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亚瑟背靠著椅子,仔细观察伊毕说话时的神情。
“我向您保证,没有造成什么大伤害,爵爷。”伊毕非常真诚地做出结语。“对您的秘密计划,我一个字也不会
漏。”
“真的?”
“当然,爵爷。”伊毕优雅的下巴一扬,宽肩一
。“我对您忠心耿耿。”
“你说罗姐小在
惑你进她的卧室时说漏了秘密?”
“当然我并未接受邀请,爵爷,虽然她当时只穿著缀著蓝色丝带的白色麻质睡衣。我非常严格遵守工作责任。”
“原来如此。”
伊毕叹了口气。“老实说,您不该让罗姐小柔弱的肩膀担负太多责难。”
“这话怎么说?”
伊毕发出啧啧声。“在她这种年纪及人生阶段的淑女已经不太有希望找到好的姻缘,不是吗?所以急迫时,她只能转而他求,希望您懂我的意思。”
门猛然打开!艾琳冲进书房,玛格紧跟在后。
“别听信伊毕的话。”艾琳大步穿过房间,气得脸色发红。“他不但说谎、勒索、还占其他仆人的便宜。我刚通知他必须马上离开这个家。”
亚瑟有礼地起身。“早安,罗姐小。”他对玛格点头。“请坐,两位。”
玛格马上落坐,脸上充满期待。“好了,这应该会很有趣。”她自言自语地说。
艾琳却似乎没听到他要她们坐下的建议,反而停在桌子前,双眼冒著怒火。
“伊毕强迫其他仆人付他一半薪水。”她大声说。“付了钱才能保住堡作,真是卑鄙。也因此,几个月前管家、厨师及园丁才会离职,使房子里严重缺少员工。”
伊毕怜悯地瞄她一眼,摇头摇。“罗姐小恐怕得了精神疾病,绝对是女
歇斯底里症。我看过一些特定年龄仍未结婚的淑女患过,嗅瓶有时候很有效。”
艾琳非常鄙夷地看着他。“你不承认吗?”
“当然不。”伊毕骄傲地
起子身。“爵爷若想证实我的清白,只要问问仆人。我很确定莎丽和尼德都会告诉他,我没有要求他们这么做。”
“莎丽和尼德都
受你的欺负,伊毕。”她说。“你要他们说什么,他们都会说。”
看着艾琳大发雷霆、伸张正义,真是有趣,亚瑟想。可惜他今天没时间享受这种场面。
“可以请你坐下吗,艾琳?”他轻声说。
“除了卑劣地对待莎丽及尼德,伊毕还听窃你的私事。”她说。
“她说谎。”伊毕转向亚瑟。“我不可能偷听雇主的密私对话。是莎丽不小心听到的,爵爷,她直接跑来告诉我罗姐小不过是职业伴护。我当然命令她和尼德对您的私事不得多言,他们会听命行事。我已经准备尽力协助您的计划了。”
“胡说!”艾琳咬著牙说。“他想栽赃给莎丽…”
“坐下,艾琳。”亚瑟再说一次,但这次他用命令口气,强调著每个字。
她不情不愿地顺从。
伊毕轻蔑地瞄她一眼。“对不起,爵爷,但您是否检视过罗姐小的推荐函才雇用她?”
“我没检视过的是你的推荐函。”亚瑟说。“显然欧先生也没有,因为他体身不好。”
“我向您保证,我的推荐函绝无问题。”伊毕迅速回答。
“我敢打赌,那都是你自己写的。”艾琳低声说。
“她胡说。”伊毕轻哼,转向亚瑟。“我很乐意拿出前任雇主的推荐函,您会发现每封都很令人满意。”
“不用了。”亚瑟拿出一本
志,是他拜访垂死的欧先生后带回来的物件之一。“我回程时稍微看过这个,去年的纪录已足以让我了解你了,伊毕。”
伊毕不解地瞪著
志。“那是什么,爵爷?”
