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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吉已订,阮家陷入久违的热闹中。

 阮飞香小小的绣楼里,成就见媒人婆、裁师和下人们川不息的来去张罗,其他地方更不用说了,张灯结彩、一片喜气洋洋,直到出嫁的前‮夜一‬,才万事底定的平静下来。

 一眉弯弯的月牙高高地挂在黑高的天空里,看来那么孤冷高远,静列地照指绣楼,阮飞香怔怔痴望,绣楼里非常安静,只有雨的脚步声和她的自言自语,细小轻微地在室内回着。

 “喜帕、喜服…凤冠、霞帔…”雨捧着一叠东西进来,放在桌子上,口里还不住地喃喃自语。

 “绣鞋、玉环、头钗、璎珞链子…”她忙碌的清点着有没有漏掉什么东西。“胭脂、水粉、蔷薇硝、玫瑰…”

 “雨。”阮飞香在里头唤着她。

 “唉,就来。”雨连忙应了一声,却还在找东翻西的。“苻苓霜…苻苓霜呢?”

 “别找了。”阮飞香出现在她身后,温言道。“快来帮我换衣服吧。”

 雨闻言道:“那都是‮姐小‬平要用的东西,不早些清点整理好带过去怎么成?”

 “无所谓了…”阮飞香轻叹一句。

 “什么?”

 “没…”阮飞香避重就轻地答。“孙大人家要什么没有!你这样小器巴巴的什么都带过去,倒像他们会待我似的。”她故作微笑,双眼却有藏不住的凄然。

 说是这么说,真正的情况只有她明白。那孙亦恫是谁?她有必要为他美丽吗?花般容貌为谁好?玉容寂寞泪栏杆罢了啊!

 此生无缘,她何须再有想望?

 奇怪的是,一旦有了这样的念头,她的心,居然就平静了。

 元宵夜就已了却她的心愿,只要他过得好,余愿已足。只要别再有什么不该有的奢求,她发觉自己是可以很平静的,如同没有发生过这一切…

 包何况,佟晓生自始至终,从来也没给过她什么承诺,不是吗?

 嫁…就嫁吧!

 尽管她有预感,下半辈子也许再也无法绽出真心的微笑,也许无法爱上她的丈夫,可是…还是嫁吧!

 否则…母亲会哭的…

 她向来不是感情烈的人,即使忘不了佟晓生,也无法使她鼓起勇气向母亲革命。她温顺如水,却也柔软如水,装进了什么容器就成什么样子,佟晓生或许只是她心中一个小小的波涛,过去了、平抚了就不会再有痕迹…她喃喃自语着告诉自己,像在催眠自己似的…

 “‮姐小‬。”雨的声音唤回了她的心神。“再怎么说,‮姐小‬初嫁进夫家,一定会客气,就算人家问咱们缺什么,咱们也总不好真说吧?所以啊!这些咱们家里用惯的东西,虽然不是多好、多值钱,但怎么也得带上一些,才不会到时断炊啊!”阮飞香看着她忙碌的模样,淡淡一笑。“算了,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反正…反正她已经不在乎了…

 她回到窗边重新落坐,看到窗外有个人影慢慢移动而来。

 是母亲。

 夜那么深了,她还亲自特地过来,是有话对她这个做女儿的说吧?阮飞香不及细想,旋身下了楼…

 胡氏提着灯笼,小心翼翼的在夜路中行进,才到绣楼门口,便见到女儿不知何时竟已下楼来,出门搀扶她。

 “娘,怎么不带着冬雪,夜那么深了,四周都不清不楚的…”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就到你这儿来了。”胡氏笑道。

 “娘,您走好。”阮飞香轻轻托着母亲的手臂。

 “好孩子,陪娘走一走吧!经过了今晚,就少有这种机会了。”胡氏拍了拍她的手。

 “好的。”阮飞香温言答道,搀扶着母亲,在院子里的花径慢慢地走着…

 星空朗朗、花草生香,小径里泛着略寒的水气,然而这对母女却没有感觉到冷,她们无声地散着步,气氛中有一股和谐的温情。

 不久,她们来到绣楼旁不远处一座石亭,周围檐下挂着几盏晕晕的宫纱灯,昏黄的烛火在蒙如白雾的纱纸灯中轻轻摇曳,就着微弱却不至于视线不清的光线,阮飞香扶着母亲在椅子上坐下。

