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莫如风的份身就是整个问题的症结所在,这一点谁都没有办法否认。”秦菁道,语气磅礴,终于以雷霆之势爆发,而不给人半分的余地,“他也曾对我坦诚过,他回西楚是别有目的,可是自从当
延庆殿上惊鸿一瞥之后,他便销声匿迹,再不肯多进一丝一毫。他不是个盲目的人,不会做无谓的事,他的不为其实正是为了恰如其分的牵制楚明帝的判断力。他意在朝廷?他要为叶
皇贵妃正名?还是另有隐情,还有我不知道的其他秘密?”
“秦菁!”白奕苦涩一笑,“他是什么人,你未必就是不知道,上次西楚的那件事,你还没有气消吗?”
她是小气,是霸道,是眼力不容沙子。
正因为一直以来对莫如风这个朋友的期望值太高,所以便耿耿于怀他最后那一次的隐瞒。
可是莫如风是她什么人?萍水相逢的路人而已,她又凭什么对他那般苛刻的要求?
她也一再的劝诫自己,时过境迁就该放下,可是那个温润如玉的男子,神祗一般的存在,总是不期然的萦绕心间,无法驱散。
有时候,失望,便是傍着希望而生的,总有太多的矛盾。
秦菁垂下眼睛,不说话。
白奕抬手摸了摸她脸颊,商量道,“夜深了,先休息好不好?”
秦菁不动,却在白奕伸手将要揽她入怀的时候偏开子身,往旁边让了让。
白奕手下动作一僵,突然有种莫名的心惊之感——
近几个月来,她在他面前已经绝少会有这么执拗的时候。
秦菁重新抬起头面对他,“白奕,你到底在对我隐瞒什么?”
“我——”白奕张了张嘴,面对她那般坚定不移的目光,喉头一阵发涩,堵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只是想要一个真相而已,这对你而言,真就那么难以启齿突然吗?”秦菁微蹙了眉头,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道,“虽然西楚皇室对此讳莫如深,但是以叶
皇后的为人,若说当初叶
皇贵妃假死
身离宫而去的事情和她有关也不为过吧?莫如风就是叶
皇贵妃的儿子是不是?他要为他的母亲报仇?他要颠覆西楚皇权?他要拿回这么多年他们子母应得的地位和荣耀?”
她的语气渐渐冷凝,不知不觉就带了浓厚的讽刺味道。
白奕的眉心微动,头一次觉得她的声音入耳竟也会是这般刺耳,如万条冰棱缓缓刺入血
,一寸一寸,迟钝的疼痛。
“秦菁!”他突然大声打断她的话,字字严厉的
口道,“不要这样说他,也不要用这样的字眼去侮辱他,你明知道他不是那样的人,不要——”
他说着,顿了一顿,终于还是再度开口,“这样刻薄!”
记忆中,白奕还是头一次对她这般疾言厉
过。
秦菁心里颤了颤,眼底的颜色不觉更深,最后却是怒极反笑,“我从来就是这么刻薄的人,白奕你知道,我这一生,最容不下的就是欺骗和背叛。莫如风曾经为我做的,我感怀于心,但是,我要真相!”
她说着,一把推开白奕,动作利落的穿鞋下地,披了衣服走出帐子。
白奕坐在
上,大半张脸都掩映在纱帐的朦胧的光影里,脸上表情明灭不定。
秦菁一路气冲冲的走出去,一转身钻进旁边紧挨着的一顶小帐篷里。
灵歌和苏雨共用了一个帐篷,彼时苏雨睡的正酣,灵歌刚刚
了外衫就觉
面一股冷风袭来。
她是习武之人,本就生
警觉,慌乱中急忙一拢衣服扭头看去,却见秦菁神情冰凉的站在门口。
“公主?”大约是没有想到她会在这个时候突然跑过来,灵歌很是愣了一下,“您不是歇下了吗?”
