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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二章 陈留之行
 夜风很清,林渺静静地坐在城头的箭楼之上。

 夜空明朗,月明,星稀,干干净净的却没有底。

 惊醒林渺的是一阵很轻的脚步声,但他并没有回头,也不想回头,因为他知道来者是谁。

 “这么晚了还没睡吗?”邓禹的声音很低沉,在静夜之中带着一丝异样的韵律。

 “你不也没有睡吗?”林渺依然没有回头,只是很平淡地应了声。

 “因为你没睡,所以我才会不想睡!”邓禹道。

 林渺哂然一笑,扭头望了邓禹一眼,道:“若不是我知道你的为人,听了你这句话还以为你是好男之人!”

 邓禹不由得也笑了,很坦然地坐到林渺的身侧,双脚悬于城外的虚空中,似根本就不知道只要有人在后一推,他便会坠下近十丈高的城楼。

 “这里的夜很安静。”邓禹突然道。

 “因为这里的人已经有点害怕热闹,那些冤魂也没有谁敢惊动!”林渺淡淡地道。

 “数月不见,你似乎变了很多。”

 “你不也变了吗?比以前风多了。”林渺笑着道。

 邓禹不由得也一笑,正容道:“你为什么要带着伏牛山的人来救昆?”

 “难道你义兄没有告诉过你吗?”林渺反问道。

 “你知道我刚才去见了他?”邓禹也反问。

 “我只知道我和他说话的时候,你在外面!”林渺不以为然地道。

 邓禹一怔,随即淡淡一笑,坦然道:“不错,我听到了你们的对话,不过我并没有问他你为何会带来援兵!”

 “因为我不想看到他死,就这么简单!”林渺回答得很干脆。

 “可是你这不只是帮了他,更重要的却是帮了刘玄!”邓禹道。

 “那不是一样吗?”林渺反问。

 “不一样!你的所作所为只会早早地害了他们!没有强敌境,刘玄便有足够的精力去对付异己了,有足够的理由对付他们!”邓禹道。

 “这是他们的事,我已经跟他说过,这一切并不是不可避免的!”林渺满不在乎地道。

 “如何避免?”邓禹道。

 “杀了刘玄不就可以了?”林渺淡淡一笑道,邓禹不由得也笑了,道:“这是你认为的解决方法?”

 “事在人为,那你认为有什么更好的办法?”林渺反问。

 邓禹怔怔地审视着林渺,似乎是想从林渺的表情之中读出点什么,但林渺的表情却很平静,看不出一点让人意外的东西。

 “难道没有更好的办法?”邓禹问道。

 “没有,如果刘玄不死,他们兄弟便要死,权力之争本就是很残酷的,除非他们兄弟另起炉灶,但那样必会大大分散绿林军的力量,却便宜了王莽!”林渺肯定地道。

 “可是你可知道刘玄现在已是更始皇帝,身边高手如云,谁能杀得了他?”邓禹道。

 “有!”林渺再次肯定地道。

 “如果真的杀了刘玄,新市兵和平林军会放过他们吗?”

 “笨人才会自己动手!神重出江湖,你可知道?另外杀手盟的人也重现江湖,还有一个天下无敌的魔人,你义兄应该很清楚。而这些人又与你义兄他们毫无关系,如果刘玄意外地死在这些人的手中,谁敢怪你义兄?”林渺反问道。

 “你以为这些人是这么好找的吗?你以为这些人肯帮我义兄?”邓禹反问。

 “事在人为,天下间没有不可能的事情,只有没有想到的事情,在利害关系之下,任何事情都有可能!”林渺淡淡地道。

 “你很希望刘玄死?”邓禹突然问道。

 “因为他要我死!”林渺悠然道。

 “你得罪了他?”邓禹意外地问道。

 “只因为我知道了他太多的秘密!”林渺淡然道。

 邓禹再度讶然,顿了顿才道:“所以你要杀了刘玄?”

 林渺笑了笑道:“我并不只是因为这个原因。”

 “还有更好的理由吗?”邓禹再次反问。

 “那你为什么要离开绿林军?”林渺不答反问,目光之中略带一丝冷郁。

 “因为我并不觉得这是我该留的地方。”邓禹想了想,才答道。

 “如果换了更始帝不是刘玄,而是刘寅或刘秀呢?”林渺又反问道。

 邓禹目光一正道:“那我就不会走了!”

 “为什么你不喜欢刘玄?”林渺依然很平静。

 邓禹深思了片刻,才道:“因为他并不是我所要找的明主!”

 “那如果有一天他真的当上了大汉天子呢?难道那时候你仍会甘于平淡?”林渺质问。

 “这个问题很遥远!”邓禹道。

 “你在回避这一切,这并不是一件很遥远的事,昆大胜,王莽时无多,刘玄又是汉室正统,众望所归,得江山者舍他其谁?绿林军兵山将海,人才多不胜数,只要理智一些,樊祟根本就无法望其项背,这是不争的事实。用不了一年,这汉室江山便不再姓王,而是姓刘!”林渺肯定地道。

 “你也太高估了绿林军吧?”邓禹不以为然地道。

 “我们俩打个赌如何?”林渺突然道。

 “如何赌法?”邓禹反问。

 “我赌十个月内长安城必破,天下不再是王家的天下,而是姓刘!”林渺悠然道。

 “十个月?”邓禹微讶,像是不敢相信。

 “不错,就十个月,多一天算我输!”林渺肯定地道。

 “如果你输了呢?”邓禹反问,语气很肯定。

 “我答应你一个条件!”林渺肃然道。

 “什么条件都可以?”

