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3 金枝玉叶
果然,李敏德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公主金枝玉叶,敏德不敢奉驾,请公主尽快回宫。”李敏德面无表情地道。
“李敏德!你好大的胆子,我是把你当成朋友才来找你陪我出去游玩,你却像是躲避瘟疫一样地躲着我!不是平白让我被人笑话吗?!不知道多少王孙公子求着跪着让我看一眼,我理都不理,你倒好,让你陪我游园就是委屈你了吗?干嘛推三阻四的,你要是再这样,别怪我不客气!”九公主难得急的满脸通红,跺脚道。
李敏德淡淡看了她一眼:“不知公主可有陛下圣旨。”
九公主一愣:“什么圣旨?”
李敏德
畔冷冷的:“让敏德陪伴公主出行的圣旨,若是没有,请恕敏德无礼。”
九公主吃惊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其他人也都呆住,谁敢这样和公主说话,这少年真是胆大包天!
大夫人这时候匆匆忙忙地出来,一到院子里看了这场景连忙行礼:“不知公主驾到,请您恕罪。”
九公主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让李敏德陪我出去游园就行,我马上就走!”
大夫人看了李敏德一眼,脸上似笑非笑道:“这个…请公主恕罪,我可做不了主。”
九公主更加恼怒:“那找个能做主的来!”
大夫人似笑非笑地看了李未央一眼:“公主,其实只要县主肯说一句话,三少爷必定会陪您去的。”
九公主就看向李未央,李未央摊手:“公主,这是敏德的个人意愿,您既然拿不出圣旨,他也就没有必要去了,您还是早点回去吧。”
九公主觉得李未央
畔淡淡的笑容特别刺眼,越发觉得这一家人是在耍她,她就不懂得,强扭的瓜不甜的道理,在她看来,她要是喜欢谁,这个人就该乖乖地时刻等着她召唤!上次她还管李未央叫姐姐,可是现在看到李未央阻止她,她不由得很恼怒,决定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姐姐一点教训!
“县主,我刚才遇到七哥,他让我带个礼物给你。”九公主眼睛珠子转了转,眼睛里闪过一丝顽皮之意。
李未央看她一眼,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却故意好奇道:“哦,不知七殿下带了什么给我?”
九公主笑嘻嘻地向李未央招手,李未央站在原地没有动,九公主没法子,自己跑过去,将一直藏在
间的一只金葫芦递给李未央:“给你!很贵重的东西!”
李未央接过金葫芦摇了摇,算是收下了。
九公主有点着急,“怎么不看看里面的东西?!很珍贵的!”
真是个孩子,有什么心思都放在脸上,李未央看见其他人都
出惊奇的表情,她却笑了笑,道:“好,我看看。”
李敏德向李未央头摇,李未央却眨了眨眼睛,伸手晃了晃那金葫芦,然后毫不在意地打开了葫芦,将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
九公主
出得意的神情。
但是等李未央捏着那东西的尾巴晃了晃的时候,她就笑不出来了。
李未央笑道:“哟,这里还有一条可爱的蛇,怎么不动呢?”
九公主脸色变成了震惊,她是一次在御花园里偶然碰到这条小蛇,立刻命令太监
将蛇打死了,后来遇到她不喜欢的嫔妃,她就把死蛇拿出来吓唬人,这伎俩虽然拙劣,可是从来没有一次失败的!
李未央面不改
,“原来公主喜欢蛇呀,白芷,吩咐厨房送一条活蛇过来。”
白芷笑了笑,道:“是。”
九公主小脸吓得煞白:“你…你要干什么?”
“公主不是喜欢蛇吗?我当然要送点回礼给你。”李未央笑了笑。
九公主吓得够呛,不由自主往后退。
大夫人严厉斥责:“李未央,你疯了不成!”
李未央转头看了大夫人一眼,道:“母亲,这里风大,您还是回去休息吧,别待会儿老毛病又犯了。”
大夫人忍住气,冷笑道:“未央,你任
妄为惯了的,别怪我没提醒你,公主殿下是尊贵之躯——”
话还没说完,白芷已经取了个竹笼回来,李未央掀盖,一条花斑大蛇“嘶…”的一声窜出来,朝着人吐着红信子。
李未央微笑,竟然真的伸手捏住蛇的七寸,这条蛇当然不会任由她摆布,拼命的龇牙咧嘴,蛇尾
甩,李未央面不改
,提起此蛇,用它的嘴巴对着九公主的脸:“公主你看,是不是很可爱?!”
