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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一十九章 假话和真话
 余舒从辛家大宅出来,天色刚刚擦黑,徐青和陆鸿紧随其后,手上捧着两个大盒子,这是辛雅送给她的谢礼。

 六月六她在芙蓉君子宴上展了一手“断死奇术”惊动了十二府世家,有人觊觎她身怀奇学,也有人试图招揽她到大易馆做活字招牌,但都被她婉拒。辛雅频频向她示好,并且以一尊仿制太清鼎做易,换她卜算出手几人生死,当先一人,就是一个辛酉年出生的男子。

 辛雅大概想不到,余舒会在巧合之下猜到了这位“辛酉先生”的原身,正是云华易子。

 云华根本没死,她见过本人,这一点再肯定不过,但是她没有告诉辛雅实话,而是根据二十年前发生的事,编造出了一个十分可信的说法,她对辛雅说——

 “你求我卜算子人,有富贵,无命享,宝太十三年正月,因小人作祟,亲人横死,有骨分离之像。”

 事实上,宝太十二年末,云华将诸葛瞳交给辛沥山寄送,中间被辛雅截获,隐瞒了下来。至十三年正月,云华为原配韩夫人卜平安卦,即知已丧命,长子失散。

 辛雅心里有鬼,这话一听就信了。

 她又说:“二月时,遇火灾,大难不死。四月丧偶。及至六月,丧命,乃是客死他乡,死于非命。”

 云华亲口告诉她,他得知韩夫人身死的噩耗,就在司天监放了一把火。趁窃取了《玄女六壬书》,逃离京城。

 先皇与上一任大提点隐瞒了云华盗宝逃跑一事,麓月公主产下景尘就撒手人寰了,在她死后,宫中对外宣布,云华易子为公主殉情,将两人合葬在公主陵。

 余舒是撒谎的行家,辛雅听了她卜算的结果,一定会自行脑补,信不了十成。也有九成九了。想必辛雅巴不得云华死得干净了才好。

 …

 离开辛家,余舒掉头就去了忘机楼,她唬住了辛雅,却还欠辛沥山一个待。这父子两个人。都十分在意云华昔年身死的“真相”

 忘机楼关门了好些日子。前头酒楼不开张。林福辞退了几个雇来的伙计和洗菜工,余下的就都成了闲人。

 辛沥山照旧赖着不走,俨然是把这里当成他的避难所。两个月下来,他也发现这酒楼里的伙计仆人各个身怀武功,一个顶仨,就不怕辛雅打听到他的所在,再上门抓人。

 余舒在三楼的台找到辛沥山,半个月前他成功提炼出醍醐香,作为换条件,余舒允许他参观顶楼养水晶的风水池。

 辛沥山是个不折不扣的学者,她听小蝶小晴汇报,他能两天两夜不吃不喝蹲在风水池前面写写画画,这么凉的天,他竟在台上打地铺,就为了太阳升起来的时候,能够第一眼看见风水池的变化。

 “五叔,你托付我的那件事,我算出结果了。”

 余舒一开口,正在天井边上懒洋洋躺着的辛沥山就一骨碌爬了起来,给她让座:“坐下说,坐下说。”

 “好。”

 余舒可以心安理得地唬弄辛雅,却不忍心骗辛沥山,他当年被父亲蒙蔽,错过了云华临危托付,无意中做了一回小人。

 然而多年以后他发现真相,毅然决然地和辛雅断绝了父子关系,舍弃了大好的前程,富贵身家。堂堂大衍两榜魁首,三等大易师,入得司天监,却甘愿隐姓埋名做一个市井之徒。

 这样有担当的辛五叔,是条汉子。就算让他知道云华活着,他也不会出去。

 面对辛沥山含期望的目光,她没有卖关子,开门见山地告诉他:“你要我算的那个人,他没有死。”

 辛沥山张大了眼睛,目光亮的吓人,他略显激动地抓住了余舒的手臂,追问道:“人没死,那就是还活着吗?你没有算错吧?”

 余舒没有计较他对她的质疑,而是语气肯定地告诉他:“对,那个人还活着。”

 接着,她就将对辛雅说过的话,照搬了一遍,只将最后一句“客死他乡,死于非命”改成“寿数未尽,尚在人世”

 有一瞬间,她看到辛沥山的眼中闪烁出泪光,还以为是她看错了,待他转过头去抹脸,她才知道他是真的哭了。

 辛沥山的精明不输他老子,可这时他却忘了掩饰情绪,一边抹泪,嘴里一个劲儿地念叨着:“太好了、太好了,他没死,他没死。”