“家用帐本。”亚瑟打开最近的一本
志,手指画过稍早做过记号的页数。“似乎上个月之前,你固定支领的薪水里仍包含许多已经不在这里工作的人。”他看着伊毕。“包括管家、厨师及园丁,但显然他们去年秋天就都离职了。”
伊毕往后退,不再镇静。“这一定是搞错了,爵爷。”
亚瑟合上皮制封面
志。“错就错在几个月前未将你解雇,伊毕。但我想现在改正这个错误。你马上整理行李,离开这栋房子。”
“爵爷,您也说代理人生病了。”伊毕既生气又狂
。“也许是他写错金额。”
“他的确病到无法亲自探视实际情况,但我保证他的头脑仍很清楚。交给你的钱是要让你付给仆人。显然你并未知会欧先生那些员工已经离职,反而继续收取他们的薪资。我怀疑你私
了那些钱,我要你在一小时内离开这里。”
艾琳猛站起身。“我就知道你会做出正确的决定,爵爷。”
亚瑟叹口气。“请坐下,艾琳。”
她抿起嘴,但乖乖坐下。
伊毕无法置信。“您要解雇我?”
“我当然要解雇你。”亚瑟伸手到椅子后方,拉拉逃陟绒拉索。“你说谎且勒索,我没让人拘捕你,你已该自认幸运。”
书房门打开,尼德站在那里,一脸惊恐但坚定。
“是的,爵爷?”他说。
“伊毕不再是这里的员工。你陪他到房里去收拾东西,并确认他没有私自挟带银器出门。听清楚了吗?”
尼德来回望着亚瑟及一脸愁容的伊毕,眼中的不安消失。
“是的,爵爷。”他语气坚定地说。“我会替您盯著他走出后门。”
伊毕的脸因怒气及嘲讽而扭曲。“我建议您也看看莎丽及尼德的推荐函,以了解他们的人格,爵爷。您就会知道他们根本没有推荐函。莎丽因为掀裙子
惑雇主的继承人而丢工作,尼德则因为替她辩护也失业。”
尼德双手紧握成拳。
艾琳站起来。“我毫不怀疑莎丽及尼德的说法,事实证明是伊毕不值得信任。”
亚瑟
鼻梁。“我会很感激你继续坐著,罗姐小。这样上上下下,实在很累人。”
“抱歉。”
她显然很不情愿地坐到椅子上。亚瑟看得到她穿著便鞋的脚尖不耐地点著地毯。他突然想到,短暂的伴护生涯改变不了她爱发号施令的天
。
尽管眼前仍有问题要解决,他仍感到有趣。艾琳一定觉得听命于他是非常恼火的事。
他把注意力转向尼德。“你和莎丽都可以继续在这里工作,而且,我保证会让伊毕把他强
你们支付的薪水归还给你们。”
“谢谢您,爵爷。”尼德结巴地说,显然很震惊。
亚瑟指向门口。“出去,伊毕,我已经浪费太多时间在这件事。”
伊毕生气地咬著牙,走过艾琳身边时还怨忿地怒视了她一眼。
亚瑟等伊毕走到门口才又开口。
“还有一件事,伊毕。”他说著,指尖相抵在
前。“你对罗姐小在这个家里的地位似乎有些误解。”
“我非常清楚她的地位,”伊毕低声说。“她不过是职业伴护。”
“你的假设并不正确。”亚瑟保持语调平稳。“我计划
娶罗姐小,她也会是这个家未来的女主人。如果你敢散布不实的谣言,绝对会后悔莫及。我说得够清楚了吗?”
他快速地瞥了艾琳一眼,看到她瞪大眼睛。
伊毕张牙示威。“你爱怎么称呼她是你的事,爵爷。”
“对,”亚瑟同意。“没错。你现在可以走了。”
伊毕用力踩过门口,尼德跟上他并关上门,留下亚瑟面对玛格及艾琳。
“好了。”玛格说。“的确很刺
。”她很满意地对艾琳一笑。“我早告诉你,亚瑟会处理得很好。现在你可以指示莎丽拿出皮箱里的东西了。”
亚瑟心中一寒,看着艾琳,努力不让脸上有任何反应。
“你整理好行李了?”他问。
“对,当然。”她清清喉咙。“我以为你一知道伊毕已经发现我只是职业伴护,不是你真正的未婚
后,就不会需要我的服务了。”
玛格看着他。“艾琳斥责伊毕时,他说他早就知道你的计划,甚至还勒索她,你能相信吗?”
亚瑟坐回椅子上,思索刚刚房里发生的事。“伊毕说只要你付钱,他就不会
漏你在这里的工作?”
