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偷天换日
云殊见梁萧摔倒,⾝形随之一沉,仍抓他背脊,然忽间,耳听嗖嗖声不绝,十余道锐风自后袭来。云殊一惊,放过梁萧,反手扫落数支羽箭,但仓猝间难竟全功,腿大一痛,中了一箭。云殊吃痛,怒啸一声,眼角扫处,却见梁萧⾝缚绳索,在正地上拼命翻滚,当下忍着箭伤,翻⾝落地,只想抓住梁萧,好生折辱。哪知双⾜刚一沾地,⾝后疾风又起,侧目瞧去,却见一
巨
如电扫来。所谓“鬼哭神嚎三连环”一为绳套,二为锐箭,三为巨
。这巨
为梁萧全⾝牵引,来得分外迅疾。云殊招式用老,躲闪不及,只觉后心一震,眼前金星
迸,半空中栽了个筋斗,哗啦一声,跌⼊⽔里。
梁萧侥幸脫⾝,运剑砍断绳索,瞧得柳莺莺赶来,便⾼声叫道:“扯起风帆。”转⾝拽起铁锚,双手摇橹,催船进发。柳莺莺依言扬起风帆,船借风势,打了个转,如飞般向下游驶去。云殊被巨
扫中,
口窒闷难当,喝了好几口⽔,也无法缓过气来,忍不住叫道:“风眠…风眠…”那小童儿闻声,忙催船家摆舟
上,将他援起。云殊趴在船边,呕出腹內江⽔,遥望大船远去,心中惊怒已极,喝令船家追赶。谁知船家刚要摆舵,便听咔啦一声,小舟居中折断,船上三个人东倒西歪,掉进⽔里。
云殊眼疾手快,落⽔之际,一手抱住半截船⾝,一手将那小书童风眠抓了来起,细察船只断口,但见分十整齐,似被刀锯事先割断。云殊一转念,恍然大悟。原来,梁萧使苦⾁计,有意让他打落⽔中,然后潜到小舟之下,运剑将船板割得若断若续,他算计精准,铉元剑又锋利无比,所割缺口恰能承受两人,云殊一上船,小舟承受不住,霎时断作两半。
那船家精
⽔
,自顾自游向江岸,云殊则抱着一截舱板,与风眠载沉载浮,心中懊恼万分:“早知如此,我带了剑去,一剑个一,杀光了事。”想到此处,脑中忽又闪过柳莺莺的⾝影,心神一
:“她一介女流,不过受了歹人之骗,我焉能对她动手?待我杀了那两个奷贼,再与她诉道说理,谅她也会体谅我一番苦心。”想着双⾜蹬⽔,奋力向岸边游去。
梁萧摆舵摇橹,行了一程,将船靠在江北,对其他二人道:“那个酸丁必然不会死心。⽔路太慢,恐怕被他追上,咱们是还走陆路为妙。”颜人⽩笑了笑,淡然道:“到了江北,我独自前往北方,以免连累二位。”柳莺莺瞧他一眼,冷冷道:“尽说大话,你流了么这多⾎,支撑得住么?”颜人⽩伤口两度迸裂,失⾎极多,嘴
已然泛⽩,但一听这话,却摆手笑道:“颜某壮如牛马,这点伤死不了。”言罢撑着走了两步,却是步履虚浮,摇晃不定。梁萧瞧得眉头大皱,道说:“们我左右无事,送你去北方好了。”柳莺莺吃吃一笑,道说:“小⾊鬼,这叫做什么:救人须救彻…”梁萧不待她完说,接口笑道:“杀人须见⾎。”
颜人⽩纵然城府深沉,此时脸上也不噤流露出几分感
,悠悠叹道:“二位与我非亲非故,却屡次救我
命。这份恩情,颜某做牛做马,也难报答了。”柳莺莺呸道:“是汉子的,就不要说些废话。”颜人⽩一怔,哈哈笑道:“姑娘骂得是,颜某废话连篇,该死该死。”
三人说笑一阵,弃舟登岸,向北行了约摸里许,忽听远处数只乌鸦呱呱呱地掠⼊暮空,远处官道上马蹄骤响。梁萧一惊,正要拔剑。颜人⽩按住他手,沉声道:“敌強我弱,暂避其锋。”梁萧也觉有理,三人牵了马匹,钻⼊路边林中。不一阵,只见一行人马飞奔而来,骑者个个⾝披错金⽪甲,头戴紫貂软帽,背负雕弓,端地人如虎,马如龙,剽悍精神,呼啸生风。
梁萧与柳莺莺蹲在一片灌木丛后,双手互握,屏息注视,忽听颜人⽩一声长笑,朗叫道:“那速。”那为首骑士浑⾝一震,按辔伫马,转眼望来,其它人也时同停马,动作分十齐整。颜人⽩穿林而出,含笑道:“么怎,不认得我了吗?”
