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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来到城堡内院,已然晌午时分。四周出奇地静。

 冰心被入,经过重重长廊,水榭歌台,到了一栋楼宇的底层。

 门未敞开,先闻茶香。

 “记住,不准东张西望,不准主动问话,不准放厥辞,不准自作聪明。”老公公代第一百零八次,深恐她略有差池,会害他脑袋搬家。

 冰心眼珠子往上吊,嘴角向下撇。“你再唠唠叨叨个没完,我就不进去了。”

 “我担心你没见过世面,不懂规矩。”

 “瞧我不起?”她二话不说,掉头就往回走。

 “喂喂喂!你这是干么,说两句都不行?”好在老公公武艺超凡,顷刻又将她“押”回楼宇外。“好,我不说,从现在开始全看你自己的造化,幸运的话,就麻雀变凤凰,从此享尽荣华富贵,万‮中一‬箭落马,爹也留你不得,只好委屈你再回去当小乞儿啦。”

 “什么意思?”冰心听得一头雾水。他说要带她回来嫁人,莫非是屋里的那个人。

 不行,终身大事岂可随随便便由着别人决定。她必须见机行事,假使那名男子长得一表人才,她就力求表现,问鼎“夫人”宝座;否则嘛…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甭问那么多了,进去吧。”不容冰心打退堂鼓,老公公按住她的背脊,硬将她推入屋内。

 冰心一跨入大厅,霎时被一股寒气给团团包裹住。这厅堂好大,明晃晃点着十余只巨烛,火光熊熊怒燃,仿佛在宣示威权似的,争相长吐舌信。

 大厅正方雕花玉砌着一对龙凤椅,两旁各站着一个人,左手边那人身披红袍,头戴玉冠,形容却枯槁瘦,大概是西域来的道士;右侧那个身穿浅黄锦衣,手拿摺扇,作皇族公子装扮,约莫三十上下,脸上始终挂着亲切的笑容。

 冰心见两人气度沉稳,与她那些结拜的三教九大不相同,当下不敢轻慢,忙欠了欠身。

 问题大了,现在屋里有两个人,长相年纪天差地远,老公公究竟要她嫁给哪一个?

 “主子呢?”

 老公公一句话没问完,珠帘后头登时走出一名昂藏七尺、英气凛凛的男人。吓!他不是那个…

 冰心惊魂难定,仓皇垂下螓首,转身便想开溜。

 “哪里去?”老公公适时拦住她。“还不快快过去参见教主。”

 教主?他不当和尚啦?

 “参见教主。”吾命休矣!

 冰心一颗心七上八下,总算明白何谓鸟为食亡,人为财死。原来老公公是骗她来送死。

 “把头抬起来。”帅帅公子代替沃昶下达命令。

 “呃…这不太好吧。”今儿个无论如何要宁死不从,抗拒到底。

 “什么不太好,叫你把头抬起来就把头抬起来,罗嗦,”老公公吃错葯似的,凶巴巴的将她的头发往后扯。

 冰心于千钧一发之际至心灵,赶紧歪嘴吐舌兼眨眼地扮了个绝丑的鬼脸。哇,好震撼呐。

 连同两旁的婢女、奴才无不捣着嘴巴,窃窃偷笑。

 “你疯了这么胡闹!”老公公给她气死,抡起拳头就要捶她。“教主她…”

 “不要紧。”沃昶被孟璋着娶生子,已经烦得快发狂了,难得遇上个宝里宝气的女孩,不免兴味盎然。

 “你不想嫁给我?”须知梦想成为教主夫人的女子,可是多如天上繁星,莫非她已看破红尘,视财富如粪土?

 冰心马上点头如捣蒜。开玩笑,一旦让他知道她就是一年半前在寺庙里用美人计勾引他,害他破戒当不成和尚的漂漂女,那还活得了吗?

