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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风中劲节》第五十五章受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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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早上,京城某一处偏僻街道的百姓们,看到了一幕奇景。

 先是一大早,一堆人咋咋呼呼,闹腾出天大的动静,几乘小轿停在那所小小的宅院前,呼啦啦四五个仆从,大包小包地把礼物往里搬。

 那宅院里素来深居简出,少与人游的年青夫人亲自出门来,那当前的轿子里行出个衣着华丽的妇人,隔着老远,一连串亲热的呼唤,就嚷得满街俱闻。

 这般喧哗吵闹一番,竟惹得街上行人,多有侧目,左右邻居,也不免打开门瞧个热闹,心里估计着,这是哪里冒出来的一门有钱有势的亲戚。看那亲热样,更不知道是多亲多近的人呢。

 岂知,人进去还不到一个时辰,外头看过热闹的闲人们还在猜测来的到底是什么大人物呢,就听得咣当一声巨响,小小宅院的大门,被一种仿佛要撞破门的力气推开,不久前还满面笑容颜若春风走进去的那位夫人,铁青着脸在一群仆从的护拥下行了出来,刚刚搬进去的东西,又见这帮人,一样一样,又往外搬出来。

 那位夫人空着双手,不用做事,倒也不闲着,站在在大门口,指着门大骂着呢:“不是一样人,不进一家门,夫俩全是蛮牛,真当你们了不起呢,真以为丈夫当了个元帅就了不起了,那种把天下人都得罪了。孤家寡人地元帅,也就是你们这不知死活的人想当。你不稀罕我们,我还不稀罕你呢,我们一片好心,你当做烂泥,那你就自个留在这鬼地方,当你那孤苦伶仃的元帅夫人吧。”

 她指着门痛骂,那位向来少出门的卢夫人。却依旧客客气气站在门口相送,可怜人家一个着大肚子的孕妇,惨白着脸站在门前,任人如此欺辱,几个外来的仆役,搬着东西。在她身旁,横行直过,若不是有个使丫环护着,怕不叫人撞倒在地。

 任那夫人怎么发怒,怎么痛骂,她只是安静沉默地以一种谦和却绝不卑微的态度,尽主人之礼。

 四周邻居虽说与她不相,但一直以来,对这个少出门少说话,听说丈夫是个官。却从来不拿架子,对人极之有理的少夫人颇有好感。见她受这等羞辱,不免多有些不平之意。

 大家也不由彼此打听几句:“那女人是谁。这么凶悍,哪来地贵夫人啊。”

 “什么贵夫人,咱们虽说是贫民百姓,可也是京城里土生土长几十年的人,贵人咱也还是见过的,真正的贵人,哪里会做出这般难看的样子,怕是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暴发户吧。就不知道是买了官还是发了财,做事这样嚣张无礼。”

 虽说多有同情之意。但大部份人还是奉行各人自扫门前雪地人生原则,所以也就最多私下议论几句,发几下不平之鸣罢了。

 “那位卢夫人真个可怜,没有丈夫在旁护着就是凄凉,这么让人欺上门来,也只得忍着。”

 “听说他丈夫还是个官呢?”

 “官又怎么了,这京城里半数都是官呢,当官连子都保护不住,这种男人,怕还不如我王二一个杀猪的呢。”

 在人们的窃窃私语中,那热热闹闹来的一行人,又复吵吵嚷嚷地去了。

 苏婉贞一直坚持站在门前,欠身行礼,直等得苏夫人的轿子去远了,方才转身回去。丫环坠儿含着眼泪把门掩上,急急过来扶她。

 原本苏夫人进门时,指东划西地说这里要整理,那里要改动,又说带了这个那个的好东西来摆放,可是才摆到一半,忽得翻了脸,招呼了人便要走。桌子才移得两步,凭空放手,轰然倒在地上,椅子搬得起来,还未找好地方放,就随手一扔,那花瓶刚刚移动位置,便信手一抛,破碎的声音这些人全都听而未闻。

 再加上刚拿进来正要四处摆的礼物,呼啦啦一下子又要全搬出去,人人横冲直撞,踢翻踩烂的东西竟是不可计数。

 望着这满目狼籍,小丫环都不免要哭出声来了:“夫人,他们怎么这么不讲理,你还这样同他们客气做什么?”