“啊!啊!啊!”九公主吓得尖叫起来,拼命地向外跑去。正好在门口撞上一个人,等她看清了来人是谁,顿时哇地一声大哭起来:“七哥,七哥!她好可怕,她好可怕啊!”
李未央笑了笑,在九公主小小的心灵里,从此都会刻下李未央是个可怕女人的印象了。
七皇子拓跋玉头簪双龙冠,面如冠玉,身着绣金锦纹服,
系明珠宝玉,一身清贵之相,他显然是找了公主很久,一把将她抱住,道:“都跟你说不要
跑,结果一转眼就不见了!若不是我派去的人向我回报,你还要闹得怎样?!”
九公主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委屈的不得了,手指着李未央:“她…她…蛇…”
大夫人一看到拓跋玉来了,顿时喜出望外,随后意识到李长乐不在,不由得恼怒起来,这一急一气之间,头开始发晕。再看不得眼前场景,道:“两位殿下恕罪,我还在病中,不能招呼。”
拓跋玉微笑道:“擅自闯入是我们不对,夫人不必在意,请自去休息吧。”
大夫人点头,随后被人扶着,病恹恹地进去了。
拓跋玉就望向李未央,对方却冲他摇了摇手上的蛇,笑得很善良:“殿下来得正好,我准备请公主吃蛇羹呢!”
九公主彻彻底底地吓得说不出话来,死死揪住拓跋玉的衣摆,仿佛李未央是个可怕的恶鬼一样。
“公主,其实蛇的味道很好的,生吃更好。”李未央微笑,随后,将手摊开,一旁的赵月连忙递上匕首,李未央轻轻挑眉,只见刀入蛇
,晰晰有声,蛇头掉落,却不见一丝血光,薄刃划入蛇腹,只闻沥沥之声,却不见一滴血
出。
所有人都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包括拓跋玉。
李未央笑了笑,轻柔地伸出手指,将状似还完好覆在蛇身上的皮剥下,但见蛇
莹白如雪,李未央令白芷递上一瓷碗,将蛇
切削成段,道:“公主,来尝尝看,很鲜美。”
九公主开始摇摇
坠了…
李敏德掩住
,轻轻咳嗽了一声,三姐有时候很喜欢欺负小孩子,不过,看刁蛮公主被吓成这样子,的确很有趣。
“来呀,尝一口,真的很好。我以前在乡下的时候,饿极了不要说蛇,就连田鼠我也是吃过的。”李未央作势要将碗送过来给九公主。
九公主干呕了一声,躲在拓跋玉的身后再也不肯出来。
拓跋玉一脸笑容地望着九公主:“父皇常常说你胆大包天,今天看来,你也有怕的人。”
九公主瑟瑟发抖地抓住拓跋玉,心道谁跟这个李未央一样,居然连蛇都敢抓在手里玩,甚至将蛇生
活剥了,这样的野人,简直是太可怕了。
“怎么,公主不爱吃吗?”李未央笑了笑,她手里不过是条菜花蛇,根本没有毒的,可是公主却害怕成这个样子,可见她根本还是个孩子,只不过,还是应该给她一点教训,让她知道谁可以惹,谁惹不起。她转头将碗递给白芷:“既然公主不喜欢生的,就做成蛇羹吧。”
白芷忍不住发笑,低头道:“是。”
直到白芷走了很远,九公主还在干呕,抓住拓跋玉的手指也抖个不停。
拓跋玉笑了笑,道:“不知三姐小可有时间,陪我去凉亭坐一坐。”
这里有九公主在,也没有什么需要避嫌的,李未央淡淡道:“请。”
两人找了福瑞院外头的凉亭坐下来,却不知为什么李敏德也跟上来了,最后甚至连走一步呕一步的九公主也委委屈屈地跟来了。
拓跋玉刚要和李未央说正事,却看到旁边两双眼睛认真地盯着他们,他不由失笑,望着李未央道:“这可怎么办呢?”
李未央看了一眼还在躲着她的九公主,道:“公主,我给你找个好玩的玩具。”
九公主一下子跳得老远:“你离我远一点!”