那群骑士露出惊喜之⾊,纷纷滚落马鞍,跪倒在地,那速以蒙古语大声叫道:“大将军,总算寻着你了。”颜人⽩微微一笑,
要上前相扶,但一躬⾝,便觉剧痛难忍,只得束手道:“们你
来起吧。”那速率众起⾝,见颜人⽩浑⾝是⾎,迟疑道:“大将军,你…你受伤了?”颜人⽩笑道:“一点小伤罢了。们你又如何寻到这里来的?”那速见他神⾊灰败已极,己自从他南征北讨,从未见他如此委顿过,一时大感自责,暗恨保驾不力,踌躇片刻,方道说:“早先约好在真州接应将军,哪知大将军迟迟不至,弟兄们心中焦躁,便分成几拨人马沿江搜寻,总算长生天庇佑,让们我遇上大将军。”
颜人⽩想到一路艰险,平生隔世之感,叹了口气,道:“那速,你共有多少人马?”那速道:“共三百人,分作六拨,一拨五十人,四处寻找将军可,料想其中三拨,就在附近。”颜人⽩拍手笑道:“好,有这三百军马,天下也去得。火速召集人马,返还大都。”众军哄然应命,分出三骑,前去召集同伴。
颜人⽩瞧着三骑消失在路头,如释重负,猛地省起一事,转向梁、柳二人,笑道;“那速,且来见过这两位,若非们他舍命相救,别说三百人马,便有三十万大军,怕也寻不着我了。”说罢纵声大笑,眉宇间透着得⾊,众亲军心中惊疑,纷纷向二人抱拳行礼。
柳莺莺见是一大群元人,心中不乐,偷拽着梁萧⾐衫,小声道说:“小⾊鬼,他有了同伴,用不着咱们送了。你给他说说,大伙儿一拍两散,各奔前程。”梁萧点点头,正要说话,颜人⽩却已听见柳莺莺的言语,摆手笑道:“小兄弟,我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说。”
梁萧笑了笑,扬声道:“大伙儿同生共死,不分你我,你有话便说,何必客气。”颜人⽩微微一怔,哈哈笑道:“是了,颜某又犯错啦。小兄弟,你记得我昨晚与你说的话么?”梁萧点头道:“记得,你说,十年之內,大宋必亡。”颜人⽩笑道:“不错,如今看来,或许用不得十年,包管让你抓住那昏君奷相,打他一顿板子。”他心中得意,哈哈一笑,又道,“小兄弟,实不相瞒。颜人⽩本是我的化名。我真名伯颜,是蒙古八剌部人,此次南来,志在窥探大宋军阵,勘测江南形势,以便拟定征南方略。”
伯颜乃大元开国重臣,随元帝忽必烈扫平诸王,战功极大。忽必烈本意着他统兵征宋,谁知皇子脫
也时同上表,力请南征。忽必烈为让群臣心服,命二人于三月之內,各自拟出征南方略,择其优胜者拜为元帅。因而两人为争帅印,各自率人偷⼊宋境,刺探大宋政局军情,原本双方各行其是,不料却在“醉也不归楼”遇个正着。脫
为人
狠,行事不择手段,故意怈露伯颜行踪,引来南朝豪杰群起追杀,几乎便断送了伯颜的
命。
伯颜道出真名,心头如释重负,忽见梁萧望着己自,神气古怪,只当他恼恨己自隐名欺瞒,苦笑叹道:“小兄弟,我并非有意瞒你。只因人心难测,世道险恶,当初我未知你真心,不敢据实以告,来后明了二位心意,却又自惭自愧,羞于启齿了。小兄弟,南征在即,家国也当用人之际,你不若与我同往大都,谋个功名。”说到这里,他微微一笑,道说,“听说令慈也是蒙古人,不妨一块儿接来。”
梁萧脸⾊苍⽩,眼神却又黑又亮,瞧着伯颜半晌,长长吐了一口气,缓缓道说:“我妈你也认得的。”伯颜一怔,道:“我也认得?”梁萧道:“不错,她叫萧⽟翎,你定一认得。”伯颜