秦菁不语,先是越过她看了眼身后榻上正在
睡的苏雨,然后冷冰冰的开口道,“我有几句话要问你,你随我出来一下。”
说完也不等灵歌反应,就又转身走了出去。
若不是处于刀光剑影之下,灵歌还是头次见她这样一幅肃杀冷漠的表情,心里突然七上八下的没有底。
她不敢耽搁,急忙重新穿好衣服跟出去。
秦菁等在帐子外头,见她出来也不吭声,转身往旁边一块空旷的场地走去。
灵歌心下狐疑,亦步亦趋的跟着她。
秦菁径自走到那块空地当中站定,看见四下无人,就开门见山的对灵歌道,“你跟灵歌都是他一手训练出来的得力助手,你们主子的身世你应该心里有数,最不济,你也该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吧?”
她问的直白且肯定,完全不容人拒绝。
灵歌的眼睛瞪得老大,错愕不定的看着她,不知如何是好。
秦菁看她的表情已经明了,她肯定是知道些什么的。
这个丫头聪慧的很,既然莫如风将她视为左膀右臂,那么至少对于他要做的事,灵歌心里就应该是有分寸的。
“不能说?”秦菁见她犹豫,嘴角不觉牵起一丝冷笑。
她今天的脾气确乎是出奇的差,咄咄
人,很是让人吃不消。
“公主我——”灵歌急忙跪下,心里斟酌着拿不定主意。
她虽然跟了秦菁,但并不意味着就是打从心底里放弃了莫如风那个主子。
双方正在僵持,白奕已经从帐篷里追出来。
之前秦菁一出门他就想到了她必定是来找灵歌了,所以直奔过来,果然就看到了两人。
他快走几步过来握了秦菁的一只手,秦菁心里堵着气,冷着脸不去看他。
灵歌垂首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白奕看她一眼道,“你先回去睡吧!”
灵歌不敢妄动,先是下意识的抬眸去看了秦菁一眼。
秦菁不动,白奕便有些无奈,不耐烦的摆摆手,“快去吧!”
灵歌又等了片刻,见到秦菁终于还是出言反对,这才忐忑的起身,默默回了自己的帐子。
白奕
下自己的外袍给秦菁披在肩头,双掌按在她的肩头良久的沉默。
初夏的天气,边
之地在夜里仍然透着些微的寒气,他掌心的温度透过数层意料还是慢慢抵达她的心头,慢慢延展到心房。
感觉秦菁心里的防备渐渐松了,白奕这才深
一口气慢慢的开口说道:“不要为难她了,既然你一定要知道,那我把知道的告诉你也就是了。”
到了这会儿被夜风一吹,秦菁也冷静不少,也觉得自己今
似乎是有点无理取闹的意思。
不过她向来就是这样,尤其是在白奕面前,似乎这样强势霸道已经成了习惯。
而白奕显然也是习以为常,并不等她接茬就又兀自开口。
“你猜的没错,如风他——”他说着却先是苦笑,像是揭人疮疤一样,极不自在,顿了顿才又继续道,“他的确是西楚的皇室血脉,可是,他的生母却并未叶
皇贵妃!”
楚明帝共有八个儿子,自楚风之前的四个都是他还在太子之位时候的侧妃所出,年岁稍长,若要论及莫如风这个年纪的,确乎也只有叶
敏生下的那个孩子能与之匹配。
“这是什么意思?”秦菁心头一震,脸上也跟着
出震惊的神色,猛地回头看向白奕,一脸的大惑不解。
白奕回避她的目光,
边虽然刻意带了丝笑,却明显透着力不从心的苦涩。
“你不是曾经问过我他一直纠
于身的恶疾到底是什么病吗?”他再开口,却是不答反问。
秦菁心头一紧,下意识的
口道,“他的病,和他的身世有关?”