“对。”她轻描淡写地说。“但比起他对待莎丽及尼德的恶劣态度,那根本没什么。我可以照顾自己,可是那两人都无法自保。”
亚瑟怀疑她是否知道上
圈子里这么有责任感的人实在少之又少。在那个世界,一旦女仆被家中男人搞大肚子,通常都会被解雇。年长的管家无法执行勤务后,也会被辞退,且拿不到退休金。
艾琳摇头摇。“我警告过你,爵爷,要对员工保密就算不是不可能,也会非常困难。”
“我会很感激你不再一直指责我做事的方法。”他温和地说。
她脸一红。“我很抱歉,爵爷。”
他叹口气。“算了,你说得对。”
她一脸困惑地紧皱起眉。“我还是不懂,既然伊毕这么不值得信任的人知道了真相,我要如何继续工作。”
“我不认为有需要改变,”他说。“计划正如我的预期进行。社
界全都注意著你,让我可以放手去…”他停下来,提醒自己玛格仍在房里。“放手去进行生意。”
“但若伊毕把我的实真工作散布出去,你的计划就行不通了。”
她想摆
这份工作的坚持,使他硬坚如石的自制冒出火花。
“在我看来,”他故意逐字逐句地强调。“你是我达成计划的唯一希望。此外,我将付你一大笔酬劳,我想我应该有权利得到令人信服的演出,你不同意吗?”
他锐利的口气让玛格震惊地眨眨眼。
艾琳则只是异常正式地低下头,让他了解她生气了,但并未胆怯。
“当然,爵爷。”她嘲弄地说。“我会尽力使您满意。”
“谢谢。”他为什么要这么严厉?他从未如此动怒。
玛格急著要当和事佬。“真的,艾琳,你不用担心伊毕会说什么。社
界有谁会去听信被解雇、又没推荐函的管家,却怀疑圣梅林伯爵呢?”
“我知道,但他知道我们开玩笑时说的话其实都是真的。”
“就算伊毕散布谣言也造成不了伤害,那只会被当成老调重弹。”玛格说。
“她说得对。”亚瑟说。“镇静些,艾琳。我们不用去担心伊毕。”
“我想你们说得对。”艾琳说,但仍一脸不满意。
玛格叹口气。“好了,那就解决了,你可以留下来了。”
艾琳皱眉。“那让我想到,我们似乎仍短缺人手。”
这个问题必须解决才能开始调查,亚瑟疲惫地想。他拿起笔,
出一张纸。“我会送封信到介绍所去。”
“不用再浪费时间面试介绍所送来的人选。”艾琳简洁地说。“莎丽有两个姐妹都在找工作,其中一个似乎是好厨师,另一个则很乐意担任女仆的工作。我想莎丽很适合当我们的新管家。还有,尼德有叔叔和表哥都是很有经验的园丁。正好他们的雇主刚卖掉城里的房子,解雇了所有员工,所以他们也在找工作。我建议可以雇用他们。”
玛格拍拍手。“老天爷,艾琳,你真是太
了。人手的问题全解决了。”
可以摆
寻找新仆人的重担,亚瑟大大松了口气,甚至想抱起艾琳,亲吻她。
“我把这件事交给你处理。”结果他只很正式地说。
她只是随意点点头,但他觉得她似乎很开心。一项迫切的问题又解决了,他的心情也振奋起来。
“请两位见谅,但我必须上楼去换衣服。”玛格起身走向门口。“范先生就快来了。我们今天下午要去一些书店。”
亚瑟起身走过房间替她开门。她急急穿过走廊,消失无影。他回头看到艾琳也准备跟著离开,便举起一只手。
“若你不介意,”他轻声说。“我想跟你讨论约翰告诉我的事。”
她停在地毯正央中,
出奋兴的表情。“你找到他了?”