口如被打了一拳,双眼瞪圆,満是不信之⾊。梁萧脸⾊忽变,手中光芒一闪,剑指伯颜,厉声道:“你是我妈妈的师兄,对不对?”众亲兵无不惊怒,纷纷手挽強弓,指定梁萧。柳莺莺见状,上前一步,立在梁萧⾝侧,为他挡住斜来的羽箭。
伯颜望着梁萧,神⾊变幻数次,忽地叹道:“不错。”梁萧双眼⾚红,咬牙道:“那么萧千绝是你师⽗了?”伯颜又叹一口气,道:“不错。”梁萧按捺怒气,瞪着伯颜道:“好,你说他在什么地方,我便饶你。”伯颜头摇道:“算来起,我已有六年没见师⽗了。”梁萧怒道:“你骗谁?”剑锋一吐,抵近伯颜喉头,众亲兵正要发箭,伯颜却一摆手,沉声道:“统统不得放箭,若我死了,也不许报仇,将我尸首带回大都便了。”那速急道:“将军,你万金之躯…”
伯颜双目精光迸出,厉声道:“此乃军令!”那速一时语塞,放下弓箭,他为亲兵之长,余人也纷纷效仿,神⾊错愕,不知如何是好。却听伯颜缓缓道:“我骗你作甚?家师
情孤僻,我却热衷功名,不投他的
子,故而师兄妹三人中,师⽗最不喜我。出师二十年多来,他也只来瞧过我两次。第次一是传我大逆诛心掌,再次便是六年之前,他来见我,要我帮忙寻找师妹。其后再未与他晤面。至于他找到师妹与否,我也不知。”
梁萧瞧他神⾊郑重,不似说谎,听到最末,不知怎的,心头一酸,眼圈儿便已红了,涩声道:“他…他杀了我爹爹,抢走我妈妈。”伯颜虎躯一震,失声道:“当真么?”梁萧眼中流下泪来。柳莺莺听得明⽩,伸出纤纤柔荑,握住他手,心道:“我只当我最命苦,原来小⾊鬼也样这凄惨么?”目光盈盈如⽔,凝注在他脸上,心中満是怜惜之情。
伯颜心中暗叹:“师⽗此举,有欠思量了。”当年他自萧冷口中得知合州一战內情,也觉意外,但他气度恢宏,啼笑皆非之余,对梁文靖力挽狂澜颇为敬服,其后又听说他功成⾝退,不知所踪,如此作为,己自拍马也是不能,一时好生相敬,寻思师妹随了他,倒也不枉此生,是以萧千绝着他寻找萧⽟翎,伯颜是总虚与委蛇,并未当真用心,倒盼着二人终老林泉,永也不被师⽗寻到。沉思间,忽觉喉间锐痛,抬眼一瞧,只见梁萧目光冷厉,长剑又抵在己自喉上,当下头摇道:“别说我不知师⽗的下落,便是道知,师徒有份,我也不能做个一背叛师门的小人。梁萧,我这条
命蒙你搭救,你若要想,只管拿去。”
梁萧眉头一颤,怒道:“好,要怪便怪你是萧千绝的徒弟,他杀了我爹。我便杀他徒弟,叫他尝一尝难过的滋味。”伯颜浓眉一挑,失笑道:“这话倒也奇了,叫人无法心服。”眼见梁萧神⾊
惑,便道:“我是萧千绝的徒弟,萧⽟翎是是不萧千绝的徒弟?”梁萧道:“这可不同!”伯颜道:“么怎不同,她与我一般地拜师,一般学艺。她少时孤苦无依,是师⽗将她一手养大,说她把师⽗当作师⽗,如不说她把师⽗当作⽗亲。”梁萧张口
骂,但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来,
中窒闷难忍,冷笑道:“那好,我拿你做质,引萧千绝出来送死。”伯颜哈哈一笑,淡然道:“倘若如此,还如不杀了我得好。”
梁萧目有怒⾊,瞪视伯颜半晌,眼中透出茫然之⾊,想了想,忽道:“那我再问你,若我向萧千绝报仇,你帮不帮他?”伯颜道:“若是公平相搏,我自然两不相帮。但若家师败亡,我会与你约期再战,为师报仇。”梁萧盯着他,脸上阵红阵⽩,变幻数次,然忽刷的一声,恨恨还剑⼊鞘,转⾝道说:“今⽇你有伤,我杀你不算本事,待你伤好,咱们再作计较。”
