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响亮的
啼惊破了天际,阒暗天色绽
出一抹鱼肚白。
往常此时的韩劭刚该是才上
不久,睡意正浓时,门外却已经传来下人来去走动、交谈的声音。
“姐小!”
“姐小早!”
下人恭敬问安的声音响起,旋即木门被人不甚客气的打开,发出砰然巨响。
从
上惊坐起身,韩劭刚习惯性地紧急回想今天重要的公事。
现在几点了?今天有什么重要行程?他可不能错过了时间…
直到一张满怀敌意的小脸,以及一张高高噘起,足足可挂三斤猪
的嘴映入他眼帘,才将韩劭刚从恍惚梦境中拉回现实。
他来到了唐朝…抹了把脸,意识已慢慢回到脑海里。
“柚儿,你怎么不轻声点?瞧你把韩公子吵醒了。”
“他本来就该醒了,哪个长工、丫环像他这么好命,都
上三竿了还在睡?”柚儿酸溜溜的挖苦道。
“柚儿!”柳依人困窘瞥了韩劭刚一眼,忍不住动了气。“你这丫头真是越来越不像话,衣裳搁著,去忙你自己的事去。”
“真是的,不过是个怪里怪气的家伙,入府当长工还跟座上宾一样…”
心不甘情不愿将衣裳往
上一搁,柚儿满嘴牢騒而去。
看着柚儿步出房外,柳依人无可奈何叹口气,回过头重新挂起微笑。
“韩公子,对不起,柚儿无礼把你吵醒了。”
“没关系。”他已经慢慢习惯了那脾气暴躁的小丫环。
“韩公子…”
“柳姑娘,别叫我公子,我只是个穷小子,配不上这么尊贵的称呼。”
当古人第二天,他竟也学会入境随俗绕起文诌诌的古话来,连他自己也觉得啼笑皆非。
“那我要怎么叫你?”她为难颦起两道秀眉,那模样煞是惹人怜爱。
“看你是要叫我楞小子,还是傻小子都可以。”他半开玩笑道。
“那怎么成?”她陡地红了脸蛋,记起昨儿个自己曾失礼唤过他楞小子。“我看,我叫你阿刚好了。”
阿刚?怔了怔,韩劭刚忍不住为这个符合长工身分的便名失笑。
“柳姑娘…不、我该改口姐小,全凭您决定。”
她不喜欢他唤她姐小,但她明白,即使他再如何与众不同,他现在毕竟是柳家的下人。
起初,只是不忍见他受人欺侮
身护他,但她就是不由自主想对他另眼相待,惹得柚儿也吃起味来。
“我帮你准备了一套衣裳,你换上。”她弯身捧起一套浅灰色的
布衣裳。
他这一身怪异的装扮,又沾满了脏污痕迹,让人猜不透他究竟经历过什么事,不过,昨
进府时倒是引来不少下人的窃窃私语。
痹顺接过衣裳,韩劭刚低头看着手里的棉布衫,从没想过这种出现在古装剧里的衣服,自己竟有机会穿上它。
心里绕著麻
思绪,一不留意,指尖竟碰到了一双柔软似棉的柔荑。
瞧她羞怯迅速收回的小手,以及脸蛋上迅速晕开的淡淡嫣红,他知道这寻常的碰触却算失礼了。
“姐小,对不起。”
“没关系,我到门外等著,你赶紧换好衣裳出来,我带你找福总管去。”垂下嫣红脸蛋,她急忙提裙转身出门。
恋恋不舍地看了她的身影一眼,韩劭刚动手
身下上脏污不堪的衣裳,将棉布衫套上身。
但眼前最大的问题不是没有惯穿的贴身衣
,而是看似简单的衣裳,他却不知如何合襟系带。
现代文明社会中干练的他,在这竟成了不折不扣的废人?!
“姐小…”困窘怔立半晌,他不得不开口求援。
“阿刚,怎么了?”
著一道门,担忧却温柔的声音再度响起。
“我不知道要怎么穿这身衣服。”懊恼打量自己一身狼狈,他无助得简直像个孩子。
门外默然半晌,而后大门被轻轻推开,柳依人出现在门外。
见他表情不像在说谎,只是他谈吐条理分明,肯定不是傻子,但怎会连穿衣都不懂?