 “不错,什么条件都可以,包括要我去死!”林渺肯定地道。

 邓禹不由得笑了,很有兴致地望着林渺,似乎是在审视着什么。

 林渺的脸色极为平静,像是没有任何事情能够影响他的情绪。

 “你这么自信自己能赢?”邓禹反问道。

 “我喜欢赌,你也可以自信一点!”林渺淡笑着反驳道。

 “好,我和你赌!”邓禹笑了,爽快地道。

 “你还没问我,如果你输了需要怎样呢?”林渺提醒道。

 “不管怎样,我也和你赌,你可以付出这样的赌注,难道我邓禹不敢吗?”邓禹豪情万丈地道。

 “这样是再好不过了,你输了,你也得答应我一个条件!”林渺悠然道。

 “什么条件?”邓禹不以为然地道。

 “我要你到河北助我,当我的军参!”林渺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彩。

 “当你的军参?”邓禹怔了怔,似没有料到林渺的条件竟是这般轻易之事。

 “不错,当我的军参,全心全意助我主政治军!”林渺肯定地道。

 “这有何难?如果你真赢了,我一定去北方见你!”邓禹肯定地道。

 “好,十个月后我们再相会!”林渺欣然道。

 “你还不知道我的条件。”邓禹道。

 “你可以不必说得这么早,什么时候告诉我都一样,只要我还活着!”林渺自信地道。

 邓禹不由得对林渺更是另眼相看,旋又笑了笑道:“如果刘玄真的死了呢?”

 “如果刘玄死了,只要是刘家得江山,都一样!”林渺肯定地道。

 “那你还想不想杀刘玄?”邓禹又问道。

 “如果给我一个机会的话,我并不会手软,只可惜我并没有这样的机会,刘玄也不会给我这般机会!”林渺了口气道。

 “你害怕他得了天下?”邓禹问道。

 “我只是替天下的百姓担心!”林渺坦率地道。

 “你也太远虑了,即使刘玄不是个明君,但我想他也不至于亏待百姓!”

 林渺只是笑了笑,他没有必要解释,也不想解释太多。

 刘秀再得兵符,已是一军之帅,统兵十万,而林渺却已自行北上,刘秀无法留住邓禹,但却没有忘记林渺与邓禹的话。

 刘秀并不是笨人,他知道该怎么做,更清楚这般做的后果。没有人不想称帝!不过,他有他的目的和行事方式,是以派人去舂陵找来刘嘉,这个他最信任,也最可以信任的人。

 昆大胜,绿林军之名更是震慑天下,无人不知。大小义军,竞相依附,本来很多坐壁上观的人,此刻再不犹豫。

 没有人能想到绿林军会胜得如此轻易,以区区三万人便大败王邑百万大军,这简直是不可能,但事实是不可以否认的。

 江湖之中,本来传着神的重出江湖和松鹤道长的被杀,及在谷城大街的那一战,可是自昆大战之后,立刻又改变了话题,而且还将之传得神乎其神。

 昆之战传得比较‮实真‬,最佳的主角却是三位。

 刘秀当然是一个主角,林渺也成了其中当之无愧的主角,另一个主角却是邓禹,一个单匹马杀入百万大军而毫无惧,只为相救义兄而不顾生死的热血男儿。

 邓禹是一个有勇有义的好男儿,因为他是刘秀的最好朋友,因此,江湖之中将他传得也极好。

 而对林渺,却与邓禹并不是同一个类型的说法,其实,江湖中人喜欢把林渺传得有模有样,近来好像每件让江湖轰动的事中总有这个人的身影存在,是以,人们也习惯将这个崛起江湖不久的年轻人充当主角。

 林渺领着伏牛山的义军横空杀出,大败官兵的中军,这才使得官兵大败,于是江湖中人再一次运用他们丰富的想象力,想象着林渺是如何把握战机,是如何勇猛无敌,仿佛每个人都亲见了林渺在百万大军中轻取上将首级一般。

 林渺的名字之所以传得如此快,是因为那些溃逃的官兵在败退之前听到了一句印象极深刻的话:“枭城林渺在此…谁敢与我一战!”

 林渺的声音并没有受战鼓之声的影响,传遍了战场的每一个角落。于是,每一个参与了昆之战的官兵都知道这个人的存在,他们自己都不知道是怎样败阵的,反正稀里糊涂地就败了,然后逃跑。到最后,他们只好为自己的败阵找一个自以为很好的借口,那便是这个枭城城主林渺太可怕了,简直是所向无敌,杀得中军七零八落,连主帅都被打得抱头鼠窜,于是他们就这样被林渺和刘秀杀败了。