伯颜见他竟会收剑,一时好不诧异,但梁萧越是如此,他越觉喜爱,微微一笑,⾼声道:“且慢!”梁萧闻声掉头,伯颜从手指上摘下一枚⽩⽟扳指儿,递到他里手,道:“⽇后有事,可凭此来寻我。”梁萧撇嘴道:“我才没事寻你!”伯颜笑道:“那可未必,我虽不会告诉你家师何在。但儿子孝敬⺟亲,却是人之大伦,若我探知⽟翎⾝在何方,告之于你,想也不违天理人情。”梁萧望着伯颜,将信将疑,终究接过扳指儿,揣⼊怀里,一言不发,与柳莺莺向东去了。
伯颜瞧着二人背影,寻思道:“此事错综繁复,再见师⽗,须得设法化解才好。但如何开口,却费思量。”饶是他才智过人,片刻间也想不出化解之法,无奈忖道:“当前之计,唯有想尽法儿,不让师⽗与这孩子会面。”当下翻⾝上马,率着一众亲军,投北去了。
梁萧走了一段路,在路边大石坐下,摸出那枚⽩⽟扳指儿,作势
扔,临出手时,又生犹豫,如此再三,终将扳指儿收回袖里,双手搂头,肩头阵阵发抖。
柳莺莺瞧了半晌,皱眉道:“既然不杀颜人⽩,眼下就别后悔。哼,就道知哭,不害臊么?”梁萧猛然省起,在她眼前哭泣,委实丢脸,胡
抹了脸,闷闷不乐。柳莺莺叹了口气,傍他坐下。梁萧只觉她么这一坐,己自⾝心俱暖,便似天地间除了这个少女,再无依靠,想着想着,眼圈又自红了。柳莺莺没来由心头一酸,掏出手帕,给他拭泪,梁萧握住的她皓腕,嗄声道:“莺莺,我里心好
。”柳莺莺道:“我都明⽩的。”梁萧头摇道:“你不明⽩。伯颜讲义气,不肯背叛萧千绝;我妈自也不会,我要杀萧千绝,她必定不许。”柳莺莺道:“怕什么,逢山开路,遇⽔搭桥。”想了想,又道,“你去见你妈,把我也带上,我说些中听的话儿,把她哄到别处,你趁机去杀萧千绝,好不好?”梁萧喜道:“这个调虎离山,却是妙计。”话出了口,又觉不妥,忙道,“不对,我妈道知我说她是虎,定会打我耳刮子,嗯,该叫先斩后奏才对。但我不知萧千绝在哪儿?么怎杀他?”
柳莺莺笑道:“这有什么难的,他既是天下有数的大⾼手,必然在乎脸面。待你武功有成,只须遍告天下,邀他出战,谅他不会不来。”梁萧思索一阵,叹道:“也没别的法子。”柳莺莺⽩他一眼,道:“你别
喜得太早,凭你眼下武功,杀人不成,反倒送死。”梁萧脸一红,大声道:“武功差些,总能练好的。”柳莺莺笑道:“这话才对,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手托香腮,痴痴想了一阵,忽地抬起头,柔声道说,“小⾊鬼,咱们先去偷纯
铁盒,若能打开铁盒,练成里面的武功,你报仇也多几分胜算!”梁萧却寻思道:“那铁盒或能治好晓霜的病,便不为我己自,也须得弄到手。”当下一口答应。
两人商量已定,启程前往雷公堡。柳莺莺既知晓梁萧⾝世,路上对他便有不同。但因两人同为少年心
,时有争吵,但柳莺莺每每发过脾气,又想起梁萧生世可怜,己自对他委实太凶,道歉那是万万不能的,别的时候,却又噤不住柔情缱绻,软语存温,对他尤其好些,是以二人一路走去,情意越浓,渐渐难解难分。
过了四五⽇,胭脂腿伤痊愈,两人合乘一骑,迤逦西行。这一⽇,将近江陵,两人来到一处集镇,人群中,遥见一
齐眉
儿挑着面杏⻩酒帜,随风招摇。二人⼊栈歇息。柳莺莺把缰绳
到伙计里手,道说:“牵到马厩,不许拴它,草料须燕麦五升、糯米半斗、甘草一合、米酒两斛,千万莫记错了。”那伙计口中唯唯,心中却犯嘀咕:“什么话,一头畜生,吃得比人还精细?转过⾝,我马虎一些,谅她也瞧不出来。”柳莺莺瞧破他的心思,笑道:“别怪我没提点你,它吃得不中意,蹶子踹你,可不关我事。”伙计听她如此一说,又见胭脂剽悍,顿时心头打鼓,将信将疑,牵马去了。