 “累了吗?”阮飞香问。

 胡氏笑着摇了头,道:“你也坐,娘有话跟你说。”

 “是…”阮飞香依言在母亲身旁挨着坐下。

 “好久好久,咱们母女俩没这么亲近的散心了,是吧?”胡氏看着女儿,心中有着疼惜。

 向来她都是那么的精明与俐落,要管理玉作坊,要顾家务事,又要应付阮光宗成天在外惹是生非捅楼子,难免很少和女儿有心的机会,除了阮飞香每例行的请安以外,母女之间并无太多交谈。

 不总是这样的吗?乖巧的孩子,通常也是最容易让人遗忘的孩子。一向乖巧的飞香,因为不让她心,她也就很少挂心,因为知道她会好好的。

 然而在明了到她即将出嫁之后,胡氏才突然发觉,和女儿之间的回忆竟是如此稀少与淡薄,她甚至记不起,今年年初飞香做生日时,自己为她做了些什么?倒是阮光宗花了多少家里的钱,她一个子儿都忘不了。

 正视到自己忽略了女儿的事实,胡氏心里也不涌满了怜惜与愧疚,尤其飞香又是在不得不的情况下答应成亲,这个事实更让胡氏觉得亏欠了她。

 “飞香…”她柔情地喊。

 “嗯!”阮飞香微微垂着头,轻应了一声。

 “告诉娘你的心底话好吗?”胡氏看着她,道:“你…有没有恨过娘?”

 阮飞香愣了一下。“您怎么…怎么突然这么问?”

 “你先别管,只要告诉我,你有没有恨过?”

 “飞香怎么会有这种念头呢?”

 胡氏仔细凝望她的表情,只见女儿美丽的脸上,虽没有埋怨,却另有一种无以名状的木然。

 “娘知道,你不开心。”胡氏轻叹了一口气。

 “您别多虑了,女儿很好的。”阮飞香笑了笑,笑容中安慰母亲的成分远多于发自真心。

 “娘耽误你太久了。”胡氏道。“当年我片面毁约佟、阮两家的亲事,从那个时候起,你就常常失魂落魄的…”

 阮飞香闻言,有些惊愕。

 原来…她都知道…她并不是无动于衷的啊…“有些话,娘想跟你说清楚。”胡氏伸出手,轻抚着飞香脸颊。

 “或许你会觉得,娘很无情,拆散了你和佟晓生,可是人世间的磨难是很多的,它不会因为你们有爱而停止,却会以种种苦难的面貌来消磨你们所谓的爱…”她道。“娘跟你爹就是一个好例子,当初我嫁过来的时候,也是一心崇拜自己的丈夫,我认为他有学问、有文采,不像娘家里的人成锱铢必较。可时一久,当我偶然发现家里的帐一塌糊涂,发现你爹除了风花雪月外,再也没有其他求生的技能时,我真的快崩溃了。这就是我期待的丈夫吗?我能任他将家业败下去,甘心跟着他‘一箪食、一瓢饮,不改其乐’吗?不,我很清楚我不愿意。娘的‮体身‬里的,毕竟是商贾世家的血,所以,娘撑过来了,而且,我发现我居然还不讨厌别人说我浑身铜臭味,因为我很明白,那钱是我自个儿赚来的,我花用得心安理得,别人眼红任他说去,我一点也不在乎…”

 “娘…”

 “娘说这些是想让你明白,我不是不让你和佟晓生在一起,而是怕你重蹈我的复辙啊!”胡氏说到激动之处,忍不住抓住飞香的手,握得紧紧的。“香儿,娘吃过太多苦,只希望你衣食无缺,希望你快快乐乐、没有烦恼,你能明白吗?”

 “女儿明白。”阮飞香点点头。“我明白…”无意识地重复着“明白”两个字,她到底明白吗?

 然而胡氏却不明她的心绪,只觉颇感安慰。“有你这句话,娘也放心了。你嫁到孙家之后,凡事要知分守礼,明白吗?”

