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我要娶依人!”
韩劭刚的声音清晰坚定,仿佛千夫所指也在所不惜。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全倒
了口气,脸色大变,连一旁的依人都诧异地遽然抬头。
“你这奴才好大胆子,你是什么身分,竟敢口出狂言高攀姐小?”柳长东面容扭曲,以当家主子的身分破口大骂。
“可不是吗?也不去撒泡
照照镜子,凭一张好看的脸就想高攀柳家,我看你是在痴人说梦。”李金花势利的刻薄话说得是流利得不得了。
“阿刚,我柳家待你不薄啊,你怎么可以做出这种忘恩负义的事?”柳长青在一旁更是头摇叹息。
“是啊,阿刚人虽然俊美、有能力,但终究不过是名下人,下人怎么可以私通主子,闹出这样大的丑闻来?”梁嫣红更是唯恐天下不
的夸张嚷嚷道。
“你们别责怪阿刚,他只是一时糊涂说错话,不是有意的,你们别怪他!”
“依人,别替我求情,除了你我谁都不要,谁也别想强迫我。”他凛然的气势、站得直
的昂然身躯像是天塌下来也不怕。
“你、你有胆再说一次!”柳长东气得浑身发抖。
韩劭刚坚定目光直视前方,以铿锵有力的声音一字一句说道。
“我不会娶柚儿,我要娶依人,只要她!”
只要她、只要她、只要她…
他的声音在脑中一遍遍回
,柳依人含泪猛然坐起,茫然环视四周,这才发现原来只是一场梦。
梦!柳依人当然知道这是一场梦,残酷的事实是:他在几天前已经答应要娶柚儿,即将在下个月成亲。
推开身上的软被,柳依人手忙脚
挣扎著起身。
“姐小,您要去哪儿?”见她突如其来的举动,柚儿想阻止她。
“我去找阿刚!我要找他问清楚,一定是弄错了,他不会娶别人的是不是?柚儿,你说是不是?”紧抓著柚儿,她眼中焦急慌乱,眼神却毫无焦点,像是在茫茫大雾中
失找不到路回家的孩子。
“姐小,您别去了,韩总管他…不会搭理姐小的。”
柳依人怔了怔,颓然跌回
榻上,眼泪开始不听使唤的往下掉。
自从那天许婚后,阿刚就完全变了,生疏冷淡得像个陌生人。
她不明白,他到底是怎么了?
难道只是因为畏惧那些流言蜚语、害怕被她牵连吗?
看主子哭得心碎神伤,柚儿心里又急又疼,却只能陪著掉泪,不知该怎么办。
突然间,柳依人跳了起来冲向柚儿,一把抓住她。
“柚儿,你说,你是不是也喜欢韩总管?是不是也想嫁给他?”
看着主子
视的目光,柚儿吓得忍不住放声大哭。
“小、姐小,我没有,我一点也不想嫁给韩总管!我只想跟著姐小一辈子,我真的不想嫁姐小喜欢的人啦!”
看柚儿委屈得掉泪,柳依人怔忡松开手,许久后,终于忍不住抱住她。
“我的好柚儿,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原谅我…”
柳依人真的不明白,为何老天爷要这样作弄她?
主仆俩,就这样抱在一起放声大哭。
***--***--***--***
隔天,柳依人强打起精神,一如往常一早就到布庄帮忙。
孰料见到她,韩劭刚的脸色先是一沉,随即转身自顾自忙了起来。
“阿刚,对不起,我好几天没来了,店里一定恨忙吧?”她坚强绽开笑容,佯装若无其事说道。
“少了你或多了你,对我一点影响也没有。”背对她,他丢来这样一句话。
“阿刚!”闻言,柳依人心口遽然揪了下,热泪眼看着又要冲上眼眶。
“姐小若玩够了,何不回府去找别的乐子,我很忙,没空陪你耗时间。”
这句话,彻底击垮了柳依人。
原来,在他眼中她是个只知玩乐的娇纵千金姐小?