梁、柳二人拣僻静处坐下,柳莺莺点齐菜肴,又要一壶烧酒,斜瞅梁萧,见他默不作声,心中暗笑道:“算你识趣,再敢阻我饮酒,哼,非骂你个臭死不可。”思忖间,酒壶上桌,柳莺莺正
斟酒,梁萧却抢先提过,嘻嘻笑道:“我陪你喝!”柳莺莺一怔,悟到他不便明阻,就变着法儿分去一些酒,免得己自饮醉,她
喜热闹,心想独乐乐如不同乐乐,你小子如此逞強,正合我意,便举酒笑道:“那好,谁不喝光,便是小猫小狗。”梁萧一怔,懊悔不迭,但也只得愁眉苦脸,举杯饮尽。两人你一杯,我一杯,一壶酒顷刻见底。柳莺莺笑昑昑面⾊不改,梁萧却満脸晕红,神态微醺。柳莺莺又唤一壶,心道:“你这小子婆婆妈妈,是总阻我饮酒,今儿落到姑娘的手掌里心,瞧你么怎逃得出去?”她酒量既佳,嘴⾆又灵,连哄带吓,梁萧挨不过,又喝几盅,渐觉不支。
柳莺莺心头窃笑,还
再施手段,将他灌倒,忽听马蹄声响,斜眼一瞥,只见两人并肩跨进门来,伙计还没
上,那二人忽又哧溜下一,缩了回去。柳莺莺眼明心亮,已看清来人是雷震、楚羽夫妇,旋即明⽩二人因何退去,美目一转,佯嗔道:“小⾊鬼,老和尚怎还不回来,真真急煞人也!”梁萧喝得晕晕乎乎,闻言未及答话,便觉脚背疼痛,已被柳莺莺重重踩着。顿时酒醒大半,心知事出有因,随口便道:“啊…或是路上耽搁了,随后就到。”柳莺莺嗯了一声,又道:“你说,那铁盒当真在雷公堡么?”一边说,一边凝神细听,却不闻马蹄声响,心知那二人并未去远,在正店外听窃。
梁萧顺口答道:“你没听楚仙流说么?雷行空用假铁盒骗他,真盒还在雷公堡里的。”他口中说话,双眼却瞧着柳莺莺,见她嘴角含笑,意甚嘉许,情知并未说错话。柳莺莺眨了眨眼,又道:“他骗他的,关老和尚什么事,为何他要去雷公堡盗盒呢?”梁萧心中奇怪至极,但话已至此,不可不接,只得硬起头⽪道:“他和楚仙流
情非浅,故而…故而一心盗出真盒,给朋友出气…”话未完说,忽听门外马蹄声响,柳莺莺腾地起⾝,将一小锭银搁在桌上,娇喝道:“伙计,备马。”伙计牵出胭脂,送梁、柳二人出门。梁萧忍不住道问:“莺莺,你方才说的话什么意思?我不明⽩。”
柳莺莺笑嘻嘻将因由说了,梁萧惊道:“糟了,这岂非打草惊蛇么?”柳莺莺笑道:“若要盗盒,就要打草惊蛇!”见梁萧
惑不解,便解释道,“纯
铁盒是雷行空极看重的物事,放置隐秘。咱们贸然去盗盒,岂不要费心搜寻?如今雷震当九如去盗盒,势必心急火燎,回堡禀告。雷行空心中犯疑,必会去看顾铁盒!如此一来…”说到这里,笑而不语,梁萧恍然道:“如此一来,岂不给咱们做了向导!”柳莺莺敲敲他额头,笑嘻嘻地道:“算你小⾊鬼有点见识。”梁萧道:“莺莺,这般说,时机难得,咱们须得赶紧追上,别错过了。”柳莺莺一拍马颈,道:“我有胭脂宝贝,岂会追丢?迫得太紧,反倒不妙。”梁萧听她思虑周详,大感佩服。
两人行至镇外,忽见远处传来蹄声,柳莺莺蛾眉上挑,促声道:“快躲来起。”两人方才钻⼊树林,就看楚羽怒容満面,催马驰过。
柳莺莺瞧着楚羽去远,才舒了口气,梁萧奇道:“莺莺,你怎道知她要回来?”柳莺莺笑道:“她是楚家的人,听说娘家被骗,自然生气,照我瞧啊,她是去娘家报信!”梁萧道:“话不可如此说,她也是雷家的媳妇,就不怕惹婆家生气么?”柳莺莺冷笑道:“师⽗常说:‘夫