 一时之间,林渺的名字可谓是如中天。

 由于在谷城之中有很多人已经见识过林渺那惊世骇俗的刀法,因此,这些溃逃的官兵在谈起林渺在军中纵横无敌之时,并没有多少人反对,反而更起许多江湖人的仰慕和向往。

 刘秀也是众人谈论的对象,这是一个极具才智的人,但由于往日便已经很有名气,这次成为主角并不让人觉得意外,反而没有林渺谈起来让人觉得有意思。

 昆大捷,宛城被破,刘玄更是大打恢复汉室江山的旗号,中原豪杰纷纷响应,大小城池的守将也纷纷附上降表。

 见风使舵的人本就极多,此次王邑聚集了朝廷所属全部兵力,却在昆败于区区三万义军的蹄下,这使每一个人都深切地感受到王莽的末日已经到来了。那些守将为了自己的利益,自不愿再为王莽卖命,纷纷倒戈。而一些不愿投降的守将,许多皆被自己所辖之地的豪强所杀,于是众豪强自封为将军,只待绿林军一到,他们便举城而降。一时之间,绿林军仿佛已经成了天下的主宰一般。

 而与绿林军处境并不相同的赤眉军,却是四处转战,虽然胜多败少,但在声威和气势之上完全被绿林军比下去了。

 在天下人眼中,绿林军乃正统,而赤眉军却没有这么好的待遇。

 战争与江湖已经不再节,在特殊的时期,江湖也以特殊的形式存在。

 好斗的江湖豪杰,总会不甘寂寞,在这种法纪和道德空的时代,武力便显得极为重要。

 生存,便是武力与武力的争斗;富贵,也是在武力与武力之间的纠葛中衍生的优越礼遇。因此,世和战争都成了武林人物一个很好的发展空间,他们不再受法纪的约束,在江湖规矩已被战争打的情况下,他们可以任意地发挥自己的优势,为自己争取更多的利益和更好的地位。

 无论是贼、匪、寇,还是大侠、恶魔,在这种极端的时刻,都有自己一展所长的地方,而这些身分也绝不会影响到在战争中的形象,因为战争之中,只有攻击与被攻击,及胜利与失败这两种衡量的方式。

 林渺并不想管刘秀的战事,他知道刘秀会挂帅,还知道刘秀会取胜,更清楚他的二哥傅俊绝不会让王邑在父城有好日子过。

 父城那巴掌大的一块地方,根本就屯积不了那近五十万的残兵。

 粮草‮械器‬的损失更是无法在短时间内所能够弥补的,因此,即使刘秀不攻,拖也会把王邑拖垮。何况,官兵将士已经没有斗志,何来取胜之望?即使王邑有严尤、陈茂、冯茂这等名将,也是回天无力。

 更何况,严尤和陈茂自己也寒了心。

 当然,这些林渺并不想搭理,与他并不相干,即使是刘秀胜了,最终得利的人却是刘玄,而刘玄是不会放过自己的。

 其实,林渺并不觉得知道刘玄与天魔门的关系有什么大不了的,而刘玄却那么小气地要对付他,不过,他知道这个消息对湖世家或许有用。

 湖世家近来很低调,低调得让人几乎忽视了他们,但林渺却知道,湖世家这经历了一百多年而长盛未衰的大家族,并不是甘于寂寞的!低调的作风并不是其所长,因此,湖世家一定是酝酿着什么。

 当然,这只是猜测,对于湖世家,林渺有一种异样的情愫。或许,那是因为白玉兰,抑或不是。

 已有很长一段时间林渺都让自己刻意地不去想这个女人,甚至迫使自己忘了这个女人,所以,他将龙腾刀送给了戚成功,可是他真的能够忘得了白玉兰吗?他真的可以不想白玉兰吗?他自己都觉得这是对白玉兰的‮忍残‬抉择。

 世上许多事情本身就是‮忍残‬的,人只不过是在这些事件中身不由己地扮演着各种角色。

 林渺也觉得,命运像是一只无形的手,在操控着一切,每个人都是命运的泥偶,被这只手搬来搬去,从这里到那里,从那里到另一个地方,一不小心便会碎裂,生命也便消失。也许,生命比泥偶还要脆弱。

 林渺庆幸自己还活着,这是在无法改变的命运中对自己惟一的安慰。

 林渺取道陈留,这是一条颇不安静的道,这一路上的败军和难民一样多。

 战火,燎燃了整个中原,而在战火之中受苦受难的却只是一些普通的百姓。

 走在难民之间,这并不是林渺第一次经历,他也曾经如同这些溃逃的官兵一样,偷偷地返回自己的家乡。是以,他对这些人很是理解,当然,这些人并不认识他,也没有人有意识地与他打招呼。陈留,也算是个要重城,处于狼汤河和获水的夹角地带,南北漕运的要道,而这里的纺织业和服装极是有名。

 此地更是驻有重兵,城大人多,而陈留太守邳彤是远近闻名的强硬人物,善于治城,是以陈留郡一向兵少有。

 当然,这也是因为陈留郡所在地势平阔,才会少了许多山贼盗寇之类的。在这里的百姓虽然同样要负担极多的苛税,但至少还勉强可以维持下去。

 百姓的要求其实不高,其纯朴的思想之中,只要自己的日子还能过得去就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因此也都相对安稳。

 在这难得安稳的地方,进城却是一件比较困难的事。战太多,这让陈留太守也有点担心,谁都不想让细混入城中,因此,没有在城中相识的人或亲戚,是不可以进城的。而且,还要报上自己想要找的人,如果有此人的话才可进城。当然,还要准确地报出这人的住址,可见盘查之严。

