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一般来说,风千舞是个随意的人,但固执起来却像头上了磨的驴,让人恨不能一拳敲破她的脑袋。
“爹,我要去文府!”大清早起来,她就跟在父亲身后,语气坚定。
“这…不太好吧…文家老夫人点明要你姐姐去的…”风书博知道自己在子女间一碗水向来端不平,可偏心千舞,若让若仙知道了,不找他撒泼才怪!
“哎呀,千舞,你不是想男人想疯了吧?这么自告奋勇?”
“就是,没见过像她这样不知羞
的!”
风千舞的大姐和二姐…风千飘和风千娇同时出现在花园里。风千飘手里拿着玉笛,飘飘然有仙子下凡的味道;风千娇则握着一卷书,不,是刻着字的竹简,边看边冷嗤。
“五十步笑百步,谁怕谁啊!”风千舞毫不示弱,反
相讥。
眼看花园里战事又起,风书博脚底抹油,正想开溜…
“老爷!文大人府上接姐小的马车到了,来了两辆,说是要把所有的姐小都接去!”老管家适时传来的叫声,对他来说无疑雪中送炭。
“太好了!”风书博喜出望外,差点抱住自家总管跳起来。“清净,我耳
子总算可以清净几天了!”
有人欢喜有人愁,这句话说得一点也没错。
马车出发,风千舞坐在车厢里,望着窗外,百无聊赖地看着沿途的景致,不是为了观赏,而是不想吵架!
明明有两辆马车,她们几个却非和她挤在同一辆,明摆着就是跟她过不去!
“啊,不好,我腿肚子
筋!”四姐小风千雅挨在风千舞身边,嘴里虽然含着糖,但腿上传来一阵阵
搐的痛楚,却让她泫然
涕。
早上才起
,文府接人的马车就到了,害得她一急,
起裙子就往外跑,早饭没吃不说,气都快跑断了,就怕搭不上马车,现在一放松,腿便不听使唤的
痛起来。
呜…她怕痛,她不要啊!
“四妹,这病会传染吗?”
“腿不会断吧?!”
两个姐姐一惊一吓的对话,听得风千舞直翻白眼。幼稚!
“呜…好疼…”风千雅咬着
,眼泪就要跟着掉下来。
“别吵!我帮你治!”吵声没听够,还要听哭声,实在让风千舞有够心烦。
“什么,你会治病?!”风千雅微讶地瞪大眼睛。
瞥了眼自家小妹,风千舞弯下
,运气在她腿上的
道处
了
。
“好了…真的好了耶!”风千雅惊讶地来回晃了晃腿,不好意思地看向风千舞。“谢谢了,三姐…”
谢谢倒不必,只要能闭上嘴巴,让她安静些就行。
风千舞扭过头,继续看向窗外。大凡学武之人多少都会点简单医术,她师娘的哥哥还是江湖上有名的神医呢,只可惜这些话同她们说,只是对牛弹琴。
进入主城,街道对面驶过一辆马车,看上去既高雅又精致,似乎有点眼
,风千舞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就在她不经意间,对面的马车放慢速度,车帘一角也随之掀起,
出文震的笑脸。
他不过随意透
一下,风家四个女儿都很漂亮,他娘就将她们全部接来家里,还特别让他在上朝的路上遇见,呵呵,有心啊。
马车
错而过,文震放下车帘,嘴角勾勒出一抹兴味的笑容。
风千舞…就让他瞧瞧,这位特别的风三姐小,究竟能在他的生活中掀起什么样的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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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过去。
踏着自家舒软的草地前行,文震嘴角勾笑,却无法消减内心的失望。
奇怪,这些日子来逢
巴结他的女人随处可见,难以置信的是,其中并没有风千舞。
会有女人放弃向他示好的机会?他不信。
“文震哥哥!文震哥哥!”刚走下斜坡,随着呼声,一道娇柔的身影便气
吁吁追了上来。“等等我,是我,千雅!”
见是风家娇滴滴的小女儿,文震停下脚步,脸上的笑温和恬淡。“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没和姐姐们一起玩?”
风千雅张了张嘴,整个人融化在他如沐春风的笑容里。“文震哥哥,我…”她全然忘了自己想说什么。
“你怎么了?”注意到风千雅
幻的眼神,文震有趣地笑问:“一个人玩多没意思,你的姐姐们呢?没和你在一起?”
