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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天气逐渐转冷。北风一阵紧过一阵,行人走在路上,开始口吐白烟。当这一年的第四场雪降临之时,圣诞节终于到了。

 “阿水,这件大衣是买给你的,名牌哦,花了我好多银子呢。还有,这个香水的试用装送给你,这是我买化妆品赚积分换来的哦。”

 平安夜的前一天,林语破天荒的跑到水家公寓作客。双脚刚一踏进门,就拎出好几个纸袋砸在水清浅面前,出手如此大方,不要令水清浅大跌眼镜了。

 “好端端的,你干吗送这么多东西给我?很贵的耶!”水清浅惊讶地望着堆在沙发上的纸袋,上头的好几个国际知名品牌LOGO晃得她头昏眼花。

 “我们好久没见了嘛。再说,明天就是圣诞节了,难道我就不能送份圣诞礼物给我的好姐妹吗?”林语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但仍然笑得很甜。她殷勤地走上前揽住水清浅,笑道:“你明天要和男朋友约会吧?怎么样,心情是不是很激动啊?”

 “黄昏又不是我男朋友。”水清浅脸上一红,推开了她。不知道是哪个小丫头嘴巴这么快,把她中圣诞情侣大餐的事到处说。自打泰国餐厅的奖券寄到“橘子”咖啡店的那一天起,她的声誉就毁于一旦了。甜甜、纱织、阿比、素素…店里的每一个女职员都把她和黄昏看成是一对,玩笑每天开,绯闻满天飞。

 “都要一起去吃情侣大餐了,还说他不是你男朋友?阿水,不要不好意思嘛。”林语很三八地推了她一把,眉飞舞地说“如果换了我是你,高兴都来不及了呢!想想看,黄昏的身材这么好,做他女朋友一定会很幸福…”

 水清浅羞得满脸通红,这个女林语,说了不到三句话就扯到人家的身材上去!她抓起一个抱枕丢向她,被后者敏捷地接住。

 而当语手臂上扬时,她皓腕上闪动的耀眼光芒不吸引了她的注意。

 “哗…”她惊叹着,冲过去抓起她手腕仔细端详。

 “这条新款LV钻石手链要几万多块呢…语,你哪来这么多钱?又了有钱的男朋友?”这款手链她只在时尚杂志上看见过,像她这样的工薪阶层,根本连专卖店的门槛都不敢迈入一步。而语也不过是普通阶级的白领罢了,她怎会买得起这么贵重的首饰?

 被她这么一问,林语的表情立即变得极为尴尬。她飞快地回手,看也不敢看她一眼,讪讪地笑道:“没有啦,一个客户送的,我就随便戴着玩玩。”

 “客户?”她狐疑地望着她。客户会送她这么贵重的东西吗?

 “阿水,我们不谈这个,来谈谈你明天的约会吧。”

 她顾左右而言他,从身旁纸袋中翻出一个漂亮精致的小绒盒递给她。“喏,这个明天约会的时候戴上,一定死黄昏!”她开着玩笑。

 水清浅接过绒盒,打开一看,见里面是一副闪闪发亮的紫水晶耳钉,手工精细,质地上乘。她看着好友的馈赠,非但不觉得高兴,反而皱起了眉头。“语,告诉我,你究竟在和什么样的男人交往?”她正地问道。

 她水清浅不是傻瓜,一个平时连吃饭都巴不得顿顿别人请的普通工薪族女郎,现在突然出手这么大方、送这么多礼给她,用膝盖想也知道,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林语的甜美笑容僵在了脸上。她呆了好半晌,才勉强挤出一句:“阿水,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真的爱他。”

 爱?很少听语说起这个字眼,还说得这么郑重其事。水清浅愣了一下,不由得有些心软了。也许,语并不至于像她所想的那么不堪。她问道:“他结婚了吗?”