白奕不置可否,只是神色幽远的看着天际夜
继续说道,“十九年前,西楚后宫备受楚明帝宠爱的叶
皇贵妃和叶
皇后同时有孕,明帝十分欣喜。后来十月怀胎之后,叶
皇后提前临盆,产下一子。但是那个孩子生下来却是十分虚弱,随侍的太医诊断说是那孩子患有隐疾,是不治之症,夭折的可能
极大,而且即使是勉强保住,至多也活不过二十岁去。”
秦菁的脸色白了白,试着开口道,“那个孩子——是莫如风?”
她忽然想起自己初见莫如风时她问及他的病情时,那男子含笑的回答。
他说:“生来就有的顽疾,没什么大碍!”
也记得他说“久病成医”时候的淡然和洒
。
他的微笑,从来都是那般纤尘不染,有种恍惚人世的超脱和美丽。
不知道为什么,再想起他淡雅素净的笑容时,秦菁的心里突然没来由的刺痛了一下。
白奕没有回答她的话。
他似乎也是并不想要触及这个话题,所以用回避她的目光来掩藏。
然后继续说道,“一个生来体弱,注定活不过太久的孩子,尤其是在面前还摆着一个备受帝宠的叶
皇贵妃时,叶
皇后的野心就暴
出来了,她让人隐瞒消息从宫外抱了一个健康的孩子回来。深宫重重,要瞒天过海做下这种事本来是不容易的,但是那时候因为楚明帝一门心思全部扑在叶
皇贵妃身上,反而让她有机可乘,达成了这件事。后来为了永绝后患,她——”
白奕说着,突然重重的叹了口气,目光中带了种近乎晦暗的光影一闪而逝,“她让人秘密带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出宫。”
他没有再说下去,秦菁的心里已经冰凉一片,什么都明白了。
“她要斩草除
?”她问,却是笃定的语气。
白奕能够感受到她心里的颤抖和翻卷的情绪,稍稍用力握了握她的肩膀,
下她心里的躁动。
然后他用力的闭了下眼,继续说下去,“当时叶
皇后自认为做的天衣无
,但还是被叶
皇贵妃
悉此事,于万难之中,她连夜出宫抢下了那个孩子,但是她自己却因此而动了胎气,后来生产的时候又遇上难产。那件事情之后,她便对宫廷种种心灰意冷,以假死之名带了那个孩子离宫,隐世而居。叶
皇后心有不甘,相继处死了她宫中知情的一众宫人,之后几年又再先后下了四次手,但是俱都因为因为叶
皇贵妃的袒护而没能得逞。”
这就难怪,当
自延庆殿上,莫如风对她会是那般冷漠而无视的态度。
这世间可以有千般伤痛,万般背叛,但最痛彻心扉,莫过于至亲至爱之人抬手挥下的屠刀。
正是因为曾经身临其境,秦菁便越发能够理解那种心情。
生而遭到亲生母亲的抛弃,甚至于,那个人从一开始就不打算让他活下去的。
莫如风这一生所承受的究竟都是些什么?金尊玉贵的西楚皇子,这身世漂泊亦如浮萍般草屑不值!
他的微笑,他的淡泊,他的谦谦君子的气宇和风度——
那是需要多么强大的一颗心,才能维持住这么一副毫无破绽的皮相?
秦菁捏紧了掌心,突然有些后悔她今
要这般固执的去剖开这些丑陋的真相。
也难怪白奕难以启齿。
这对莫如风而言,是莫大的痛苦和伤害。
这样不堪的过去,但凡是谁,也都不会甘于奉到人前,供人观摩评断。
秦菁心里彻骨的凉,紧跟着冷笑一声,“她应当是到了这会儿也不曾放弃这个念头吧。”
所以莫如风出现,他们之间所持的并非子母相认的温情画面,而是剑拔弩张的针锋相对。
也难得,莫如风那样温和的一个人会为了设计一个人而决绝至此!
生而有疾?活不过二十岁?
怪不得,他会选择在这个时候毅然回到西楚,也终究是要落叶归
的!