李未央笑了笑,吩咐赵月了几句,赵月领命而去,不一会儿,便捧着两个小笼子过来了。九公主狐疑地望着李未央,不知道她在耍什么把戏。
李未央道:“你七哥在这里,还怕我吗?”
七哥看见你就没魂儿了,一点也靠不住,九公主识时务地把这口气咽下去,但是她也很好奇地附过去看究竟是什么…
不一会儿,她大叫起来:“啊!这个我喜欢!”
凉亭里,她拉着李敏德陪她玩起来,“威武大将军,上啊,上…”
“加油!加油…”
“咬死它,劲使的咬,好样的!”
偌大一个云纹玛瑙盒内,两只头大个壮的蟋蟀正鼓翅
鸣、斗得你死我活。
李敏德半垂着眼,一直陪她坐着,可是心思早已飞到了另一边去。
三姐,永远把他当成一个孩子。
那边,九公主奋兴地满脸通红,完全像是个男孩子,她从小受到各种规矩的拘束,教养嬷嬷总是说这个不可以那个不可以,弄得她连开怀大笑都要受到拘束,难得一次能够放开,她早已忘记了刚才的不快,开心地一个劲儿地拉扯李敏德的袖子。
李敏德很好地遮掩了眼里的厌恶,冷冷地望着盒子里那两只正在争斗的蟋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一边,拓跋玉笑道:“你今天可把这孩子吓得够呛。”
李未央慢慢道:“我是为了她好,若是她继续这样胡作非为下去,将来会犯下更严重的错误。”
拓跋玉注意到,一旁李敏德的眼神一直没有离开过他们,他便笑着站了起来,道:“走吧,陪我去湖边走走。”
李府的花园里,有一个湖泊,非常的美丽。
李未央淡淡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拓跋玉笑了:“怎么,你怕别人的闲言碎语?其实你不必担心的,我总不会让你变成别人流言蜚语的对象。”
李未央站了起来,陪着他向湖边走去。
拓跋玉的面色却慢慢沉寂了下去,他似乎有重重的心事。
“在你提醒我之后,我将你说的人全都调查了一遍,你说的对,他们的确都是拓跋真的人。”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拓跋玉的表情有一种说不出的奇怪。
李未央看了他一眼,道:“这里面…莫非有七殿下熟悉的人?”
“你上次说的沐
,其实是我的好朋友,好兄弟,甚至于在外游学,有三年时间,我们都是师兄弟,彼此兴趣相投,志向一致,我本以为,虽然没有说破,但他已经是我的臂膀了。”说到这里,拓跋玉只觉得自己的呼吸就像被浸入了冰冷而又粘稠的泥塘一样,“还有景能,他是太子少师,也是我多年来敬重的人,我以为他正直无私,根本不会想到他竟然也参与到了拓跋真的阵营里去。”
“你杀了他们?”李未央脸上面无表情,眼睛微微瞑着,竟带着几分神像般的神情,让人看了心冷,却也心定。
拓跋玉慢慢道:“沐
酒桩后,失足坠马死了,还有景能,昨
因为一件事触怒了陛下,被
斩了。”
七皇子的动作,倒还算是迅速,李未央微微一笑。
然而拓跋玉却并不这么觉得,虽然他毫不后悔自己杀了沐
和景能,也笃信这样作是明智之举,但人的心,有时是无法像铁板一块的。即使不后悔,不自责,他提起沐
的时候,还是觉得很痛心。
拓跋玉看到李未央的神情,笑了笑,道:“你觉得我杀的好,对不对?”
这个问题几乎没有答案。
李未央的脸上
出一丝莫名的笑意,嘴角却丝毫没动。她声音低沉,听起来就像一缕针尖般的冷风,看似无力,却能吹透人的七窍:“殿下,你比拓跋真,输在哪里,你知道吗?”
拓跋玉脸上丝毫未动,心里却像有一阵暴风席卷了过去。
李未央笑了笑:“身在皇家,你身上却有皇室子弟不该有的妇人之仁,我敢断言,若是你继续这样下去,将来一定会输的五体投地,!不要说什么好友兄弟,哪怕那是你亲生的兄弟姐妹,挡了你的路,也要毫不留情地除掉!这才是为君之道!你是在外面游学,学了什么
七八糟的情谊回来,反倒把这些最浅显的道理忘记了吧!”