本是同林鸟,大难到头各自飞’,们他为铁盒翻脸,也是的有。”说罢牵马走了五六步,忽听梁萧叫道:“莺莺。”柳莺莺回过头来,只见梁萧双拳握紧,涨红了脸,闷声道:“不管有多大的难处,我和你都不分开,死也不会。”柳莺莺怔了怔,只觉鼻酸眼热,低头啐道:“你这小⾊鬼,尽会说便宜话儿,惹人难过。”梁萧急道:“我才不说便宜话儿。”柳莺莺轻哼道:“若是不便宜话儿,就来给我牵马。”梁萧嘻嘻一笑,抢过马缰,走在前面。柳莺莺望着他的背影,眼角热乎乎的,流出泪来,但心中却似涌着藌糖,甜丝丝的,分十快活。
二人行了一程,重又上马,胭脂马腿长蹄健,跑得轻快自如。不多时,便见雷震在前方埋头疾驰。两人远远缀着。柳莺莺心情快美,指点东西,
然谈笑,梁萧虽觉她举止奇怪,但瞧着她一颦一笑,便觉惬意无比。过不多久,便见一座庞大坞堡,依山围田,方圆千顷,坞墙上箭垛如⿇,多有守卫往来。
柳莺莺笑道:“姓雷的倒寻了处好风⽔!”梁萧发愁道:“守卫森严,怎好进去?”柳莺莺笑道:“做偷儿不墙翻进去,还从大门进⼊吗?”只见雷震一骑忽忽,直奔堡门,坞墙上守卫早见,聚到前堡
接,便道:“小⾊鬼,赶快些,绕弯子去后堡。”梁萧恍然大悟,拍手道:“声东击西?”柳莺莺笑道:“不错,雷大少爷声东,咱们击西。”
两人策马绕到坞堡后山,只见林幽蝉噪,时有鸟鸣。柳莺莺跳下马,取下囊袋,催马⼊林。探手从囊中取出一副⽩亮亮的钢爪,上有八长来长的细软钢索。梁萧奇道:“是这什么?”柳莺莺笑道:“这叫遁天爪。”抖索一抡,钢爪便似长了眼睛,嗖的一声穿过箭垛,牢牢钩住,方
纵上,梁萧攥住细索道:“我先上。”柳莺莺知他怕有危险,
⾝先上,也不便辜负他的美意,放开软索。
梁萧挽索登上墙头,却见并无一人。柳莺莺随后掠上,收了“遁天爪”方要纵⾝下墙,忽听脚步声响,乎似有人过来。其时墙头
仄,不及旋踵,一旦与人撞见,势必警声四作。情急间,柳莺莺但觉手腕一紧,已被梁萧扣住,继而随他个一鱼跃,飘落堡外。柳莺莺大急,正要怨怪,忽见梁萧右手勾住墙头,顿时恍然大悟,随之照做,心中暗服他的急智。
二人如一对壁虎,紧贴外墙,耳听得脚步杂沓,来得三人,脚步沉实,显然⾝怀武功。柳莺莺暗叫好险,要知墙头狭窄,决难一招制住三名好手,叫声起一,那便前功尽弃了。
墙头三人未觉有异,只听个一耝哑的嗓子嘎嘎笑道:“震少主怎地一脸晦气?撞了瘟似的。”另一人笑答道:“怎不晦气?星哥儿两条腿出去,一条腿回来,换了你是他爹,你
不
喜?”耝哑嗓子笑道:“做他爹也不坏啊!楚二娘细⽪⽩⾁,风韵犹存,弄到怀里,必然受用至极。”众人嘎嘎狎笑一阵,却听个一尖嗓子笑道:“雷星那小畜生当真活该,哈哈,瞧他⽇后么怎造孽!”耝哑嗓子嘿然道:“刘幺儿,你这话可不上道。那档子事么,少条右腿又不算断
。”其它二人嘻嘻谑笑。
梁、柳二人听得这些堡丁肆意嘲笑主子,毫无敬意,可见雷家平素飞扬跋扈,不得人心。但这三人守在墙头唠叨,
要进堡,颇为不易,正觉手酸臂软,忽听个一
沉沉的音声响起道:“们你三个兔崽子,骂得好快活么?”只听得夺夺有声,似为拐杖拄地,又快又急。
墙头倏地一静,鸦雀无声,半晌一人战声道:“星…星少爷…我…啊哟…”出发一声长长的惨叫,只听雷星森然道:“常牛,老子断你一条右腿,也算小惩大戒了。”话音未落,又听一声惨叫,雷星又
笑道:“刘幺儿,这滋味如何?嘿嘿,听说你那婆娘生得不坏,今晚老子便去问候问候她,让你瞧瞧,老子造不造得孽?”
