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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五章 是他想多了
 将至子时,前来公主府道贺的宾客陆续离去,宴到尾声,主宴桌上几位皇子告辞,景尘在身后总管的提醒下,起身相送。

 余舒跟在一行十数人后面拥步走到前庭正门处,看着本来不谙世事的景尘略显生疏地与宁王嘉王等人道别,目送他们上了马车离开,到最后门口就剩下他们几个相的。

 “师叔,表兄,我这先回宫去了。”刘昙看了看月,他尚未建府还宫中居住,不便在外夜宿。

 他同景尘薛睿二人道辞,后又对着水筠说:“小师姑,双会时我再派人来接你。”

 水筠微微一笑,道:“你且放心,我会助你。”

 余舒在一旁听他们说话,看水筠伫在景尘身侧,便明了她往后要同景尘一起在公主府住下,余舒不自在地将目光转移到院内那些龙庭木上,心道是,他们师兄妹,自然是要相互照顾才对。

 “余姑娘,告辞。”刘昙一声道别,余舒转头见他朝自己颔首,忙拱手回了一礼:“殿下慢走。”

 这下门前清静了,景尘总算找到时机同余舒说话,“小鱼,我现在不用在宫里住,以后出入就方便了,你不是想跟着我学星术吗,不如明起我便开始教你。”

 余舒眼睛一亮,欣喜道:“如此甚好,那我明天就来找你?”

 景尘点点头,“那我明早派人去接你。”

 眼瞅着他们相约再见,薛睿不慌不忙地出言提醒他二人,“今道子获封,外面不少眼线,阿舒若频繁出入公主府,难保不被有心人惦记,再惹上什么麻烦。这样,不如你们约在忘机楼见面,那是我们自己的地方。行事方便。”

 余舒一想是这么个理,便附和了,景尘脑子里没薛睿想的那么多,自然没有意见,两人便从公主府换到了忘机楼见面。

 却不知薛睿心中想的是:阿舒看起来还没对景尘死心,真任由两个再相处下去,保不齐会旧情复燃,既然不便阻拦。不如把他们放到眼皮子底下看着。

 老崔驾着马车挪到门前,跳下来挂起棉帐,薛睿催促还在同景尘说话的余舒:“时候不早了,外面又冷,有什么明天见了再聊,先上车。我送你回去。”

 “嗯,景尘,那我走了,明儿你到忘机楼找我。”

 “好,路上小心。”

 余舒走在薛睿前头,一猫钻进车里,坐好后才掀开窗搭子看向外头,公主府高高竖起的门庭上垂挂着一行明晃晃的彩灯,照的人面清晰。景尘和小师妹肩并着肩立在灯下,随着马车跑动,两人身形渐渐变远,模糊成一团。

 那股子淡淡的心酸又涌上来,余舒不是滋味地想着:她这算不算是功成身退了?

 “拉上窗子,有风吹进来。”一只大手横过来,放下窗帘,余舒被外面冷风吹得发红的鼻子,扭头看着薛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怕他看出什么来,又连忙低下头去。装模作样地摆弄衣服,嘀咕着:

 “刚才在桌上好像沾上酒水了,回去还得洗。”

 薛睿察觉到余舒异样,并不拆穿,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她。记得数月前在秋桂坊重逢,她还在路边摆摊给人算卦,又黑又瘦,任谁看都是个假小子。

 自从赵慧一家从义迁来,她跟着长辈住,吃喝都有人张罗,瘦干巴的‮子身‬刚长了几斤,后来景尘失踪,她再瘦了回去,反反复复,直到大衍试结束,纪家的案子落幕,她脸颊上才又慢慢圆润起来,不枉费他暗地里待忘机楼那边给她开小灶加补汤膳。

 他不是情窦初开的少年郎,但是除了母亲和妹妹,这倒是头一回对一个女人如此上心,喜欢是肯定的,虽尚没到了非卿不可的地步,但就是这么一个逞强好胜,又心有所属的小女子,偏偏让他生出一份怜惜之情,挂怀不已。

 马车上,两人各有所思,安静了一阵子,车过街角转了头,余舒想起一件事,清了清嗓子,有些好奇地询问起薛睿,今晚宴席上,几位皇子异常“热情”地邀请她同赴双会的事。

 薛睿似笑非笑道:“他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不是冲着你,而是冲着道子去的。”

 说完见余舒脸上仍旧有些糊涂,他便又讲明白了一些:“那一晚你被误抓去司天监的事虽没几个知情,但是纪家的案子动静那么大,事后宫里又派了赏赐,道子路上遇险的事已不是秘闻,他初来乍到,身边没什么人亲近,而你一个身无功名的考生,今晚能坐到主桌上,与一群贵胄同席,怎不惹眼,自然有的人想借着你亲近道子,或者心中不平,也能拿你出个气,好在你今晚机灵,没被人抓住什么把柄。”

 余舒皱着眉毛,回想今晚酒桌上,那位邀约不成便对她翻脸的十一皇子,身边坐的好像是宁王刘灏,也就是纪星璇那位“护花使者”

 余舒想着什么,便问了出来,“宁王与十一皇子是一母所出?”

