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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六章 越是珍惜就越是恐惧
 站在京城的城门前,方笑语竟然会有一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其实她与叶西辞离开京城的时间并不算太长,只是江湖与朝廷之间的氛围有着‮大巨‬的差距,所以一时还转不过弯来。

 城门的守卫早已对名满京城的方笑语的模样记得清晰。谁不知镇远将军府家的那位大‮姐小‬可是皇上面前的红人。皇上对她的宠爱简直不分时间场合,再加之京城发生的那次大事件,叫大家实实在在的记住了这个‘佛女’的模样。即便是那些常年混迹京城,简直算得上小霸王一般的纨绔子弟,家中的大人都一再的嘱咐万不可惹了这位安王世子妃。

 说起来方笑语也算是个人物。寻常被人知的那些女子,要么靠娘家,要么靠夫家,即便是名满京城,大多也是靠才气。偏这女子不同,娘家不靠,夫家不靠,人家靠神仙靠佛祖,依旧混的是风生水起。

 别小看了神,方笑语此时在京城中拥有的信奉者可以排满京城一大圈了。且越是那些富贵人家,就越是怕死,就越喜欢跟方笑语这样的人物拉扯关系。

 守城的士兵见到方笑语时还愣了愣,他本以为方笑语还在京城里,毕竟离大事件过去这段时间以来,她的传说在京城里就没断过。安王府家的大门前有送请柬的,只是都被下人拦了回去。

 当初方笑语也算是被这阵仗给吓跑的。

 安王府里找不到人,镇远将军府那里也颇为热闹,本来方大将军娶了长公主,就挣足了话题,再加之一个可能与神仙沟通的‘佛女’的存在,镇远将军府里的姑娘们可算是抢手的紧。

 方剑璋不是个滥情之人,府中除了长公主之外,也就只有锦衣一个妾室。儿子只有方皓之,周子风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大公子当初还被刺杀了。

 姑娘除了已经出嫁的方笑语,就只剩下一个方慕仪,现在还老大点大,想着求亲的人就已经踏破了门槛。从前锦衣是谁谁记得?不过是主母去了时抬举了自己的丫鬟做了个姨娘,平里也不怎么出门,还被第二任主母梅素惜给折腾的胆战心惊的。如今的锦衣出趟门,想着与之好的多了去了。

 僧多粥少,狼多少。将军府里就剩方慕仪一个未出嫁的姑娘,好几户的人家抢着想娶,自然待遇也就不同了。

 好在锦衣做事倒也周到,并不去抢主母的风头,长公主这样有教养的女子,也不会跟锦衣这种妾室一般见识,所以府中,主母与妾室的相处还算愉快。

 慕仪是养在锦衣身下的,所以虽然称呼依旧是‘姨娘’,可长公主却并没有灌输‘姨娘不是娘,是半个下人’这样的思想给慕仪。

 她不需要。她是长公主,也是镇远将军府的主母。是方剑璋明媒正娶的子,没必要跟妾室过多计较。

 何况,慕仪虽是庶女,可如今的镇远将军府可不是一般的人家,就凭慕仪叫她一声母亲,就凭慕仪是方笑语的妹妹,她就不愁嫁,反倒能挑挑拣拣一桩好姻缘。所以作为慕仪亲娘的锦衣也算是乐开了花,就更加不愿意在府中搅风搅雨,宁愿平平安安的过完这一生。反正将军和主母不会亏待了她,也能看着女儿找个好人家嫁了,她就心满意足了。

 不过,虽说家宅安宁,可长公主近来过的却也不甚如意。

 她原以为自己的要求不高,能够找个可心的,疼她的人嫁了,过一个寻常女人过的日子,再如何也好过当初在庵堂里带发修行时的悲苦。

 方笑语来撮合她和方剑璋的时候,她这心里有着期待,也有着害怕。甚至于平平安安的嫁为人妇,坐在花轿之上,她还觉着恍如梦中,那般不‮实真‬。

 曾有一次失败的婚姻,被心爱的男子如此对待,她却只能从自己的身上寻找错误,这种感觉,她真的不想再经历一次。所以当她嫁入镇远将军府,感受着方剑璋的疼爱,感受着方皓之还有方笑语的亲近,感受着方慕仪的敬重,她觉得自己已经拥有了很多,足够了。

