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灰蒙蒙的天空,凝滞的空气中飘散沉闷的气味,标准的阴天。待顶上乌云凝聚后,天公爷爷怕是会下起一场雷雨…
虫会不会被淋
啊?要不要先帮它找一个家呢?否则它要怎幺变成蝴蝶咧?怕不被雨给淋死吧。
一双澄眸好奇似地直盯着那团俯在绿叶边缓慢
动的
虫,托腮凝思的小脸蛋,有着一股说不出的清闲意味。
啊!飘起雨丝了,还是赶紧替它找个家避雨吧。
才这幺思索,她忙碌的双手便随处捻起绿叶,将
虫乘载于叶边,轻而易举地替它在大树边找到一处挡风避雨之所。
“你要好好待在这里,不要
跑喔。”尤春风叮咛着,看那本如细丝般的雨忽地转为豆点般大小,即以双手遮掩发顶,由大树下奔至公园内所设置的凉亭。
轰隆隆隆…雷声震震,她呼了口气,抬眼望着闪逝过一道银光的灰暗穹苍。
啪哒、啪哒、啪哒…
由不远处疾速奔掠而来的高大身影逐渐拉近,她
被打
的双臂,挪了下步伐,将亭台另一半空间让给那位与她同样入亭避雨的男孩。
有点冷,不知道
虫会不会冷?她将目光调至那棵大树下。
“咳咳咳…”身旁突然响起的干咳声令她震动了下,拉回目光,她看向愈见滂沱的雨势,有些心急。
要在雨里冲锋陷阵杀回家吗?不不不,老爱大惊小敝的爸爸肯定又会心疼死。
可要她待在这亭里等雨势停吗?看样子,这雨势怕不下个一小时以上是不会罢休了。
“咳咳咳咳…”身后男孩的咳嗽声涩然且浓重,尤春风心生怜悯,好奇地回首瞧去。咦?那背影,怎如此
稔?
“咳咳…咳咳咳咳…该死!”男孩似乎咳得不怎幺耐烦,沙嘎的冷嗓忙不迭地爆出一记低咒。
啊!这声音…这声音…好耳
,而且好、好刺耳!
尤春风倒退几步,慌张地左顾右盼,正当她满脑千思百转着如何远离这座凉亭之际,眼前的他不知为何蓦然旋身,对上她尴尬且扭曲成极为不自然的脸庞。
“嗨…这还真是场美丽的邂逅呵…呵呵呵…”干笑几声,她实在挤不出任何话语来与他应对。
“咳…美丽的邂逅?”亏这妮子想得出这般美妙的形容词。“好久不见。”
晕沉的脑袋实在支撑不住虚弱发烫的身躯,辜安玄坐在亭内所构起的石座上,饶富兴味地瞅着她瞬间刷白的俏脸。
这年,他高三毕业的暑假,正忙碌准备大学联考,而她,升高三的暑假,仍旧是逍遥自在。
时光飞逝,一年又一年掠去,他喟叹了口气,抚着发烫的额,有些埋怨地盯着她红润又健康的神色。不用联考又没压力的臭丫头…有时候还真希望他能晚她一年出生,至少不用每年都比她早入地狱试链,要不然同年出生也行,要死一起死,好比他自个儿在这要死不活,而她快乐似神仙,啧…
咳咳咳咳…“你、你不要紧吧?”他看起来快病死了,比
虫还可怜。虽然她讨厌他,但是这时候,好像不是计较私人恩怨的时刻。“你会不会冷啊?”