 “绝对没有!”林语飞快地回答。

 “那就好。”她舒了一口气。两人相这么多年,她了解语的脾。也正因为如此,她怕她会因为一时冲动而做出什么傻事。

 语是很爱钱没错,但她应该不至于为了钱而出卖自己吧?水清浅乐观地想着。

 这时,林语已来到她的身边,扶着她的肩头轻轻摇晃“阿水,我们认识了这么久,你到现在还不了解我吗?不管我做什么事,一定是为了爱情。记得有本书上说:凡是为爱做的事,都不是错事。阿水,你说对不对?”说这话的时候,她语气十分坚定,仿佛要借此说服她、也说服自己。

 呵,这小妮子,还学会引经据典了呢!她‮头摇‬失笑,又问她:“那个男人…他真有那么好?”能令一向拜金的语说出“爱情”二字,想必不是简单人物吧?

 林语踟躇了片刻,一脸幸福地点了点头“我第一眼见到他,我就知道,他才是我一直要找的男人。为了这样的男人,我是可以不顾一切的。”

 水清浅听完这话,不由漾开了由衷的笑容。她替好友感到高兴。在今年这个飘着雪花的冬天,她们一起收获了爱情,这真是个令人心喜的巧合呵。

 她将眼光缓缓调向窗外。在那飘着雪花的远方,她仿佛看到了爱情的模样。

 明天就是平安夜了。圣诞老人是否会驾着驯鹿马车前来,为她实现那一个小小的圣诞愿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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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安夜。街道上人来人往,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温暖幸福的笑容。商店橱窗里展示着漂亮的圣诞树和五颜六的‮大硕‬礼品盒,却很少有路人会停下脚步驻足观望。他们纷纷赶着回家,赶着去赴亲人、友人、爱人的约会。

 天寒地冻,雪花纷飞,人们的心却很暖。在这平安喜乐的夜晚,每个人都渴望被自己所爱的人拥抱。

 水清浅披着厚实的方格围巾站在泰国餐厅的门口。她在等人。她神情局促中又带着几分渴盼,不住地拉着身上的浅米套裙。这是她第一次尝试如此妩媚而女化的装扮。她生得人高腿长,平里一向喜欢穿衬衫西,做中打扮。而如今,她却变成一个恋爱中的娇羞女子,在尚未降临的爱情中乖乖为悦己者容,带着甜蜜期待姿态对镜贴花黄。

 以往的三十六次恋爱,现在再去回望,已经显得面目模糊。她甚至不知道自已有否确实的爱过一个人。

 然而这次、这次一定会不同吧?她在心底这样对自己说。黄昏是陪了她这么久这么久的男子呵。就像攻城略地,就像细菌入侵,他的温柔与恶劣一点一滴地漫入她的心房,不知不觉中,她便恋上这男子。他的温柔与恶劣,都变成她快乐的源泉。如果,他能够继续陪着她一辈子,她…一定会永远都这么快乐吧。

 她喜欢和他吵架,喜欢和他一同摔落地板上把彼此撞得生疼,她喜欢他耍赖的表情、戏谑的眼神和嘲讽她时边泛起的淡淡笑窝…人真的是种很奇怪的动物,当爱情来临了,原本最讨厌的人会变成最牵念的人,他的一切缺点全部变成优点。

 想到这儿她自嘲地笑了笑,伸手拢了拢围巾,茸茸的质感轻刷着她冻得通红的脸颊;就在这个时候,身后响起一个戏谑的男声:“嗨,‮女美‬,在等人吗?”

 随着一声玩笑的呼哨,黄昏一下子跳到了她的面前。

 他今穿着一件厚厚的棉缕和磨得发白的牛仔,看上去就像个大学刚毕业的男生,健康又帅气。

 水清浅转过头上他的目光。以前她总觉得他穿着休闲随便,看上去吊儿郎当,十足惹人讨厌。可是这会儿,她却被他阳光般温暖朗的气质所感染,不自觉地也跟着漾开笑意“帅哥,终于等到你了。”她用与他相同的口吻开着玩笑。

 “我们进去吗?”黄昏微笑着向她伸出一只手,表情有几分腼腆,好像他问的不是“我们进去吗”而是“我们可以牵手吗”

 她抬眼瞧了他片刻,然后轻轻地将自己的手放入他掌中。他征询的眼光扫过来,仿佛在问“可以吗”她低下头,害羞得不敢说话。

 他浅浅笑了一下,自然地牵起她的手,两人步入餐厅。当牵手变成一种默契,就连这一刻的沉默,也显得尤为甜美温馨。

 的确,有的时候,爱情是不需要宣之于口的。

 他们用自己特有的方式默认了这爱情。

 笑容甜美的女侍者带领他们来到预定的桌位。在上菜之前,她神秘兮兮地对他们说:“今天晚上我们餐厅会举行接吻比赛哦,两位有没有兴趣参加?”