“姐姐…哦,大姐在厢房里弹琴,二姐在看书,三姐、三姐…”
文震十分清楚自己的魅力,但用在一个小姑娘身上,未免浪费。所以,他只是低下头,眸光平静地看着她。“你三姐呢?她在哪里?”
倾慕的人就在眼前,风千雅情窦初开,一颗心紧张得几乎要跳出
腔。
“她嫌房里太吵…跑出来了…我不放心,找她好久了…”风千雅断断续续地说。
“你不放心你三姐?”文震微愣,觉得她话中有话。
在他的注视下,风千雅都快晕倒了,说起话来语无伦次。“…三姐她天天作恶梦…白天屋子里人多…体身不舒服…”
略加思索,文震听明白她的话了,于是问:“你是说你三姐这几天没睡好,生病了?”
“…嗯…差不多…”风千雅晕乎乎的点头,不在乎他问什么,只希望文震哥哥能永远这么看着她。
文震扬扬眉,顿时失去了说话的兴致。
他正好奇风千舞难道真的与众不同吗?结果原来是亏心事做太多,被吓病了!
无趣!真是无趣!
“我们分头去找你姐姐,好不好?”找了个理由
身,他转身离去,一直到了望月阁才停下脚步。
这是文府的最高楼,里面藏书丰富,若不是阁内沉重的装饰风格非他所喜,这种视野开阔的地方他倒是经常来。
站在望月阁的最高处,文震闲适地看向天空,忽然听见有人轻咳。
“咳、咳…”咦?他进来的时候门是锁着,楼里明明没人,扭过头,环视四周,他的目光最后落在楼顶上。
要是没听错的话,声音应该来自瓦片上方,难道有人在楼顶?是梁上君子?天还大亮着,也不嫌太过嚣张了?
“咳、咳…”楼顶的咳嗽声再度响起…这回听得清楚些,是女人的声音,文震的眉心不
一皱。
女人?在屋顶?会是谁呢?难道是…风千舞!
心念至此,他体身的行动比脑中思绪更快,手扶窗框足尖一点,他翻身跃上楼顶。
“咳、咳…”轻微的呻
声传来,文震扭过头,一道侧卧的纤细身影,立刻吸引住他的全部注意。
那是个衣着淡素的女子,背对着他,脸蛋瞧不见,可光看她的背影,就让人有种错觉,她彷佛能和天地融为一体。
这个身影,会属于那个蓬头垢面的风千舞?
心中微讶,文震的目光在女子身上停留片刻,放轻脚步走了过去。
“风姑娘?”他蹲下,试探着问。
听见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风千舞努力睁开眼睛,炙人的烫热在全身扩散,烧得她好难受。
“谁?”她全身虚弱无力,挣扎着转过身,鼻子因空气刺
,头一扬,嘴巴张开“哈啾!”
嚏打出。
没料到自己会被
得一脸唾沫,文震顿时僵住。
即使在昏沉中,风千舞还是知道自己干了坏事。
“啊…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她睁开几乎抬不起的眼皮道歉。
文震举起袖子,缓缓擦了擦脸。就算现在心中不快,也不用跟一个病人斤斤计较,他努力告诉自己。
“风姑娘,你怎么会躺在楼顶上…”他耐着
子同她说话,视线落在她脸上时,声音却蓦地顿住。
她的容貌!文震吃了一惊。
“你是…风千舞,风姑娘?”会不会弄错了?他不由得怀疑。
说实话,他并不在意风千舞长什么样,也不认为她有什么姿
,但…眼前这位女子…虽不算漂亮,看上去有种令人说不出的舒服,和他那天印象中的风千舞实在大相径庭。
“我是风千舞,你…是?”风千舞轻哼着,声音在喉咙口滚动,眼前的身影愈加模糊。
文震紧紧盯住她,眸光中透着古怪,实在形容不出她这句话带给自己的震撼,一时竟忘了回答她的话。
眼前这个眉清目秀的娇柔女子,真是那个野心
的风家三姐小?
风千舞此刻被烧得迷糊了,蹙着眉,不停
气。“好热…”她痛苦地呻
,脑袋忽然往边上一垂,没了声音。
文震一怔。“风姑娘?”他出声轻唤,可不管怎么叫,风千舞就是不回答,伸手探额,才惊觉她的体温非同一般的热。
她居然发着高烧,还爬到楼顶吹风!