 “为什么?”沃昶缓步趋近,移至她面前,令她险险一口气不上来。

 因为,我想…想…想当尼姑。”话一出口她就心知不妙。什么藉口不好编,偏说个苦海无边的行业,亏她还自认冰雪聪明,根本是蠢蛋加‮级三‬。

 “当真如此?”沃昶欣喜非常,没心到在这浩瀚的尘海中,竟有人与他心有戚戚焉。

 “不不不,教主,别信她的,她根本胡说八道。”老公公刚刚才白白损失一千两银子,打死也不相信她。

 “你别打搅,站一边去。”其实沃昶也觉得她“冰清玉洁”得有违常理,于是掏出一枚晶莹剔透的宝玉递到她面前。“送给你如何?”

 “没哄骗我?”冰心内心起了无穷挣扎,要或不要?要了很危险,不要却很可惜。

 经过一番天人战,她幸好没让利冲昏头,非常理智地通过了沃昶的考验。

 “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我寒冰心孤苦零丁,一人全家要它何用?”如何,这番话很具慧吧?

 冰心暗自窃喜,表情差点恢复正常,好险!赶紧歪回原位。

 “你叫冰心?”沃昶突然神色一冷,狠戾乍现。

 “我我我…”他没理由知晓她的“大名”呀,是谁了她的底?

 冰心瞟向老公公,他亦是一脸茫然不知所措。

 那上终南山使计陷害沃昶时,他正巧到山东处理教务,是以不明白其中的曲折。

 “教主认得她?”要糟,看他剑拔弩张,恍如遇见宿世仇敌,怎么回事呢?

 “化成灰我都认得。”沃昶用力捏住冰心的下巴,将她五官强行“导正”“当然是你!”

 “对不起啦!那天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是老伯伯我,所以我才…爹,快来救我呀!”冰心两手拚命挥舞,却怎么也挣脱不了,急得她泪眼汪汪地向老公公求救。

 “今即使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沃昶鹰眼扫向帅公子和老道士,如在具备他们办事不力,居然没遵照指示杀了冰心。

 “呃,这天下之大,要找个人并不是太容易。”老道士支支吾吾地辩解着,沃昶却是嗤之以鼻。

 “庸才!”骇人的星芒重新转回冰心面庞。“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进来。好,好极了。”沃昶十分嗜血地纵声大笑。

 冰心扑了个空,赶忙挣开他的魔掌,躲到老公公背后寻求掩护。

 “现在怎么办,爹?”坦白说,冰心还是相当乐观,她估量以老公公的盖世神功,绝对可以打败这个翻脸无情的什么鬼教主。

 “不要再叫我爹了,我不是你爹。”老公公急着撇清两人关系,以免遭池鱼之殃。

 “她是你的女儿?”沃昶浓眉倒竖的样子,实在很吓人,活像阎罗王转世。

 “不不,不是,属下是为了让她乖乖回总坛领罪受死,才骗说要认她当义女,其实我跟她没任何干系。”

 “嗳呀呀呀,你这么老了还敢信口雌黄,假话连篇,不怕将来到了曹地府,阎王爷割你舌头?”太可了!不认帐更好,谁稀罕有你这种胆小怕事的义父。

 冰心思忖,横竖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与其畏畏缩缩像个小乌,还不如抬头死得有尊严一点。

 “想杀我是吧?成,先把那五十两还给我。”原想他该是个好人,怎料其心如此恶毒,既然非要找她寻仇觅恨,她又何必分他一半酬劳。

 “死到临头了,你还要钱。”沃昶简直无法形容有多鄙视她。

 “那当然。即使是五贯钱也是我‘辛苦’所得。拿来。”据说此生不相欠,来生就能不相见。这种凶神恶煞、不可一世的讨厌鬼,最好生生世世都别跟他有任何瓜葛。

 沃昶直勾勾地望了她片刻,才向帅公子道:“给她。”