 不过,如果你有大把银子够大方的话,也同样可以进城,你可以是商人,了入城税的商人。

 即使是再好的官也管不了这些,是以守城门有时候是个苦差,有时候也是个福差。

 林渺便是这样的商人,有钱,有势,还有派头,说起话来很有一套,这些守城的官兵爱听,而且还有点害怕,所以他们进城很轻松。

 林渺身边的人不少,而且很有气派,出手大方,便是跟在他们后面的那一群改了妆的逃兵也走了运,混进了城。

 这些人当然颇有些感激林渺这一行的近十人,不过,林渺并不在意这些。

 陈留是个好地方,这一点林渺并不是第一次才知道,但是这确实是他第一次前来陈留,他在想,小刀六和姜万宝肯定不只一次前来这里,至少也比他先到过此地。

 姜万宝和小刀六确实是极精明的生意人,有着很好的眼力,是以如果真有好地方,他们一定不会放过的。

 在陈留,自然有小刀六的生意,中原地带,几乎每一座大城之中都少不了有小刀六的手,尽管小刀六已经很有钱,只是这些钱多已投资到了各个行业,而这些投资的地方也正在大量地回收金银。

 小刀六与林渺一样,喜欢赌,也敢于赌,是以,他能够用别人从没有试过的方式去投资,去赚钱。

 林渺很庆幸有这样两个朋友,一年多前,他还是一穷二白,可今的他,再也不必愁钱花,出手更是豪阔,许多后顾之忧都没了。

 当然,这也应该谢谢湖世家的那二十万两白银。不过,这一切都是他应得的,为此,他得罪了天魔门,得罪了刘玄,所付出的也绝不只这些,为湖世家挽回的也不只这些,所以他心安理得。

 今的林渺已非昔日的林渺,也不再是昔日孤家寡人的他,所考虑的问题也不再是单纯的。他不能否认内心的压力,正因为这种压力和责任使他不能不好好地开发自己的每一点智慧。

 有些时候,聪明是出来的,只有在沉重的压力之下,才能够真正地让自己成长,让一个人真正地体现出自己的力量,证实自己的存在。不可否认,林渺本来就是个聪明人,只是在沉重的压力之下,他更擅于将自己的聪明发挥出来。

 这一路上,并没有遇到什么阻碍,而魂不散的雷霆威居然没有出现,这使林渺多少有些意外。

 那,林渺伤了玄剑,却出现了那神秘的绝杀,此人功力深不可测,如果是这人也出手的话,结果确实很难预料,也是防不胜防。

 雷霆威已经让人够头大了,而这个人比雷霆威更可怕,仅排在当年十三杀手的归鸿迹和水中无二之后,可算派人物的第四大高手。

 有人说,当年杀手盟与神之间有很大的关系,因为同属派人物;也有人传说神和杀手盟的高手曾参与当年长安城与武林皇帝的一战,所以,有人传说,神实际上是杀手盟的统领。

 当然,传闻只是传闻,并没有人曾经证实过。不过,杀手盟的高手确实都是名动一时的人物,这并不是虚谈。

 林渺的体会是切身的!

 不过,林渺前来陈留,并不是为了避开雷霆威的追杀,因为几乎没有人能够避开雷霆威的追踪,所以,林渺根本就不用费心去避。他来陈留,却只是想见一个人。

 王邑到父城,虽然尚有优势的兵力,但是父城之中豪强和百姓闹个窝里反,与刘秀里应外合,再被杀得大败而逃。

 无奈之下,王邑只好奔去郏城,留下五万大军断后,他自己则领人返回颖川。他也已经斗志尽丧,无心再战,而绿林军以锐不可挡的攻势破开父城,抵郏城而驻,被冯茂留下的大军阻住。

 郏城虽然并不大,但是若冯茂严守,倒让刘秀一时也攻不下。若绕过颊城去追击王邑的话,则担心王邑再设下伏兵,而陷入被王邑大军和郏城前后合击之势,那可就得不偿失了。是以,刘秀先在郏城之外稳住。

 刘秀自然不急,他知道许多事情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正在发生。也许,是在他意料之中,也许并不是,但他相信自己有足够的能力处理好这一切,而杜吴的再一次到来,更增强了他的信心。

 燕尾巷在陈留的最北面,自一条冷静破烂的小街走进去。

 燕尾巷倒是很好辨认,其标志便是两棵横长的古樟树,所以并不难找。

 林渺第一次前来陈留,却并不是第一次听说过燕尾巷,这条小巷在陈留很有些名气,也许是因为这两棵被人们认为有神灵居住的树,抑或是因为这里汇集了陈留大部分的穷儒。因此,燕尾巷又在陈留被叫做穷儒巷。

 林渺要找的人,便是一个穷儒。当然,这个人是否真的穷他并不是太清楚,只知当年父亲说他很穷,从陈留走到宛城,就是为了向他父亲借二两银子。

 那时候林渺十四岁,并不小,记人记事都很清楚。当他知道这人走了几百里路就是要向他父亲借二两银子之时,不由大感好笑,也笑了!那人并未恼,反而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他很聪明,是个好孩子。也正因为如此,他对这个人印象特别深刻。

 在当时,林渺心中也在想,看来这个人真的太穷,比他家还穷,不过,当时父亲还是借了他二两银子,不多不少,就二两!还说是因为老朋友,这才借他二两,别人来了肯定不会借给他。