“对,谢谢你建议我去找他的心上人。”他看看钟。“四点多了。我派人去准备马车,我们到公园转转。你和我在一起会更让人相信我们是真的订了婚,我们也可以私下谈话。”
====================
五点刚过,亚瑟就驾著漂亮马车穿过公园的正门。艾琳坐在他身边,穿著蓝色的簇新马车服,戴著搭配的帽子,第一千次自我提醒她只是职业伴护,受雇前来演出。但内心深处她忍不住想假装一下这出戏是真的,假装亚瑟邀她出游是想和她在一起。
眼前的景
活泼生动且多采多姿。晴朗温暖的春日午后,城里一向有很多上
人士会到公园里看人,也让人看。
很多车都放下顶篷上
大家更看得到衣著高雅的乘客。几位绅士骑著精心打扮过的坐骑陪在旁边,常常停下来和马车上的人打招呼上
换消息,或和女士情调。情侣们若特别驱车前来,其实是在向社
界宣布他们已经在安排或谨慎考虑结婚的计划。
发现亚瑟驾马车正如他处理所有事一般,技巧
畅有效率,且微带威严,艾琳并不讶异。一对训谏有素的灰马对他的任何要求都迅速反应。
“我在一家出租马厩找到了约翰。”亚瑟说。
“他说得出你叔公过世时的任何细节吗?”
“约翰说谋杀案发生当天,他和乔治叔公大半个下午都在实验室。晚餐后,乔治回楼上卧室,约翰也上
了!他的卧室在楼下,靠近实验室。”
“那天晚上他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亚瑟冷冷地点点头。“约翰说他睡得很沉,但被奇怪的声音吵醒。他觉得实验室里传来模糊的叫喊。”
“他去确认了吗?”
“去了。乔治叔公常在深夜回实验室查看实验结果,或在
志中做笔记。约翰怕他遭遇不幸。但实验室的门上了锁,约翰不得不回
头柜拿钥匙。就在此时,他听到两次
声。”
“老天。他看到杀手了吗?”
“没有。他进到实验室时,恶徒已经从窗口逃逸无踪。”
“那你叔公呢?”
“约翰发现他躺在地板上的血泊中,只剩一口气。”
艾琳颤抖著想像那景象。“真可怕。”
“那时乔治叔公仍有意识,低声说了一些话才断气。约翰说他听不懂那是什么意思,只以为乔治因受伤过重产生奇怪的幻想。”
“约翰还记得他说了什么吗?”
“记得。”亚瑟平静地说。“据他所说,叔公的遗言是要留给我的。乔治说:告诉亚瑟水星还活著。”
艾琳屏住呼吸。“那你说得没错,爵爷,这件事的确和你叔公的老朋友及三颗奇怪的红宝石有关。”
“对,但我一直以为水星已死。”他抿起
。“我早该知道不能毫无证据就下结论。”
她端详著他嘴角紧绷的纹路,稍早的怒气消失了。“请问爵爷,事情只要出错,你都这么快就挑起责任吗?”
他皱著眉迅速看了她一眼。“这是什么问题?我只承担该负的责任。”
“我认为不只如此。”她注意到
面而来的马车里,有两位衣著高贵的淑女正明目张胆地看着她和亚瑟,像是看到猎物的猫。她非常故意地撑起高雅的洋伞,挡住她们的视线。“我认识你不久,却清楚发现你太过习于揽负责任。只要别人把责任丢到你肩上,你就接受,彷佛那是你命中注定。”
“也许我的确命中注定要担负责任。”他自嘲地说。“我控制著可观的财富,也是大家族的家长。除去为数不少的亲戚,还有许多房客、佃农、仆人及长工都或多或少赖我为生。照这个情况,我不认为我逃避得了责任。”
“我并未暗示要你逃避责任。”她很快地说。
他感到有趣。“很高兴你并不是想批评我,因为我直觉你我有许多相似处,尤其是对责任的观感。”
“噢,我不认为…”
“例如,你今天奋不顾身地解救莎丽,其实你可以不用介入的。”
“才怪,你明知听到那么恶毒的威胁后,任何人也不可能保持沉默。”
“有些人却能毫无罪恶感,并告诉别人那不是他们的责任。”他微拉紧缰绳。“我想我们还有其他的相似处,罗姐小。”
“什么意思?”她顿生警戒地问。
他耸耸肩。“知道伊毕和莎丽的事情后,你原可屈服于伊毕的勒索,以保住职位。”
“胡说。”
“毕竟,那牵涉到一大笔钱上倍薪水再加上奖金。就算和勒索者平分,你能拿到的钱仍远超过在别处担任伴护一年所赚的钱。”
“你很清楚,绝不能对勒索者低头。”她调整洋伞。“换作是你,你也不会那样做。”
他只回以一笑,彷佛她刚证明了他的想法没错。
她皱起眉。“噢,我懂你的意思了。也许我们的确有些类似,但那不是我的意思。”
“那么你的意思是什么,罗姐小?”