见他双手拢著布衫、一身凌乱,结实壮硕的
膛微微
出,那贲起的古铜肤
和
壮线条,她一览无遗看得清楚透彻。
“这衣襟得左下右上合拢,衣带打成双结…”不失大家闺秀的风范,她从容镇定指引他穿衣,唯有一张脸蛋早已里外红透。
那秀丽脸蛋宛如西落晚霞那样炫丽灿烂,令人为之著
、不舍移开目光,偏偏那脸蛋上的婉柔清灵神采,却又清新得像是春日清晨。
举手投足、莲步轻移间,她身上沁出淡淡一股幽兰香气,让他忍不住用力深
了几口气。
“这样就成了。”柳依人红著脸蛋退开。
“我懂了。”不只是她,连韩劭刚自己也觉得困窘,他这么一个大男人,竟要女人家来教他怎么穿衣服。
下脚上价值不菲的黑色小牛皮鞋,换上布鞋。
“鞋子还合脚吗?”
“嗯。”他点点头,虽然不习惯,但还算舒适。
“你的鞋,长得好怪异啊!”盯著弃置一旁已蒙上灰泥的鞋,柳依人还是忍不住惊叹。
就算解释,她也绝对不会相信…韩劭刚只能回以一抹苦笑。
好不容易穿妥衣服,虽然他自觉别扭怪异,柳依人眼底却不
浮现赞叹之
。
除了那头短发,他看起来就与一般人无异,即使一身寻常棉布衣衫,仍掩不住他的翩翩风度与卓然气势,那绝非寻常人该有的。
“我带你见福总管去。”
“福总管?”
“嗯,他管理府中所有下人,在柳家已经待了四十多年了。”
看他若有所思的表情,柳依人微微笑道:“你放心,福总管是个老好人,该做什么他会告诉你,不会刁难你的。”
“等等。”他忙喊住她。“有没有牙刷、刮胡刀…”一触及她疑惑的眼神,他陡然止住话。
摸摸夜一之间又冒出许多胡碴的下巴,他知道,恐怕得尽快习惯这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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苞著柳依人见过福总管,想必福总管也略听过他的传闻一二,对韩劭刚略为打量几眼后,态度倒也平和。
“柳福,阿刚交给你了,该做什么就告诉他,他不懂的,就多费心些教。”
“姐小放心,柳福懂得。”福总管年约五十开外,圆润的体型、温和的笑脸,看起来确实是个和气的人。
柳依人点点头,转头望了韩劭刚一眼,
言又止像是还想叮咛什么,终究还是转身而去。
“阿刚,你会什么?”
目送姐小走远了,福总管语气温和地问道。
他会什么?霎时,韩劭刚楞住了。
饼去他善于
际、争取镑大公司的合作权,办事效率奇高。但在这里,他真的不知道自己会做什么?!
“我不知道。”
“不打紧,你先跟著小顺子学学怎么工作吧!”福总管突然朝门外扯嗓喊了起来。“小顺子!”
不一会儿,一名年约二十开外的年轻小伙子,手脚俐落应声而至。
“这是新进府的阿刚,往后你就带著他,让他跟著学,知道吗?”
“福总管,小顺子知道。”小顺子咧开嘴一派敦厚的笑着,看得出来亦是出身朴实的乡下人。
“嗯,下去吧!”
小顺子领著韩劭刚来到后院,只见角落散落一地的柴薪。
“这阵子二少
夜夜在府里宴请客人,灶房里柴火缺得紧,今儿个得赶工添齐才行。”解释之后,他倒是有点担心的打量起韩劭刚。“不过,劈柴你行吗?”