 冰心老实不客气地收下银子,连同方才的一千两,全数平分给立于两旁的侍女和侍卫。

 “虽然我不认识你们,但是我同情你们。俗话说得好:伴君如伴虎;还有女怕嫁错郎,男怕入错行。你们倒楣碰到这种主子,一定活得生不如死。没关系,拿了钱你们能走多远就走多远,外面的花花世界比这儿要快活自在多了,快走呀,怎么还呆愣着不动?”冰心眼尾扫向沃昶阴郁森森的面孔,当即恍然大悟。“原来你们跟我一样,也是被抓来的,好可怜呢。”

 “你有完没完?自己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还可怜别人?省省吧。”老公公不许她继续“妖言惑众”辱及沃昶的英明声誉,一把将她拖到角落,疾言厉道:“你究竟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惹怒了咱们教主?还不快过去跪地求饶,或可免于一死。”

 “此事说来话畏,总之…”冰心突地灵机一动,忙抓着老公公问:“有一个人倒可救我。”“谁?”

 “一个姓孟的伯伯。”冰心不清楚这伙人的底细,只晓得孟璋的名讳,略略猜得出他似乎位高权重,搬他出来,也许能助她死里逃生。

 “老皇…呃,教主?”这下子老公公不得不对她另眼看待了二遏小娃儿居然上知孟璋,下惹沃昶,当真教人叹为观止。

 “不巧得很,我义父云游四海,恐怕三年五载都不会回来。”沃昶狠地勾起角,深邃如黑潭的瞳仁同时迸出两道寒光,令冰心背脊起了一阵凉意。

 孟璋自从以小人手段认了沃昶为义子后,便将教中大小事务全部交给他。历经三百六十五天的冷眼旁观,证实沃昶的确比他更于领导统御,便很放心地把复兴大业托给他,自己则率领众妾,到江南各地旅游。

 “教主,可否看在老教主的分上!”老公公和冰心毕竟尚有一分情在,仍不希望她就这么香消玉陨。

 “住口!”不提孟璋还罢,一提起他沃昶就有气。“把她押下去!”

 一声令下,厅内众人不约而同地屏息以待。

 在这之前,大伙根本不认识冰心,也不会在乎她的生死。可,她却花了一千零五十两不义之财,迅速收买屋内五十个人心。

 沃昶不是笨蛋,他眼角一瞄即已看出部属们怜悯的目光全是冲着寒冰心来的,如果他不说明原委就杀了她,势必招来非议;但若要明说,则将置颜面于何地?

 可恶的女人!就此处决未免便宜她,不如先拘起来,再慢慢‮磨折‬,方能消心头之恨。

 “将她关入石室上二天三夜不准提供饭食饮水,然后发配到优郁林惆怅峰垦荒,每得缴十担蔬果,否则便给我责打五十鞭以做效尤。”

 好严苛的酷刑!

 老公公和道士、帅帅公子们面面相觑,无不被沃昶这道命令惊诧得面色苍白。

 “回禀教主,那惆怅峰原是不之地,终朔风野大,寒冷至极,就连飞禽走兽都难得一见,如何能栽培蔬果,乃至每十担?”

 “言下之意,你想违抗我的命令?”沃昶沉肃着脸,狠劲更添三分。

 “属下不敢,属下只是…”

 “不敢就听令行事,何必多说废话!”沃昶大袖一甩,止所有的人替冰心求情。

 冰心很认命,能够侥幸不死,她已经很满意了。

 “老公公,不必费事替我求情。石室在哪儿?你带我去吧。”她一生颠沛流离,这点‮磨折‬尚能从容熬住。

 “这…”眼见沃昶吃了秤陀铁了心,再求亦无济于事,老公公无奈地点点头。“那么,你去向教主谢不杀之恩吧。”

 “还要谢他?”有没有搞错?冰心一把怒火早已烧得僻啪作响,此刻更是忍抑不住,转身本想冲到侍卫那儿,抢过一把剑跟他大战三百回合,怎料一不留神竟在台阶间踩了个空,整个人笔直撞向面的梁柱。

 千钧一发之际,只见沃昶猿臂疾勾,适时擒住她的后领,才没让她糊里糊涂的香消玉陨。

 “在我的领土上,除非我特别恩准,否则你连死的权利都没有,知道吗?”