“我想表达的是,你过人的自制力及对做什么事才合情合理的看法。我相信你对自己太过严苛,你了解我的意思吗?”
“不,我不了解你的意思,罗姐小。”
她因激动而胡乱挥舞洋伞。“让我这么说吧,爵爷。你会做什么事让自己开心呢?”
他们之间突然一阵短暂的沉默。
艾琳屏住呼吸,怀疑他是否认为她又逾越了伴护该有的行为。她准备接受冰冷的斥责。
接著她注意到他的嘴角在颤抖。
“你这是婉转告诉我,我不够
人、机智、聪明或有趣吗?”他问。“如果是,你不用费力,别人早就说过了。”
“我爱过一个
人、机智、聪明又风趣的男人,”她说。“他声称他也爱我,但最后我却发现他是个寡廉鲜
、满口谎言、狼心狗肺、贪荣慕利的人。因此,我并不怎么欣赏
人、机智、聪明、又风趣的人。”
他神秘地斜睨了她一眼。“真的?”
“真的。”她向他保证。
“你说他贪荣慕利?”
“噢,是。当然我的财产和你相比是小巫见大巫,爵爷。”她忍不住怀念地叹了口气。“但那楝房子还不错,土地也算肥沃,只要经营得当,收入颇丰。”
“谁在经营?你父亲吗?”
“不是,父亲在我婴儿时便去世了,我没见过他。我母亲和外婆管理土地及家务,我也学了些技巧。那些财产原是要由我继承,但母亲终究还是改嫁,继父却只对收入有兴趣。”
“他如何处理那些钱?”
“他自以为是经验老到的投资客,但渐渐入不敷出。他最后一笔财务投资是约克夏的一座矿场。”
亚瑟咬著牙。“我记得那个计划,若真如我所想,那从一开始就是骗局。”
“对。总之,继父不幸失去所有,且震惊到中风而亡,留下我面对债权人。他们拿走全部财产。”她停了一下。“噢,几乎全部。”
他稍微调整一下缰绳。“那个贪荣慕利的人呢?他怎么了?就此消失吗?”
“噢,不,听到我失去继承权,他几乎马上现身,并解除婚约。两个月后,我听说他和巴斯一位年轻淑女私奔,她父亲不久前刚为她安排大笔金钱及不少高级珠宝做嫁妆。”
“原来如此。”
接著是一阵短暂的沉默,只听到马蹄声、喀啦作响的车轮声及公园里传来的各种声音。她突然发现她说了太多私事,有违原意。他们原在讨论谋杀案,怎会转到这个话题?
“我很抱歉,爵爷。”她低声说。“我并非有意拿私事烦你。真的很无聊。”
“你说你继父的债权人并没有拿走全部的财产?”亚瑟问,充满好奇。
“我见到债权人那天,事情有点混乱,你可以想像。我被迫整理私人物品,他们还带了警探来监督驱逐我的过程。我拿的是外婆表演时期使用的皮箱,所以底部有夹层。”
“啊。”他的嘴角闪过一丝笑意。“我了解你的意思了。你从房子里走私了什么出来,罗姐小?”
“只有我之前藏在皮箱里的物品:祖母的珍珠金
针、一对耳环及二十镑。”
“真是聪明。”
她皱起鼻子。“但仍不如我理想中那么聪明。你知道一枚非常漂亮的
针及一对耳环到了当铺有多不值钱吗?只有几镑。我勉强到达伦敦,因顾魏介绍所而找了份工作。但我发誓,之后便所剩无几了。”
“我了解。”
她
起肩膀,再度调整洋伞。“别再谈这个令人沮丧的话题了。我们回归主题,谈谈你的调查。你接下来要怎么做?”
他没有马上回答,令她感觉他似乎仍想继续讨论她悲惨的财务状况。
但他戴手套的手拉紧缰绳,微微控制著灰马,回到他叔公谋杀案的话题上。
“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他说。“我认为下一步该想办法找到恋石社自称土星的第三位成员。此外,我认为严密监视伊毕是个不错的主意。”
“伊毕?”她吓了一跳。“为什么?你保证过他不会制造什么伤害的。”
“我并不担心他会散布谣言说出你的职务,”亚瑟解释。“但我很好奇谁会找他,因为他已经不再为我工作。”
“为何有人要找他?”