 林渺觉得父亲有点小气,人家跑了数百里,走破了两双草鞋,行了半个月,前来借二两银子,就真的只给二两。如果是他,一定去别的地方想方设法再弄些银子,多给点这个穷儒。可是那穷儒并没有怨言,反而很是感谢,后来父亲死前并没忘掉那二两银子,还反复叮嘱林渺要去陈留找这个人要回那二两银子。

 林渺有些瞧不起父亲,若不是因为父亲是个将死之人,他肯定会大发一通脾气。一个好朋友千里迢迢来借了二两银子,至死也不肯忘记,不就是二两银子吗?只走这么远的冤枉路便不止二两银子了。不过,当时林渺答应了,因为这是老父临终的愿望。可是后来他一直都没去陈留,他不在乎那二两银子,更不想显得那么小气,尽管他对那个人的记忆仍然深刻,对那燕尾巷仍耳能详,但他心中对当年那个穷儒只有同情,认为自己哪天发财了,说不定去送点银子给这位穷苦的儒生。

 如今父亲死了有两年多了,他依然记得那个小气落魄的穷儒父亲临死时的唠叨。是以,他才决定前来陈留看看。

 看看那个穷儒,看看那住满了穷儒的燕尾巷。只不过,今来的意义并不同。

 他有钱了,不必再要那二两银子,可是他却感到,那二两银子并不简单,一个千里迢迢专来借二两银子的人,不是疯子就是傻瓜,但是那个穷儒不疯不傻。那一年林渺已经有十四岁了,十四岁的他已很聪明,读了四书五经,学会了吃喝嫖赌,打架闹事,那时候的他便已对天下经学大师、诗书礼仪知晓得很全面,就像那个时候他精通坑、蒙、拐、骗、偷一样。

 连他父亲都不能不承认他是个奇才,一个不知道学好,老是挨打的奇才。所以,尽管当时林渺只有十四岁,但他看人绝对错不了,那个借钱的穷儒不疯也不傻。

 就这样,林渺决定顺路来陈留一趟,他要找到那个叫桓奇的穷儒!

 杜吴来的时候总是很神秘的样子,不过刘秀并不介意他的这种表现。

 一个喜欢把自己扮成很神秘的样子的人肯定有点手段,一般人根本就无法让自己更神秘一些。

 不过,在刘秀面前,杜吴并不敢显得很神秘,因为刘秀是复汉大将军,乃一军之主帅,身分地位都很崇高。当然,杜吴并不是一个怕位高权重的人,这样的人他见得多了,甚至有些位高权重者会偷偷地来求他,尽管他是一个商人,但却是一个很有能力的商人。只是,在刘秀面前,他仍显得很卑恭,这只是他们自己才明白的身分界限。

 杜吴越来越卑恭,刘秀很满意这些。不可否认,杜吴是个很会做人的商人,也绝不是个普通的商人,刘秀甚至感觉到这个商人越来越擅于揣摸他的心思了。因此,他有点喜欢这个人。

 一个擅于揣测人心思的人,总会把你交给他的事情完成得很好。至少,不会让你去更多的心。

 杜吴摘下遮挡阳光的斗篷,出一脸永远也不会消失的笑脸。

 刘秀甚至相信,即使是你的刀架在他的脖子上,杜吴也能保持这人的笑容,就像鸣凤楼中的姑娘待客时一般,笑得很甜,也很暧昧。

 “恭喜少主,主公已经出山了,你吩咐我办的事情也已办妥!”杜吴开口便带喜地道。

 “师尊为何不让人杀了那小子?”刘秀反问道,表情之中有些不悦。

 “主人认为眼下我们不必急于诛杀这小子,天魔门的人近来很猖獗,正好让这小子去让他们头痛,这对少主有百利而无一害!”杜吴解释道,顿了顿,又接道:“这小子行事总让人有些不可揣度,如果在沔水之中绝杀杀了他,只怕这次昆就很难有这样好的结果了!”

 刘秀瞪了杜吴一眼,旋又笑了笑道:“你倒很能解释,不错,如果不是林渺,昆只怕会成为一个死结,幸亏绝杀并没有出手!”

 杜吴悻悻然笑了笑道:“这小子确实是有点能耐,刘玄很想将之诛杀!这小子不仅破坏了天魔门引正道中人相互残杀的计划,还杀了吴新,使天魔门大为震怒,我看他们已经势如水火了。因此,主人认为让他们狗咬狗反而会更好一些!”

 “这个我知道,这小子的事可以先放在一边,你可有找到风痴的下落?”刘秀问道。

 “我已经找到了,风痴与火怪这两个老妖怪竟然是武皇当年的二仆!眼下,在赤练峰上!”杜吴道。

 刘秀神色一动,道:“哦,那样就更好说了,看来我要亲自走一遭了!”

 “少主真的决定要如此做?”杜吴脸色有点难看地道。

 “这是最简单的方法,以我的力量根本就不可能是平林和新市两部的对手,如果真的杀了刘玄,绿林军势力大阵脚,反而便宜了王莽,让他有缓气的机会。因此,只有偷龙转凤才能避开风险!”刘秀冷冷地道。

 “可是如果万一…”

 “成大事者,岂在乎这点风险?只要师尊出手,刘玄便不会有机会,他做梦也不会想到廖湛的身分!”刘秀肯定地道。

 “那少主什么时候动身?”杜吴似乎也有些迫不及待地道。

 “等刘玄对付了我长兄之后!”刘秀深深地了口气。

 杜吴只感到一股寒意自背脊升起,脸上的笑容竟有点僵硬。

 “你放心,如果我得这江山,绝对不会亏待你!”刘秀肯定地道。

 “谢谢少主!”杜吴大喜谢恩。

 “记住,这只是我们之间的秘密,我不想有太多的人知道!”刘秀冷杀地道。

 “少主放心,我什么也没听到,走出这大帐之外,我便什么都忘记了,杀了我也想不起来!”杜吴断然道。

 “很好!你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忘记了!”刘秀欣然点头道,旋又道:“不过,有一件事情你绝不能忘!”

