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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樱花开始落瓣了。高原的季节不分明,天天都有清的风,傍晚夕雾冰凉沁肤,落得燃起家里的壁炉,早晨会有金灿的朝阳,虽然如此,但看到那一片片的樱花瓣飘舞在空中,多闻就知道时间又过了一季。

 今年是第五年…

 如果孩子有生下来,应该四岁了。

 多闻独自走在午后的阳光里,一如往常,风像一只无形、温柔的手,抚她的长发。她一直记得,那段住在苏林屋宇里的日子,祭前禈天天陪在她身旁,夜晚,她躺在上,他勉强挤卧在午睡沙发,看她睡。他高大的身躯在那沙发里无法伸展,有几次,他不住她的要求,上和她睡在一起,她会窝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低语对不起。他一听,就知道她说的是孩子的事,总会吻着她,沈声喃道:“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我只要你的‮体身‬健康,就够了。”每每,他这么说时,她眼泪再也抑制不住,哗哗涌出眼眶,濡他的膛。

 第二天醒来,她又会看到他坐在午睡沙发上。那一阵子,他似乎不太想接近她。她知道他会在她的要求下,上睡在她身边,等她睡了后,他又下挤在午睡沙发里,清晨早她一步醒来,端坐在沙发上,不让她发现他其实睡在沙发一整夜。但,她就是知道。她常常在睡梦中,感受不到他的体温、他的气息,觉得两人渐渐疏远了。

 后来,他开始恢复工作,离岛去他乡,一年回来一次,匆匆来匆匆去。她时常还来不及跟他说上一句话,他又离她远去。

 有天夜里,她摸着前的龙形项链,突然想到,自己是他的命定伴侣,他们很快就在一起,理所当然成了夫,她很爱他,却没对他说过“我爱你”他也没对她说过这话,彷佛一切是命定,这些就不需要说,天意注定他们在一起,却教他们压抑情感,这莫非是他们疏远的原因?在这一刻,多闻清楚知道下次他回来,要跟他说些什么了,黑暗中,龙形项链的红宝石光芒里,她看到他对她说:“我爱你。”

 多闻沿着龙鳞湖畔行走,眼睛看着湖面忽隐忽现的彩爱情鱼。一名女佣从湖畔别墅走出,快步来到多闻身边,接过多闻的手提袋。“夫人,高原下,农场的陶‮姐小‬来找您。”

 “子墨来了!”多闻美眸一亮,有些喜出望外,朝别墅走去。

 女佣跟着她走到门厅,说:“夫人,我今晚得回主宅…”

 多闻看向女佣年轻的脸庞,眼神定住,慢慢没了焦距。这几年,因要定期到苏林那儿检查‮体身‬,为了方便,她一直住在龙鳞湖畔的祭家别墅,几名仆佣也住在别墅里,照料她的日常起居,除非祭前禈要回来,仆佣们才会回主宅,不打搅他们夫团聚。

 “主宅总管通知了,前禈少爷的船今晚会进港口。”女佣说。

 多闻回过神,走进敞开的门内。“我知道了。”她点点头,往客厅走。

 陶子墨坐在壁炉旁,火光辉映得她的脸喜气洋洋。

 “子墨…”多闻走过去。

 “多多,你终于回来了!”陶子墨站起身,拉着多闻一起坐下。

 女佣帮多闻倒了杯茶,放在壁炉前的小圆桌上,然后退出客厅。

 “你又去那个秘密工地呀?我等了你好久耶…”陶子墨语带抱怨。多闻这几年负责岛上的公共工程监督,其实岛上并没有什么重大工程需要监督,长辈最大的用意是要多闻留在海岛好好修养‮体身‬,所以派了闲差给她。多闻就算嫁入祭家,还是记得自己得继承多家。最近,多闻计划新建一个什么建筑,听说地点是个秘密处,她自己带着少少的人马低调进行工程,完全不人知。

 “对不起,子墨。我不知道你要来。”多闻啜饮热茶,双手捧着温热的杯身,鬈翘的睫忽动忽静地闪着光芒。

 “我又没要你道歉…”陶子墨咕哝了句,拍拍她的手。“我是来接你下高原的,多多…”

 多闻抬眸,不明白地看着陶子墨。“下高原?”