亚瑟看着她。“如果我杀了人并想继续躲藏,自然会对被害人家中有没有人在调查感到好奇;若有人调查,嫌疑犯是不是我。除了爱抱怨的仆人,谁会更适合回答?”
她肃然起敬。“你真有先见之明,爵爷。”
他扮个鬼脸。“我不确定这是否算是先见,但我觉得应该要考虑。也许伊毕听窃到的不只你是职业伴护那段对话。”
她突然领悟。“我们昨晚在书房谈到了魏约翰及调查进展。对,当然。伊毕可能也知道你在找杀人者。”
他点点头。“若有人和伊毕接触,我敢保证他一定是谋杀犯,焦急或好奇地想知道大雨街发生了什么事。”
“而且不会有别人想和被解雇的管家谈话。”她同意。“但你要如何监视伊毕?”
“我也在思考这个问题。我可以请街头游童,但不一定可靠。否则就请鲍尔街的警探,可是他们其中很多人也不比街头游童可靠,此外,众所皆知他们很容易被收买。”
她迟疑著,想起唯一接触过的警探。“有个人会值得你信赖,何警探。”
亚瑟还来不及问她何警探的事,一个骑著昂首阔步、枣红骏马的男人来到马车旁。艾琳望了他一眼,心不在焉地注意到那匹骏马及骑士闪闪发亮的靴子。
她正要转头,才猛然认出眼前的人。不可能,她想,不会是他。有如乌云罩顶,她抬头望向那位绅士俊俏的五官。她发现他也瞪著她,同样不可置信。
“艾琳。”柯杰瑞说。他眼中闪烁的炙热光芒曾经使她心跳加速。“果然是你。我注意到马车中熟悉的身影时还以为认错了。真高兴能再见到你,亲爱的。”
“你好,何先生。我听说你几个月前结婚了。”她
出最冷漠的笑容。“请接受我的道贺。你的
子也陪你进城来吗?”
她的问题似乎让杰瑞有点措手不及,她感觉得到他根本忘了
子。感谢命运没让她嫁给这个男人,否则她绝对会是那个杰瑞想不起来的麻烦配偶。
“是,当然,她在城里。”杰瑞说,显然恢复记忆了。“我们因社
季而租了栋房子。艾琳,我不知道你也在城里。你会停留多久?”
亚瑟瞥了他一眼,又望向艾琳。“是你的朋友吗,亲爱的?”
“对不起。”她因忘了礼貌而
了手脚,强自镇定地迅速为两位男士介绍。
杰瑞礼貌地点头致意,但艾琳注意到他发现遇见谁后,眼中闪过震惊。他没有马上认出亚瑟并不让人讶异,艾琳想,因为这两个男人的社
圈没有
集。但杰瑞绝对听过亚瑟的名字及爵衔。
她开始感到有趣,掩盖过原先的惊慌。看到被他抛弃的未婚
亲密地坐在社
圈中最神秘也最有权势的男人身旁,杰瑞显然大为惊讶。
但她观察著他的脸,看得出他的困惑及震惊迅速转变为狡猾的算计。杰瑞已经在想办法要利用她和亚瑟的关系。她为何不曾在他追求她时注意到他的这一面?现在她清醒了,也只能怀疑自己当初为何会受他吸引。
“你怎会认识我的未婚
,柯先生?”亚瑟问,艾琳刚学会辨认那随意但危险的语调。
杰瑞一脸茫然,有如一大张白纸。“未婚
?”他重复,彷佛那个字让他呛到。“你和艾琳订婚了,爵爷?怎么可能?我不懂。不可能…”
“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亚瑟打断他,控制灰马绕过另一辆车。“你怎会认识我的未婚
?”