 “少主叫我不忘的,我就永远都不会忘!”

 “你去查一下姜万宝和小刀六这两人近来究竟干了些什么,他们究竟有多大的实力。”刘秀淡淡地道。

 “这个好说!”杜吴自信地道。

 “你去吧,不要让太多的人知道你来了我这里。”刘秀叮嘱道。

 杜吴应了声,恭敬地退了出去。

 燕尾巷比天和街还要破败,那老樟树之下却并不清静,居然还有人在很有雅兴地下棋。

 黑白子的对决之中,两个衣衫上打满了补丁的老儒似乎并没有发现林渺的到来。

 林渺本想问一下桓奇所住的地方,但见这两个老儒下棋下得那么入神,竟不好意思相问。

 他并不想带太多的人来,这只是一点私人的事情,一个借了二两银子一直未还的故人。

 想到这些林渺就觉有些好笑,不过,这里的穷儒还真不少,也都很有兴致,这兵荒马的年代,尚有兴致下棋的人也算是雅人了。

 在这古樟之下,有几块打磨得很平的青石板,而在这青石板之上都刻有棋盘,只不过,现在只有一张棋盘被占用而已。

 可以看得出,这个穷巷子里喜欢下棋的人并不在少数,苦中作乐,倒也是一种不错的享受。

 黑白子已经下到中盘,并未见优劣,是以这两个老儒才会很关注。中盘极重要,一着失算,便可能满盘皆输。

 林渺只是看了两眼,可是他突然发现在两个老儒头顶的树杆上还有一个很顽皮的小娃,此刻正拿着一旱烟管不断地拨弄着。

 林渺不由得笑了,那小孩向他扮了个鬼脸,似乎很得意的样子,这使林渺更感兴趣,看来这旱烟管定是这两个老儒中的其中一人的,不过他可没太多的兴趣理这件事。小的时候,他也同样干过这样的事,甚至把那烟管中灌一些胡椒粉…

 自古樟擦身而过,林渺似乎突然意识到什么,不由得扭头。

 扭头之时,却骇然发现满眼皆是飞旋的黑白子。

 三百六十一颗黑白子铺天盖地席卷而至,那两个打满了补丁的老儒的‮子身‬也在黑白子之后化成了一抹淡淡的影子。

 林渺不能不吃惊,每一颗棋子都似乎封住了他的一个可能出手的方位,全身的每一寸肌肤都仿佛尽在黑白子的笼罩之下。

 “铮…”一声轻,林渺的剑锋如一片卷起的雪光,以一道极奇诡的弧迹旋洒于每一寸空间。

 “叮叮叮…”三百六十一颗黑白子在剑光之下纷纷自中而裂,如雨点般从虚空中洒落坠下。

 剑光未歇,直向两位老儒,而在此时,林渺只感头顶风声大作,那小孩带着那把玩的旱烟管当空下,气势有如万里重云下。

 “叮…叮…”林渺不得不横移剑锋,在弹开那烟管时,那两老儒的剑已经入尺内,既快且狠,这让人很难想象这便是刚才那冷静思考,又穷又老的儒生。

 林渺退,一连换了二十余步才堪堪避开这要命的两剑。

 “有点意思!”那小孩的声音竟然有点苍老,但在他这句话说完之时,身形已在两位老儒的肩上弹起,长长的旱烟管如无孔不入的长般幻起层层虚影。

 林渺不知自哪里冒出这样几个煞星,他感到有些头大,不过他倒想起了三个人…蝶谷三怪。

 蝶谷三怪!三个老头之中有一个不老神仙,便与这娃娃颇为相似。不过,林渺仿佛已经看出这娃娃的黑发是染出来的,这个在开始他倒没有注意到。

 娃娃的攻击快极,力道也极为沉重,瞬间竟在虚空中居高临下连连出了一百多击,而林渺也连连封挡了一百余剑。

 林渺并没怎么还击,也许他并没有机会,也许不是,不过,他却连连退了二十余步。

 但那娃娃的攻击也有穷尽之时,当他的攻势一缓,两个老儒的剑便又来了,似乎补充了那之间惟一的一点空档,而娃娃又落在其中一人的肩上,仿佛他的手足从来都不愿沾地一般,也难怪长不高。

 当然,林渺没来得及这么想,他很忙,忙着在这两柄不给他任何息机会的剑中寻找空隙,并后退。

 燕尾巷很宁静,空的像是久荒的山野,此刻林渺距两棵古樟也越去越远。这三人的攻击似乎仍是那么凶狠、猛烈,不过,林渺好像已渐渐习惯了这种超强的攻击,他已可以还出一剑。

 林渺还出一剑,这三人竟然全部惊退!林渺并没有追击,反而后退两步,负剑悠然而立,其状甚是悠闲。

 那三人竟一怔,也骤然收手,相互对视了一眼,不明白林渺弄的什么鬼,但林渺刚才突然还出的一剑极奇诡,奇诡得让他们一时不敢强攻。

 “你们便是江湖中鼎鼎大名的蝶谷三怪?”林渺不战,反而首先开口问道。

 三人微怔之下,那娃娃开口道:“鼎鼎大名倒不敢当,不过怪是怪了点!”