 此话一出,水清浅和黄昏均是一阵尴尬。这家泰国餐厅真是民风开放。

 两人互相换了一个莫可奈何的眼神,终于还是黄昏硬着头皮问道:“什么接吻比赛?”这女侍者一脸的兴致昂然,他实在不好意思扫她的兴。

 “今天晚上九点,就在那个舞台上举行。”女侍者指了指餐厅‮央中‬新搭建的小型舞台,‮奋兴‬地向他们介绍“在这里就餐的每一对情侣都有机会参加哦。吻得时间最长的那一对将会得到我们餐厅送出的大奖。怎么样,两位是不是很心动?”也许因为今天是圣诞夜的缘故,连这女侍者也感染了这节日的欣之情,激动地说了很多本不该职员说的话。

 “奖品是什么?又是情侣套餐吗?”水清浅问道。她比较关心实质的奖励。

 “不是,我们餐厅才不会那么没创意哩,每次都玩同样的把戏。我偷偷透给你听哦,是免费入住凯悦酒店的豪华情侣套房一晚!”女侍者说得眉飞舞,笑容中还隐隐透着几分暧昧。

 “呃,当我没问好了。”水清浅马上傻掉了。这家餐厅果然有创意呀,替客人想得这么周到,知道人家“暖思”、“热吻之后必有下文”居然连情侣套房都替人家准备好了。

 她抬眼去看黄昏,发现他嘴角搐,眼光转向远方不敢看她,那副筋一样的表情,一看就知道是忍笑忍得很辛苦了。

 “不知道两位对情侣套房有没有兴趣呢?”那女侍者很不识相地又问了一句。

 下一秒钟“噗”的一声,黄昏刚灌入喉中的一口冰水全数了出来。他急忙抓过纸巾擦嘴,冲女侍者连连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我们对这么劲爆的奖励没有兴趣。”

 女侍者略带失望地走开,跑到另一桌去动员另一对情侣参加比赛。尴尬的气氛一直持续到她走了好久之后,水清浅环顾四周无人,终于小小声地问出口:“你说,我们是不是来错地方了?”

 “当初是谁说只要有免费大餐吃,偶尔假扮-下情侣也无所谓?”他眼中闪烁着淡淡的嘲弄之边含笑。

 “我、我是无所谓啊!”水清浅膛,不服气地反驳道“反正我们只是单纯来吃个饭而已,又不是特地来参加那个、那个什么…”说到这儿,她有些不好意思,把脸转了开去,声音越来越轻“觉得难为情的话,大不了不要参加那个什么…比赛好了。”

 “我从来没说要参加呀,你这么紧张干什么?”黄昏好笑地看着她别扭的神色。他虽然喜欢她,可也不至于开放到当众吻示爱的地步。这家伙的担心会不会显得多余了一点?

 “去,我哪里紧张了?”她白他一眼,却因为被说中了事实而羞愧得脸泛红霞。见鬼了,自己刚才究竟在想什么?她凭什么自作多情的以为黄昏会吻她?

 说起来,他们现在的关系仍然是暧昧不明的。黄昏没有宣布追求她;更没有说过要吻她,是她想太多了吧…

 她尴尬地在桌布底下玩着自己的手指,不敢去看他带着了然笑意的双眸。

 这时侍者走过来开始布菜。所谓“豪华”情侣套餐的主菜是绿咖喱牛排配九层塔…一种热带植物,再加上热带水果酒和甜品。虽然不像范弘书带她去过的高级法国餐厅那么精致高档,但味道却也不赖。

 水清浅看到食物,马上将方才的尴尬抛到一边,食指大动,毫不客气地抓起刀叉就用力朝牛排上砍下去。

 黄昏笑看着她孩子气的动作,眼光不自觉地放柔了。

 两人在美好的气氛下用餐,偶尔斗两句嘴,惹得边上的服务生捂嘴偷笑了好几回。同餐厅里的其他情侣一样,他们含笑举杯,目光不时胶着。

 这一餐饭,她吃得很舒服,很畅快。在黄昏的陪伴下,她丝毫不觉得拘束,只觉得安心。她全然不顾忌形象地大嚼着,边吃还边大声地咂着嘴巴:“呼,好辣,好辣!”