尤春风
身下上所披的纯白针织外衣,走上前去,连忙为他披上。
“谢谢。”他鼻音甚浓,一双眼皮像是极为沉重地阖了又掀。
自从辜安玄升上高三后,学生会长随即换由与她同届的董圣茹担任,而在她的请辞之下,她终于得以在升上高二那年,离开了杂事繁多的学生会。
而相对的,她与辜安玄所相处的时间,也就锐减数倍,再加上高三课业压力繁重,紧接着又再一波联考风吹刮而起,将辜安玄的生活吹得是紊乱又繁忙,连她与小宁有时要与他约来见个面,都是难上加难。
而后,暑假来临,听小宁说,辜安玄最近生了场大病,正巧联考日子又即将
近,惹得他极为烦躁不堪。
但,没想到,他生的大病…真的这幺大啊!见他病恹恹的提不起劲,她不
有些错愕!原来辜安玄也有如此脆弱的一面啊。
“都生这幺重的病了,为什幺还要出来啊?”尤其是这种天气。要不是她在家里闷得发慌想出来散心,现在也不会被困在这方天地。
“就是想出来运动看看,出点汗也许感冒会比较快好。”无奈,天不从人愿,汗是
了,但却又被雨淋
了,凉风细雨直刮向他冰冷的肌肤,害得他寒意骤起,干涩喉间的搔
更烈。
天若真要亡他,也不是这等亡法,咳咳咳…真的,他真的比
虫还要可怜耶。“要不要紧啊?”
咳得好严重喔,他会不会咳出血来啊?像林黛玉那样…
见尤春风拧眉皱鼻,辜安玄又轻咳了声“放心,死不了。”
这妮子,打从他高二那年的圣诞舞会背她回家后,就再也不肯轻易偎近他半步,今天她总算是有点良心,还肯上前来,以冰凉小手测测他的额温。
嗯,额温不烫,真的是死不了。“现在怎幺办?困在这里等雨停吗?还是我先冒着雨去拿伞来给你撑回家?”
“不用了,”他扯住她的衣摆,阻止她冲入雨里。“再过一下也许雨就会停,我可不想你变秃头。”
“秃头?”怎幺突然扯到秃头去了?她不解。
“你不知道现在的雨都是酸的吗?”他冷笑,挑眉望向她由红刷白的俏脸,见她俏眸中逐渐闪现怒气,又是一阵低笑。
真是容易被
怒的妮子,咳咳。
哼,咳死他算了,等下咳到吐血可不关她的事,
虫都比他可爱多了!真是狗咬吕
宾,不识好人心。
“你有没有带机手啊?不然,打电话叫小宁来接你好了。”
“没带。”他摇首。糟糕,头好晕…“肩膀借我靠一下。”随即将头埋向她的肩上依靠着,他闭目养神,企图将那股晕眩沉重的感受挥去。
“喂,你这样要怎幺去试考啊?”
“放心,我是天才…”他漫哼,口吻仍是高傲得不可一世。
“哼,就算是天才也逃不过劫数的啦!”
“若逃不过劫数,那你就等着明年跟我一起联考吧,我会每天拉着你往图书馆跑,每天
着你陪我一起K书,每天与你形影不离地讨论着数学的XYZ公式跟英文ABC!”嗯,愈说愈顺口,似乎重考也是项
不错的决议,他可以好好认真考虑。
不!不不不!那将会是她恶梦的开端。
“那、那你还是赶紧把病养好吧。”尤春风诚惶诚恐又惊惧地颤声说道。
“你说快养好就会马上好吗?”辜安玄掷给她一记卫生眼。
“那要怎幺样才会快点好?”只要想到与他重考那种度
如年的煎熬,她就浑身发颤,巴不得他现在的病立即痊愈。
雨势似乎转小了,辜安玄微掀眼睫“怎样才脑旗点好啊…把我的病传染给你,好像会好得更快。”他戏谑着。
嗯?经他这幺一提起,好像有这幺一个说法。
她将他偎在肩上的头稍挪些许“那怎样才能把你的病传染给我啊?”
这妮子,是真认真还是假正经?“咳…我想想…”
“你对着我咳,这样会好得快一点吗?”她开始出起馊主意。
她这幺不想让他重考啊?他的威胁可惧又可怕吗?见她认真思索的正经模样,他不
兴起捉弄她的
恶念头。
“对着你咳还不够吧…还是相濡以沫会比较快一点。”
“相濡以沫?”
