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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窗外的天际,已染上橘亮的色彩,姜霁月仍埋头苦干,忘了时间的流逝。

 办公室又只剩下她一个人了,稍早的时候,关泽开完会,有到她位置检查一下表格里的数字有没有错,确认没问题,他就离开了,留下她孤军奋战。

 失望难免,不过她也没抱着他会留下来帮她的美好希望,她只能很认命地抑下所有的想法,专心地加紧赶工。

 虽然刚学会诸多功能的她,动作还是有点慢,但比起之前还需计算机辅助的状况,现在的她已可算是应用自如,原以为今天完成不了的工作,即将接近尾声。

 “嘟…”桌上分机响起。

 先存档。谨记着关泽离去前的叮咛,她移动滑鼠存档。这一招很好用,每隔一小段时间就存档,只要表格数字跑掉,不存档后关掉重开,就可以回到失去控制之前的状态,重新再试。

 “喂?”她接起电话。她刚有打电话去问学长问题,可能是他不放心,打来关心一下状况。

 “你还在?”出乎意料,又是关泽的声音。

 他…不是走了吗?明知道很白痴,她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下他的办公室,里头黑黑的,严格来说,整层办公室几乎都已陷入黑暗,只有她这方天地还亮着灯。

 “做完了没?”明白她的个性,没费时等她的回答,关泽又问。

 “还剩一点点。”

 “二十分钟够不够?”

 “够。”忘了对方看不到,她点头。

 “二十分钟后侧门见,我去接你。”没给她考虑的时间,电话挂断。

 因为他知道,就算他说的是疑问句,她也不可能会拒绝,可能也没足够的镇定拒绝,这突来的电话,够让她错愕的了。

 丙不其然,姜霁月愣愣地看着话筒,半晌反应不过来。

 二十分钟、二十分钟…唯一记得的,是这个时限,她脑袋空白地把表格继续完成,直到电脑都关好了,他说的讯息,才传进脑海…

 必泽要来接她?天!

 她猛然弹跳起身,马上抓起包包冲进洗手间,一阵胡乱翻找,失望地发现里头啥化妆品都没有,只有一支护膏。

 她发誓,她以后绝对会养成随身携带化妆包的好习惯!

 洗了把脸,尽全力打理自己后,望着镜中那有如大学生的倒影,姜霁月还是只能叹气。

 别不知足,比起国中时期,现在的模样已经好上太多。当年的她,一五○的身高,配上五十五公斤的体重,实在是有点不堪回首。

 这几年,身高长高了些,体重也下降了些,虽然比起时下‮女美‬的身材依然有些差距,但至少已进入标准的范围,还算能见人。要不是这样,她才没有自信实施se计划。

 算啦,素颜就素颜吧,没得救了。自嘲一笑,她抹上护膏,抿了抿,走出洗手间。

 *********

 必泽的打扮,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下午进办公室的他,虽没西装笔,但至少穿着衬衫,和平常的模样相去不远,可现在的他,比起她的牛仔,轻松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

 白色T恤搭上卡其的五分,再配上一双深咖啡的凉鞋,偏长的额发没再费事往后拨,而是直接用黑色细发箍箍住,简单又十足有型。帅,依然帅,却和他协理级的身分完全不搭轧,简直就是个青春洋溢的大学生。

 而且…姜霁月看了看四周…一间位于园区边缘的海鲜快炒店,四周大口喝酒、大块啃螃蟹的气氛热络着,那么地‮实真‬,‮实真‬到让她不懂为什么会突然和他出现在这里。

 “这里的海鲜很新鲜,又不像一般快炒店味道下的很重,你应该会喜欢。”点完菜的关泽回来,坐在略矮的小圆板凳上,长手长脚的,却非常怡然自得。

 望着他的笑脸,姜霁月努力回想。

 上了车,她先是被他的穿著吓呆了,后来,他好像又说了句:“一起吃饭吧!”这是把她吓呆的第二重惊奇,然后进了这间快炒店,轰、轰、轰!她的神智被炸得全然停摆,任由他摆布。

 不能怪她,要是公司任一个人见到他坐在这里的模样,铁定也会吓掉下巴…和他在办公室的形象真的差太多了!现在她若是站起来大喊,绝对没人相信他就是堂堂宙威的总管理处领导人。

 第一道白灼干虾很快就送上桌。

 “快吃吧,我饿了。”关泽舀了一大匙虾子到她碗里,然后手口并用豪迈地掰开了相连的卫生筷。“应该不用我帮你剥吧?”