 薛睿摇了‮头摇‬:“十一皇子诞于延福宫,乃是吕贤妃所出,因贤妃体弱多病,他幼时便养在淑妃娘娘身边,同宁王亲厚十分。”

 薛睿只说到这里,并不挑明关键。

 余舒既然知道那两位皇子是一个鼻孔出气的,哪想不到刘翼针对她是受宁王所使,想了想,仍有困惑:

 “今晚是我拒绝与他赴会,他才趁机刁难,差点指我个欺君罔上,那我若是依了他们,肯同他一起去双会,他们又该如何?难道介时真要我为他们出谋划策不成?”

 薛睿脸上冷一闪而过,语气凉凉的,“若你答应,那前途便算毁了。”

 “啊?”余舒错愕道,“有这么严重吗?”

 薛睿没有回答,这里面有一些龌龊事,他不愿讲给她听,免得脏了她的耳朵。

 其实今晚是余舒拒绝的早,若她当时晚一步出声,他亦会为她出头挡驾,焉能让她被接到刘翼府中。

 余舒看到薛睿脸色,沉片刻,不无烦恼道:“我看那十一皇子人不好惹,我今晚让他难堪,他想必记恨,你说他会不会暗地里使坏?我要不要提防着,免得哪天又被人抓去,再扭断一手指。”

 薛睿察觉到她一丝不安,脸上神色松了松,声音沉稳:“这倒不必担心,宁王行事谨慎,眼下道子风头正盛,他不会放任十一皇子对你下手。”

 薛睿说了一半假话,刘灏刘翼是不会对余舒下手不假,但是另有缘故。

 余舒扯了扯嘴角,因为薛睿的宽慰,放心不少,却并无放下心中提防。

 就在公主府正门前不远处的街角上,一辆马车停在黑暗中,远远看着大门外车马走尽,窗子才被“唰”地一声拉下。

 刘翼冷着脸转过头,两手抄进了金丝绒貂皮袖筒里,对着面前正在喝茶的男人说:

 “咱们过去真是小瞧了刘昙,只当他居在深山,修的清心寡了,没想着也是个有野心的,这回京才多久,就拉了两个好帮手。谁曾想长公主的独子会被送到江西去修道,让刘昙早早搭上了,这也罢,可薛成碧那个两面三刀的,前些年还同七哥你同进同出,谁想他出去鬼混了两年,回来便翻脸不认人了,哼。”

 刘灏捧着一杯热茶,眉头轻轻锁着,显得有些心事重重,刘翼的冷嘲热讽,他不知听进去了几句。

 “还有那个不知打哪儿来的臭丫头,仗着有人撑,竟敢当众落我的面子,什么东西!”刘翼越说越气,一拍‮腿大‬,狞声道:

 “给爷暖都不配,明儿我便让人把她绑了…”

 刘灏眉头一挑,总算有了点反应,沉声道:“不可冲动。”

 刘翼不以为然道:“七哥你未免太小心了。”

 刘灏清楚他这兄弟子狷狂,怕说了他不听,便板起脸色,教训道:“双会将至,你给我老实点,莫要因为一个女人坏了大事,知道吗?”

 刘翼这才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郁闷道:“知道了知道了,我不动她就是。嘁,真不知道你担心什么,一个小丫头,就算真被我弄死了,那道子还能和我拼命不成?”

 刘灏摇‮头摇‬,眯起眼睛,他倒是不惧那位甚得龙心的道子翻脸,只是另一个人——

 “淦州…”

 刘灏嘴动动,默默念了一声,眼神渐渐阴郁起来。心中所想,正是薛睿今晚在宴席上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提起的,那宗发生在淦州的惨案。

 “七哥,你怎么啦,哪儿不舒服吗?”刘翼看着刘灏脸色变幻,不明所以地问道。

 刘灏摆摆手,提了口气,轻声道:“我没事,酒喝多了有些头疼罢了,走,你今晚住在我府上,不要回宫了。”

 但愿,是他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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