阿刚那双手看起来干净气派,一看就知道不像他们这些做惯
活的。
“我试试。”
二话不说,他迳自挽袖、拾起斧头,立起一
柴薪对准使力一劈。
柴火应声倒地,却是整
完好无缺,原来他连柴边都没碰著。窘极又拿了第二
,这回更加使足了劲提斧一劈,薪柴不但依然完好还飞得老远。
“不打紧,慢慢学,假以时
就纯
了。”小顺子没骂人,反倒还安慰他。
韩劭刚握著重量不轻的斧头,挫败的感觉涌了上来,沉甸甸
在心头。
“要不今儿个我来劈柴,你帮忙把柴火挑进灶房里去如何?”小顺子接过他的斧头。
“好。”
小顺子劈柴又快又准,韩劭刚只顾著捡拾薪柴入竹篓都快应付不来。好不容易装满两大篓,他安上扁担弯身一挑…
宛如千斤重的石块
在肩上,不肯认输的他咬牙执意挑起,却让扁担牢牢嵌进了肩
,带来难喻的剧烈疼痛。
不肯服输的男
尊严让他硬是勉强挑了两步,但就算平常锻炼惯的极佳体能,也应付不来这些磨人的
活。
他原本该是坐在办公室里,享受著舒适的空调,隔著玻璃窗俯瞰整个忙碌的纽约市…
他怎么会来到这种鬼地方?
忿然不甘将竹篓往地上一丢,他握拳狠狠击上旁边的柴房木门,发出大巨的声响。
饼大的力量让手指关节立即瘀黑,他却丝毫感觉不到痛,只觉得自己宛如被打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黑暗地狱,见不到一丝曙光。
“阿刚,你、你怎么了?”见状,小顺子吓得脸色倏然发白。
“我不该沦落到这里的。”他悲愤紧握双拳。
从一个精明干练、无所不能的成功精英商人典范,突然变成一无是处的古人,这教他如何能接受?
“阿刚,你过去…是不是遭遇了什么事情?”小顺子支吾问道。
“我…”他的遭遇这里的人永远不会相信,就连善体人意的柳依人也一样。
“男子汉大丈夫,那些伤心事就别再想了。”见他意志消沉,小顺子故意嚷嚷拍拍他的肩,跟著重拾斧头。“我们干活吧!”
但一时之间,小顺子也不知道该叫他做什么好,因为每样苦活都不轻松,像他这样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斯文人,每样都是非人磨折。
“我看,你就暂时跟在我身边看着学,等看
了,我再教你。”
“谢谢你,小顺子。”他冰寒的心中渗入一丝丝温暖。
“阿刚,你过去到底是做些什么的?”虽然说好不多问,但小顺子还是忍不住开口。
饼去?他是个知名科技公司的总经理,年薪千万美金,还曾经登上有名的商业杂志封面,更是多家科技大公司极力挖角的对象,前途无可限量。
但,这又如何?他如今一无所有,成了得靠人同情收留的可怜虫!
“我猜想,你过去肯定不是寻常的人物,不过,既然来到这里,就只能随遇而安,这样会让你日子好过些。”
怔然望着憨实的小顺子,他的话一遍遍在韩劭刚脑海中回响,直触心底深处。
许久,他紧绷的肌
、握紧的双拳渐渐放松下来。
他当然知道自己的境况,也知道不可能再重拾辉煌的过去,他只是不甘、不愿相信自己竟会遭遇这些事。
小顺子说得对,事已至此,他还在执著、固执些什么?
他要过日子,就得彻底把过去遗忘,否则,未来连一步也走不下去。
如今,也只能选择遗忘,面对新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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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劭刚就这么在柳府住了下来。
习惯现代化文明与便利的他,一直努力适应这个古老的环境,而且,一旦放下过去一切,抱著接受学习的心态,倒是让他好过得多。
虽然他偶尔会想起纽约的月亮,想起忙碌的生活以及朋友,但眼前完全陌生的世界让他认清这才是实真。
他得适应没有牙膏牙刷、没有便利刮胡刀,更没有肥皂、洗发
的生活,只用简单的清水清洁自己,用刀刃刮除胡渣。
一切降低到没有需求、没有
望的生活,他倒觉得肩上少了许多压力,连多年的习惯性偏头痛都不葯而愈。
他很认分的做每一项杂活,举凡挑水、劈柴、挑柴,甚至是清扫院落、跑腿送东西,偶尔还被福总管遣上街去,替厨娘扛回大篓大篓的菜
。
短短几天虽然磨
了双手,荷著重物的肩头红肿、浑身泛疼,脚步却逐渐轻快起来,在这陌生土地上他感到生活踏实自在。
将最后一担柴劈得
光,放下斧头,韩劭刚起身
口气、揩了把汗,若有所思的目光不由自主飘向院外…
自从那天清晨领他见过福总管后,柳依人再也不曾来过,倒是福总管三天两头就会来巡视,看样子是奉命来察看他的情况。
那宛若影子般纤柔轻盈的身影,却在他心里重重烙了印,过去专注在工作中,他见过不少聪明能干、美丽出色的女子,却没人能像柳依人那样牵动他的情绪。
“阿刚、阿刚!”