 “明白。”

 “那就好。”胡氏笑道。“我知道你会做得很好的,只是母亲的总是放不下…”说到这里,她缓缓起身。“再陪娘散一散心吧?嗯!”“好的。”阮飞香轻轻点了点头,下意识瞥了一眼高挂空中的月亮。

 月不成圆,人不团圆,天际的月牙儿是否正暗喻着她,此生想与佟晓生见面,都已是不可能的痴心妄想?她低首敛眉,不再说话了。

 *********

 孙家。

 佟晓生面色凝重的看着下人呈上来的一叠报文。

 “今年的生丝量太少了,就算有,品质也不稳定,按这样下去,和洋人的生意就做不成了。”

 “少爷说得是…”那底下人正是杭州织作坊里的领班苏贵,只见他风尘仆仆,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我听说有人大量的收购生丝织布,想跟咱们抢生意,又不知道是谁在背后放话,说咱们除了最高级的生丝,其他次等货都不看在眼底,那些蚕户怕咱们不要那些品质不好的丝,干脆价卖给敌手,这事儿光是小的去,实在办不成,只得请您去调解那些蚕户,给他们吃定心丸,向他们说明,这才有用。”

 “没问题。”佟晓生心中已打定了主意。“你和那些蚕户说了我什么时候会去?”

 “就在这几。”苏贵抹着汗道。“就是没想到少爷竟突然要成亲…这可怎么好?他们说要是过了期限,我还没请到您回去作主的话,就要把丝卖给别人了。”

 “你且别急,两件事都很重要,不能延了任何一样。”佟晓生沉了一会儿。“明儿个你吃完了喜酒就马上回去。”

 “呃…那您?”

 “我手书一封交给你,先带回去给那些蚕户们看,我自己也会在举行完婚礼后马上启程的。”

 “这样…成吗?”苏贵有些忐忑不安,佟晓生却出悠然一笑。

 “急事缓办,你难道没听过吗?”

 苏贵听到他这么说,又见他一副从容模样,这才定下了心,心悦诚服的道:“还是少爷有本事,我光是听到这消息,就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着了,少爷却还有心情安慰我。”

 “谁需要安慰啊?”孙义昭的声音赫然由屋外传来,屋内的佟晓生和苏贵尚来不及反应,孙义昭已经笑嘻嘻地走了进来。“新郎倌不去张罗婚事,倒躲在屋里和这王老五密商,啊?”

 “我们正巧谈完。”佟晓生向苏贵示意,苏贵也很识相的立即起身。“义昭少爷,我先下去了。”语毕,随即走了出去。

 孙义昭见苏贵离去,便道:“新郎倌,我听来一个消息,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听说你的大舅子在元宝赌坊输了五十万两银子,阮家缴不出来,因此阮大少爷现在还被留在那里‘作客’呢!”

 佟晓生闻言不动声,着手收拾书案上的东西。“我知道。”

 “你知道?”孙义昭愣了一下。“既然你知道,为什么连说都不说?”当初他只说过自己和阮飞香那段无缘史,却没提到阮光宗的现况,这到底是…

 “说这些干什么。”佟晓生瞄他一眼,不知他到底是何用意。

 “我是丑话说在前,免得你后悔,就算阮家‮姐小‬千般好,但阮家那个儿子可是个无底,跟他牵连上了,没你好果子吃的。”

 “我晓得,你放心吧。”佟晓生只是笑了笑。“我自有应付之道。”

 看着佟晓生一副冷静的模样,孙义昭越来越不解。“晓生,即使我已经知道你要做什么,不过有时还真是搞不懂你,就拿名字来说好了,竟连婚姻大事都可以作假?”

 “不这样做,只怕我娶不到老婆啊。”佟晓生笑了笑。

 “那可不一定,谁教你非卿不娶?”

 “正是。”佟晓生半是玩笑半认真的点了点头,走出屋外。“对了,我还有些事要拜托你,义父嚷着要下棋,你先去陪他一局吧,我手上忙完就来。”

 “什么跟什么呀?!”孙义昭愣愣的自言自语了一句,跟了出去。

 *********

 翌,喜事临门,难得的天也不冷,竟是个出了煦的和暖日子。

 阮家嫁女儿,嫁的还是望族孙尚书的义子,许多人都赶来瞧热闹,胡氏起了个大早,忙里忙外的等待,阮飞香更是一宿无眠,早早就被雨拉起来打扮了。

 点上胭脂、扑上香粉,穿上金银掐丝彩凤喜服、戴上珍珠玛瑙纯银凤冠,五指点上朱红蔻丹,脚上踏着金莲绣鞋,当胡氏进到女儿房间时,看见她如此盛妆娇美,简直不知是哪里来的天仙化人,不眼眶润了。

