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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他回来了。

 听闻玄关处传来跫音,方楚楚芳心飞扬,她洗净双手,暂且放下厨房的一切,笑脸盈盈地出来。

 他一脸倦怠的表情,她看着,心口一紧。

 “很累吗?先去洗澡吧!”她体贴地接过他的公文包,“我去帮你放水。”

 “不用了,我自己来。”他冷淡地回话,右手藏在身后。

 “那是什么?”她察觉有异,好奇地探头看。

 他这才将一束白玫瑰捧出来,她见了,畔笑意微敛。

 “这花给你。”他说。

 “是给我的吗?”她接过,努力不让语气染上一丝涩味,“谢谢。”

 他眯眼,若有所思地盯着她,她不确定他想些什么,刻意轻快地扬嗓。

 “那你去洗澡吧!晚餐马上就好。”

 “嗯。”

 韩非进房后,方楚楚独自捧着花,有片刻时间,她只是愣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然后,她回过神,取出一只昂贵高雅的珐琅瓷花器,卸了包装纸,将花进花器里。

 七分开的白玫瑰在彩花器的衬托下,更显晶莹剔透。

 她退开一步欣赏,照理说该是欣满意的,但口却隐隐纠结。

 为何要送她白玫瑰呢?在换心以前,她对任何一种花都无感,换心后,却似乎独爱白玫瑰。

 她怀疑这也是田晓云留给她的心脏记忆。

 如果真是如此,那韩非特意送这束花,是送给她,还是她身上装的这颗心?他是否在有意无意间,将她当成了那个他心目中的公主女神…

 不!方楚楚蓦地深深呼吸,推开脑海不受的思绪,她不能再想了,再想下去她很可能会疯掉。

 即便他果真存着那样的心思,她也己决定了不跟他计较,这是林阿姨教会她的,真心爱一个人就别令他为难。

 她将花器搁上客厅窗台,重新回到厨房,今晚她准备的是义式料理,香蒜煎樱桃鸭义大利面,搭配淋上橄榄油的拉,还有从父亲那边摸来的顶级红酒,甜点是林阿姨教她做的欧培拉蛋糕。

 当韩非沐浴饼后回到客厅,他见到的是铺上威尼斯餐巾的餐桌,餐桌上还点着一盏香氛蜡烛。

 果然是烛光晚餐啊!他沉下脸,漠然地看着子将拉和主菜端上桌,斟了两杯红酒。

 “你肚子一定饿了吧?快坐下来吃吧!”她招呼他,似是满怀‮悦愉‬。

 他缓缓在她对面落坐。

 “哪,我们先干一杯。”她端起酒杯,明眸亮灿。

 “你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吧?”

 “我们结婚满月。”

 “没错,就是满月!真高兴你记得。”

 他深沉地凝视她如芙蓉花盛开的笑靥。

 “快拿起酒杯啊,我们来庆祝一下。”

 他一动也不动。

 “快嘛。”她主动将酒杯进他手里。

 他没接住,或者是刻意接不住,酒杯翻落,洒了一地红色体。

 她怔住,看了看地上一片狼藉,再抬眸望他。

 他眼潭结冰。

 她不打了个冷颤,正捡拾酒杯,他森冽的嗓音扬起。

 “不用捡了!”

 她愕然冻住。

 “我觉得没什么好庆祝的。”他一字一句碾磨着她柔软的耳膜,她感到一阵晕眩。

 “以后别做这种麻烦事了,像是什么生日、结婚纪念…太无聊了!每一天还不都是一样?日子该过的还是照过。”

 她捏紧酒杯,“你觉得…我无聊?”

 “嗯。”

 “既然这样,你刚才为什么要送我花呢?难道不是因为今天是特别的日子?”他定定地注视她,两秒后,才意味深刻地开口。

 “那是白玫瑰。”

 她呼吸一凛,“所以呢?”

 他眼神闪烁,像瞬间失去了焦点。

 “我喜欢白玫瑰。”

 骗人!喜欢白玫瑰的人不是他吧?是田晓云!是那个能够肆意玩他的女人,是他的公主!

 方楚楚咬紧牙关,心海卷涌千堆雪,她忍着,很努力、很努力地压抑着,颤着手将酒杯送进畔。

 她品味着红酒,这酒仍未醒透,带着点酸,也有点涩,她一口将酒饮尽,倏地起身。

 “我好像忘了把烤好的蛋糕放进冰箱,我去看一下。”仓皇落下话后,她转身匆匆逃离,躲进厨房,这个她近来最常待的地方。

 她,方楚楚,竟然会在婚后成为那种洗手作羹汤的小熬人,这是她从前万万想不到的。

 人人都说她是最难搞的千金大‮姐小‬啊!就连她爸都调侃她恐怕会在烹饪时将整个厨房烧了。

 她是为了什么学做料理?为了什么就算明知他很可能来不及回家吃饭,仍然夜夜做了晚餐等他?

 她是为了什么,每天傻傻地洗衣打扫做家务,独守空闺?

 究竟为了什么…

 泪胎在她酸楚的眸里孕育,她坚持不让它们降落于这世间。

 她不哭,不能哭,也不想哭。

 烤好的蛋糕搁在理台放凉,她看看差不多了,捧起蛋糕盘,打开冰箱,或许是分了神,她一时失手,蛋糕坍塌落地,托盘也碎裂成两半。

 毁了!