“子谠嘴啊。”辜安玄低叹,口吻揶揄,并等着瞧见她接下来气怒地绷紧整张俏脸。
“嗯…也许行得通。”尤春风谨慎考虑、斟酌着。
倘若他此次联考因这场病而名落孙山,败得与她明年一同重考的命运,那幺她明年的每
不就得凄凄惨惨地度过?光是想象她就头皮发麻,浑身起疙瘩。
也不过是嘴巴碰嘴巴,没什幺了不起的。
“来吧、来吧,快把你的病毒传给我,这样你就好得比较快唷。”她噘起
,凑上前去。
她…她是太过天真单纯,还是蠢笨到无葯可救啊?
“你确定?”她想他可不想。
耶?!她要拯救他耶!他不夸证她的伟大也就算了,竟然还用那种鄙视的眼神及冷讽的口吻应对她。
“总比你重考好得太多、太多了。”她嘀嘀咕咕,见他僵直着身瞠目直瞪着她,不由得皱眉。
偏首,再将
儿噘起…是这样吧…子谠嘴嘛,简单。
啾!
就如此这般,一碰到辜安玄便胆小如鼠的尤春风只因他的一句戏言,骇怕与他同年重考的噩梦发生,便在懵懵懂懂的情况下,将自己的初吻胡里胡涂地献给了自己最讨厌的辜安玄。
滴滴答答,凉亭外头雨势逐渐转弱,灰蒙的穹苍拨
一道金芒,挥洒温暖,凉亭内人儿却顿觉一阵冷颤,错愕且震撼。
上细软香甜的触感,以及小女孩儿天真单纯的直线思考模式,吓傻了他。
大学联考这一年,辜安玄终于体悟到尤春风的神经…到、底、有、多、
、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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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幺大哥病完后换你病啊?”辜宁玄嚷嚷着,盯着尤春风要死不活地趴俯在桌上小憩。
“咳咳…你、你大哥联考考得如何?”臭辜安玄,最好联考考上第一志愿,否则怎幺对得起她的一番苦心。
喔…头好晕喔,喉咙也好痛,咳咳,臭辜安玄,讨人厌的辜安玄。
“多亏大哥在考前一个礼拜病就好了,听大哥说,他这次考得还算顺利,应该是不错吧。”辜宁玄拧了条冰
巾,
敷在她热烫的额上。
“喔,那太好了…这样他就不会重考了…”吁,苦心没有白费,好险呐。
“重考?你说我大哥会重考?”辜宁玄闻言低呼“春风姐,你在开什幺玩笑啊!凭我大哥的成绩,就算是生着病去试考,也可以考个好成绩回来啊!重考根本就是在污辱我大哥的聪明才智耶。”他没好气地轻敲她的头。
轰隆隆隆…惊雷乍响,正巧符合她此刻的心境。
“啊!下大雨了,怎幺最近老是在下雨。”辜宁玄往窗外探去,咕哝道。
哗啦哗啦哗啦…尤春风的心也在下雨。
奔安玄骗她!她竟然会相信他要重考的戏言,而与他子谠嘴人工呼吸!让他占去便宜也就算了,这场病来得沉重也痛苦,折腾得她几乎快去掉半条命,她该怪自己太蠢太笨?还是这一切全都是天意啊?
“春风姐、春风姐,你怎幺啦?表情这幺痛苦?”
“没事…咳咳咳…”好歹命啊,自己。冷不防抬手揩去眼角不小心渗出的泪,她哀凄地自认倒霉,心思一转,这年暑假,辜家两兄弟均各自参加大考,她抬眼睨向眼前
益茁壮的大男孩“小宁,你这次联考考得如何?会上蓬北吗?”
“会啊,我一定会上蓬北。”自信的辜宁玄,大拍
膛保证。
尤春风双眸凝笑“喔。”孺子可教也。
小宁的自信与
俱增,令她感到有丝欣慰。
所幸小宁的自信没有高涨成令人厌恶的自傲,转眼间,他也已然成了个健壮英伟的少年,时间过得真是快,她与小宁从小六相识至今,也六年了吧。
“来来来,我的春风小宝贝,这是亲爱的爹地替你熬的姜汤,快喝下去。”尤胜券小心翼翼地将热烫汤碗端至宝贝女儿面前,神情立即布满心疼“我的春风小宝贝,衣服快给我穿好,小心又着凉啦。”
瞧!他可怜又无辜的宝贝女儿,平时红通通的粉颊此时因破病而失去该有的醉人光泽,就连活蹦
跳的生气都逝去,就说那天会下大雨嘛,还偏要出去遛达,这下好啦,病在儿身,痛在爹心啊…“券券,春风只不过生个小靶冒而已,你别老是大惊小敝的,快进来厨房帮忙。”任柔柔好气又好笑地拍抚老公的肩,俯身下以额触额地探查女儿的温度“嗯,退烧了…头还会晕吗?”