 “多多,你是怎么了?我两个月前,不是跟你说过我要结婚了吗,明天就是我的婚礼耶…你该不会是忘了吧?!”陶子墨皱凝秀眉。

 多闻神情一恍,终于想起。陶子墨和住在多家附近坡角的余联,远距离恋爱多年,最近余联从英国返岛,就是回来结婚的。

 “我们今晚要在港口的游艇上举办派对宴客,天一亮就是婚礼,礼成后,我和余联搭船离岛去月…”

 在港口的游艇举行派对,那么每一个码头进港的船,都会注意到一艘热闹喜气的船艇…

 也许她不用在这儿等他回来,今晚她应该能早些见到他。

 多闻眸光闪了闪,看着陶子墨。“子墨,我拿个衣眼…”

 “你的礼服,我都帮你准备好了,”屋外传来直升机螺旋桨达达地声音,陶子墨牵住多闻的手。“走吧,晚了,直升机不好飞。”她拉着多闻往外走。

 农场专用的直升机降落在别墅前的平台,陶子墨和多闻登上机舱,机身凌空,翻云卷雾,机尾拖着长长的夕阳彩带,樱花落瓣从龙鳞湖面升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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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缤纷热闹的那艘船艇停泊在菜园湾码头。祭家海岛的第一座农场,就是环绕着这码头而建。

 夜晚的海涛声夹带阵阵欣轻快的乐音,缭绕着整座码头区。船艇甲板上的派对高未断,农场的大汉们把农场酿的桃子酒倒进游泳池,扒光余联的衣物,一鼓作气将他丢进游泳池,用桃子打他。余联也反击,朝人泼酒水。有人跳下去与余联同乐,灯光反的银白水花溅得半天高,酒香桃香浓郁,堪称酒泉发。一干女眷又尖叫又大笑,乐不可支。一回合过后,泳池里的局外人爬上岸,换作陶子墨被推下泳池,余联把她接个正着,小两口在众人起哄下热情拥吻。一堆新鲜浆果取代彩纸片,从天而降,叮叮咚咚落入泳池中。

 多闻看着池中相拥的准新人,角泛起微笑,旋身悄悄离开人群,走到船舷,倚着舷墙上的栏杆,遥望岸上码头坡道来来去去的车辆。

 罗悯开着吉普车经过农场码头时,几道烟火冲上天际,爆开一朵大花照亮暗空,躺在吉普车后座的祭前禈起身。

 “什么节庆吗?”

 “农场酿新酒吧。”罗悯嗅着空气里的气味,猜测地道。在他的印象中,农场那群人什么小事都能当大事,搞庆典。

 祭前禈看一眼那艘挂满灯泡的船艇,正想躺回座上,火树银花再次掩星遮月铺盖天空。“罗悯!停车!”他突然叫道。

 吉普车应声停止。祭前禈利落地跳下车,迅速朝船艇跑去。

 “前禈少爷!”罗悯一时摸不着头绪,看着祭前禈登上船艇的舷梯。

 甲板上太热闹,没人注意到祭前禈上了船。他走在船舷廊道,步伐有点急,眼神热切地锁定前方那抹凭栏倩影。

 “多闻。”他嗓音低沈,在闹声中,更不清晰,何况他们还有一段距离。

 但那凭栏人儿,似乎心有所感,悠然往他这边转身。

 他从来不会认错自己的子,烟火光丝描绘出她模糊的身形,即便剎那间就闪逝,他还没上船,就知道是她。

 “多闻。”他又叫了一次。

 她动了一下,美颜正对他,不等他走来,随即奔向他怀里。

 祭前禈拥住她。万紫千红的烟火持续升天,给今夜渲染上旎绮,满空熠熠闪闪。他们拥着彼此好一会儿,才微微分开看对方的脸,然后吻在一起。

 久久,他放开她的,问她。“你怎么会在这里?”