 谁要死?冰心恨恨地挣开他的巨掌,恻得左侧有个出口,正想往那儿溜之大吉,冷不防地撞上一堵墙。唉!好硬。猛抬头见他的脸近在咫尺。嘿!他会大挪移还是幽灵附身?怎么才眨眼的功夫就“变”到这儿来?冰心甚至没感觉到他的双足曾经动过。

 完了,他这么厉害,心肠又那么坏,以后她的日子可想而知会有多么凄惨,更遑论逃出升天了。

 “你不是很想我死吗?我撞我的墙你何必拦。”

 “是吗?”他锐眸一闪,似乎已窥出端倪。“留着你这条小命慢慢‮磨折‬,应该会更有趣。”

 冰心恼火得咬牙切齿。“大坏蛋!”

 用不着别人押她,她已夺门而出,然后…往哪边走呢?庭院辽阔得如同丛林野地,皇宫内院也不过如此吧。

 “石室在什么地方?”她询问追赶出来的侍卫。

 “往左行十二里路便可抵达。”

 “那么远,我们怎么去?”冰心恁地聪颖慧黠,话才出口,马上就自己找到解答。“义父,义父,爹!”

 “都说了不要叫我爹的嘛。”老公公慢的踱至长廊下。

 “条件换,送我一程?”她即将被活活饿三天三夜,此刻若再徒步赶十二里,到那时候不饿死也会累死。

 “这…”老公公不敢擅作主张,忙回头征询沃昶的意思。

 “让她自己去。”

 北冥教地处西蜀蛮荒之地,方圆百里内人烟稀少,是个几乎与世隔绝的城堡。沃昶此举的目的,不是制造机会让她逃逸,而是故意认她自生自灭。

 冰心很快地猜中他的阴谋。“别门里瞧人,咱们后会无期。”从小到大逃了不只上千次,不信这次会逃不过。

 冰心信心满满地昂首阔步,和大伙挥手告别。“再见了各位,等哪你们也逃出魔掌重获自由,记得到江南来找我。”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沃昶扯扯嘴角,淡淡一笑。他不相信她不怕死,如此惺惺作态简直幼稚。

 然,扪心自问,他真的想杀她吗?或许这个问题连他自己都未能有确切的答案。

 小楼内烛火掩映,两具身量颀长的形影忽明忽灭地投在雕栏上。

 “愿意给我一点线索吗?关于那个叫寒冰心的女孩。”说话的正是冰心眼中的帅帅公子。他姓豫单名衡,是北冥教的左护法,孟璋的首席心腹。

 去年孟璋率兵南下,表面上是冶游山林,实际上则是为了礼贤下士,招兵买马,以能他大举反攻,抢回失去的故土。

 临走前,他特心叩豫衡留守北冥教,一方面辅佐沃昶处理城中事务,另一方面则就近监视,预防沃昶佛坚强,半途开溜跑回庙里当和尚。

 沃昶和豫衡同是英雄出少年,因此难免产生“瑜上见”情结。只是这波澜壮阔的暗始终未正式搬上台面。

 “有此必要吗?”沃昶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除非你希望我去救她。”私底下豫衡经常仗着孟玮的信赖对沃昶不甚恭敬。

 “你想违抗找的旨意?”在北冥教,沃昶的命令形同圣旨,杀无赦。

 “我只是在善尽职责,不让你妄杀无辜。”豫衡回答得不卑不亢,他很清楚沃昶的为人,他是宁放一百,不肯错杀一人,今儿个的举动根本就是反常!

 “她是罪有应得!”沃昶明白自己恼怒得没道理可言,但他就是遏止不住。

 须知这二十几年来,他戮力修行,目的即是要摒除七情六,岂知寒冰心那女人,为了区区一百两居然害他功亏一篑,害他明白…明白自己原来是软弱的,是不堪一击的,是有着熊熊念的。

 他怎能饶得了她?这个魔女!