拓跋玉一怔,随后不敢置信地看着李未央,他实在不敢相信,一个小女孩,嘴巴里能说出这样忍残的话。
李未央冷冷道:“我不是教你诈,只是不想自己被你连累,若是你无法做到杀伐果断,只会害得我和你一起倒霉!”
拓跋玉半天都没有说话,李未央说的话听起来简单,甚至有些不清不楚,没头没脑,他却能明白她的意思。
“你…若是我真的依靠杀人无数登上皇位,那天下百姓会怎么看待我?!我又如何让臣民信服?!”拓跋玉忍不住反驳道。
李未央叹了口气,依她看,七皇子虽然聪明,但却在有时候过于仁慈了,比之杀人不眨眼的拓跋真,他的性格里还有耿直的一面,或许,这就是老罗国公留给他的最宝贵也最无用的东西。作为臣子,自然可以耿直,这样可以让皇帝放心,但是作为帝王的继承人,就是一个让人无比头疼的个性了!李未央慢慢道:“若是有一天,七殿下能够成为天下之主,那谁敢来评判你的对错?不管你是杀了兄弟还是诛了大臣,能衡量你的对与错的,只有政绩,只有看你为天下百姓做了什么事情。只要能为天下百姓谋福,哪怕你满手都是腥血,历史上也不会记得了!相反,哪怕你再善良仁慈,如果无法给天下谋福,甚至带来灾难的话,只会丢了江山丢了性命,到时候,谁会来可怜你!”
这些道理,其实张德妃和七皇子身边的人也都隐约对他透
过。可是——却从来没有任何一人敢当着他的面说的这么直白!拓跋玉有一瞬间的呼吸停滞,他只觉得李未央的几句话说的如此清晰明了,分明说出了他心中最隐秘的愿望和想法,这些想法是最原始的对于权力和皇位的向往,可是罗国公教导他的一些东西又令他产生矛盾,李未央的话,让他原先的动摇和彷徨全都消失了,一时间只觉得心头坚定明亮,说不出的畅快。
李未央见他神情发生了变化,心头却叹了一口气。
这么久以来,她也一直在思考,一直在研究。
这些话与其说是想法,倒不如说是结论。
她一直在研究皇帝的这些儿子们,太子,拓跋真,拓拔睿,拓跋玉,她想要找出拓跋真最后登基的真相。
后来她不得不承认,成王败寇的背后,就是毫不掩饰的腥血。一帝功成万骨枯,任何人都不能阻拦拓跋真的路,否则他会遇神杀神、遇佛杀佛!没有这种决心,还是趁早靠边站着去!
拓跋玉凝视着她的眼睛说道:“没想到你身为女子,反而比我更有决心。”
拓跋玉产生了一种想法,他觉得,李未央会这样不惜代价的帮助他,多少有一点,是因为对他有好感。想到这里,他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微微一动,就像浮在水面上的飘萍轻轻地撞了柳叶,下意识地想要去碰触她的手。
李未央却突然后退了一步,避开了他的手。
拓跋玉一愣,随即不解。
李未央意识到自己的冷酷,目光稍稍冷却了些,脸上的表情确开始缓和:“七殿下,还有一点希望你明白,我帮助你,绝对不掺杂女男私情。”
拓跋玉完全说不出话来,原本心里的那点粉红色泡泡消失的无影无踪,清冷的面孔浮现出一丝惊讶。
一旁的假山后,李敏德微笑起来。
他就知道,冷酷的三姐是不会看上拓跋玉的。可能是忽然意识到自己偷偷甩开公主跑过来偷听,实在是很傻,他忍不住深深地垂下眼帘,懊恼地笑了笑。低垂的眼帘和乌黑的睫
遮住了他晶亮的眸子,精致清秀的轮廓和微微垂下的双眉也让他的脸庞显得更加柔和,刚才的郁卒之气早已一散而空了。
可是,李未央的拒绝之态,并没有让拓跋玉有什么不好的感觉,恰恰相反,他反而觉得李未央的目光中还含着灼人的热度,正在压抑地燃烧着——只不过是他这时候还没有意识到,那并不是什么对他的好感,而是长久压抑的对拓跋真的愤恨。
“七殿下如果觉得我说的对,就该早点对拓跋真下手。”李未央提醒道。
拓跋玉却还在犹豫:“三哥,其实我有对不住他的地方。”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的目光忍不住微微颤了一下,里面透出少许血
的痛。
李未央不由凝眸看他:“这话,我倒是听不懂了。”
拓跋玉顿了顿,不知为什么,面对着眼前的这个少女,他有将一切都告诉她的冲动,说:“三哥的母亲原先是个出身低
的宫人,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但也有一些隐情,并不如外人所知。”
拓跋真的母亲刘嫔当年本是一名普通宫女,无意中被皇帝看中,一下子飞上枝头,后来又生下了一个活泼可爱的小皇子,实在是得意了一段日子,可惜,不久后就死了。李未央虽然知道这段历史,可拓跋真从来对此只字不提,旁人也都不敢说,听到这里,她不由道:“难道其中还有什么缘故?”