 “果然。原本今天看你穿了裙子,还以为你终于洗心革面要做淑女了,没想到还是老样子,疯疯颠颠的一点吃相也没有!”看着她脸蛋红扑扑的可爱模样,他还是忍不住要嘲讽她几句。

 水清浅放下刀叉,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反驳道:“装淑女也要看场合的好吗?这里连接吻大赛都有人敢参加,我为什么不能放开肚皮痛快地吃?”

 “你和范弘书出去吃饭的时候,难道也敢像这样‘放开肚皮痛快地吃’?”他戏谑地问着,见她吃辣吃得满头大汗,很自然地就把自己面前的冰水递了过去。水清浅一时不察,全没考虑到什么间接接吻的问题,一仰头就豪迈地尽数灌下。

 “干吗,你嫉妒啊?”她摇着喝空了的杯子,漂亮的眉毛高高扬起,充满示威意味地瞧着他。或许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此刻二人的对话已经像极了情侣间的打情骂俏。而她挑衅的眼神微微出女的妩媚,更像是一种对情人的邀请。

 “是啊,我嫉妒,嫉妒死了!”软软的语调像是在开玩笑,然而仔细分辨,却又真有那么几分醋意藏匿在其中。他把玩着手中餐刀,状似不经意地问道:“你们后来…还见过面吗?”

 “见过呀!”她答得理所当然,存心气他,实则心中暗喜。这别扭的男人,喜欢她为什么不敢直说?她倒要看看他能嘴硬到几时。

 “是么?什么时候?”他语气淡淡的,低垂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神情变化。

 “还不就是…”她眨眨眼,故意拖了好长一个音节“上次我替你送稿件的时候咯!”说完后,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看着他脸上的表情明显的放松了,她的心房也缓缓舒展开来。她开始喜欢逗弄这个男人,看着他为她的一句话而紧张忐忑,她觉得很有成就感。

 黄昏深深地望进她的眼眸中。在那里,他读到顽皮的笑意和娇羞的期盼。生平第一次,阿水在他面前出如此女化的一面。她柔柔的目光仿佛给了他一种信念感,让他此刻十分确定:面前的这个女人是喜欢他的。

 到了这个时候“范弘书”这个名字已经变得不具任何意义了。他举杯轻啜,冰水顺着喉咙滑入腔,感觉比蜂更甜。

 然而,就在下一秒钟,他的脸色突然变得十分难看。

 黑眸蓦然蒙上一层怒意,直勾勾地盯视着餐厅的门口。

 “黄昏?”水清浅放下刀叉,奇怪地看着他。他的表情好像见到仇人。

 他飞快地转开了眼,淡淡地对她道:“我们走吧。”

 “怎么了?”水清浅觉得奇怪极了。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她忍不住想回头,黄昏先她一步,手伸过桌面覆住她手背,低声道:“别回头!”

 来不及了。她已经转过头去,并且看见门口走入一对俊男靓女。两人均衣着光鲜,样貌出色。女子亲昵地挽着男子的手臂,一副小鸟伊人的娇美姿态。男子边含笑,似乎很快乐地享受着美人恩。

 这两个人都是她所认识的。

 他们是范弘书和林语

 水清浅眯起双眼,嘴角紧紧抿起。

 “咦,今天晚上有接吻大赛耶!”林语看见了舞台‮央中‬所悬挂的标语,她马上转过头去,‮奋兴‬地征询范弘书的意见:“我们参加好不好?”

