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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两人不由分说,有志一同的溜动眼角余光,几尺之外,张牙天的瑞兽雕檐旁卧伏着几道暗影,不时抬首窥探院落里的孤男寡女。

 辛芙儿不着痕迹的收回视线,掐指算算时辰,现下刚过子时不久,一堆大内高手平是将十全大补汤当水喝了不成?亦步亦趋,一刻也不得松懈,就算要保护一名体弱多病的贵公子,也不至于做到这种地步…

 “我想你也瞧出来,辜府里阴谋巧布,野心,即便是亲人之间也多有防范,你猜,这些大内高手是奉了谁的命来监视我?”

 “我怎么会知道?我只会捉鬼画符箓,不懂勾心斗角,你我、我你这一套。”辛芙儿再白他一眼,推开笑得放肆的俊颜,重新与铁链斗。

 辜灵誉伸出大掌,按下刚碰上链条的柔荑,手腕一转,重新握回掌内,大掌小掌腻在一块,热铁烫肤似的吓着了她。

 “你…你做什么?”皓腕努力钻啊啊,好像他掌里烧着一团火,连带的也会遭受波及,亟挣脱。

 他扬高眉头,“怕你伤着,怎么了?”又不是头一次握她的手,有必要这么激动吗?

 “欸,是你自己白里对我摆出辜公子的臭架子,还敢问我怎么了?不过是喊你一声小狐狸罢了,有必要大发雷霆吗?”

 辜灵誉微笑,笑意不达眼底,冷冷的瞅着她,嗓音冷冽的开口,“我不喜欢你那样喊我。”

 辛芙儿儿不吃他这套,轻哼,“你钻什么牛角尖?天大地大,你的底细只有我知道,你这是心虚,不打自招,难不成是怕我说漏嘴?”

 “你明知道我不是这意思。”

 “不然是什么意思?”她毫不畏惧的瞪着他,回敬他难得动怒的眉眼。

 “酸酸…”

 “嗳。”树梢上晃动的幽幽鬼影陡然话,“你们真打算这样没完没了的斗下去?”

 “别吵。”

 他们两人异口同声,一齐瞟瞪女鬼,默契好到教人哭笑不得。

 “反正我从一开始就希望互不纠,两无瓜葛,是你一相情愿,闲来无事想报恩,我根本不期望你报什么恩,我只是误打误撞的救了你…”眼看他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转为凛冽,一时肝火过盛导致口无遮拦的她居然梗住喉咙,说不下去。

 辜灵誉面色森,大半轮廓暴在月中,泽却不是温暖的白,而是冰冷如霜的银。

 “没错,我是一相情愿,对我而言,你是我遇见的第一个好人,也是唯一一个能让我感受到情感波动的人,我感激你,敬佩你,甚至是…”他顿住,薄微抿。

 辛芙儿冷冷的替他接着说下去,“充其量不过是本着感谢我一时心软,间接帮了你一把,我明白你对我的感激之情,这样就够了,说什么要娶我报恩的鬼话就可以省下,我背负着振兴白茅道术的重责大任,没有心思也没有闲暇耗在辜府,陪你游戏人间。”

 辜灵誉毫无预警的松开手,往后退一大步,霎时,清晰可见的俊秀轮廓藏匿于黑夜,什么都看不真切,她只能凭借着‮体身‬感官,模模糊糊的感觉到他狰狞的皱起整张脸庞,似乎…

 “我明白了,全明白了。”他没了笑意的嗓音浊哑干涩,卡了一颗苦糖似的,涩味瞬间涌上,淹浸咽喉。“我和你本来就是不同世界的人,就算我当成了凡人,依然不懂人间尊卑贵之分的区别。”

 “你在胡说什么?”辛芙儿略带惘的蹙起眉头,“如今你已经是辜灵誉,不仅富甲天下,而且身分地位高人一等,哪来的卑…”

 “是我不该痴心妄想。”

 “你越扯,我越胡涂了,你到底妄想我什么?”她偏歪着头,傻傻的问。

 “当我被裘老头缚在祭坛上时,以为自己应该是活不成了,其实在揭裘老头的阴谋之后,我就看开了,也不再想着要怎么样才能变成凡人的事,毕竟一个人忍受孤寂,白白活了近千年,能这样解也好…”

 黑暗中响起若有似无的笑声,阴郁的句子被凛冽风声拆散,散在耳畔支离破碎,宛若颤泣。

 听在辛芙儿的耳里,好难受,心底象是某种东西碎了,无形的痛楚刺得她每寸肌肤都泛疼。

 “然后我遇见了你…那‮夜一‬天色混浊,没有半丝美丽可言,可是你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到现在我的脑海里还深深烙印着你当时的模样,犹豫该不该救我时的苦恼模样…自那一刻起,我心底深埋的贪念全被唤醒,这种念头比从前要来得更强烈,得我几乎不过气…”辜灵誉自我解嘲似的剖心情轨迹,“碰上你真是我最大的幸运,那‮夜一‬,盼望了将近千年的心愿终于成真,他的寿已尽,所以我霸占得心安理得,没有内疚,没有其余杂念,只闪过一个疑惑,如果她再遇见我,会不会…”

 “会不会什么?”