 “‮姐小‬,夫人帮您盖喜帕来了。”雨一边说,一边将红滟滟的喜帕递给胡氏。“夫人。”

 胡氏接过喜帕,竟不住有些颤抖。

 “香儿…”

 “娘…”阮飞香从沿站起,在雨的扶持下向母亲跪下磕头。“女儿拜别娘亲,您后要多保重‮体身‬,千万别累坏了…”

 “你去到孙家,要好好照顾自己,知道吗?”

 “嗯。”阮飞香含泪点了点头,雨见状便道:“好了,大喜的日子,怎么愁眉苦脸的,‮姐小‬,别惹夫人伤心了,笑一笑才对嘛,这样多美啊!姑爷一定喜欢。”

 阮飞香不语,胡氏却笑着点头。“雨丫头说的是,吉时已到,准备上花轿吧!”语毕,便将那方喜帕盖上了凤冠,阮飞香的眼前便只是一片红,接着视线所及的就只有自己的脚了。

 这一切,不‮实真‬得就像一场梦。

 呜啦啦的吹奏乐器声,听起来离她是那么的遥远,她在母亲和丫环的扶持陪伴下,缓缓走出了家门,跨上花轿的那一刻,一种局促狭隘的感觉马上笼罩住她,端坐在轿内,直到轿帘被放了下来,她才有了离开家里的‮实真‬感。

 另外一方面,胡氏送了女儿上花轿之后,直觉地使在人群中开始搜索着新郎倌的身影。

 随着长长的娶仪队望去,按理说最前头的人应该就是新郎了,然而或许是阳光刺眼吧,她实在看不太清楚那未来女婿的模样…

 她朝着他的方向更走近了些,试图看清那孙亦恫是何许人物,说巧不巧,那孙亦桐也恰巧在这时回过头来,只见他拉着缰绳,鲜衣怒马,眉宇间淡淡的冷傲之气,看着她的神情冷得像冰,宛如胡氏不过是个陌生人,令胡氏一惊。

 这人面目依稀…

 “好像…好像…”

 胡氏喃喃自语着,试图在脑中拼凑出一个完整的面貌,然而…然而眼前这人却又不完全像她记忆中的模样…

 但那种令她恐怖的熟悉感却逐渐窜升。

 “夫人…”冬雪突然拉了拉她的衣袖。

 “唔?”胡氏心不在焉的。

 “李大叔说,孙家送来的聘金里有一只信封,孙府的人说务必交给您亲自展阅。”

 “什么?”胡氏一愣,冬雪便将一个红纸袋递给了她,胡氏接过后忙不迭地打开,看到里头的物事后,不由一愣。原来那里头竟是一张银号的钱票,上头的总数,不折不扣是五十万两!

 “京城皇家、杭州孙家…这就是孙家的大手笔?”胡氏怔怔的望着手中的银票及堆满院落的红漆木箱,上头盛装各式礼品,丝绸翡翠、珍玩美酒,这是在娶媳妇吗?不,这简直是在展示他们的财力啊!

 “他们…怎么会知道我们现在正需要钱呢!”胡氏捏紧手中的银票,自言自语了一句。

 冬雪听不清楚,只道:“夫人,吉时已到,花轿要启程了。”

 她话才说完没多久,仪队就开始奏起喜乐,轿夫也抬起了花轿开始移动,胡氏看着眼前景象,只觉有满腹疑问待解,就在这个时候,新郎回头,再度对上她的视线,这回,他笑了。

 胡氏望着那笑容,心中突然一凛!

 “是…是他?!”

 仿佛听到她的低呼,在马背上的“孙亦恫”轻轻向她点了点头,尔后便马上坐直‮子身‬,一夹马肚一挥手,旁边的侍从随即跟着昂首大喊。

 “出发!”

 喜乐奏得更响了,胡氏却愣在当场,不知所措。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这时,不知是谁陡地窜到她的跟前,挡住了她的视线,她定睛一瞧,竟是李大。

 “方才孙府管家托我向夫人转达一句话,说那是咱们新姑爷说的。”

 “什么?”胡氏惊魂甫定的问道。

 “小的也不大明白话里的意思,不过整句话就是‘昔日恩仇、今两忘,五十万两、解人倒悬。’”

 胡氏听得呆了,那李大还兀自喃喃自语着:“这新姑爷真是奇怪,什么恩啊仇啊的…不过他竟知道咱们缺这笔银子救大少爷,这是怎么一回事?”