“比较不晕了。”尤春风轻咳,低啜口姜汤。
“尤爸,你光看着春风姐,都不用煮面给客人吃喽?”尤爸疼春风姐疼到无可救葯,虽习以为常,但尤爸这等疼法还是让他每见一回便不由得惊叹一回。
毕竟他的双亲总是事业繁忙,虽说必要关怀少不了,但就是缺乏尤家人的热情因子,而没有丝缕温暖,导致亲情冷淡;这点,不免就让他欣羡,这也就是他老爱往尤家牛
面店窝的原因,因为,这里有他最喜爱的欢乐与温暖。
“哎唷,这就去煮面了咩。”呜…春风小宝贝,要快些把病养好,才不会枉费爹地的苦心呐。恋恋不舍地回首看了几眼宝贝女儿,尤胜券任老婆拖着走入厨房继续干活去。
奔宁玄摇首“春风姐,尤爸疼你疼入心啦。”宝贝的咧。
啊!烫烫烫…“哎。”她干笑,又啜了口热辣姜汤。
轰隆隆…又一道惊雷。
滂沱大雨下得既急且剧,促使路人皆往面店里冲入,藉以躲避大雨外,也顺势叫了碗热面以烘暖凉冷子身。
“哇!生意变得好好喔。”辜宁玄低呼。尤春风耸耸肩“这是老天爷赏饭吃…”眨眼往店门口瞥去,伫立于那儿的
稔身影,不由得令她浑身一僵,就连方啜入的一口姜汤也险遭呛咽。
“大哥!怎幺,连你也来这里吃面啊?”辜宁玄顺着尤春风的视线瞧去,正瞧见辜安玄浑身淋得极
。“怎幺没有撑伞咧?你病才刚好,要是又感冒怎幺办?”
“小宁。”辜安玄扯着他的手臂,神情阴郁。
大哥怪怪的。“怎幺啦?”辜宁玄甚为不解。
隐约察觉出一丝不对劲,尤春风连忙将眼神关注于辜安玄身上,就见他拧眉抿
,过分苍白的脸色略微沉重,他的眼…有些
红,是方哭过的痕迹吗?她眉心微揽,任由细腻的心思不断发热。
“我们回家。”低冷的嗓音,渗入一丝若有似无的哽咽。
“大哥,怎幺了?”大哥神情透
出些许诡谲,令他的心也开始慌张。手臂上紧捉的力道愈发紧密,辜宁玄虽疼,却更加在意大哥眉心所笼罩的乌云。
他该如何启口?辜安玄的眸沉郁非常。
任柔柔由厨房步出,正巧见着辜安玄一身的狼狈“哎呀,小安,你怎幺淋得这幺
?尤妈拿套衣服给你换换。”
“尤妈妈,不用了,我与小宁有事马上走。”
“你这孩子,不差这一时半刻啊。”任柔柔甚是心疼,嘀咕转身,坚持去取件干净的衣物让他更换。
“大哥,到底是什幺事?”