 苏婉贞语气仍尽力沉静平淡:“长嫂如母,我惹得她不快活,受她几句训斥也是应当的,只是我自己却不可对嫂子失礼。”

 “即然长嫂如母,又有什么事顺不得她呢,开始还说得好好地,怎么一下子就翻了脸。”

 “兄嫂有命,若能从命,我又岂会不遵。若是我的事,便是百般地委屈,我自然也不敢回断的,只这回事关国家大事,军中要务,岂是我一个妇道人家该说话地。”不能为他分忧,已是惭愧,又怎能为了些私人情谊,让他再添烦恼,更何况那位风将军,我虽无缘一见,也知他是至诚之人,是我相公的良友知,断不至无故伤人,若是行了军法,想来自有道理,我又怎好为兄嫂之命,误家国之大事,知己之大义。”

 “即便这样,也不必直言拒绝啊,先支吾着应下来,将来再慢慢婉转回了就是,何必如此当面翻脸。再说,夫人你眼看着就快生了,身边怎么能没有一个亲人照应啊。”

 苏婉贞淡淡一笑:“傻丫头,那是我的兄长嫂嫂,我即不能应承他们,自然也不该虚言欺骗拖延,这等手段,怎能对亲人使用呢。我待产之时,能有亲人相伴自然好,但那乞讨哀怜得来的关怀,我却不屑得很…更何况,嫂嫂虽当尊敬,但我拒绝她之后,她言语之间,便多处辱及相公,我夫君朗朗风骨,为国为民,我虽女,亦断不容人在我面前言他是非,自当坦言送客,岂有再行曲意哀怜的道理。”

 坠儿低着头,不说话,她是个没见识的使丫环,什么朗朗风骨,她没见过,也不知道是什么,只是不明白,那个夫人口里说的为国为民,去保卫边关当元帅的老爷,为什么

 己那怀孕待产的子也不能保护呢。

 此时苏婉贞已被她扶着回了房,笑道:“到处都很,你去收拾一下吧,我这里能照料自己。”

 坠儿也见四处一片糟糟,知道不好耽误,便转身出来,四处整理。

 苏婉贞原本也想帮一把,只是一来,她如今不能做重活,二来,才收拾了几件小东西,便觉四肢百骸,皆酸软无力,身心都疲惫至极,竟是动也不能再多动一下,只得一手扶了墙,慢慢得一步步走到前,一矮身,坐到上,倚了柱,怔怔呆坐了一会儿,眼泪这才不受控制地了下来。

 一大早,听得院外,喧哗呼喊,惊见亲人时的感动,犹在心头,嫂嫂说说笑笑,拉着手亲热关怀的热情,仍在指尖,又哪知转眼间图穷匕现,数百里奔波的真相,却叫人情何以堪。早知如此,情愿不见,倒也省了这番伤情苦痛。

 只有她自己知道,听出嫂嫂真正来意时的,心有多痛,只有她自己知道,咬牙说出拒绝的话后,面对那倏然变脸的亲人时,情有多伤,只有她自己知道,强撑着站在门前,听着至亲之人说出的‮忍残‬之语时,受的煎熬有多深。

 只是她生来是个沉静温柔之人,又向来自尊自律,这番苦楚情伤,竟是连在丫头面前也不肯出来,就这么苦苦撑着。直到身旁没有人,才忽然感觉到疲惫,才忽然感觉到深深地倦与伤,这才知道,原来,一直一直,就这么一个人,撑着。守着,等待着,她竟已疲惫至此。

 如此怔怔坐了良久,她轻轻拿起头那件她用了无数个夜,好不容易才为丈夫做好的长衣,东篱。东篱,你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泪水悄无声息地落在衣衫上,转眼间,便了无痕迹。