 但有些事,终归不是自己说释然便能释然的。

 她很珍惜这样的生活,她知道此生可能都不会有自己的孩子,所以她疼爱皓之如同亲生,并不会因为那是方剑璋的原配夫人所出就有所怠慢。方皓之也亲近她,敬重她,与她之间并没有那种隔阂感,她甚至都已经忘记了从前的那些不快。

 可,终究有人替她记得。

 京城里的贵妇人们,时不时的办个宴会酒会,大家都凑在一起聚上一聚,这样的事常有。身为镇远将军的夫人,就算她贵为长公主,却也不能随意驳了众夫人的面子。

 她要替将军经营好将军府的名声,要展现将军府的威严与随和,这其中的把握要拿捏得恰当。

 这一点,她出身自皇宫,还是孩童时便有专门的姑姑教导,她有自信自己做的绝不会比任何人差。

 每每出席宴会,她都将一切把握的恰到好处。而众夫人虽也碍着她是长公主而尊敬她的‮份身‬,面上从来不提什么,可私下里却也传出了不少有关她的传言。

 终是生不出孩子惹出的祸。于女子而言,无法有孕,这当真是个抹不掉的污点。

 每每宴席间,各家的夫人领着自己心爱的女儿,打扮的或华贵丽,或清丽淡雅,想着其他夫人介绍自家的女儿时那种自豪感,于她而言异常的扎眼。

 她们即便也带着庶女,但大多数的庶女都是嫡女的陪衬,更不要提那些生下了嫡子,且儿子还无比的优秀,听人夸赞时,那些人的脸上那说不出的喜悦。

 她把皓之当做亲子对待,可皓之却毕竟不是亲子。她想要摒弃一切闲言碎语对皓之好,可外头总有流言蜚语来提醒她她是个生不出孩子的废人。

 每每出席宴会,她能带来的就只有庶女方慕仪。可慕仪还小,并不适合参加这些宴会,所以每次她一个人前去赴宴,总能收获到那些明里暗里的怜悯目光,甚至还有那骨的嘲讽。

 长公主的‮份身‬毕竟不能过所有。皇弟要拉拢前朝的大臣,她作为皇姐,自不能拖皇弟的后腿。所以面对那些怪气的人,她唯有忍耐。

 她确实嫁过一次人,确实被那男人始终弃嫌弃是个下不出蛋的,也确实身患有疾,无法亲‮体身‬验一个生命自体内诞生的美好。

 她甚至开始心慌意,常常走神,总害怕着方剑璋与从前的驸马一样,终是嫌弃她无法孕育子嗣,无法为方家开枝散叶,最终如同寻常女子嫁了人过日子的微薄冤枉依旧要成为奢望。

 她整夜整夜的梦到过去。从满心欢喜的招了驸马,听驸马甜言语的给她承诺,却最终将她所有的幸福打的粉碎,到在庵堂里一心如死灰的绝望,醒来时看到方剑璋不在身边,她就会涌出一种无助来。再听着外头的闲言碎语,她便会对自己越发的不自信,满脑子的胡思想止都止不住。

 可有些宴请往来,她又无法拒绝。

 她还没有忘记自己已经是镇远将军的子。作为子,无法为夫君开枝散叶绵延子嗣已经便是不合格了,若是还无法为他处理好后院儿的事,那她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难道要将军觉着自己是娶了个祖宗回来供着不成?

 或许是思虑过甚,她一下子病了几天。从前方剑璋还在京城的时候,因为还有着依靠,又怕在他面前出马脚,所以强忍着不让自己倒下。但待方剑璋离开京城去往北燕时,她松了口气的情况下,却又觉着心里难以忍受的痛苦。

 她现在都有些害怕去赴宴了。每一次赴宴时总能感觉到一些怜悯或讽刺的目光。而她本来可以带着方笑语去赴宴,可惜方笑语不在京城,她也是无法。

 “公主,要么奴婢就将今的宴请退了吧?公主大病初愈,还需修养,应也没人能说得出什么。”长公主身边的姑姑颇为心疼的看着脸色苍白的长公主,神色间的忧虑掩藏不住。

 “罢了,就算是推的了一时,还能推的了一世不成?”长公主‮头摇‬,一脸自嘲道:“我得了这无药可治的病,自一开始便知道会有今。即便推了今后那孩子也不会来,我总不能将自己关在这将军府里一生一世都不见人。”

