫道:“不…要!”

 许氏以头触石,伏倒在地,鲜血涓涓出。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震惊,周围一片寂静。片刻,传来了两个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

 蒋欣瑶目光呆滞,泪如雨下。

 她似乎看到了有一只黑手从背后伸过来。

 她似乎听到了她撞向大卡车的一瞬间,女儿也是这样凄声大哭,声嘶力竭,哭得她的心碎成一片片。

 她似乎感觉到了女儿肥肥的小手触摸着自己的脸,轻声叫着妈妈,妈妈,醒醒,快醒醒!

 蒋振听到孙女的叫声,早已惊心不已,正待开口相问,只觉得怀中的孙女痴痴傻傻,精神恍惚,忙叫了人来。

 众人一看,‮姐小‬眼睛都直了,吓得魂飞魄散,连忙返回庄子。到了庄上,马车早已备好,也不敢耽误,急急启程。一路紧赶慢赶,将将在落前回了宅子。

 李妈妈听了音讯,眼巴巴的候在大门口,一看‮姐小‬痴傻的样子,抱起‮姐小‬放声痛哭。

 蒋振听闻,厉声说道:“哭什么?还不快抱进去!”

 须臾,大夫急匆匆赶来。扶脉半天,只闭目不语。良久,唤蒋老爷到外间详谈。

 “从脉像看,沉细软绵,轻寻无板,倒也无大碍。只悲郁积中,得好生调理些时。先吃几贴药看看。”

 大夫开了方子,待如何煎熬,拿了诊金,由蒋福送至大门。

 蒋振若有所思的看着脸色苍白,沉沉睡去的孙女,嘱咐了几句便起身而去。

 入夜,蒋振唤来蒋全,让他派人回府打探一下四‮姐小‬在府里的境况,蒋全应声而退。

 李妈妈趁‮姐小‬睡之际,把冬梅拉到外间细细询问。她听说‮姐小‬开口叫喊,喜得直掉眼泪;担心‮姐小‬受了惊吓,愁得又掉眼泪。是夜,两人轮守在边,一刻不敢离开。

 蒋欣瑶像做了个梦,梦见她在高速公路上疾驰;梦见自己变成了小孩,被人推倒在墙角,满头满脸都是血;梦见有人恐吓她,让她不要说话;又梦见沈氏浑身是血,飘到她跟前,默默流泪。

 蒋欣瑶咬牙切齿道:“你这个笨女人,就这点破事也值得你寻死,不就是给人强睡了吗?早干什么去了?你若一开始就拼命反抗,他如何得手?现在倒好,为了个破名声,为了个畜生,竟一头撞死。你是死了,解了,两个孩子怎么办,你要两个孩子怎么活…你配做母亲吗?” n6Zw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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