 他敛目,嘴角微扬,淡淡的说:“罢了,说出来又能怎么样?于事无补。”

 “辜灵誉,你把话说清楚。”她听得一头雾水,搞不清楚东南西北。

 “我说了这么多,你却从没听进心里。”他别开脸,不再看她。“谢谢你让我明白了什么叫做自作多情,放心吧!我不会再纠下去,明一早就让旺福送你回去。”

 “辜…”辛芙儿瞠大眼睛,不知所措的目送他离开,耳畔彷佛还飞绕、盘旋着他忧郁的叹息。

 伫立半晌,她蹲‮身下‬子,双臂轻轻环抱自己,脸上满是惘,心绪紊乱,越想越胡涂。

 若不是他千方百计与她相认,哪怕是走在路上两人四目相接,她永远也不会知道他便是那被自己所救的小狸妖,他甚至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何苦要冒险让她详知内情?

 说到底,她始终不能明白他想报恩的心。

 有什么好报的?她也是误打误撞帮了他,根本不是有意,他到底在执着什么?

 而今,她终于成功的使他松口放弃,两不相干,应当高兴才是…可是心窝感觉空空的,好不舒服。

 “酸酸,你真笨。”女鬼不知几时来到她的身旁,幽幽叹了一声,“为什么不拦着他?”

 “拦他?”辛芙儿惶惑的侧首,继续死鸭子嘴硬,“我为什么要拦?好不容易让他放弃想报恩的蠢念头,我拦他做什么?”

 “你呀…”女鬼‮头摇‬兼叹息,一脸可惜。

 “我怎样?”月光之下,她明明泫然泣,还要假装不驯。

 “傻子一个。”

 “胡扯什么?小心我不帮你。”辛芙儿闷闷的转身,眨去眼里的意,拂拍衣裾的尘埃,正要起身,一具膛冷不防的自后方扑抱而来。

 杳杳熏香搔动鼻息,芳心蓦然漏跳一拍,梗在她喉间的一句话又硬生生的咽了下去,不敢相信寒着脸离开的家伙居然会折返。

 异样的情感得她口发烫,不同于当初出师告捷的热血沸腾,象是体内深处一股悸动涌破封印,想跳她的控制…

 “辜灵誉…”

 “别动。”辜灵誉的薄贴近她的耳朵,托抱她的肢,往暗处一拖,低声警告,“辜夫人正独自朝这里走来,没带半个婢女。”末了带有几分玩味。

 大半夜的,最讲求排场的辜家主母居然独自来到传闻中闹鬼的院落,除非是傻子,否则怎么会看不出来其中蹊跷…

 辛芙儿的耳朵被他呵热,极想躲开,最后还是忍下了,压抑对她而言相当棘手的莫名悸动,缩在他的怀里,探出半颗头,不敢随意眨眼,深怕错过任何细微的线索。

 辜夫人穿戴整齐,环顾四周,确认无人,随即从锦织带里掏出一把锁钥,解开拴住斋门的链头,逐一卸下链条。

 从辛芙儿所在的角度看来,辜夫人的脸色铁青,双手微颤,尽管掩饰得极好,还是看得出来她从头到脚都浸泡在浓浓的惧意之中,只怕有个人在她的颈后轻轻吹气,三魂七魄就全跑了。

 “可好了,三更半夜,一堆不相干的人全挤来这儿,我们是来寻线索的,辜夫人总不会是来寻鬼的吧?你说呢…”她打趣的说,觑了一眼后方的人,突然忆起两人不久前才正式决裂,嘴角别扭的僵住。

 啊,尴尬了…

 幸好辜灵誉直盯着汲芳斋,辛芙儿在松了一口气之际,感到莫名的怅然,心里怪闷的。

 “依我看,能坐上主母位置的人绝非等闲之辈,安穗公生多情,光是侧夫人便有十多位,辜夫人出自名门贵族,从小便懂得算计布局,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恐怕也曾经干了不少肮脏事。”

 他一番深入的剖析揪回了她分散的心神,不着痕迹的藏好淡淡的落寞,专注凝神的思索其中古怪。

 “究竟汲芳斋里头藏有什么秘密?”

 “走。”他指向另一头的扇形小窗,不等她回应,便轻托她的身,飞快挪动身形。 n6zw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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