“你、你怎么能这样忍残?”她抖著
,面色苍白如土灰。
“姐小,回去吧!”
许久,韩劭刚口中吐出这样一句,便头也不回地疾步走开。
望着他绝情的背影,柳依人的泪再也忍不住,宛如四月
雨拚命落不停。
是老天注定他俩无情分,还是她看走了眼,所托非人?
这一刻,柳依人已经不在乎答案,因为她的心,已经彻底碎了。
门的另一端,韩劭刚眼中满是不舍与心疼,脸上紧绷的线条仿佛历经天大痛苦的压抑。
如果可以,他多想拥她入怀、多想带她远离这一切是非,但他不能!
再次紧握双拳,他竟完全没有一点痛的感觉。
柳依人一路飞奔回到家,从此将自己关进房间里谁也不理。
始终默默陪伴的柚儿,眼见主子失魂落魄的坐在
上,终
茶不思、饭不想,宛如一只木头娃娃,也忍不住一再暗自垂泪。
“柚儿,你为什么哭?”柳依人突然伸出手,温柔地抹去柚儿满脸泪痕。“傻柚儿,我就要成亲了呢,你该为我高兴,怎么掉眼泪了呢?”
“姐小?”柚儿一下子傻住了。“你、你怎么了?没事吧?!”
“我很好,我好幸福、好开心,阿刚就要娶我了呢!”她脸上散发幸福光彩,宛如情窦初开的小女人,娇羞地梳理一头乌黑长发,神情飘忽宛如置身梦中。
“姐小,你怎么了?你别吓柚儿啊!”几天来,姐小反反覆覆的哭了又睡、睡了又哭,怎么今天会变成这样?
“你这丫头又在胡说什么,快,帮我梳妆打扮,我要出门到布庄找料子,亲自
制嫁衣。”她忙不迭催促柚儿,喜孜孜的说道。
柚儿怔然望着主子,她知道!这个骤来的打击
疯了姐小!
“姐小…”忍不住放声大哭,柚儿扑上前去紧紧抱住柳依人。
“柚儿,你是怎么回事?我要成亲是喜事,不许你哭哭啼啼触了霉头。”柳依人敛起笑轻斥道。
不顾柚儿在一旁哭丧著脸,柳依人宛如一只快乐小鸟,在房间里飞来舞去,将自己打扮得分外美丽,准备去看心上人。
“柚儿,走吧!”一刻也不耽搁的,柳依人踩著轻盈脚步,一路往韩劭刚的房间而去,孰料她人还没到,竟在回廊与他不期而遇。
“刚!”她脸上马上绽出如花笑靥,迫不及待的飞扑上去。
与几天前的憔悴消沉相比,今天的她显得格外神采飞扬、娇
美丽。
“你快陪我到布庄裁块布料,我要赶紧做件新娘嫁衣。”
一见她的模样,韩劭刚突然明白了!
望着眼前这双清澈纯净的眸,韩劭刚双拳紧握几乎捏碎骨头,决绝别开头去。
“柚儿,把姐小带回房。”毫无感情吐出一句,他不让脸上
任何情绪。
“不要,我要阿刚陪我去裁嫁衣、我要阿刚…”
柳依人不依的拚命嚷著,哭泣的声音宛如尖锐利刺直穿他
口,韩劭刚得用尽力气才能拔开双脚大步离去。
“阿刚、阿刚!”依人追在他身后喊著,一不留意竟踉跄跌倒在地。
“姐小,你还好吧,疼不疼?”柚儿赶紧跑来扶她,焦急惊嚷。
柳依人痴痴望着绝情离去的英
身影,委屈的泪水逐渐在眼底蓄积。
“嗯。”她咬著
点点头。
“哪儿疼?”柚儿紧张的上下检查,看是否跌出伤来。
“这里…”柳依人蹙著眉,小手捧著心口委屈说道。
柚儿无言抹泪,默默将柳依人扶起来。
“柚儿,为什么阿刚不理我?我做错了什么?”柳依人不知所措的拉著柚儿,豆大泪珠就悬在眼边。
“姐小,韩总管很忙,他要管很多事,你乖,咱们回房去别吵他,喔?”柚儿好声好气哄著她。
“那我的嫁衣怎么办?我们就要成亲了…”柳依人担忧地紧抓住柚儿。
“这…”一时之间她也编不出谎来安慰姐小。
隐藏在暗处的一双眼目睹这一切,得意自己计谋如此成功,眼中更泛起幸灾乐祸的忍残光芒。
真是大快人心啊!