 被他这故意的问句逗笑,姜霁月摇‮头摇‬,毫不客气地开始动手朝碗里的虾子进攻。中午只吃早上顺道带进去的御饭团,她也饿了。

 菜上很快,却比不上他们狼虎咽的速度。饿坏的两个人顾着吃,话没聊上几句,‮悦愉‬自然的气氛将彼此环绕,一点也不觉得尴尬。

 虽然带壳的海鲜免不了吃得顾不了形象,但他的态度让她觉得很自在,完全不需要去顾虑什么,就像那年夏天一样,轻易地就和他稔了起来。

 必泽置于桌上的‮机手‬响了,他瞄了一眼,用纸巾擦擦手,然后接起…

 “我是关泽。”和在公司时一样稳重内敛的声音,反差得让人很想笑,尤其是他又眨了下眼,竖起食指对她做出噤声的手势。

 姜霁月急忙掩,怕会狂笑出声。嘘什么嘘?旁边那震天价响的喊拳声听不到才有鬼!

 “对不起,我在忙,改天好吗?”把‮机手‬夹在肩窝,淡淡的语调诚意十足。他在忙…忙着把螃蟹大卸八块!

 一失手,一块屑屑当场朝她飞去,姜霁月及时闪过,噗哧一声,她连忙忍住,憋笑憋得差点岔气。

 “明天应该也不行,我不是很确定。”关泽用挑眉谴责她的忍俊不

 姜霁月则是拾起那块屑屑,丢回他的桌面,夸张仰头无声大笑,一副你奈我何的骄傲模样。

 他瞪她,因笑微弯的眼眸却满是宠溺。

 “嗯,有空再联络,再见。”挂掉电话,关泽总算可以专心和螃蟹奋战。

 “谁啊?”姜霁月忍不住问。

 “赵‮姐小‬。”他头也不拾,仿佛手中的螃蟹美味得让他分不得心。“你认识吗?”

 她当然认识,老董的女儿,平均一个礼拜会到公司找他一点五次的大‮姐小‬,虽然他没让她进过办公室,但宙威上下没人不晓得她的存在。

 记起自己的使命,和他已被钦点的状况,姜霁月脸上的笑容变得沉重。她怎能忘了?费尽心思和他有所集,就是为了阻止他继续平步青云下去。

 听到他讲电话的口吻如此淡漠,她该高兴的,因为这样她会更容易乘虚而入,但想到姐姐,她笑不出来。

 他对交往中的对象都是这样吗?这是在擒故纵,还是得到手的,就没必要再去费心思?

 而他今天连番让她意外的进展,是代表他对她已有点意思,还是只当她是邻居小妹一样照顾?

 一思及此,她不觉得雀跃,反而像心头堵了块大石。

 “嗯,认识。”她敷衍轻应一声,突然对面前的清蒸鱼很有兴趣。

 发现她情绪的转变,关泽觑了她一眼,眸心掠过一抹光芒,随即隐去,他继续吃东西,并没有说什么。

 虽然仍是沉默,却和方才的融洽完全回异,无形的隔阂横亘彼此之间,四周的欢乐离他们好远。

 吃完饭,关泽问了她家的位置,开车送她回家。

 方才的无言,延续到了车内,少了餐厅欢笑声的掩饰,尴尬变得好明显。

 “我没有和她交往。”倏地,原本只有音乐的车内,冒出这句。

 了几秒,姜霁月才察觉到,那是他在说话。她转头惊讶地看向他。

 “如果你在意的是这件事,我没有和我交往。”掌握方向盘的他看着前方,沈稳地再次重申。

 “…我、我没有…在意…”她嗫嚅说道,没来由地红了脸。

 “是吗?”关泽淡淡一笑,没去质疑她话里的可信度,继续专心开车。

 连关妈妈都知道了,怎么可能没在交往?姜霁月暗暗嗤哼,对他不佳的既定印象,让她当场投下了不信任票。她却没发觉,因他这特地解释的举止,原本沈窒的情绪,顿时变得轻松。

 心情一好,她又开始动起歪脑筋了。他是不是真的对她有一点点动心?不然何必特地骗她?她是不是可以把握这个机会,再做些什么?

 思忖间,车子开到了她承租的公寓巷口,停在路旁。

 不管他今天只是一时好心,或是真的被她勾动了,这都是难得的机会!