“他的病,真的无药可医吗?”心里的那种感觉疼的鲜明,秦菁抬头目光复杂看着白奕的眼睛。
面对她殷切的注视,白奕心里我有苦笑。
他轻轻揽了她的肩膀入怀,用力的拥着,半晌才语气瑟瑟的开口,“他患的是先天
的心悸之症,如果可以,也不会等到今天。”
是啊,如果可以,事情又怎么会是今天这样的局面?
没有人能为他换一颗心,也没有人能够弥补那颗千疮百孔的心脏上面无尽的创口。
他回到西楚,是因为对这件事还心有不甘吧?
可大约也是因为知道自己将要不久于世,所以他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没有去揭穿楚风的身世。
荣华富贵,他那样的人,应当看的极淡,但是亲情骨血的缺失,才是人生大憾。
秦菁把脸埋在白奕的
前,用力的
了
鼻子,“即使他不介意,那么就当是我们替他介意好了,就算他不屑于那个名分地位,但至少,有些人还是应该回到自己该有的位置上去的。”
景帝的事情之后,她的情绪已经绝少有这般
烈起伏的时候了。
似乎只要是触及感情的事,她就总会有难以自控的时候。
白奕小心翼翼的拥着她,心里翻江倒海。
他突然,有些后悔带她出来走这一趟了。
夜晚的风很凉,抚上肩头,吹起他散落的发丝,同时吹
了狼藉满地的心情。
“外头天凉,回去吧!”半晌,他轻声道。
“嗯!”秦菁点点头,挽着他的臂弯,漫步于苍茫天地间一步一步随着他往回走。
三
之后,两军再度
战。
一大早,梁明岳安排了马车护送秦菁和赵水月回内城暂避。
秦菁没有拒绝,命人简单的收拾了行礼,就和赵水月一起离开。
这一年间,大秦军队扎营的地方一直没变,百名
兵护卫着马车出营。
行过一片山坳野地,秦菁百无聊赖的打开窗帘往外看去,赫然入目前方不远处的一座古旧凉亭。
了漆的柱子上“杳如黄鹤神童渡,紫气东来仙人停”的诗句依旧还在,古道苍凉,里面空空如也。
秦菁微眯了眼睛,慢慢回想起两年前的这个时候,她确乎是也曾来过这里一次。
那
正当晌午,
光晴好,白衣翩跹的温和男子打马追上来,与她一路同行。
那一路凶险,全是因了他的出现而变得安心。
“殿下,您在看什么?”赵水月见她失神,就小心的凑过来,也跟着探头往窗外看去。
“哦,没什么,车里闷得慌,随便看看!”秦菁收回目光,并不多言。
“咦,这里怎么会有个亭子?”赵水月奇怪道。
“大约是供旅人歇脚用的吧!”秦菁笑笑,端起茶盏垂眸饮茶。
过了仙人亭会有一处三岔路口,一处回祈宁,一处直接通往回京的官道,还有一处是往山里走,穿过那片荒野之地,就是西楚方面的关卡。
秦菁闭上眼,默默的估算这一路上走来的行程,正在仔细的揣摩,冷不防座下马车一晃,紧跟着外面传来一个侍卫的怒喝声,“有刺客,快护驾!”
“有刺客?”赵水月
然变
,赶紧往秦菁身边退了退。
外面随着侍卫一阵慌乱的移步声,并没有预期之中的兵刃交接声。
秦菁却是皱了眉头,总觉得这动静似乎是不太对。
正在迟疑间便听到那领头侍卫的怒喝声,“你们是什么人,还不让路?”
“阁下护送的可是荣安长公主的车驾?在下与公主的旧相识,偶然路过,特来拜会!”
男子冷毅清凉的声音传来,秦菁忽而冷笑一声,卸下了心里所有的防备,一把推门探头看去。
------题外话------
又是五千,撞墙,话说这两天我突然有种强烈的愿望,想要火速结了这文,征求一下你们意见,宝贝们还想继续往下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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