硬生生拆散他们,看两人相互磨折,她满心的嫉妒与怨愤终于获得抒解。
呵呵!接下来她就等著看柳依人彻底发疯、韩劭刚抑郁而终吧!
就算李金花突然
情大变,对柳长东言听计从,不过,凭她梁嫣红的聪明跟手段,区区这两人又岂是她的对手?!
噙著恶毒笑意,心情大好的梁嫣红决定偷偷出府会情夫,憋了好几天,她早已心
难耐至极!
只是,自诏聪明如梁嫣红,怎么也没想到!螳螂捕蝉,还有黄雀在后呀!
“柚儿,为什么阿刚都不理我?”
可怜兮兮的巴在柚儿身边,柳依人委屈眨巴著大眼,今天不知是第几次这么询问。
“姐小,韩总管他…”支吾著,连柚儿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连她也想不通,这韩总管到底是怎么回事,姐小变成这副痴傻的样子,他竟然完全无动于衷,连找他说话都遭到他的冷言相待。
“他不理我了,我们就要成亲了哪…”柳依人望着远方自言自语道。
就这样又过了一天,在柚儿软硬兼施,喂柳依人吃进一点东西后,她总算疲惫地合眼睡了。
柚儿仔细算著成亲的日子,眼见日子越来越近,她心里越是惶恐不安。
她一点也不想嫁给韩总管,可残酷的事实却让自己成为害姐小痛苦心碎的罪魁祸首。
哭丧著脸呆坐在桌边,望着微弱烛火,她竟毫无睡意。
就这么独坐直到夜半,柚儿突见一抹黑影闯进房间里,吓得几乎失声惊叫。
“嘘,别叫!”高大黑色身影眼明手快捂住她的嘴。
“韩总管?”紧绷的神经顿时松懈下来,她认出这个声音。“您怎么来了?”努力挣扎
口气,她
低嗓音问道。
“我来看依人。”他的目光转而投向
榻,眼中满是心疼与不舍。
“韩总管…”顿时,柚儿的泪一下子全涌了上来。
她就知道,韩总管对姐小是有情有义的,他绝不是那种懦弱怕事、见风转舵的人。
“柚儿,替我留意门外动静。”
韩劭刚轻声吩咐了句,柚儿忙不迭点头,赶紧跑到门边去凝神注意。
放心来到
边,他温柔又歉疚地凝望
上美丽睡颜,大手爱恋的轻抚,眼中的不舍已道尽千言万语。
对不起,依人,我会这么做是不得已的,请你一定要谅解我,耐心等待时机成
!他在心底一次又一次无声的道歉。
眷恋握著她的小手,韩劭刚就这么静坐静著,直到天边泛出鱼肚白,才依依不舍的悄悄离去。
***--***--***--***
“韩总管,您嘱咐的事已经都办好了!”
午后,一个神秘男子悄悄来到柳家布庄,向韩劭刚谨慎报告这个消息。
闻言,韩劭刚眼中散发出奋兴光采,照亮这阵子以来始终黯淡的俊朗脸孔。
“太好了!”他双拳紧握,激动不已。“你办得很好,这是给你的酬劳。”
大方给了神秘男子一张银票,他再三道谢后随即快速离去。
一时之间,韩劭刚激动得几乎坐立难安,想到这阵子以来
受磨折的柳依人,又想到为她准备、筹画已久的惊喜,他几乎想马上冲回柳家去,但谨慎沉稳的个性还是让他
下冲动。这天他佯装无事继续待在布庄管理一切事务,实则冷静等待时机到来…
入了夜,柳家一片阗静。
一抹黑影悄悄闪进柳依人的寝院,小心敲了两下门,随即房门开启了。
“韩总管,您来啦?”