 “公主,或许咱们再请名医瞧瞧,不放弃,就总还有希望,许是那些大夫的医术还不到家呢?不是说,高手都出自民间,要么,咱们再试试,或许老天垂怜,就有了呢?”姑姑心疼的看着眼前憔悴的长公主,明知自己话中的那些希望是如此的渺茫,可她却只能如此安慰。

 长公主笑着摇‮头摇‬道:“不,姑姑,关于有孕之事,过了这么些年,我早就看开了许多。当年被驸马如此对待,我仗着长公主的‮份身‬叫驸马全家放,算是出了口恶气,可外头谁人不知,终是我下不出蛋来惹的祸。”

 “公主…”

 长公主摆了摆手,示意姑姑不必可怜她,继续道:“当初入了庵堂修行,每每夜里自怜自艾,也怨过老天不公,也怨过驸马薄情,甚至怨过自己没用,长不出一个能生孩子的肚子。多少次想就这么剃了头发就此青灯古佛一世算了,甚至绝望时也想过一死了之。可终是不甘心啊。”

 “念经礼佛也没消了我这一身的不甘。无法有孕已是定局,我便想着,这一世,若能是个寻常女子,不是公主,没有那么多双眼睛看着盯着,做个再寻常不过的农家妇人,即便是生不出孩子来,我也能过继一个,当亲生的养着。也没那么多人笑我嘲我,顶多是被婆家说上两句不是。可惜,我生在帝王家,一举一动都那般扎眼,整个大承的人都看着我被驸马嫌弃,私下里嘲笑我空有着公主的‮份身‬却连个完整的女人都不是的又岂会少了?”

 “笑语来撮合我与将军时,我这心里既期待,又害怕。我想着,反正我这肚子不争气的事儿在京城里也不是什么秘密了,将军他一开始便清楚,若还愿娶我,当不会再嫌我不能为方家传宗接代吧?到时我一定对将军的孩子呵护着如同掌上明珠心中瑰宝,哪怕他们不是我所出,只要他们愿意叫我一声母亲,那便够了。”长公主鼻头微酸。怎么可能不期待自己的孩子?可她不能生啊。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所以拥有现在的一切,她真的很珍惜了。

 “大‮姐小‬与大少爷不是对公主亲近的很嘛,公主别再胡思想,伤了心神。”姑姑越发疼惜公主,安慰道。

 “是,笑语、皓之还有慕仪都不排斥我,也愿亲近我,我待他们如亲生,觉着有了他们也是我的幸运。”长公主说着不自觉的勾起了嘴角,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般,神情又落寞了下去道:“我有心不在意,可外头的流言蜚语当真是伤人。近来,将军不在身边,我就越发的爱胡思想。将军会不会厌了我?会不会也嫌弃我生不出孩子来?他会不会在外头又找了别的女子,渐渐的就将我冷落了?我明知将军不是这样的人,可总听着外头那些恶意的流言,就忍不住东想西想,一刻也不安生。”

 “公主的情况,将军一早就都知道。将军不会厌弃公主的。”姑姑心中发紧,抱紧了长公主。

 “可我这情况,当年成亲前不也与驸马说过吗?驸马说着不嫌弃的话,给了我世上最美妙的承诺,可结果又如何?”长公主发现自己的双手竟有些颤抖。当年的驸马给了她太多的伤害,直到现在她以为她早就释怀了,却原来并没有。

 她与驸马成亲前并没有瞒着她不能生孩子的事。她不想对自己喜欢的人隐瞒,最终成为仇人,所以她忍着害怕将一切都说给了他听。他笑着,极尽温柔的安慰她,只是不容易生出孩子,却未必就真的生不出,别怕,或许有奇迹发生呢?

 她当时以为,那个人,一定是上天赏赐给她的救赎。她以为,那一定是她唯一一次的爱情。可最终,当确认了她真的生不出孩子的时候,外头的女人,冷酷的巴掌,将一切都敲碎了。

 她现在很怕。怕将军也如同驸马那样对待她。

 她越是珍惜现下的所有,就越是害怕‮忍残‬的失去。

 她再也承受不住再一次的打击了。(未完待续。) N6zW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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