 “我自问并没有得罪三位,何以三位要与我这后生晚辈为难呢?这不是让江湖同道笑话吗?”林渺不惊不怒,很平静地问道。

 “有些时候,杀人并不需要理由的!”娃娃不屑地道。

 “这么说来,三位是有心要与我为难了?”林渺冷然问道。

 “如果你连这一点都感觉不出来,应该是个白痴!”刚才那执黑子的老头不屑地道。

 林渺不怒反而笑了!

 “三哥召我来可有何事?”刘嘉神情肃穆地问道。

 “家族中近来可有发生何事?”刘秀淡淡地问道,目光悠然地落在刘嘉的脸上。

 “三嫂近来似乎…”刘嘉言又止地道。

 刘秀不由得笑了笑道:“这个我知道,我是问其它的。”

 “其它的倒没什么,不过,在我来昆之前,长兄似乎正召集族中长老议事,好像是有什么事要发生!”刘嘉道。

 “他们知不知道你来见我了?”刘秀反问道。

 “不知道!三哥让我悄然而来,我便绝不会让人知道!”刘嘉肯定地道。

 “很好!”刘秀沉了一会儿,他也有点弄不清刘寅召集家族中的长老所为何事,不过他并不担心,刘寅并不会真个瞒他,他很明白这个长兄为人的心

 “如果我要你从这个世上消失,你愿不愿意?”刘秀突然问道。

 刘嘉的脸色大变,有些难看地问道:“为什么?难道是我犯了什么错惹三哥生气了?”

 “没有!你没犯任何错,更没有惹我生气,我只是要这个世上再没有刘嘉这个人,但你却仍活着!”刘秀了口气道。

 “没有刘嘉这个人?但我还活着?这,这,这是什么道理?”刘嘉惑然。

 刘秀拍了拍掌,帐后的帘子被掀了起来。

 刘嘉举目失声叫道:“三哥!”

 “刑奴见过少主!”那自帘后出来的人向刘秀行了一礼,恭敬地道。

 刘嘉却呆住了,因为那自帘后出来的人竟与刘秀长得一模一样,只是声音略有不同,这怎不让他傻眼?

 “起来!”刘秀向那自称刑奴的人叫了声,这才向刘嘉道:“他以前叫刑奴,但现在他可以不叫刑奴,而是叫刘秀!”

 “三哥也要我变成另外的人?”刘嘉顿时明白,问道。

 “不错,刑奴虽然能在容貌和体型上像我,但是在气势、声音和举止之上根本就无法与我相似,天下之间便只有你能够模仿我,自气势、眼神和动作举止上!”刘秀肯定地道。

 “三哥要我变成你的样子?”刘嘉吃惊地问道。

 “不错!舂陵刘家才是真正的汉室江山之主,我要你助我完成大业!”刘秀眸子里闪过一丝火热的光芒,肯定地道。

 刘嘉似乎有些意外,也有点激动,自小他便很崇拜刘秀,与刘秀的关系最好,许多言行举止之上都不自觉地模仿刘秀,这在刘家并不是秘密,只是他没想到刘秀居然要他做替身,但他仍心存疑惑地问道:“那三哥自己呢?”

 “我将以另外一种身分出现,你将在有一天永远地成为我这个角色,我也永远不再换回自己!”刘秀了口气,沉地道。

 刘嘉不由得呆住了,眼中闪出一丝惑,但却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夫君是不是仍有什么事情瞒着我?难道夫君还信不过为吗?”李盈香神色有些凄然地道。

 “没有,你不必问这么多,只要到时候按我的吩咐做就行了!”刘寅深深地了口气道。

 “那为什么夫君会说出这样不吉利的话?还要我带着琦琪去北方找那个从不熟悉的林渺?”李盈香一向都极娴淑,只是今她感到刘寅的情绪很怪。

 “他不叫林渺,他是你的三弟,他才是真正的刘秀,是光武!”刘寅郑重地道。

 “在我眼中,光武和刘秀只有一个,那便是在前线未归的那个!在刘家这么多年,我从来都没有听说过林渺此人!”李盈香有些不悦地道。

 “这是刘家的秘密,不过天下人很快就会知道的。正叔已经去找过他,我也已派忠叔去找他了。这么多年来,让他受尽了苦,舂陵刘家欠了他很多,如果不能在我有生之年为他正名,让他认祖归宗,我将无颜见列祖列宗!”刘寅断然道。

 “为何夫君会如此丧气?夫君风华正茂,位高权重,定可长命百岁,为什么你总要…”

 刘寅看了看这个与他同共枕了数十年的子,他竟感到有些陌生,而且更感到她有点可怜,不由得叹了口气,‮摸抚‬了一下她那依然保养得很好的脸蛋,道:“你说得对,我才四十岁,位高权重,自然可以长命百岁,可是征战沙场,有些时候总会出现意外,可能是因为这次王邑大军境,使我心中压力太大,才会说出这些丧气话,你别往心里去。”