柚儿一派
稔的语气,像是已习惯他每晚固定到来。
“嗯,姐小睡了?”
“刚睡下。”柚儿说著,马上惊讶瞪著韩劭刚一身轻便装扮。“韩总管,您要去哪?”
“我来带依人走。”他的目光坚定。
“带姐小…走?”柚儿震慑瞪著他。
“对,我要带她走。”他温柔的笑,像是前来
娶新嫁娘的新郎官。
“可是姐小她的痴病怎么办?”柚儿还是担心,怕姐小遭到韩总管嫌弃。
“我会让她好起来的。”他
有成竹地一笑。
在医学上来说,她的精神失常是典型压力所造成,一旦压力解除,很快就能恢复原状。
迫不及待走向
榻,他伸手轻抚她的脸蛋,就连在睡梦中,她的眉头还是紧紧蹙起。
柳依人在半梦半醒间,隐约感觉到熟悉的气息和轻抚,那是!阿刚?
掀了掀眼皮,恍惚中,一个高大身影隐约立在
边。
“依人!”久违的熟悉嗓音温柔唤她。
“阿刚?”她勉强睁开眼,想把眼前的他看清楚。
“你!怎么来了?”她以带著浓浓睡意的嗓音惊喜问道。
“我来带你走。”微暗月
中,只见他的俊脸绽开深情笑靥。
“走?去哪里?”她怔然问道。
“带你去一个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地方,记得吗?我承诺过的。”
有朝一
,我一定会带你离开这里,去一个没有纷争、没有勾心斗角,只有我们两个人的世界。
突然间,她脑中某处思绪隐约翻腾起来,那些似曾相识却又被她
进记忆底层的回忆,正滔天漫地朝她袭来。
那些让她
口好闷、好痛,又绷得好紧的记忆,慢慢钻进她的思绪,也勾起刻骨铭心的记忆。
“你…你要成亲了!”突然间,她颤抖启
吐出一句。
不等他回答,压抑好久的情绪却一发不可收拾,柳依人霎时哭了起来。
他是当真的?他要带她走,离开她生长近二十年的柳家?可下个月他不是…
“那你的亲事怎么办?”她心痛问道。
“我这辈子最爱的、想娶的只有你,其他女人我都不要。”他温柔说道:“我只是虚以委蛇,好等待时机成
带你离开这里。”
“时机成
?”
“很快你就会知道了。”他不多做解释,只是温柔的笑着。
“你要带我私奔?”几乎已经死过一回的心,再度汹涌掀起
涛。
“可以这么说。”他小心翼翼捧起她的脸蛋,认真望进她眼里。“怎么,你怕吗?”
抬头望着他,她眼底满是坚决。“不,只要在你身边,我什么都不怕!”
他没有显赫的家世、没有足以让她衣食无缺的财势,但她想义无反顾跟随他,即使
茶淡饭、餐风
宿,她还是想跟他到天涯海角,只要能待在他身边!
在柚儿不舍与喜悦的眼泪中,两人趁夜离开了柳家,神秘不知去向。
而相隔不到数
,梁嫣红竟因出府私会情夫,被获得秘报的丈夫柳长青跟踪,当场捉
在
。
暴怒又面子挂不住的柳长青,当场写了休书,将梁嫣红逐出府去。
据说,走投无路的梁嫣红最后病死他乡,被发现时身上衣衫褴褛,模样嶙峋瘦弱,完全认不出当初在柳家光鲜、气派的模样。
据说,柳家依循著韩劭刚独特的生意经营方法,家业比过去任何一代还要更加兴旺。
据说,后来李金花意外怀了男丁,让柳家香火终于得以延续。
据说,柳府深苑的故事,从此成为街头巷尾的传奇,传颂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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