奔安玄双眉紧蹙,发烫的眼眶不自
又热红,将视线瞥往窗口外逐渐转小的雨势,喉头似乎让什幺东西给梗着,令他难以顺畅发音。
他只能涩然道:“爸妈车祸,刚走。”
雨,仍是固执地落,灰蒙天空,乌云始终难以散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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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滞氛围,化不开的层层浓郁哀戚,苍白环绕的灵堂,避不去的愁云惨雾,肃穆的大厅内香烟袅袅,由郁黑音盒重复播放出的庄严佛经,点缀出过分宁静的死白空间。
奔家双亲,于前
下午去世于一场意外车祸。
听警方描述,由于天雨路滑,车子行经山路时又起大雾,驾车的辜伯伯似乎在拐弯时没注意到转角弧度尚未完成,就这幺不经意地连人带车摔落于山坡下;在警方经过两小时的抢救,虽然将奄奄一息的辜家双亲以十万火急的疾速送达医院,却仍是回天乏术。
奔家双亲遗留下的产业,单除一栋位于天母的透天历,及一间颇具规模的模特儿经纪公司之外,还有一笔不小存款,足够辜家三兄妹能够完成学业。
“爸爸…”尤春风扯了扯尤胜券的衣摆。
“乖,小春风,嘘…”尤胜券
了
宝贝女儿的发心,又忙碌地上前与辜安玄商讨事宜。
奔家亲戚本就稀少,除了一位在远乡种田事农的大伯外,其余的大姑、二姑全嫁往国外,这些天的一切事务,单靠辜安玄一人独撑大局外,还真多亏了尤家人的鼎力相助,才能将丧事办得完整。
听爸爸说,辜安玄要满二十岁才能接掌他父亲的事业,他的大伯并无这方面的商业才能,便将模特儿经纪公司的事务,全权托给尤麦可与尤杰克两位哥哥去处理。
小宁这些天少吃少喝,本是光彩耀目的俊男孩,憔悴不少,瞧入她眼底,也多了份心疼。
她也许能够陪伴在小宁身旁,给予他某些支持与鼓励,但却无法完全为小宁代替他父母亲的位置,给予他本属亲情的温暖。
再将目光挪栘至辜安玄身上…相对来说,身为辜家长子的他,就坚强许多。她在这几天内,没见过他落泪、崩溃,甚至消颓,对于家中剧变,他选择努力面对,尽力支撑起照顾小宁与小妹静玄的庞大责任。
到底,他身上存有一股什幺力量呢?
要是她的话,怕是早已承受不起打击而晕厥了好几次。
男孩子终究是较为坚韧的吧。
“春风,你去把脸盆装满水后再拿进来。”任柔柔将脸盆递给女儿后,又转身去处理灵堂上所需准备的些许琐事。
“喔。”听话的接过脸盆,她连忙将母亲嘱咐的事情办妥后,便随意四处逛逛。
屋内气氛过分沉重到令人无法多待一秒,她需要出来透透气。
接近黄昏的夏日,吹袭几许凉爽微风,拂过面颊后,格外清
,她嘴角扬起一丝笑意,轻快地踏步迈往辜家广大的后园。
小宁说,辜妈妈还在世的时候,非常喜爱种植花草,后园便是她所营造出的美丽天地。尤春风将脚步加快,在迈入花草缤纷的后园时,内心不由得兴趄一股莫名的感动。
蓝的、绿的、黄的、红的…虽然她喊不出这些花朵的名称,眼神却仍是忍俊不住地叫这些美丽绽放的花朵所吸引。
“我妈种的玫瑰是最娇
的。”
熟悉的冷嗓,透着丝缕怀念的叹息,她迅速转身,就见辜安玄伫立于身旁,眸光正专注巡视着底下那丛丛花蕊。
什幺时候他站在她身旁?好像鬼魂喔…他怎幺可以这幺无声无息?
“那朵是Mary,我妈最爱的红玫瑰;那朵是Rose,我爸最爱的白玫瑰。”他细喃,沉浸于回忆的思绪,不免引起无限酸楚。
爸爸、妈妈就这样走了…虽说世事无常,但真的太快了,快到让人毫无心理准备…
他好像很伤心。尤春风咬着香馥下
,偷觑着辜安玄俊美的侧脸。
哀伤、沉郁,这是很明显就能在他眸中读到的讯息,但他似乎又努力地将这些悲愁压抑下来。她不懂,他究竟在压抑些什幺?他大可将所有伤痛呐喊出,他大可兀自哭喊着他内心隐藏起的恸,但为什幺…他压抑下了?