 “不要了,我不习惯做那种事。”范弘书有些腼腆地摇了‮头摇‬,望着她的眼神却是无限宠溺的。

 “没关系的,只是好玩嘛,求求你了!”她摇着他手臂,向他撒娇。千娇百媚,令他动摇。

 “语…”他的口气中透着无奈,又无奈得如此心甘情愿。他像一个陷入爱情的傻瓜,别人愿打,他就愿挨。他上前揽紧她肢,嘴贴在她耳边,低声下气地哄着她。

 水清浅猛然推开餐盘站了起来。

 “阿水!”黄昏在身后叫她。奈何她什么都听不见,径自朝范弘书和林语的方向疾步走去。

 林语先看到了她。她先是愣了一下,扯了扯范弘书的袖子,然后硬起头皮冲她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阿水,好巧。”

 范弘书十分尴尬地站在原地。他想开口,但水清浅连看都不朝他看上一眼,只是以一种极为冷静的目光盯着林语,说道:“是啊,好巧。你们也来参加接吻大赛?”

 “没有啦,我刚刚和弘书开玩笑的。”语讪讪地抚着手臂,求助的眼光看向范弘书。

 “为什么不参加?你不是一向最喜欢热闹的吗?”水清浅挑了挑眉,眼神锐利。

 “水‮姐小‬,我们…”范弘书想话,但这时黄昏奔了过来,一把拉住水清浅的手臂,冲她摇了‮头摇‬。

 “我们回去吧。”他柔声劝着她,目光恳求。可是当他看向范弘书时,眼神却比万年冰川更寒冷。

 “为什么要回去?我还要留下来看接吻比赛呢!”水清浅的声音尖锐地扬起,四周的客人纷纷转头,诧异地望向这两对‮女男‬。

 两男两女,两对情侣,似乎是再合理不过的分配了。

 可为什么这四个人竟会吵了起来?服务生抓着菜谱在一旁张望,却不敢贸然上前。

 “阿水。”黄昏握住她的手,手劲微微加重“别闹了,好不好?”他温柔地看着她,那水一般柔和的目光令她一阵鼻酸。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简直糟糕透了。

 在餐厅撞见前男友和自己的好朋友在一起,然后像个泼妇似的不分场合地叫骂,这种三电视剧里才会有的滥情节,为什么会发生在她的身上?

 她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这么沉不住气?为什么要跑上前来质问他们?她又有什么资格质问他们?

 “阿水。”林语突然跨前一步,直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昨天我对你说过,为了这样的男人,我是可以不顾一切的。你和弘书根本不合适,为什么他不能自由选择他真正喜欢的人呢?而且,你有黄昏了啊!”你有黄昏了啊!

 这最后一句话像一道惊雷劈入她的脑海,她浑身一个灵,缓缓转过了头,望进黄昏深邃的眼眸中。

 他温柔地承接了她的目光。他望着她,嘴角苦涩地抿起,眼光中有几分心疼。

 他为她而心疼。

 在她为了前男友的新恋情而嫉妒发狂的时候,他却为她而心疼。

 在她忘记了身旁有他的存在的时候,他却为她而心疼。

 “阿水,我们回去吧。”他向她伸出手来,手势轻柔,目光温暖。

 水清浅愣愣地望着那只伸过来的手,心中汹涌的情绪如同大般一个接一个冲她打过来,直到无法承受的地步。她忽然呜咽一声,一把挥开他的手,扭头奔出了餐厅。

 “阿水!”黄昏和林语同时叫道。

 林语推了他一把“快追呀!”

 黄昏浑身一震。他没有心思再去计较范弘书和林语的事,飞速地推开大门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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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一直下。

 水清浅沿着滑的人行道,一步一步地行走,用力踩踏地面上的融雪。

 方才餐厅的那一幕如同一场滑稽闹剧,她演不下去了,只好选择逃走。

 她一边走一边问着自己:她爱范弘书吗?如果是,那为什么和他在一起时全无感觉?如果不是,那为什么见到他和语在一起会生气得发狂?

 又或者,她只是恨语欺骗了她?

 她缓缓踱进一个路边公园,找到一条未被雪花打的长凳坐了下来。刚才奋力地跑了好几个街口,她觉得有些累了。她颓然地坐着,望着公园里萧瑟的草木发呆。

 是的,她恨语。她觉得自己像个白痴,被她耍得团团转。语送她贵重礼物,她就欣然接受,全然没有想过那是用范弘书的钱买的;语对她倾诉心事,她就傻傻地听,不止听了,还傻傻地相信她说的“一切为了爱而做的事,都不是错事”!