 花了一下午做好的蛋糕,象征他们婚姻满月的纪念,就这么成了一团教人不忍卒睹的软糊。

 她怔忡地看着那团巧克力的灾难,忽然觉得好讽剌。

 这不正好吗?他都说了庆祝这种无聊的日子没意义,那她又何必执着于一个蛋糕呢?就算是她亲手做的又怎样?毁了正好!

 再好也不过了…

 她蹲‮身下‬,捡拾着黏乎乎的蛋糕,手上沾满了甜腻的油,泪眼模糊间,她看不清蛋糕里夹着瓷盘碎片,割伤了手指。

 鲜红的血融在巧克力里,令人怵目惊心。

 “超恶的。”她嘀喃自嘲,畔逸落尖锐的笑声,像用金属片刮着黑板。

 “你在干么?”韩非听见厨房内异样的动,走过来探视情况。

 她听见他问话,回过头,笑容惨厉。

 “我把蛋糕弄坏了,你看我的手,好恶,好好笑。”

 一点也不好笑!

 他拧眉,瞪着她像孩子般展示黏乎乎的双手,好半响,才察觉那一团油里夹杂着血丝。

 “你受伤了?”他忍不住提高嗓门。

 她眨眨眼,检视自己的手。

 “好像是耶。”

 “什么好像是?你割破手指自己都不晓得吗?”他厉声责备她,奔进厨房拉起她,打开水龙头,在水槽里冲洗她的手。

 冰凉的水刺痛着伤口,她不缩回手。

 “好痛!放开我!”

 “你也知道痛?”他不悦地冷哼。

 “那为什么刚刚不小心一点,要用手去捡碎片?”

 “你放开我,不要管我…”

 “不行!”他出几张厨房纸巾。

 “我帮你把手擦干净!”

 “我自己来…”

 “我要你别动!”他低声喝叱,不由抗拒地抓扣她手腕,用纸巾抹拭她的手,似是不弄痛她伤口,他动作轻柔许多。

 她含泪看着他动作,看他弄干净她的手后,又搬来急救箱替她上药贴OK绷。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她颤声问。

 “什么?”他没听清。

 她直视他,臆横梗着酸楚。

 “你到底把我当成谁了?这样的温柔是给谁的?”

 他一震,轻轻放开她的手,神情沉肃。

 “我不懂你的意思。”

 “别装傻了!我都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

 “真相。”

 “什么真相?”

 一定要她明明白白地说出来吗?好!她就说!

 方楚楚咬牙,心韵凌乱如万马奔腾,她倔强地不予理会,烟雨双瞳直盯着面前的男人。

 “现在在我身上这颗心,其实是田晓云捐赠给我的,对吧?”

 他闻言,下颔凛。

 “你不用瞒我了,我都知道了,是她把心脏留给了我,所以我才会染上她的口味和习惯!豆沙包、甜食,都是她爱吃的,白玫瑰也是她喜欢的花,对吧?”

 “…是又怎样?”

 又怎样?!他居然这样问她…又怎样!

 她快疯了,是他将她上崩溃的边缘。

 “所以你到底为什么要娶我?你爱的人不是我,是她!你要的人不是我,是装在我身上的她的心!你给我的温柔都不是给我的,都是因为她!”

 韩非凛然不语。

 “你说话啊!说话啊!”她心碎地哭喊,粉拳一下下重重槌他膛。

 “是男人的话就干脆点,承认你要的人根本不是我,是田晓云,是你的公主!”

 “方楚楚,你冷静点。”他抓住她的手。

 “我不要冷静!为什么要冷静?”她痛楚地嘶嚎,痛得口透不过气,只能用手紧紧揪着,她痛到哽咽,喉咙噎住,不停地呛咳。

 “你没事吧?”他居然还有脸帮忙拍抚她背脊,摆出一副关心她的样子。

 真恶!太恶心了,超恶!

 “走开…咳咳!不准你…咳咳…碰我!”她像全身竖起尖剌的刺蜻刺猬,歇斯底里地警告他。

 “楚楚…”

 “我要你走,别碰我!你要的人是田晓云,不准你在我身上找她的影子!”她拨辣地推开他。

 他跟跄了一下,忽地也恼了,口燃起熊熊怒火。

 “对!你说的都对!要不是你身上装着晓云的心,我干么要对你好?你以为自己有哪里值得我喜欢!”

 犀利的言语如刃,剜割她房,痛得她血。

 她骇然震住,不敢相信地望他,他终于还是说出实话了,而她终于捅破了这个婚姻虚假的表象,一切都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她感觉自己像走在钢索上的小丑,危险又可笑。

 “所以你承认了,你真的不爱我?”

 他静默,好一会儿,角歪扯出冷笑。

 “谁说我不爱你?我爱你啊!”

 她如遭重击,天崩地裂,她的爱情正式成了一片废墟。

 她与他都明白这话隐含的意义,他爱的,是装在她身上的这颗心。

 她看着他犹如恶魔般的微笑,全身冰凉。 n6Zw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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