虽然有些难以启齿,拓跋玉却把它放在心里接近十年,连张德妃也没有告诉。他一直觉得它是深
在心底的石子,无论何时都捞不上来。此时却觉得它就在嘴边,还在蠢蠢
动。
“这件事,跟我有关系。”拓跋玉坦然地对李未央说起了自己心里的隐事,他直觉地相信这个少女,“当年大内侍卫发现有外人混入
宫,于是四下搜查。我正好下学,走到半道,看见一条黑影手持长刀从我们身边掠过,当时我只有六岁,心中有些恐惧。那黑衣人几个起落,就消失在一道宫墙之后。片刻之后,大内侍卫统领牟放已领着人马追了下来——”说到这里,当时的情景又在眼前浮现,拓跋玉的嗓音不由得有些沙哑,语气也变得异样:“侍卫统领追问我们,到底黑衣人去了何处,其他人都吓坏了,支吾不能语,唯独我开口说,那黑衣人向西北方向而去。”
李未央被他的目光烫了一下,抿起嘴
,心底也隐隐有一种预感,只怕这件事还牵扯到宫廷的某个秘密。
“那个方向,正是刘嫔居住的翡翠宫的位置。侍卫们将翡翠宫团团围住,父皇也来了,他亲自派人搜查,不想从刘嫔宫里查出与宫外的周王叔来往的密信,周王叔当年与父皇争夺皇位,全家都被下了天牢,现在却从皇帝妃子的宫里搜到她与周王叔勾结密谋篡位的密信。你想想看,父皇会饶了她吗?”
拓跋玉说着,面孔带上了一丝凉意。
李未央不说话了,她已经知道了这个事件的结局,皇帝一怒赐死刘嫔,又将周王叔全家抄斩,后来,拓跋真就被带到武贤妃宫中抚养,武贤妃向来和皇后
好,所以拓跋真自然与太子情同手足,对皇后尊崇备至。但是这段历史,却被武贤妃特意隐瞒了,皇帝对外只说是刘嫔病故,算是全了拓跋真的脸面。其实明眼人都清楚这里头的关节,刘嫔份身低
,又生下龙种,自然有人觉得她打眼,于是设计陷害。
李未央笑了笑:“这幕后之人很了解陛下的心思,知道他想要杀了周王斩草除
,便为他找了个这么好的借口。”
拓跋玉一下子愣住了。
李未央的声音平静而且没有一丝感情:“你还不明白吗?很多事情,并不需要看的太复杂,甚至与七殿下你毫无干系,你看到黑衣人,就说了实话,这并没有什么错的。更何况,真正杀了刘嫔的人,一是幕后的黑手,二是皇帝陛下。刘嫔是否与外人勾结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皇帝只要舍弃一个后宫美人,就可顺理成章地将周王连
拔起。”
拓跋玉如何不知道这些道理,只是他却为此深深内疚,若不是他,刘嫔也许还有一线生路。他这一指,等于是帮幕后黑手把罪名扣了个十足。正因为如此,拓跋玉始终对拓跋真有一丝忍让,有因为补偿心理而生的愧疚,又有些物伤其类,同是皇帝的儿子,有时候不得不面临腥血残酷的杀屠。
“你说得对,这件事情,关键是看父皇的态度,如果当时他肯相信刘嫔,也不会让三哥自小失去母亲。”拓跋玉低声道,脸上的神情渐渐转为苦涩,还有种无法形容的复杂。