 他和辛雅父子两人,一个希望云华活着,一个倒盼着云华死透了。余舒冷眼旁观这一幕人生百态,心想她如果是云华,大概会原谅辛沥山,却绝不会放过辛雅。

 ***

 到了月底,总算传来一个让人振奋的好消息——薛睿官复原职了。

 这让满以为薛家将要一蹶不振的众人困惑不解,薛家到了这一代,子孙之中唯有薛睿一个拔尖的,将来无疑是要继承薛凌南的衣钵,先前兆庆帝亲自过问薛睿失踪一事,着令停职查办,众人都将之看成是薛家遭贬的前兆。

 眼下不但薛凌南重返朝堂,薛睿也回到了大理寺,兆庆帝这一举动,就耐人寻味了。

 多数人都觉得薛家是无辜受害,现在洗了嫌疑,兆庆帝自然开恩不罪,少数人却注意到一个细节,整件事的起因——薛家那个皇榜通缉的总管,至今未被放还。

 不论如何,薛家的门庭这几又热闹起来,不复半个月前的冷清。

 …

 余舒得了信儿,当即就让周虎准备了一份贺礼,送到右相府,她对薛凌南心存防备,没有亲自登门。

 不过第二天,她就去了大理寺。门卫们都认得这位年轻的女大人,放她通行,余舒路地往后院走,路上还看见暖亭里有官员在对弈喝茶,好不悠闲,不过等她找到薛睿,见到的又是另一番情形。

 两张书案对在一起,上面摆满了一摞摞的卷宗和律册,只有一角空闲,放着笔墨,薛睿就坐在这一角边上,胥吏和主簿就立在他两旁,不停地将卷宗递到他手上,待他批完一份,就找出来另一份,如有存疑,就在桌上翻找律文。

 余舒站在窗子下面朝里望了一会儿,发现薛睿根本就没察觉她来了,只好清了清嗓子,出声叫他。

 “你怎么来了?”薛睿看见她有些欣喜,搁下笔,待了下属一声,就往门外走。

 “你昨天让宝德给我送信,知道你回大理寺了,我当然要过来看看。”余舒朝屋里扬了扬下巴,说道:“怎知你忙成这样,可见我来得不是时候。”

 薛睿‮头摇‬道:“我闲了一个月,许多公务都耽搁下来,地方上等着大理寺的手令和批文,若不抓紧解决了,又要堆到下个月,不知多出多少件冤假错案。”

 转眼都立冬了,棉服上身,余舒却见他额头上一层细汗,心疼不说,更有怨言:“你被停职那会儿,不见有人帮你出头辩解,倒好意思堆了这么些公事,等你回来了统统推给你做,大理寺又不止你一个少卿管事,我一路走来,看见有人闲得发慌,怎么除了你,他们都是死人不成。”

 她生起气来,嘴上不饶人,薛睿哑然失笑,若不是在衙门里,他忍不住要掐一掐她气鼓鼓的脸蛋。

 “你笑什么,”余舒瞪他一眼,“就你好脾气,白白让人欺负。”

 薛睿拉着她往远处走了几步,免得旁人听见他们说话,再去嚼舌,今不同往日,他虽回了大理寺,到底威势不如从前。只是他心不在此,无意计较罢了。

 “你在坤翎局,景尘不也一样什么都不做,事事推给你,你会觉得委屈吗?”他问。

 “那怎么能一样,”余舒白眼道:“他是放权给我,我做的事越多,手中的权柄越大,你忙来忙去,也不得好处。”

 在大理寺为官,要么就两袖清风,到处得罪人,要么就八面玲珑,满身的小辫子,薛睿显然是前者,他聪明,却不世故,恐怕是这衙门里唯一一个干净人。

 “怎么会呢,”薛睿隐隐笑道:“我得的好处,只是你们看不见罢了。”

 余舒冷哼一声,懒得和他理论,就掏出袖里手帕盖到他脑门上,语气不那么温柔地说道:“再忙也不许熬夜,天冷了,人一生病就难好。”

 冷香扑鼻,薛睿顿觉头脑清醒,接住了她的手帕,没舍得擦汗,折了两下收进怀里,半点不觉得不好意思。余舒看着他当面昧了自己的帕子,哭笑不得,总不能再问他要回来。

 “还有个事忘了和你说,”她提到:“下个月初一,我就能进宫上朝了。正好赶上你复职,能给我做个伴儿。”

 薛睿笑道:“我知道了,那天早上我去接你,你千万别睡过头了。”

 早朝辰时开始,文武百官必须要赶在卯时之前抵达宫门,等候晨钟进宫,不管三伏数九,不论刮风下雨,都要天站上个把时辰,迟到和缺席的人都会被负责纠察的御史记录下来,所以凡有朝会,大臣们往往半夜就要起梳洗,天不亮就得出门。

 余舒暗暗庆幸,还好只是初一、十五这两天受罪,要是每天都这么苦,她不如罢官去也。(未完待续。。) N6ZW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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