 “什么罪?”豫衡咄咄追问。

 一个娇娇弱弱的女子,是如何能犯下滔天大罪的?实在太令人好奇了。

 沃昶薄翕动了下,须臾道:“我不能拥有一点秘密吗?”

 “我对你可不曾隐藏过任何秘密。”

 “抱歉,恕难奉告。”沃昶转身面向窗外,离的眼眸飘得好远好远。

 豫衡随着他,将眼睛望向辉煌的夜空。

 “再回答我一个问题?”

 沃昶默然不语。

 “她和你坚拒娶生子有无关联?”任何明眼人都该看得出来,寒冰心确实美得教人刮目相看,他不信沃昶会不动心。

 假使他真的连见到那样出色的女子都能心如止水,那大楚王国不就“又”要后继无人了?

 敝都怪他们老教主,什么人不好找,偏去找个发愿当和尚的“异类”得用什么方法,才能他改“”归“正”呢?

 常言道:一物克一物。寒冰心会不会是他命中注定的克星呢?他一看见她湛然晶灿的水眸便有种奇异的念头,美丽的女子满山满谷,但有脑袋又具同情心的,可就少之又少。

 “当然没有。”沃昶语调中有心虚的味道。

 “但愿如此。”豫衡将信将疑,他暗下决定务必去查个水落石出。

 “你废话说完了吗?”他的逐客令下得毫不留情。

 “最后一件事,明早卯时,右护法将再召集十六名秀女让你挑选。届时,但愿你别令我们太失望。”你多纳一、两名殡妃,他们才得以差了事呀。

 “不想失望就不必白费功夫。”

 “娶生子乃人生必经的过程,搞不懂你为何视之如洪水猛兽,避之犹恐不及?”女人又不会咬你!

 豫衡眉头皱得几乎可以打结了。

 “你喜欢娶?让给你好了。”再美丽的女人也只是虚形幻影,终究会消失的。

 除非她能和他心灵相契,‮趣情‬相投,而这样的人可谓少之又少。

 “话是你说的呢,好这次我就敬谢不敏了。”