李未央突然笑了,现在这种紧张的时刻,她的笑容显得特别突兀,拓跋玉吃惊地望着她,李未央的神情越发地冰冷:“不要再用你那可怜的同情心去套在拓跋真的身上,不如实话实说吧,其实拓跋真早就猜到幕后黑手是谁了。”
拓跋玉皱起眉头。
“这件事情,谁是最大的受益者呢?”李未央微笑着问道。
假山后面的李敏德,不由自主皱起了眉头,三姐说这句话,分明是说…
“武贤妃。”拓跋玉这样回答。
李未央的笑容显得很温和:“是啊,武贤妃,她有着永平侯府做后盾,又一直颇得陛下宠爱,可是她最大的弱点,就是她没有儿子。这怎么办呢?自然是抢来别人儿子,可是其他人她不敢动也不能动,最好的人选当然是没有身家背景却又生了三皇子的刘嫔了。”
拓跋玉没有说话,尽管他觉得武贤妃不像是这样忍残的女人,可是直觉上,他觉得李未央是对的。
“害死刘嫔的人究竟是谁,陛下知道,皇后知道,拓跋真一定也知道。最重要的是,他选择认贼作母,甚至如今在他已经有了回击之力的时候,他也表现得十分孝顺平静,现在他大可以为刘嫔报仇了,可是他到现在还是武贤妃的好儿子,永平侯爷的好外孙,你还不懂吗?他为了帝位,什么都能忍耐!即便让他跪下来
武贤妃的脚丫子,他也毫不含糊,他就是这么一个无
的人!”甚至于,拓跋真就是拿准了拓跋玉的那一点愧疚,拼了命地在榨取利用价值。
这个人,真是比魔鬼还要可怕。
“你把三哥说的太忍残了。”拓跋玉不赞同地皱眉头。
李未央哈哈一笑,心想你还不知道他比你想象的还要忍残,一个能够将相濡以沫甚至不惜为他去死的发
砍断双脚乃至于最后赐死,这样的男人,你能希望他是个良知尚存的人吗?
“这个世界本来就是不公平的,若是不想成为鱼
,你只能做刀俎!”李未央冷冷地道。
今天她已经说的足够多了,她已经没有兴趣再说下去,要说不公平,这世上没有人比老天爷对她更不公平的!因为出生的时间不吉利,就被赶出了李家,若不是要和三皇子攀亲,她恐怕一辈子都做不回李姐小。在无数个和阴暗悲伤为伴的日子里,她也曾为此深深愤恨,偷偷哭着埋怨上天不平——的确是不公平,而且是非常的不公平。
当年的愤怒虽然强烈,但也许因为自己早已亲手摧毁了那些不公平,李未央长长地笑叹了一声,语气中有自负,有骄矜,有感慨:“只要你掌握了天下,你说什么是公平,绝对不会有人说半个不字!”说到这里,李未央的目光灼热,简直像火烧云一样。
拓跋玉微微打了一个寒战,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有一种狂热被李未央点燃了!一个女子尚且能够说出自己的愿望,那么他,为什么不能呢?他想要做皇帝,真正地想要站在最高的顶点!
看出了他心态的变化,李未央的脸上闪过一丝满意的微笑:“殿下,宫廷斗争,瞬息万变,敌对双方皆不留余力,呼吸之间便可分生死,哪有命大的人能被敌人一害再害而无恙?所以希望你在拓跋真动手之前,就剪除他的
羽,让他永远别想摸到皇位!”