有那么片刻,他真不知该夸她好兴致,还是骂她脑子发昏,不要小命了。
思忖再三,他只好动手抱起她。“风姑娘,你病了,我带你去看大夫。”
风千舞被迫回复意识,勉强睁了睁眼。“嗯…啊…哦…”仰起的脸蛋仍呈恍惚状。
文震苦笑着头摇,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就算现在将她卖了,她也照样…嗯、啊、哦。
这样一个粗心大意到连自己的体身都不晓得爱惜的女子,竟要混到错综复杂的权利斗争中去?
他觉得不可思议,抱着她跃下望月楼,直接把她安置在自己的厢房里。
虽然他的风
名声远播在外,却从不带女人回房,甚至手下用的也是小厮。而眼前这位风姑娘,绝对是
止入他厢房的那种人。下楼后,他就该把她交给府里的下人,让他们代为照顾。
然而,他却带她回了厢房!
路上他几回想撒手不管,但看着她泛起病态的红晕小脸,想起家里住满娘请来的其他人,他不愿她跟别人挤在一个屋子里而得不到良好的照顾,想着想着,自己的住处就到了。
唤过文宣去请大夫,他坐到桌边,拿起杯盏,心思却不在茶中。
他这是怎么了?他思忖着自己一反常态的原因。
“因为她病了。”不会,世上生病的人多的是,也没见他对哪个有如此慈悲心肠。
“因为她身上有两位皇子亟
得到的东西。”虽然不清楚那是什么,但事关重大却不容置疑。
他只是为了方便追查,才将她带回厢房,等她好些,立刻赶她走!
想到这儿,文震头一仰,将杯中茶水喝尽。
他不愿自己对她太特别,尤其被娘知道后,不晓得要误会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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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千舞发着高烧,整个人像掉进火坑。
一直以来,她体身都很健康,极少生病,这次却是例外。
几天几夜被人追杀、无休无止的恶梦、两个姐姐的故意刁难、再加上被楼顶上的冷风吹着,都是导致她生病的原因。
“这位姑娘是风寒入侵,所幸姑娘体质不错,应无大碍…”
恍惚间,她听见有人在她身边说话。谁?她想问,却没力气开口。
又过了一阵,嘴巴里苦苦的,像被人喂进了什么东西,而后睡神迅速降临,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她再次醒来,体身舒服了不少,全身虽仍烫着,精神已然振作许多。
眼睛刚睁开,就听见门外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大人,天不早了,要不要属下把隔壁的书房收拾出来给您休息?”
“书房?嗯,好的。”另一个声音有些慵懒,但也令人奇怪的似曾相识。“今晚这里就让给风姑娘,我去书房将就夜一,对了,大夫刚才
代的葯还缺几味,你去看看买齐了没。”
风姑娘?是在说她吗?风千舞这才发现自己躺在一间陌生的厢房里。
“是,大人,属下这就去。”第一个声音回答。
越听,她越觉这两个声音耳
,可偏偏想不起在哪里听过,风千舞蹙着眉,努力思索,却始终得不到答案。
“对不起,请问外面是谁?”她撑着子身坐起,将衣服拉了拉,确定自己的装束还算得体。
“你醒了?”听见问话,门开了,身着便装的文震走了进来,脸上的表情有些意外,因为大夫说她明早才会醒。
他…好眼
!
忍着敲破脑袋的冲动,风千舞盯住文震,直到他快走近自己
边,才虚弱地笑了笑。“这位公子…是您救了我吗?谢谢…不好意思,请问怎么称呼?”
“你不认识我?”文震讶然,注视她片刻,看到她茫然的神情不像作假,这才一字一句道:“我是文震,文府的主子。”
“啊,你是文震!”风千舞坐在
上的子身几乎弹起。“你…”她紧张地
了口唾沫,脸上挤出僵硬的笑。
“上次见到文大人是在两年前的元宵灯会上,所以,我记不太清楚…你的样子了…”声音越来越轻,可见心虚。
“记不清楚我的样子?”文震又是一怔,他今天错愕连连,全拜这位风姑娘所赐。看着眼前这位脸蛋泛红、眼中却并无半点
恋的风姑娘,他不
困惑,总觉得这不是一个爱慕他的女孩子该有的表情。
“风姑娘,你今天病着,就住在我这里…”
风千舞一愣,抬头急声道:“不、不,文大人的好意小女子心领了,但小女子不敢打扰大人休息,还是回自己的厢房比较好。”
急着要溜,果真不像一般爱慕自己的女子啊!