 结果,语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暗藏深意,语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另有目的。语买礼物给她,是为了补偿她的男友被她抢去。语对她说“为了这样的男人,我是可以不顾一切的”是为了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语多么聪明,语多么体贴,她什么也没有瞒她,她做的每一件事都知会给她听了。是她笨得无法领会她话中深意,是她神经、没大脑,只顾着担心语为钱出卖自己、傍上了大款,却从没想过那个“大款”就是范弘书。

 她没有理由憎恨范弘书。语说得对,他有权利选择自己真正喜欢的人。她既然不爱他,就不该霸住他。

 可是她无论如何也无法原谅语。语这样背叛她们的友情,她不能忍受,无法释怀。

 她坐在原地,想了很久很久,直到雪花落满了她的肩头。

 突然,一个声音自她身后五米远的地方响了起来:

 “阿水!”

 她回过头,见到黄昏高大的身影。他站在那里,两手撑着膝,大口大口地着气。他抬头望向她,双眼焚红了,声音嘶哑了:“阿水,这里很冷,我们回去好吗?”

 水清浅浑身一震。不知怎的,听见他唤她的一刹那,眼眶竟然了。

 这傻瓜,他追出来干什么?她为了别的男人不开心,他非但不生气不嫉妒,反而追出来,只是为了怕她会冷?

 她定定地望着他焦虑的神色。他温柔地凝视着她,眼神是那么小心翼翼,仿佛怕她会再度跑掉。

 就在这一瞬间,她突然懂了。

 原来黄昏是这样爱着她的。

 每次她失恋的时候,他都义无返顾地陪着她;而一旦她找到了新男友,他也就配合地消失。他曾经替范弘书约她出去,而现在范弘书有了新的女友,追出来安慰她的也是他。

 他只要她快乐,只要她快乐呵。

 因为爱她,所以怯懦得从来不敢让她知道;因为爱她,所以故意惹她生气,好叫她离他远远的,心无芥蒂地去接受一个又一个男人的追求。这两年来,她在情场中几进几出,他却一直等在原地,观望着她,守护着她。

 饼去她总是说“下一个男人会更好”然而她却傻得没有发现,那个对她最好的男人,一直站在她身边,从来不曾离开过。

 水清浅用手捂住嘴,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音。此刻的汹涌泪水,不是为范弘书而,也不是为了林语,而是她终于发现:真正爱她的人是谁,她真正爱的人是谁。

 黄昏缓缓走到她面前,心疼地看着她红红的眼睛。他伸出手捋去她肩头的雪花,哑声道:“别哭了,他们,只是接吻而已。接吻…其实不算什么的,只是撞一下嘴,就像我们…以前那样。”

 看到她为范弘书哭得双眼通红,他心里嫉妒得几乎要发狂。但是,他更心疼她此刻的脆弱。这丫头,还是喜欢范弘书的吧?她的眼泪把他的心都弄了,他手足无措,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才好。

 水清浅抬手拭干了眼泪,愣愣地瞪着他。他在说什么?

 “是、是我的错。如果早知道你会这么伤心,我不该把他介绍给你的。”他双眼望着地面,声音中充满了白责。

 水清浅眯起眼,等待着他继续往下说,然而他却难过地闭上了嘴。

 在一段好长时间的沉默之后,他突然抬起头,像是鼓足了毕生的勇气一般,直视着她的眼眸一字一句地道:

 “阿水,你可不可以忘了他?我、我会对你很好,不会再让你哭。”

 水清浅静静地望着他,不说一句话。两人再度陷入沉默。

 在她专注的眼神盯视下,黄昏窘迫起来,他备感挫败,惟有垂下头不看她。果然,他挑了个最差劲的时机表白,他把一切都搞砸了。

 冷风继续吹,雪继续下。平安夜的夜晚,他的心情并不平安。刚才那句话一说出口,他害怕他们之间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良久,良久。水清浅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你确定他们只是接吻而已?”