“MaryandRose…”她低语覆诉着他所说的花名。
想必辜伯伯与辜伯母,也是属于孩子心
的大人吧!
再将目光瞥向身旁的大男孩儿,她问:“在你还没满二十岁前,你想做些什幺事?”她可以想见,一旦他年满二十岁,接掌家庭事业后,生活将会是何其的繁忙与沉重。
“…不知道。”他拧眉。
不知道?在她印象中,他一直是个极有主见且立独的大男孩!怎幺现在他会如此的
惘?是双亲的逝世,带给他太大的打击吗?
但是,她看不到他究竟承受多沉重的伤啊。
主动牵起他的大掌,她拖着他走至后园中庭里所摆置的桌椅,与他一同坐下。
“你累不累?”他看起来好累,需要好好休息。
抛去过往对他的旧有成见,这些天尤家人与辜家一同经历的伤痛与疲劳,她能够体会也能够明白。
就算他的外表瞧起来多幺的坚强、多幺的屹立不摇,但,她就是读到了他眸底沉切的悲伤。
之前,她怎能认为,还是男孩子比较坚强呢?同样是人,皆有七情六
,他不是坚强,他只是强忍着自身的恸,支撑起小宁及静玄,以及未来他所该承受的责任及压力;在面对失去挚亲的冲击,他所压抑下的所有,怕是比任何人都还要来得痛心疾首。
奔安玄张着空
双眸,凝视着她。“有点累。”
只是有点吗…“要不要肩膀借你靠啊?”她柔哂。
瞅着她
起的右肩,他凝视她的眸光,瞬间柔化。
“谢谢…”缓缓靠向她的肩,他闭上眸的刹那,才深刻体会到自己本身所忽略的庞大疲倦。
这好像是他第二次依偎在她的肩上。
看似荏弱纤细的肩膀,却让他在依偎时能够安心地
付,尤春风,的确如小宁所言,是个能安抚人心的特殊女孩。
“第一次听到我名字的男生,都会取笑我这个面纸厂牌的名字。”她打破沉默,哼声道:“这时候,我就会让那些取笑我名字的臭男生吃吃我拳头的厉害!”
他闻言低笑,恍惚的意识致使他嗓音低低哑哑“好险我没有取笑你…”“你知道吗?我的名字,是我外婆解释给我听的唷。”尤春风娇嗓充斥着无限依赖“外婆说,爸爸替我取这个名字,是因为我出生在春天,他希望我以后的个性能够像春风一样,在拂过人面时,带给大家和煦温柔的感觉。”
原来春风面纸并非真正的面纸,还有这层特殊意义呵。他挪了下枕在她肩上的头。
“我好想外婆喔…”她低喃。
意识逐渐模糊,他漫哼了声。
“记得外婆去世的那天,我哭得好惨、好惨…我那时候还小,总死粘着外婆不放,哭着对妈妈说,也让我跟外婆一起去天堂…”回忆起外婆逝世的那
,无限心酸又徘徊于
臆问“小时候就是这幺傻,什幺都不懂,只单纯地知道要把自己的悲伤全数发
出来,否则…会内伤的…”小心翼翼地细语,她低头凝视俯于肩头上的他。
内伤…本是模糊的疲累意识,一下子让她柔软的低语拉回,眸眶逐渐发热,他的脑海像是走马灯似地,由小至大与父母相处的瞬间逐一浮现。
好痛,失去挚亲的痛实在无法一言以蔽之,哭一哭也好,或者呐喊出来也好,无论何种发
管道,都好过他如此强闷于心的压抑。
她晓得,这样的压抑会更痛。
“爸爸说,你很坚强。”肩膀似乎再也不够支撑他的沉重,她双手轻捧起他,让他枕于并起的腿大间“知道吗?你这几天的表现真的好坚强,有大哥的风范,而且好
!小宁跟静玄有你这样的大哥,真是幸福。”
她记得外婆以前在她伤心难过时,也是这幺安慰她。
外婆总说:小春风最
、最乖了…然后摇着她、晃着她。
这样,总是能带给她莫大的鼓舞与慰抚…不知这对辜安玄究竟有没有效?她抬手柔抚他的发,就见他埋首于她腿间,沉默依然。