 “协理,要上来坐坐吗?”她鼓起勇气,发出大胆邀约,望着他的大眼眨呀眨的。

 他看向她,黑瞳深幽无底,让人读不出思绪。此时CD刚好播完,车内一片寂静,像在凌迟。

 那双大眼,没办法再继续眨下去了,他的无语,让她掌心冒汗,觉得失望,又有点恼羞成怒。她想多了吧?或许他只是看她加班可怜,当她是下属和妹妹照顾而已…

 良久,他终于开口。“我累了,想早点回去休息。”

 和刚刚他拒绝大‮姐小‬的理由一样温和有礼。姜霁月低头解开‮全安‬带,默默在记录表上再增添一笔失败。她今天也好累,遭受打击的她没办法再接再厉了。

 “那…协理,今天谢谢您,晚安。”她伸手去开车门。

 打不开。她怔了下,稍微用力扳了扳,还是文风不动。

 “呃…协理,打不开。”她只好朝他求助。

 他朝她倾身,她以为他要帮她开车门,正要往后靠,没想到他的大掌却托住她的后脑,将她整个人往前带。

 还来不及反应,她的,已被他封缄。

 她惊讶得檀口微启,反而被他的舌窜入,他的吻和他的人一样,不会强肆得让人反感,而是有点慵懒地、温柔地‮逗挑‬着她,引她的回应。

 把她的瓣吻得红滟了,他才轻啮了下,当作结束。

 他坐回‮子身‬,打开中控锁,似笑非笑地睨着她。“开了。”

 这绝对是今天最大的震撼了!姜霁月只能杏目圆瞠地看着他。

 见她呆愣,关泽扬笑,伸手为她打开车门。“去吧,我看你上去再走。”

 姜霁月被动地跨出车子,关上车门,打开公寓大门,走进、关上,呆站楼梯口。

 她舐了舐,有点肿,温暖的气息仿佛还残留上头,她才确认那不是梦…他真的吻她!

 他不是拒绝了吗?为什么还吻她?

 门外传来发动引擎的声音,离开了巷口。留下她,怔站原地,被这突然大跃进的计划进度,还有他人的吻,眩惑了心神…

 姜霁月几乎‮夜一‬无眠,只要一闭上眼,他的吻就浮现脑海。

 她不想象个没吻过的大女孩一样意的,但她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心思,忆起他,忆起那一吻拨起的感觉,她就全身发烫。

 不要想了!她用棉被蒙住脸,强迫自己入睡。直到天际微微翻白,她好不容易才睡着,这一觉,睡到中午才起

 剩下半天的时间,也来不及回新竹,幸好她原本就预估工作绩效不佳,已做好两天都得到公司加班的打算,昨天打电话给老爸报备时,是说这礼拜没办法回去。

 加上上个礼拜也因员工旅游没回去,老爸很不高兴,一直念,她只能当没听见。

 员工旅游又勾起她的回忆,膝上的伤好了,他握住她脚的感觉,却一直褪不去。还有昨天那一吻…

 “噢!”姜霁月双手蒙脸呻,觉得烦死了。她不懂那男人在想什么,明明义正词严地拒绝了她,偏偏又都在她猝不及防的时候,做出扰人心意的举动。

 去他的不碰下属!

 不想了!她用力甩头,决定好好把握她剩余的半天假期…

 血拼去!努力花钱才是忘忧解虑的王道~~

 *********

 太阳西下,姜霁月提着战利品踏入家门,三大两小的纸袋里,装的都是买给外甥小煊的衣服和玩具。

 才刚将门关上,包包里的‮机手‬就响了。把纸袋往地上一放,她手忙脚地翻出‮机手‬,萤幕上所显示的名称,让她停了动作。

 王八蛋。是她帮他取的代号。这就是身在人资部的好处,各大主管的紧急联络电话表是她负责的工作。

 在‮机手‬里输入他的号码,是为了不时之需,还没派上用场,也没想过他会打来。

 不过,经过昨天的震撼教育之后,对他这毫无预警的行为,她已经没再那么容易吓到了。

 “…喂?”虽说如此,她还是忍不住小小地紧张了下。

 “要一起吃晚餐吗?”他的口气很自然,像已打过N百通这样的电话。

 那么跩?拒绝他!心里还在呐喊,她却听到自己很没志气的声音。“好呀,要吃什么?”还柔的咧!她真的把勾引他训练成一种本能了!

 “十分钟,我去接你。”他丢下话,挂断。

 十分钟?!姜霁月马上扔下‮机手‬,冲进房里,开始翻箱倒柜。

 这件不够、那件不够感…好不容易,她翻出一件超低V领的洋装,迅速换上,原本搭在里头的小可爱也不穿了,而后迅速化妆,当她准备要刷睫膏时,望着镜中的自己,她停住了。

 真要这样吗?他是这种人吗?若se有用,在第一次她就已经得手了。

 她退却了,那出大半部的景象,让她觉得好不堪。她迅速把洋装下,换上正常的针织衫和及膝裙,不敢再看自己一眼。

 她没错,她没错!姜霁月咬,把心头的自我厌恶抹去,已没心思再去细细描绘妆容,只扫了点淡淡的,见时间已到,她拿着皮包快步奔下楼。

 大门一开,就看到他的车停在路旁。

 她开门,坐上前座。“走吧!”