 “子墨明天要结婚,今晚在这儿开派对,我来参加…”她其实是来等他的,她希望他一回岛、一进港口,就能跟他见面,而不是还要等他上高原。

 祭前禈看着她身上单薄的肩小礼服,下意识皱拢眉头,下自己的衬衫披在她肩上。“海风这么冷,谁给你准备这样的衣服。”他低喃,搂着她纤细的‮子身‬,往舷梯方向走。

 “我还没跟子墨说…”

 “沈醉在新婚喜悦的人,不会注意到宾客少一个。”祭前禈截断她的嗓音,将她更往怀里藏。

 多闻没再出声,柔荑悄悄地抓着他后,靠着他的身躯,走下船艇。

 他们搭夜行直升机回高原。直升机降在龙鳞湖别墅前,祭前禈抱着多闻下机舱。她已经睡在他怀里,他直接进别墅,上二楼卧房,把她放在柔软的大‮央中‬,盖好被子。

 当祭前禈进浴室时,躺在上的多闻睁开了眼睛。她坐起身,听着哗哗的水声,掉自己身上的衣物,下款步走向浴室,轻巧地推开贝壳浮雕门板。她今晚喝了一点酒,她不想掩盖自己对丈夫的思念…

 “前禈…”多闻站在浴池边,纤指拆下发上的象牙簪子。

 祭前禈抬眸,正好看见子黑发如瀑,落盖在雪白的前。“多闻?!”他有些惊诧,嗓音干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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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第二天就离开了。曾祖父要他到非洲的矿场待一阵子,接管祭始禧的工作。他是特地在远行前,回来看她的,可她还是来不及好好跟他说上一句话,清晨醒来,身边的位已无余温,枕畔没有留下任何他睡过的痕迹。如果不是她身上的吻痕,如果不是仆佣巧遇他搭直升机离去,她真的会以为昨夜的重逢,只是一场梦。

 几个礼拜后,多闻发现自己的‮体身‬有了变化,去苏林那儿做了检查,确定自己怀孕了。

 祭前禈十六岁那年,找到岛上最早的一座花园,他们一直没去那儿野营。结婚后,曾祖父把那座花园送给他们。他们还是没去野营。最近,多闻独自到那座花园勘查,照祭前禈当年的梦想,进行着一项计划,现在她怀孕了,她得加紧进度,在孩子出生时,完成他的梦想…

 祭前禈待在非洲矿场九个月后的某一天,接到曾祖父发来的通知,要他即刻回海岛处理子的事。

 处理子的事!这没头没尾的几个字,揪紧了他的心,他连行李都没收拾,就奔往机场。早一秒钟见到子比什么都重要,偏偏事情关头,什么都让他觉得慢,这一趟归途足足花了三天,已比正常时候快了许多,但还不够!

 早一秒钟见到子比什么都重要!

 他驾直升机飞到龙鳞湖别墅,内内外外找不到子的踪影,走到湖畔草坡时,他发现树林变了,那向来长青的绿叶转成秋天的深黄。他突然想起,有人说秋天象微生命凋零与死亡。

 他几乎无法呼吸,转身跑向直升机,倾全速往主宅飞。

 见到祭前禈,主宅总管显得很惊讶,似乎没人知道他要回来。他满脸风霜,不头冒出青髭,身上还穿着布工作服。总管要他先休息,他急声拒绝,询问多闻在哪儿。总管奇怪地看着他,说了一个地点。