 望着豫衡眉开眼笑的模样,沃昶陡然横生一股不祥的预感。他并非好之徒呀,为何答应得这般干脆,莫非他误解了他的意思?可,误解什么呢?

 ~~~

 冰心一口气奔到城堡外,已近酉时分。归鸟背驮着夕阳返巢,四周呈现一股奇异的和暖与诡谲的森。

 她游目四顾,但见浓荫匝地,花影浮动,短短两天‮夜一‬的光景,竟恍如隔世,何去何从?

 在热闹喧嚣的尘世打滚十几年,每和一大堆脑满肠肥、诈狡猾的人混久了,突地来到这人迹罕至的“化外”之地,不慌乱失措,大为害怕。

 天就要暗了,夜晚的山林一定更加恐怖。

 沃昶那个杀千刀的,恁地铁石心肠,把她丢在这儿,存心要她尸骨无存嘛。

 前面有两条山径,往左到石室是自投罗网,往右呢?

 崇山峻岭不都有些或大或小的寺庙吗?中原人士最爱拜拜,举凡老树巨石统统可以得道成仙,看此地“长得”一副地灵人杰的宝相,相信会有“识货”的高僧在山林的某个地方盖座庙宇,作为修行渡化之用。

 就往右吧,是福是祸是生是死悉由天命。

 嘿!果然走对路,小径上的林木结实,鲜滴,看起来好好吃的样子。

 冰心忍不住饥馋,起裙子便很不淑女地攀到树上,摘下一大把野果准备大坑阡颐。

 天无绝人之路,真是一点也没错。

 可惜她高兴还不到半刻钟,便赫然瞥见树枝上边一道青光闪动。是蛇!

 冰心倒一口凉气,险些失手坠落地面。那蛇不断吐着蛇信,斥责她不该擅闯它的地盘。

 “蛇大哥,我是不得已的啦,麻烦高抬贵嘴,不要咬我好不好?”向一条冷血动物求情已经有够没脸了,居然耍酷,竟不领情,还大摇大摆的漫游过来!

 临到手肘边时,冰心已吓得闭上双眼,口中喃喃念着阿弥陀佛…

 咻!一支长剑适时出,正中青蛇的三角头颅。

 吓!菩萨来救我了。

 冰心欣喜地往后瞧,菩萨呢?

 笨喔,菩萨慈悲为怀,怎么可能为了一个无名小女开杀戒呢?那会是谁?前前后后一个鬼影子也没有呀!

 表?呸呸呸!什么不好提竟提起这种“东西”没地吓死自己。也许那只是一个为善不人知的大好人,既然他不肯面就不要太为难人家。

 滑回地面,冰心仔细地将鲜的小红果揣进怀里,好一路上边走边吃。

 “喂,你要不要来一个?”她对着荒凉的苍穹问。“你不想见我没关系,可别跟自己的肚皮过不去。咯,一半给你。”

 她一向很上道,有好东西一定不忘和好朋友分享,那个好心人既然拔剑相救,她当然就不能表现得太小家子气。

 “我放在地上,待会儿你自己来拿噢。”为求公平,她把果子全部倒在草堆里,然后你一个我一个的数。“我怕酸,所以分一点透的…”猛抬眼,咫尺处竟直的站着一个…人?

 “你是在跟我说话吗?”那人一身猎装,背上扛着弓箭,脸面瘦见骨,唯两个眼珠子炯炯有神。

 “你是…恩公?”冰心本着受人点滴当报以泉涌的心情,朝他非常礼貌地一揖及地。

 “姑娘这是做什么?我陆元培愧不敢当。”

 “原来恩公贵姓陆,大名元培,失敬失敬。”

 “你我素昧平生,为何口口声声喊我恩公?”陆元培本能转身赶路,但见冰心秀美绝伦才又伫足。

 “就是素不相识才难脑粕贵啊!像你这么好的人在这世上可是很少见的,既然救都救了,你又何必太过谦虚,一再徉装否认呢?”

 “不,我真的不是…”

 “来来,赶了一大段路,你饿了吧?这些果子送给你,不要客气哦,尽管吃,吃不够我再上去采。”她不管三七二十一,硬给他。

 “不成,这果子我不吃。”陆元培见鬼似的,连忙摇手跌退。

 “没关系啦,我自己还留了一半。是不是嫌少?不然统统给你好了。”

 “不是的,你也不要吃,这果子有毒。”

 “呵?”冰心大骇,果子应声散成一地。“你怎么不早说,害我白白采了那么久。”

 “你一直抢白,自说自话,我哪有机会说?”明明自己不对,还敢怪人家。陆元培有点不悦地撇了下嘴。“天色很晚了,陆某告辞了。”

 “等等,你要去哪里?”他是她在这穷乡僻壤仅见的同类,可不能轻易让他走掉。

 “回家喽。”陆元培住在山脚下,平时靠打猎维生。

 “那我…可不可以跟你回去?”冰心水汪汪的眼睛里满溢着晶莹的泪雾,看来倍加魅惑人心。

 “你要…”一个大姑娘家好端端的却要跟个陌生男子回家,其中难不成另有企图?

 陆元培张大眼睛,定定地望着冰心的脸…太美了。他在这林里捕猎好些年了,从没见过一个女人长得比她还标致。一切违反常理的美丑,非妖即魔。

 山林里遍住狐仙,魔魅蛊惑路人的传说,她会不会是…

 陆元培越想心里越。再瞧瞧冰心的衣着装扮尤其不像个“人”翻山越岭,谁会穿得那么娇烧妩媚?除非她不必用脚走路。

 “妈呀!”陆元培惨叫一声,拔腿就跑,无论冰心在后头如何声嘶力竭的叫唤,他终是连头也不肯回。

 “活见鬼了吗?”冰心了解地低头自审。“我看起来很可怕吗?”难道美丽也是一种错误? n6zw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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