他锁住风千舞病得绯红的脸颊。“已经很晚了,姑娘要在夜里走来走去,很容易加重病情。”
“可是…”
她一开口,即遭拒绝。
“姑娘是在害怕什么吗?放心,我睡在隔壁书房,不会吃了你的。”
风千舞一向知晓事情轻重,想着惹恼文震对自己并无好处,只好勉强笑道:“既然大人抬爱,小女子就恭敬不如从命,只是小女子有病在身,若有怠慢之处,还望大人见谅。”言下之意,先为自己找好退路。
她左一句大人,右一句小女子,听得文震很不舒服。他拉过张椅子,挨在
边坐下,再度打量她。
风千舞的确是个不同寻常的女子,尤其她的眼睛,清澈得彷佛一潭秋水,没有半点心机,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要说她是个野心家,恐怕没人会信…
她,真就这么在乎权势吗?
“文大人?”被他看得有些发
,风千舞不知道自己有哪里不对。
“风姑娘,你怎么会跑到望月阁的楼顶上?”反倒是文震,若无其事地换了个话题。
“我…呃…厢房里太闷、太吵,我想出去透透气,没想到北方好冷,竟把我吹病了…”
“风姑娘,我问的是,你怎么会病倒在望月阁的楼、顶、上?”
“我会轻功,自己跳上去的。”风千舞不假思索地回答。
“那么高的地方,姑娘竟能带病跳上去,啧啧,功夫可不是普通的好,连我都忍不住要佩服姑娘了。”
“佩服?这不过是雕虫小技,我师父功夫才好呢!”她的声音不免骄傲。
“哦?不知姑娘的尊师是哪一位?”
“我师父是…”风千舞及时抿住
,师父叫她来调查文震,她可不能打草惊蛇。“是个普通人,不值一提…”
“不值一提的普通人教出你这样的徒弟,江湖上真是藏龙卧虎。”文震轻笑,审视的目光扫过她的俏脸。“不过…听姑娘说北方冷,那姑娘肯定一直跟着师父住在南方啰?”百变神狐在南方也算是个响当当人物,不是吗?
看着她防备的微瞇起眼,他故作调侃道:“一个会舞
弄
的女子,野心若是再大些,小心没人要哦!”靶受到他眼神的异样,风千舞眉心一抬。“我才不会舞
弄
,会轻功又有什么错?!”她冲口而出,又奇怪自己干嘛同他浪费口水。
说话多了,喉咙里就开始不舒服。“咳、咳…咳…”她捂住嘴,接着便是一阵猛咳。
文震皱眉,端起
头还剩下的小半碗葯,递到她面前。
嗓子里
得难受,风千舞也不在意,接过葯碗,舀了一匙葯汁,含进口里,门外随之响起文宣的叫声。
“大人,风姑娘的葯,文宣已经买齐,书房也准备好,大人可以休息了。”
“知道了。”
文宣?!
风千舞噗地一声,口中的葯水全数呛出,再度
了文震一脸。
“我…咳、咳…对不起…咳、咳、咳…”一慌,呛得愈发厉害,连胆汁都坑诙出来。
知道她终于认出自己了,文震眼也不眨,直到风千舞的气息平稳了些,才举起袖口抹了抹自己的脸。
“风姑娘,你没事吧?要不要再叫大夫来看看?”取回她手中颤得几乎要打翻的葯碗,他将视线移到她的脸上。
风千舞还在不停咳嗽,原本清澈的眼眸如今满是惊惧,彷佛见到什么可怕的事情。
“那么…我去叫大夫。”文震起身。
“不、不用麻烦!”风千舞赶紧抓住文震的手臂。“我只是一时气岔…咳、咳…过一阵子就没事了…”
知道文震就是那天马车上的酒鬼,此刻她最想做的,就是从他身边逃开,她实在不愿因他而回想起那些逃隈梦般的情形。
“脸色差成这样,你确定自己没事?”
风千舞心慌意
,冲动地跳下
。“我病好了,要走了…”她恨不能立刻逃回自己的厢房。
“不是说好,今晚你在这儿休息?”他适时挡住她的去路。
“可是,文、文大人,我想…这儿不方便…这…”听她又叫大人,文震不悦的感觉更甚,冷冷道:“没什么好想的,也没什么不方便。”
“可是…”
“休息!”他将她
回
上。
“可是…”一手捏着被褥,她还想辩驳。
“记住,这儿我说了算!”文震袍袖一甩,转身出了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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