 他神情一惊,匆匆调了辆车,驾车离开主宅。

 那是岛上最早的一座花园,建在幽静的山崖边,像悬在天边的空中花园。经过一片山坡密林,方可到达。花园里有温泉池,古典庭园桌椅,蔷薇花拱,散发芬芳的野生莳萝,贯穿花拱的石板阶级,往上延伸一座瞭望台凉亭。登高望远,白云感觉近在眼前,探手可触。

 祭前禈将车停在山林小道,径直朝花园走。

 花园的温泉池边,坐着一抹他熟悉的身影。他走过去,站在长着小野花的绿草坪,叫道:“多闻。”

 她侧过身,转首看他。

 他傻了,眼睛盯着她隆起的腹部,久久发不出声音。

 “你回来了…”蝴蝶在她周身飞绕着,她白皙的双脚住上提,离开温热的泉水。“苏林说,怀孕不能泡温泉,只能泡泡脚。”她站起身,柔荑扶着肚子,美眸闪烁着泪光。

 祭前禈还是说不出话来,一种复杂的神色跃上他眉眼。

 多闻走到他身前,拉着他的手,放到她肚子上。“这次没问题的。”

 一阵胎动滑过他掌心,他震了一下。

 她又说:“我把我们的家,盖好了…”

 那是一幢别致的屋宇,位在花园深后方,屋前有一片小小的马铃薯田;雨廊梁柱旁,一棵长成半个人高的桃树,不知是何时种下的。

 祭前禈几乎是被动地让多闻牵着走进屋。他们的房间在二楼,有一扇可以喂鸟儿的老虎窗;铺正对开阔的落地门,宽敞的阳台上种着莳萝和‮丝蕾‬花。他回家了…机械式地进浴室洗了澡,刮了胡子,子将他的衣服,摆在穿衣间长椅上。他一身清干净,下楼用餐。

 夜晚,他和子睡在新家的铺上,窗外下起暴雨,闪电划过高原的天空,雷声轰隆隆宾落在屋顶上。他将她拥进怀里,不让她受到惊吓。

 这些年来,他们为什么疏远…

 多闻怀孕,其实连苏林都很惊讶。祭前禈曾经向苏林要男用的‮孕避‬葯品,祭前禈一直小心翼翼在保护多闻,他怕她像她母亲一样消失。

 “你在担心对吗?”多闻在他怀里低低问着,小手抓着他的掌贴在她隆起的腹部。“你一点也不高兴吗?”她嗓音幽微,快让雷声给掩盖了。

 祭前禈抱紧她,发出他回来后,对她讲的第一句话。“女人生产是很危险的事…”他是后悔、自责…浴室的那次,他实在不该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放任自己要她。

 多闻抬眸看他,轻轻摸他的脸,说:“母亲是世上最勇于冒险的人类。”

 祭前禈不讲话,将她回自己怀里。他不要她去冒任何险!

 多闻听着他的心跳,抚着他紧绷的肌线条,吻他的膛,柔声低语:“我爱你…”她腹部的胎动又传来,祭前禈明显一震,低头吻她。

 她拥着他,在他怀里安心地沈睡。

 翌清晨,多闻在阵痛中醒来。祭前禈手忙脚,跳下,慌张地要送子到龙鳞湖找苏林。

 “我要在家里生…”多闻拉住祭前禈的手。

 祭前禈一脸愕然。

 多闻痛叫了一声,他马上上,扶着她的‮子身‬。她的手紧紧抓着他的掌,抖着嗓音说:“前禈,爸爸只有我一个女儿…我们的孩子生下来…我想让他姓多,继承多家…”

 祭前禈皱眉,觉得她好像在代遗言,愤怒地吼道:“当然不可以!孩子得姓祭!你永远继承多家!”他不准她出事!

 她突然哭了起来,不知道是痛,还是怎样,使得祭前禈更加手足无措。

 窗外是雨后清新的空气,山岚随风飘动,鸟鸣清脆悦耳。曾祖父是要他回来陪产、回来接‮生新‬命的…

 当天,多闻在阵痛了十几个小时后,于晚间生下一名健康男婴。 n6zw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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