“小顺子,什么事?”猛回神,才发现小顺子正盯著他看。
“你在看什么,看得这么出神?”小顺子循著他方才的视线望去,那里除了空空院落什么也没有。
“没、没有。”他别过视线,心口的重量又沉了些。
他当然明白下人跟主子之间的天差地别。
自柴房又挑来一大担柴,一
接一
的立柴落斧,手臂般
长的薪柴宛如豆腐俐落一分两半,他一刻不停的一
接一
,像是想藉由体力的耗尽分散心里的牵挂,豆大的汗珠不觉又沿著发梢滚落。
“阿刚,看不出你这么有天分,一学就会。”小顺子咧著嘴赞美道。
他很有做苦活的天分?这句赞美在此刻听来,他竟分不出是何滋味,只能淡淡一笑,将柴火一一拾进竹篓挑进厨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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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死丫头,要你早点叫我起来,你为什么没叫我?”
顶著用水粉胭脂细细妆点的娇
脸孔,以及一身精心贵气的打扮,梁嫣红带著贴身丫头,边从寝院急忙走出来,边气急败坏的骂道。
“二少
,我唤了,但您拿枕头丢我,要我别吵…”贴身丫头小银像小媳妇似的万般委屈。
“你是木头啊?不会再叫吗?”梁嫣红没好气地横她一眼。
小银紧闭著嘴不敢吭声,小心翼翼跟在主子两步外。
“要是害我买不成那只翡翠耳环,看我饶不饶得了你?!”恨恨撂下警告,梁嫣红甩著绢帕急碎步走出“宁院”
她急著赶到帐房,等会儿金老板会带一批最新的首饰来,她得赶在李金花之前取银子才行。
表面上她跟李金花相处融洽、兴趣相投,但事实上却是勾心斗角、各怀心机,为了抢布料、看上同一款首饰而积怨不少。
才刚绕出大院,就见一名长工
面而来,肩上还挑著两大担柴。
通常梁嫣河谠下人是从不多看一眼的,但不知怎么的,与他错身而过的刹那,那窜进鼻腔的浓烈男人气息以及淡淡的汗味,像是某种催情香料,
得梁嫣红
心
漾。
停下脚步,她转头望着修长高大的背影,那扛著柴火的有力双肩、结实双臂,看似斯文的俊脸却有著劳动惯的壮硕体格,更让她心底一阵騒动,心魂儿几乎跟著飞走。
“那名下人是谁?我怎么从没见过他?”梁嫣红心跳陡地加快。
她对柳长青从来就没有感情,在她眼里,他是能供她锦衣玉食的靠山,当年他
上她,看在他显赫家产份上,她才毅然嫁入柳家当二少
,但对他甚至连喜欢都谈不上。
“回二少
,他是阿刚,刚入府的长工,在后院负责劈柴、干杂活儿的。”小银一五一十报告道。
“阿刚?”梁嫣红轻挑起眉。
依人那丫头求情收留的不会就是这俊小子吧?
难怪她会不顾一切、低声下气来求情,怕也是对这俊俏小子动了心,好来个假公济私,随时都能会情郎。
但依人那丫头哪一点能跟她比?
身材、相貌她自信远胜那
丫头一大截,狐媚男人的功夫更是无人能及,只要是男人都逃不过她的手掌心…
“二少
?”
一旁小银的轻唤,将梁嫣红不情愿地拉回现实。
“什么事?”被丫环打断冥想,梁嫣红没好气地回头瞪她一眼。
“再不去帐房,就要被大少
捷足先登了。”小银小小声地提醒。
糟了!被这男人一扰神,她差点忘了这件重要的事。
“快走快走!要是被那婆娘抢先了,看我不打断你的腿才怪!”
依依不舍收回目光,她扭著
、百媚横生的软步迈向帐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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