 李盈香这才笑了,刘寅却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林渺笑了,笑得有些神秘,却让蝶谷三怪心中有点发

 蝶谷三怪不明白为什么林渺会发笑,而且还笑得这么诡秘,像是有什么重要的阴谋。

 “你笑什么?”那娃娃冷问道。

 “你居然问一个白痴笑什么,看来你也不会是个聪明人,也许天下的聪明人确实不多!”林渺不答反笑道。

 那娃娃大怒,可是林渺用他们的话驳之,使他也无话可说。

 “林渺果然是林渺,看来江湖中人对你的传闻并没有夸张…”

 “只可惜,江湖人对蝶谷三怪的评价却错了,我以为是怎样聪明和有个性,却不料也跟我一样是三个傻子!”林渺打断老儒的话淡笑道。

 “休要逞口舌之利,让老夫送你早些上路好了!”那娃娃冷杀地哼了声。

 林渺不屑地道:“如果你们技仅如此,那就最好滚回去见你们的主子,免得还要让我派人给你们收尸!”

 “好狂的口气!”那娃娃怒急反笑,‮子身‬如一只投林之燕直向林渺,旱烟管依然化成无数点虚影,罩定林渺周身大

 林渺没动,目光悠然,自微眯的双眼之中如利刃般出,又像是无止境地向一个内在的虚空投。因此,目光显得很空

 空的不只是林渺的目光,更是蝶谷三怪的内心,恍然间他们的心神似被林渺的目光引入到一个无限深的空之中,找不到底,找不到着落,在虚无之中,只有一丝寒意自脑海中升起。

 但那娃娃状的老怪手中的旱烟管已若花雨一般点下。

 一丈、五尺、三尺…林渺骤然出剑!

 简单、利落,绝无花巧的一剑,只是在空中亮起了一道光芒。

 光芒一闪,便有一声脆响传了出来,那娃娃怪突然发现手中的旱烟管中嵌入一物。

 两老儒的脸色大变,他们发现娃娃怪那漫天的杆影突然与那道光芒对接,随即在空中凝定,然后旱烟管居然被剑一分为二。

 林渺的剑以无与伦比的速度剖开旱烟管,剑尖如蛇信一般自烟杆尾部冲出。

 娃娃怪大惊,飞退,退的速度甚至比进攻之速更快,但是却快不过林渺的剑。

 一切都静止了,娃娃怪没死,林渺的剑未动,只是轻轻地抵在娃娃怪的咽喉之上。

 夏日的风自燕尾巷的另一端吹来,带着一缕微微的凉意,但这种凉意对蝶谷三怪来说,却有点冷。

 那两个老儒的剑凝于空中,将出未出,却不知是该出手还是收回。因此,所有人的动作都静止了,本来就很寂静的燕尾巷显得更为安静。

 五月的阳光也有点毒辣,看那三张流汗的脸就可以知道,不过,不包括林渺。

 林渺依然在笑,淡淡的笑,像是想到了某件开心的事情,目光依然空悠远。

 两截旱烟管便在林渺的脚下。

 娃娃怪的脸色有点苍白,仰望着林渺的眼神之中略有些惊惧,只要林渺的剑再进一分,他便只好去投胎了。

 “我说过,你们杀不了我,而我并不是一个喜欢杀戮的人,如果你们真的要我出手,对你们并没有好处!一点都没有!”林渺轻轻地叹了口气。

 蝶谷三怪依然怔立当场不敢稍动,因为他们的每一个举动都可能是在林渺杀娃娃怪。这一刻他们才发现,眼前这个年轻人比他们想象中要可怕得多。

 林渺打量了三人一眼,淡淡地道:“我的仇人并不太多,想必你们应该是天魔门的人了。”

 蝶谷三怪依然没答,但表情已经显示出林渺的猜测并没有错。

 林渺突然收剑,以很悠雅的姿势将剑间的鞘中。

 蝶谷三怪顿时都怔住了,傻傻地望着林渺,他们不相信林渺这么轻易地便放过他们。可是除此之外,又如何解释林渺何以还剑入鞘呢?

 “你们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们,如果你们仍想要我的命,那下次换一杆铁烟管。回去告诉你们的主人,我并不是刻意要与天魔门为难,只是因为总是适逢其会,着我动手。只要你们不来惹我,我们便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如果天魔门执意要对付我,那也没办法,但请你们记住,下次我绝不会再对试图杀我的人手软!大家都只是为了生存,谁不要我生存,我也会让他难受!”林渺断然道。

 蝶谷三怪这才知道,林渺是真的不杀他们,这让他们很意外。不过,他们确实已经没有必要再厚着脸皮战下去了,尽管娃娃怪刚才太大意了些,但不可否认,他们想凭三人之力击杀林渺,的确做不到。

 “今的教训我们记住了,定会将你的话转到!”蝶谷三怪冷然道。

 “还烦请告诉你们的少主,我还当他是朋友!”林渺突地又加了一句。

 蝶谷三怪更怔,了口气,打量了林渺一眼,有些惊愕,旋即表情之中略显客气地道:“我们定会转到!告辞,他定当还你今之德!”

 林渺未答,只是转身信步而去,似乎并不担心蝶谷三怪自背后偷袭。

 蝶谷三怪了口气,相互对视一眼,暗叹了口气,也都转身朝相反的方向行去。 n6zw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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