她的呼吸之间,涌起无限的仇恨和愤怒,这一点,拓跋玉却没有看出来,他只觉得眼前的人,让人不由自主产生一种澎湃的豪情。
李敏德在一旁听着,嘴角忍不住泛起了一丝笑意,就像不经意时抹上的一丝绯
。
他倒不觉得李未央残酷,他只觉得她可爱。敢爱敢恨,敢想敢干,丝毫也不会在意别人的看法,他心底又有什么东西在微微地翻滚,就像温热的酒
在酒盅里轻轻晃
。他悄悄地,顺着来路退了出去。谁也不会想到他躲在假山里,拓跋玉的侍卫全都在外面把手,李家甚至没有一个人知道假山中还有一个密道。
拓跋玉舒了一口气:“我全都明白了,今后我知道该怎么做。”
李未央勾起了
畔。
拓跋玉捕捉到了她这个细微的表情,心头也是微微一动——他的感觉就像被一个温热而又细
的小指头挠了一下,心头竟有些微醺。今天的谈话,拓跋玉心中累积的不安淤积到刚才全被凝成一团,忽然间全部粉碎掉了,只要李未央肯支持他,理解他,哪怕将来被天下人唾骂,他也觉得自己是对的。
他忽然感到自己对李未央的感觉和刚才大不一样了。
她给他的感觉竟如此的亲近,就像已经相伴了多年。
拓跋玉竟本能地上前一步,握紧李未央的手。对她倾诉了这么多之后,竟觉得她已是非常重要的人,是不可以放开的。
李未央蹙眉,两人之间的气氛在无声中慢慢地升温,渐渐被染上了暧昧的颜色。
刚才只是一时冲动,可是拓跋玉在转瞬之间,已打定了主意。紧紧地捉住她的手腕,缓慢地而又坚定地道:“我会向父皇请求,纳你为正妃。”
拓跋玉许给她一个正妃的位置,李未央的确明白他的意思,却没有表现出羞怯,也没有因此而更加慌乱,她是一个坚定而狼的人,不会像小姑娘一样,那么容易意
情
。她的眼睛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就像含着温润的水滴,可是眼底却是冰冷的:“殿下,我早已说过,女男之情是不可靠的,我会帮你,但只是你的伙伴和朋友,你需要的是一个能够给你帮助的
子,而不是一个空有县主名头的女子,若是你再提出这种要求,请恕我无礼了。”说着,她快速地
回手,她太明白自己了,虽然外表还是小姑娘,里面已经**如灰烬,很难燃起真正的
情,更何况,她绝对不会忘记自己前生发的誓言!她不会入宫,更加不会做拓跋玉的正妃,这些事情,她这辈子已经再也不想要重新经历一次了!不管对象是拓跋玉,还是其他任何一个人,都没办法改变她的决定!
她知道越是尊贵的人越是说一不二,拒绝这样的人和与虎谋皮没有两样,但她在当面拒绝他的时候却丝毫没感到害怕,因为若是连这样的拒绝拓跋玉都会发怒的话,那他也不会有什么前景可言了。更何况,她想要做拓跋玉的盟友,而非唯唯诺诺的属下,更不会是倾慕他的女人,他必须习惯她的说话方式!
拓跋玉见她面色冷淡,不免砰然心惊,不由自主地放开了她的手。
李未央迅速道:“我该回去了,抱歉。”说着转身离去,干净利落。
拓跋玉呆呆地看着她离去,心头竟是怅然若失,不过,他并不担心,将来他多得是机会去赢得她的心,一定会的!
李未央却在心中盘算着,她没想到拓跋玉会对她提出这样的要求,更不明白他是出自真心的喜欢,还是觉得他们可以站在同一个战线上呢?按照道理说,出现这种情况,她就不该再招惹拓跋玉了。
可是,宫中的夺嫡之争已经开始了。皇后生了太子,可是多年来皇帝忙于征战和政务,对太子疏于关怀,皇后体身不好,余下的精力又全用去辅佐皇帝去了,对他的关怀也有限,导致太子才智平庸,性格软弱。若是在平常,这种人做皇帝,会将中庸之道贯彻的很彻底,没什么不好的,至少他不会是个忍残的昏君,但问题是,皇帝却还有其他优秀的儿子。一般人都会注意到五皇子拓跋睿和七皇子拓跋玉。首先,一个皇子能够登上皇位,靠的不仅仅是才干,还要靠自身的血统及母族的势力。若没有这两个条件,一个皇子就算再有才干,恐怕也沾不到皇位的边儿。所以,现在没人会想到,还有一条毒蛇在觊觎着皇位…她必须暂时帮助拓跋玉,直到打倒拓跋真为止。
凉亭里,九公主气得大嚷:“那小子骗我去如厕,究竟跑到哪里去了!”
李未央笑着走过来,道:“怎么,公主丢了敏德吗?”
九公主气鼓鼓的,可是看到李未央笑盈盈的表情却不由自主后退一步:“我…我…”她实在是害怕这个表面笑嘻嘻实际上天不怕地不怕的女人。
就在这时候,拓跋玉跟着走过来,一把拎起九公主的领子:“走吧。再不回去,你母妃该着急了!”
九公主被倒提起来,显得很愤怒,挥舞着拳头道:“七哥,放我下来!你太不成体统了!”
看到一个小姑娘张牙舞爪地被拓跋玉拎走,其他人便也赶紧跟上了。
李未央微微一笑,回头道:“好了,人都走了,你就出来吧。”
李敏德从一旁走出来,满面笑容:“三姐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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