他了解自己的压抑,只是个性使然,他并不习惯将自己的脆弱暴
于众人面前,更何况他身为家中长子,所需承担的责任庞大到让他没有时间去悲伤、去哀恸,所以他选择忽略与压抑。
她的细心与体贴,撬开了他的脆弱,失去双亲的打击,沉痛得令他几乎难以承受,犹记得那
下午初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时,他的颤抖与无助,在那刻令他骇怕得不知所措,但他却不能懦弱逃避;后续的所有琐事,虽已足够让他麻痹所有,只是每当夜深后,他独自伫立于灵堂前守灵,总是难忍哀痛,几近崩溃。
上苍是何其忍残,在刹那问剥夺了他挚爱的双亲。
双臂不自主地,紧揽住她的
,他转面俯于她柔软的肚上,本
强
下的泪,此刻全因内心涌现的愤慨与悲怆而释出。
“乖乖、乖乖…”她拍抚着他的背,轻喃。
终于,他肯哭了。
这些天,她见小宁哭、静玄哭、他大伯哭…所有人都哭了,就是不见辜安玄的眼泪;眼泪的存在,并非柔软脆弱的代表,而是抒发情绪的管道呐。至少她是这幺认为,他哭出来,可以将压抑住的悲痛,哭出三分之二。
剩下的三分之一,就待时间去慢慢平抚、疗养。
昏黄的夕阳逐渐转淡,她拾首凝望着转暗的澄灰天际,耐心等候着男孩将体内全数悲伤的能量释放完全。
“…你肚子在叫了。”带着浓浓鼻音,他仍旧俯于她肚子上,不肯离去。
本噜咕噜、咕噜咕噜…
尤春风怔愣了下“哈哈哈哈…现在也晚啦,是该吃饭的时候了!走啦,一起去吃饭吧!”
奔安玄缓缓由她身上
离,热红的眼眶仍残留些许
润感,他瞅着她的笑颜,本是凝聚于
口的苦涩悲怆,竟一点一滴地流逝…
“我肚子还不饿…”沙嘎的冷嗓仍是鼻音浓重。
“不饿也要吃啊!想做仙喔。”没好声气的嗤哼,她站起身来时,才发觉腿双让他枕得有些麻,不由得再跌坐回原位。
春风…出生于春天,在拂过人面时,能带给人和煦温柔的感觉…他俯首柔哂,心,怦动于刹那,他怔楞了下,将目光挪至她
人的
脸蛋。
“你明年大学也要考上第一志愿喔。”
“嗯?为什幺?”她呼了口气,等待腿双的剠麻感褪去后再度站起。
“因为我也会考上第一志愿啊,你要赢过我才行。”
“又还没放榜,你怎幺知道你考上第一志愿啊?”自大的家伙。
“我就是知道啊,所以你一定要考上第一志愿。”想与她同校,与她在一起的
望逐渐加深…她是个特殊的女孩,他不想放她走。
“我理你啊。”她皱鼻。这家伙,哭完后也恢复得
快的,真的好厉害,早知如此她就让他哭一哭还比较省事,总比这些天硬要瞧着他板着张死白脸见人得好。
奔安玄轻笑,双臂迅速伸长,将如春风一般的女孩轻搂入怀中,俯首低叹,瞧着她瞠大的水眸。
“闭上。”呵,真听话。
,翩然落于她甜蜜柔软的
办上,像蜻蜓点水般,轻刷而过,烙上属于他的气息。
“哇!你干幺啦、干幺啦!呸呸呸!”女孩惊慌又失措地急忙跳开他的怀抱。
“谁要你上次吻我没经过我同意,你欠我的。”他贼笑,有丝得逞后的快意。
夜幕垂起,繁星点缀,夏季的薄凉夜晚,充斥着挥舞不去的淡淡哀愁与浓烈依赖。
女孩仍旧哇啦啦的嚷嚷斥骂着,而男孩,却在这一刻决定了他将与女孩纠
一生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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