 “夫人,夫人,不好了。”苍老而惊惶的声音从外传来。

 苏婉贞略略一怔,便强撑着‮子身‬,行到房外,却见家中那帮忙支应奔走的老苍头。快步走来,慌慌张张地嚷:“夫人。你不是吩咐我出门为接大夫人,多张罗些好酒好菜吗?我在街市上听人说。定远关打起来了,陈国的军队攻过来了。”

 苏婉贞全身一颤,脸上再无半丝血。失神之下,那件染过她心头泪,指上血,为千里关山外那人量身而坐的长衣,无所依凭地落到地上,沾染尘埃。

 “夫人。你怎么了。”坠儿大惊扑过来。

 老苍头,也手忙脚地赶过来。不知道应不应该伸手相扶。

 苏婉贞却忽得抱腹哀叫,汗水立时密密麻麻,满额皆是。

 坠儿吓得几乎哭出声来:“夫人,夫人,你怎么了,你别吓坠儿。”

 “我,我痛…我…”苏婉贞也是语不成声“我…孩子…”

 “天啊,不是要生了吧。”老苍头也吓个半死“我听说女人受了惊,会早产的。”

 “孩子怕是要出来了。”苏婉贞痛得全身颤抖。

 老苍头跳了起来:“我去请稳婆。”转过身,飞一般跑了。

 剩下坠儿一个从没经过这等事的使丫环,吓得只会哭。

 苏婉贞只得勉力叫她扶自己回房,躺下,再叮咛她去厨房烧水。

 坠儿手足无措,只会一个劲点头,手忙脚地去厨房了。

 苏婉贞只得一个人,痛得在房上挣扎惨呼,一声声叫地是“东篱,东篱…”却无人听到。

 不知是痛,是伤,还是担忧,她的眼泪纷落如雨,了发丝,染了枕巾,却无人看到。

 那一件她拖着怀孕的‮子身‬,尽心尽力为卢东篱制的长衣,落于阶前,亦无人拾起。

 那一年,在京城里,一个很冷的早晨,苏婉贞因受惊而早产,且是难产,痛了足足一天‮夜一‬,方才生下一个幼弱的男婴。

 在那一天‮夜一‬里,她身边并没有一个亲人。在那一天‮夜一‬里,她一声声叫地都是丈夫,喊得喉咙嘶哑而出血,却没有人能应她。她痛极伸出双手,在空中无力地抓动,却永远抓不住丈夫的手。

 但她似乎仍是幸运的。经历了那样恐怖的痛楚,且又怀着对丈夫生死的担忧焦虑,她竟仍然活了下来,而不曾象很多不幸女子一样,死于这样的难产。

 只是,这一天‮夜一‬的煎熬,彻底催毁了她的‮体身‬,在此之后,她卧足足一年,才能勉强复原。只是再不能如旧时那样健康。

 可是,孩子还没有满月,她就已勉力支持自己在病上起身写信。

 这时,京城已经传来定远关大败陈**队的消息了,她心中‮定安‬,便恨不得及早把诞下麟儿的好消息告诉卢东篱,也该请夫君,为孩子早早取名才是。

 千万里外地卢东篱,接到夫人这封报喜家书以及随书信寄来的寒衣之时,也是欢喜感慨得彻夜难眠。

 只是他不知道,那一纸短短家书,却是苏婉贞用了足足两天时间,方能写成。她不肯让卢东篱知道她有病在身,唯恐笔下虚弱,叫丈夫看出端倪,生生是写一字,歇半,略略恢复了精神力气,然后才写下一个字。

 那满纸温婉秀丽地文字,写的全是爱子之情,说地都是幼儿之可爱,问的全是夫君之冷暖,再无一字一句,提到那一‮夜一‬地狱般的煎熬,那倏然来去,叫人心头苦涩的凉薄亲情,更不曾说及,那将会让她整整一年,绵病榻,也会让她一生虚弱的支离病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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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笑,中秋之夜,虽不想打扰大家看文的情绪,不过,该有的祝福还是不能少地。

 愿所有人,诸事圆满,人间天下月长圆。 n6Zw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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