 必泽打量了她一眼,满意地笑了。排档一打,缓缓驶离。

 其实他的心,一直在游移不定。

 面对她昨晚的邀约,看似无动于衷的他,真有办法做到心口如一?骗得了她,却骗不了自己。

 如果她只是当年单纯的邻居关系,他绝对会二话不说直接跟她上楼。却因为多了上司和下属这层关系,他必须凝聚所有的意志力,拒绝她。即使话说出口后,他扼腕地很想掐死自己。

 原本以为,这样应该就结束考验,没想到,她打不开门的无助神态,轻易攻破了他的防线。

 上一秒还固若金汤的理智,下一秒全然溃守,他吻了她,品尝了她的甜美。回去后,他彻夜辗转难眠,像个虫冲脑的年轻小伙子。

 今天一整天,他一直想,该不该约她出来。

 他怕,怕会再度失控,却又渴望和她相处,渴望吻上她,延续昨晚那浅尝即止的美好,终于,他打了电话。

 他告诉自己,这只是吃顿简单的饭,一个大哥对离家在外的小妹,表达应有的关怀,非常地单纯,和他的原则并没有冲突。

 但当娇俏的她坐上车时,他的思想开始不单纯了,昨天好不容易压抑下来的火苗再度被挑起,他只能专心开车,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

 姜霁月偷瞧了他一眼,脸开始发热,她不断要自己别胡思想…但同样的人、同样的事发现场,要她怎么能不胡思想?

 他今天的穿著没那么雅痞,素面POLO衫扣子没扣,合身的剪裁衬托出他实体格。他的额发垂散,半遮了精锐的眸光,连带隐去平常卓越慑人的气息,就像头懒洋洋的无害大猫。

 一如昨晚,车子里还是沉默,如今充斥的,却是一触即发的无形张力。

 他没看向她,但她察觉得到,他在注意她,从发丝到脚趾,没有方寸能够幸免,她的每一寸细孔都感受得到,他的气势是如此专制、霸道,她的心狂跳,又不容她息。

 那迫不让人觉得痛苦,而是起渴望,她的双脚发软,膝盖微颤,她很清楚自己该做的,是去挑拨他,但那强烈的存在感让她退却了,只想随便说点什么,缓和加诸身上的焚烧。

 “协理,今天换我请您。”她努力找着话聊。“您想吃什么?”

 “我订好餐厅了。”关泽强迫自己专心。天晓得,他最需要足的,是另一种‮渴饥‬。“就在前面,快到了。”

 “嗯。”姜霁月不自觉地吁了口气。再待在车上,她怕整颗心会狂跳到爆开。

 找到停车位,他们沿着人行道往餐厅走去。

 “好多人!”远远看到门口围了一群人,姜霁月不惊呼。信义区的知名餐厅,平客满,假爆满。

 必泽没听见,他正陷入道德和念的强烈挣扎中。

 针织上衣贴着她柔软的曲线,即使没有半分,看在心怀不轨的他眼中,却万分引人遐想,‮裙短‬裙摆随着她的迈步轻轻摇晃,晃得他收不回目光。

 他不想象个狼一样地死盯着她的背影,但他控制不了,昨天勉强抑下的冲动,正狠狠反扑着他。

 突然,有个穿直排轮鞋的小孩自草丛冲出,关泽发现,及时揽住她的际往后一带,化解了她的危机。

 “哈哈…”死小孩还很乐,在人行道滑啊滑,转瞬间就溜得老远。

 姜霁月抚住心口,吓了好大一跳。“这样好危险…”她嘟囔,正要继续走,环于间的手臂,却收紧了不让她离开。

 一瞬间,空气像凝结了,四周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只听得到彼此的呼吸心跳。

 她背部的线条正紧紧贴着他,不留空隙,把他的体温,全数熨贴到她的身上,她甚至感觉得到他想要她的望。

 必泽深口气,再深口气…毁了,他放不开手了。

 “人那么多,就算有订位,可能也要等很久。”他嗄声道,说着连他自己都觉得很可笑的借口。“要不要买东西到我家去吃?”

 温热的吐息,随着一字一句,自后拂过她的耳。姜霁月觉得全身像有火在烧,她抿了抿,喉咙干哑得说不出话来。

 回去他家,吃的会是什么,他们都很明白。

 “…霁月?”温醇如丝的轻唤,点燃了引信,充斥彼此之间的浓浓情,开始灼热蔓延。

 她闭上眼,任由火焰一起席卷了她。“好,回你家…” n6zw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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