“我们是,呃,老朋友。”杰瑞不得不催促坐骑跟上马车。
“原来如此。”亚瑟点点头,彷佛明白了一切。“你一定是那个贪荣慕利的男人,一发现艾琳失去继承权就和她解除婚约。我听说你后来和一名女继承人私奔,精明的做法。”
杰瑞一僵,怒气一定直接传送到缰绳,因为
感的马不安地甩头,开始急躁地蹭动。
“艾琳告诉你的事实显然被扭曲了。”杰瑞用力地拉著缰绳。“我们的关系之所以结束绝不是因为她的财务遭到危机。”他意有所指地一停。“可惜,因为罗姐小的私人
际,我不得不结束婚约是有原因的。”
他暗示她和另一个男人有关系,让艾琳气到几乎无法呼吸。
“什么原因?”亚瑟问,彷佛完全听不懂杰瑞在暗示什么。
“我建议你问罗姐小。”杰瑞挣扎著想控制住侧走甩头的坐骑。“毕竟,绅士不该讨论淑女的私事,是吧?”
“除非他想来场黎明之约。”亚瑟同意。
听到这么清楚的挑战,不少人马上转头看着马车。艾琳发现她、亚瑟及杰瑞顿时成为周围社
界成员的注目焦点,简直像被置于灼热的放大镜底下。
杰瑞目瞪口呆。艾琳不怪他,她很确定自己应该也张大了嘴。
她几乎无法相信刚才听到的话,亚瑟威胁要和杰瑞决斗。
“呃,那个,爵爷,我不知道…”杰瑞停下来猛力拉扯暴躁马儿的缰绳。
那匹马再也受不了更多侮辱,狂野地人立而起,马蹄猛踢。
杰瑞失去平衡,无可避免地滑到侧边。他非常努力想恢复骑姿,但马儿开始全力奔跑,他一点机会也没有,重重地摔在小路上,
部著地。
女人的轻笑声及男人
哑的哄笑声从过往的马车及坐骑上传来,每个人都看到这场不幸。
亚瑟不理会这场闹剧,用力一拉缰绳,灰马便开始奔跑。
艾琳转过头,看到杰瑞起身拍去身上尘土,大步穿过草地。瞥见他
红的脸,已足让她全身一颤。杰瑞很生气。
她快速回头,紧握住洋伞直视前方。“很抱歉引起这场难堪。”她直言。“我也很震惊,完全没预料到会在伦敦和杰瑞碰面。”
亚瑟引导马匹走向大门。“我想我们该回家了。感谢柯杰瑞,我们达成了目的。今天下午在公园现身已经引起众人瞩目,今晚城里的每个舞厅绝对会热烈讨论这件事。”
“绝对会。”她
咽著快速看了他一眼,不确定他心情如何。“你能正面看待这件事,真有雅量。”
“我的好脾气也有限度。”他说。“我希望你和柯杰瑞保持距离。”
“当然。”他会认为她想和杰瑞再有牵扯,让她很惊讶。“我保证,我一点也不想再和他说话。”
“我相信你,但他也许会想和你再续前缘。”
她皱眉。“为什么?”
“我相信你自己也注意到了,柯杰瑞根本是个机会主义者。他也许会以为他可以想办法藉由你的关系谋取利益。”
他居然认为该警告她,让她深受伤害。“我保证,我会小心。”
“感激不尽,现在的情况已经够复杂了。”
她的心一沉。他很生气,她想。说起来,他为什么要开心?遇见杰瑞是她今天制造的第二次复杂状况了。
若她再惹上什么讨人厌的问题,也许亚瑟会认为她不值得费心。看着他沉思的表情,或许他也正有类似的想法。她决定最好是换个话题,便抓住第一个出现在脑海的想法。
“我必须称赞你的演技真是不错,爵爷。”她深表赞同地说。“你暗示杰瑞若他敢散布我的谣言就要找他决斗,非常令人信服。”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短短一句话,但你说得非常有说服力,爵爷。我真的得说,你冷酷的言外之意恰到好处。天,那些话甚至让我全身打颤。”
“柯杰瑞是否也有相同反应则是未知数。”亚瑟若有所思地说。
“我敢说他一定也是。”她轻笑。“有一下子,你真的让我信以为真。我发誓,若非早知道你只是照我们的剧本在演戏,我会以为你真的要跟他决斗。”
他神秘地望了她一眼。“你又怎么知道我不是认真的?”
“真是的,爵爷,你别说笑了。”她说。
他们彼此都知道那个威胁不是认真的,她想。毕竟,亚瑟真正的未婚
和另一个男人逃跑时,他都没去追了,当然不可能为了假未婚
的名誉和人决斗。
许久之后,她上楼准备回卧室时,才想起亚瑟并未回答她的问题:他仍未告诉她他做什么让自已开心?
N6ZW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