 黄昏猛然抬起头,错愕地瞪着她表情平静的面孔。她…想说什么?

 她再问:“照你的说法,接吻只是撞一下嘴?”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没想到她这么在意。

 她打断他的话,继续问:“撞一下嘴、就像我们以前那样?”

 “啊?”

 他没听懂,刚要抬头询问,水清浅的‮子身‬蓦然扑入他怀中,双手绕住他的颈项,额头低着他的,柔柔地吐出教他惊愕至极的话语:“那么,我们也来撞一下嘴吧!”

 “你说什…”黄昏吓得瞠大眼睛,眼睁睁看着阿水的脸庞越凑越近,直到主动吻上了他。

 “阿水。”他低叫,却无法抵挡她突如其来的热吻。

 她润的瓣令他昏眩,他的双手微微颤抖。他抱紧她,像抱紧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

 水清浅偎在黄昏怀中,主动地吻着他又吻着他。她的心中羞怯不已,但感动来得更为猛烈,化解她所有矜持,让她变得疯狂。此刻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她以前一直坚持不让别人吻她。因为她全部的热情,都只为他储蓄起来。

 因为她的第一个吻,是注定要留给他的。

 原来自始至终,从来就没有人能够替代黄昏在她心目中的地位。她茫然无绪地在人海中找了这么久,寻寻觅觅,兜兜转转,却还是投入他的怀抱。

 这一刻,他们齿相依,贪婪地亲吻着彼此;将所有羞窘不安心情全都抛去,只是投入这一场狂猛的热情,久久沉溺,不愿出离。

 这一刻,他们已经等得太久太久。

 没有人知道他们吻了多久;他们长久地眷恋着对方的嘴,直到彼此都需要氧气。

 终于,黄昏微微放开紧搂她的手臂,额头抵着她的,气吁吁。

 两人对视片刻,水清浅突然轻笑了起来“也许,我们应该去参加接吻大赛,说不定会得奖。”说完后,她开心地看到他脸红了。这别扭的男子啊,嘲笑她时可以大言不惭面不改;此时却害羞成这样。

 他脸色赧然地望着她,气息还因为方才的热吻而紊乱着“阿水,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不许你瞎以为。”她立即用一只手指点住了他的

 他皱眉看着她,眼底闪着不解。他以为她还留恋范弘书。

 “黄昏,我只问你一句话。”她比出一手指,表情严肃正经“你要不要做我的第三十八任男友?”

 “什么?”他愣住了。她…竟然主动向他表白?

 他惊愕已极,瞪视着她顽皮的笑颜,一时之间无法反应。

 “不愿意?那算了,反正下一个男人会更好咯。”嬉皮笑脸地说完后,她若无其事地耸了耸肩,作势转身要走。

 他急了,一把拉住她“阿水,你开玩笑的?”

 “我哪有?”

 “那你是真的…”

 “废话,当然是真的!你智障哦?同一个问题翻来覆去地问。”她朝天翻着白眼,角却忍不住出笑涡。

 “为什么?”他急切地问道,心中有种不确定的喜悦膨开来,快要把他的腔挤炸。

 “还问为什么?你真的是智障耶!”她说着,向后跳开一步,假装生气地冲他瞪眼“说了那么多遍你还不懂?我…哎呀,我喜欢你啦!”

 霎时间,他的心融化了。就是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即刻拯救了他所有的忐忑、焦虑和不安。

 阿水喜欢他。

 阿水原来是喜欢他的。

 这个他从来不敢奢想的福气,竟然是由她来亲口告诉他。

 他着地看着她高挑的身形一蹦一跳地跑远,两年来空悬的心终于有了着落。从今往后,他不用再费心隐藏对她的爱恋,因为这份爱…将会有她的参与。

 于是,他笑着追上她‮悦愉‬奔跑的步伐,在公园的草地上把她捉住,开心地拥抱她、亲吻她。

 平安夜的晚上,雪舞漫天。他们变成两个调皮的孩子,在纷飞雪花间嬉戏穿梭。天气很冷,爱情很暖。恍惚中,他们仿佛看见圣诞老人驾着驯鹿马车划过天空,为他们洒下幸福的祝愿。 N6zW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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