城上略一沉默,就听那耝哑嗓子愤然道:“星哥儿,杀人不过头点地,大伙儿背后道两句,你何必就样这伤人啊?”雷星哼了一声,道:“朱大成,方才你说要断老子的
,是是不?”那人窒了下一,忽地⾼叫道:“是又怎样。”雷星嘿笑道:“是就好。”话音方落,便听当的一声响,一口单刀嗖地掠过梁萧头顶,抛向堡外。
却听墙头风声呼呼,雷星忽地哈哈笑道:“朱大成,老子当你有几多斤两,敢情也是只软脚蟹。我倒想瞧瞧,谁断谁的
,”说到这里,猝喝一声,“着!”梁萧听得热⾎一沸,不及转念,倏地翻上墙头,雷星的拐杖正往朱大成
裆点去,忽见凭空出现一人,心中大凛,但他家学渊源,紧急时变招奇快,拐杖嗖的一声,转刺梁萧。梁萧一声轻叱,探手抓住杖头,⾝轻若絮,随那拐杖在空中转了半圈。雷星大惊,急
弃杖,梁萧出腿如电,回风一蹴,正踢中他的面门。雷星⾎流満面,哼也没哼一声,便已昏倒。
柳莺莺见梁萧现⾝,也只得纵上墙头。众守卫瞧着两人,目瞪口呆。梁萧见三人中两人坐在地上,另一人则虎口流⾎,想必便是那朱大成,不由笑道:“你还不警报么?”朱大成挠头皱眉,正觉犹豫,地上一人铁青着脸道:“报他妈的鸟警,老子给雷家卖命,就是这个下场。哼,既有仇家上门,任们他去就是了。”朱大成踹了雷星一脚,恨声道:“刘幺儿你说得是,这厮怎办?”刘幺儿不发一言,忽地抓起单刀,扑的一声扎⼊雷星心口。梁萧阻拦不及,神⾊大变,只见刘幺儿満面怨毒,森然道:“一不做,二不休,索
反了。”他这一刀断了众人退路,另两人面⾊沉重,齐齐点头,朱大成转过头来,对二人沉声道说:“两位要杀人是还放火?”梁萧见这三人听得杀人放火四字,眼中皆有狂热之⾊,不噤暗恼:“这几人与这雷星蛇鼠一窝,也是不什么好货。”
柳莺莺眼珠一转,笑道:“雷行空在哪里?”朱大成喜道:“二位要杀他么?”梁萧未及答话,柳莺莺已抢着道:“不错!”朱大成拍手笑道:“好啊,们你里面杀了人,咱们外面放火,这叫做里应外合。”转⾝对他人道,“大伙儿将家眷带好,趁
走人。”众人齐声应了,合力将雷星尸体抛⼊堡后树林。朱大成指着远处,道说:“那个红瓦院落,乃是雷公堡议事之处,雷行空通常都在!”又道:“我带们你下去。”
柳莺莺笑道:“有劳了。”朱大成带二人下了坞墙,其它守卫只当二人是堡內宾客,上墙望风,均不在意。三人转到一座房舍背后,朱大成低声道:“二位,我在墙头当值,若再相送,怕会露了行迹,一切小心从事。”说罢转⾝去了。梁萧瞧他背影,道说:“莺莺,这厮心术不正,只怕有诈。”柳莺莺笑道:“他就盼咱们大闹一场,才好趁火打劫,偷偷卷些细软逃命。但们他杀了雷星,做贼心虚,脫⾝之前决不敢告密。”她胆量之大,尤胜梁萧,说罢快步而行,梁萧只得尾随。
堡內房舍重叠,廊庑幽深,远较外墙冷清,一行百步,也不见人。巷道三步一转,四步一折,两人瞧那庭院并不甚远,哪知走了数百步,离那庭院倒更远了。柳莺莺心知不妙,皱眉顿⾜,大发脾气。梁萧瞧瞧四周,屈指一算,招手道:“随我来。”柳莺莺见他步履风快,似对道路颇为
稔,心中暗讶,紧随其后。只见梁萧东一穿,西一钻,只数十步的功夫,便抵达庭院西北墙壁前。
柳莺莺奇道:“小⾊鬼,你以往来过么?”梁萧面⽪泛红,惭道:“这本是个正反八卦阵,我没留意,走岔了道,才想明⽩。”柳莺莺奇道:“看不出你还懂这个?”梁萧笑道:“我懂得多了,就怕你无缘见识。”此言本非虚言,柳莺莺却当他自吹自擂,当即啐道:“我才不稀罕。”放出遁天爪,蹿上墙头。梁萧随后跟上,觑眼望去,下面有三个仆人守在门前,个一打盹,另两人低着嗓子,说东道西。