 “被…算计了…”胡氏捏紧了手中银票。

 “啊?”

 “我们被算计了?什么远房表亲!啐!”胡氏愤怒得满脸红。

 “夫人?您这是…”李大没头没脑的,只觉一头雾水。“什么被算计了?孙家有问题吗?难道要把花轿追回来?”

 “追你个头!”胡氏盛怒之下无从发,怒喝了一句。“花轿出门岂有再扛回来的道理!”

 “那到底…”李大眼中尽是一片惘神色。

 只见胡氏一尼头便往屋里走,一边走一边还道:“冬雪,派人过去孙家通知,说我今‮子身‬不,晚上的喜宴不过去了。”

 “是。”

 “你们统统退下!”胡氏单手支赜,坐在椅子上,神情复杂。李大知道,识相的话,不该在这时嘴,但是…

 “夫人,那五十万两,可是咱们的救命钱啊…”胡氏闻言,直觉地看向那张被她握在手中的银票,她狠狠的瞪着它,仿佛想把它撕碎,却在看到李大哀恳的眼神之后,怫然一叹。

 “罢了、罢了…你拿去吧!”

 “谢夫人!小的这就马上去将少爷带回来!”李大如获至宝的接过银票,便往外头冲了出去。

 看着他忙不迭地跑出门的样子,胡氏心中尽是疑惑、愤怒与不知所措。她心太了,需要冷静,需要思考!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孙亦桐成了佟晓生?为什么他会成了孙家的人?!

 许多为什么在她的脑中紊乱的出现,然而却是剪不断理还,再想到刚嫁去孙家的女儿,突然有股悚然而的情绪窜上她的心头是不安!

 他…他会怎么对待飞香?

 他肯定是要报复她来的!因为她当年那么决绝、那么无情的斩断了那纸婚约,所以他心存报复?

 不不不…胡氏摇了‮头摇‬,企图把这个可能甩开。然而佟晓生坐上马临去前,那涵义莫名的一瞥,却又让她齿冷。

 “李大!李大!”霍地起身,她焦急地大喊。

 冬雪匆忙进来。

 “夫人,李大叔去元宝赌坊了,您有什么事吩咐?”

 胡氏闻言,颓然坐回椅子内,冬雪望着她出神发呆的茫然模样,一时以为是‮姐小‬出嫁了所以伤心,便好言劝慰。

 “夫人舍不得‮姐小‬吗?三朝回门,到时‮姐小‬也会和新姑爷一块儿回来探望您的,夫人多了个半子,应该高兴才是啊!更何况,张魁自从知道咱们要跟孙家联姻,就忌惮孙家老爷的威势,再也不敢说那些欺负人的混帐话了,‮姐小‬又觅得贵婿,这不是皆大快吗?”

 “半子…”冬雪的话,胡氏未必全听进去,倒是那句“半子”她却听了个明明白白。

 “不…”不知不觉中她渐渐握紧了拳,内心里,那股恼怒、疑惑又回来了,然而更多更多的还是那股被愚弄的不甘!“不能就这么算了,我一定要搞清楚,一定要搞清楚…他们为何一家上下都串通起来欺骗我…孙尚书是何许人物,竟会跟姓佟的搅和一气,拐走我的香儿!”

 “夫人?您在说什么啊?”

 “不…我不能就这样任人宰割!我要把香儿带回来…备轿!”

 “夫人?!”冬雪傻眼了。“‮姐小‬才刚嫁出门…”

 “不行!我不能让她嫁到孙家…不,不能让她嫁给姓佟的!”

 胡氏一拍桌子,疾言厉的站起来,然而连一步都还未迈出,许是气急攻心,脑袋竟莫名一阵晕眩,她硬着想要往前走,可是口一窒、眼前一黑,竟就再也没有了知觉!

 冬雪大,慌忙扶住胡氏,拉开喉咙大喊。“来人!来人哪!快叫大夫!夫人昏倒了!”

 霎时,阮家成一团。 N6zW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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