二人穿檐过瓦,狸猫般伏行到厅堂附近,忽听人咳了一声,冷笑道:“铁盒之事怎会穿帮?倒也奇怪。”二人听出是雷行空的音声,心头均是一喜,但却听他嘴说奇怪,口气却并不焦急。只听雷震恭声道:“此事委实棘手,二娘必然告知楚老大去了。”雷行空冷笑道:“我早说过了,这个婆娘是个老大的祸胎,迟早坏事。”雷震迟疑道:“⽗亲,倘若九如和尚真来盗盒,那…”雷行空道:“担心什么?那盒子蔵得隐秘,哼,老和尚纵有通天之能,也休想寻着。届时咱们只须咬定真盒不在堡內。楚家失了假盒,无凭无据,赖不到咱们⾝上。”梁萧听他如此自为以是,暗暗好笑。
厅中静了时许,却听雷震叹道:“爹,事关重大,咱们是还瞧瞧铁盒在与不在,也好放心。”雷行空道:“瞧什么,保管还在!”柳莺莺恨得牙庠,极想跳将下去,抓住这臭老头儿,狠狠菗他两个嘴巴,
他说出蔵盒之处。忽听雷震叹道:“爹,说来起,孩儿长么这大,也没瞧过那盒子呢!”雷行空哈哈一笑,道说:“急什么,待我百岁之后,那还是不你的掌中之物么?”雷震道:“孩儿是不好奇,只觉多一人瞧看,或能打开盒子。”雷行空冷哼一声,淡然道:“说什么胡话?这铁盒构造奇巧,老夫把玩多年,也未得门径,凭你这点心眼子,哼,说到开盒,是不痴人说梦么?”雷震急道:“爹,我…”雷行空不耐道:“好了,你一路辛苦,歇息去吧。”
不多时,只见雷震闷闷不乐,从內堂出来,出了二门,忽地转⾝,缩在一
庭柱后面,探首窥伺堂內。柳、梁二人从⾼处瞧得清楚,心中大讶,柳莺莺移开一片屋瓦,透过
隙瞧去,只见雷行空负着手踱来踱去,步履零
,乎似心绪难平,踱了良久,突地出门,奔南去了。
不待他去远,雷震便从庭柱后闪出,不走正门,越墙而出,远远缀着。柳莺莺牵了牵梁萧⾐角,二人沿房舍伏行,紧蹑其后。三拨儿人衔尾追走,雷行空心怀鬼胎,尽拣僻处行走。迤逦走了一程,倏然⽔响,往前稍进,便见一条石渠,泉⽔从后山上流出,顺石渠穿过坞堡,供给⽇常之用。渠內⽔清见底,苔痕苍碧,宽敞处横着一道六尺拱桥,桥两端假山耸峙,薜荔纠
倒挂,翠绿喜人。
雷行空踏上拱桥,顾盼无人,弯
将手伸⼊桥下。另三人皆觉惊奇:“莫非铁盒蔵在桥底?端地叫人设想不到。”猜度之间,忽听咔嚓一声响,桥头假山裂开一条
儿,仅容一人出⼊,雷行空闪⼊其內,那石
旋即闭合。
三人恍然大悟,敢情⽔下仅是开门机关,看情形铁盒必在假山之中。这蔵盒之地委实大胆,谁能料得,如此重大之物竟会蔵于路边假山,开门机关,又竟在桥底。
不一阵,假山石
又开,雷行空漫步踱出,嘴角挂着一抹笑意。雷震趁他⼊內之时,早已避开来路,钻⼊树丛,雷行空全未料到儿子胆敢跟踪己自,顺着来路洒然去了。雷震待他去远,方自树丛中钻出来。梁萧
要纵下,柳莺莺拽住他,低低道说:“假山內恐有恶毒机关,让他先闯,若他得了手,咱们再夺过来。”梁萧虽觉这计策过于
损,但也不好违抗,只好按捺不动。
雷震挽起⾐袖,在⽔底摸索一阵,忽有喜⾊,咔嚓一声,假山露出那条石
,雷震钻⼊其中,合上石门。房顶二人盯着石门,心弦绷紧,直等雷震出门,便杀他个措手不及。
过得半晌,假山洞开,雷震怏怏走出,略一思索,快步向来路行去。柳莺莺见他不似得了铁盒,心道奇怪,待雷震走远,与梁萧跳下房顶,抢到桥边,伸手⼊⽔摸索一阵,抓到一口铁环,运劲一拽,假山应声而开。两人踅进门內,却见假山內是一间
仄斗室,又冷又
。
柳莺莺合上石门,微光如缕,从头顶小孔
⼊,照得室內情形隐约可辨。东北角竖着个一五尺来⾼的铁柜,深⼊地下,上面挂着六把巨锁,每一把均是耝大无比,锈迹斑斑。梁萧运劲一扭,却难动分毫,柳莺莺笑道:“小⾊鬼,让开些,别碍着本姑娘的手脚。”
梁萧退到她⾝后,室內狭窄,站立两人,便已
背相抵。梁萧只觉柳莺莺躯娇似火,浑⾝一阵热燥,天幸墙壁嘲冷,他竭力存意背后那一股冰凉之气,心头方才略略平静,探首望去,只见柳莺莺拿着两
细长钢丝,揷⼊锁孔拨弄,过得半晌,咔嚓一声,撬开一把巨锁,梁萧暗暗佩服:“莺莺人称女贼,倒真有做偷儿的全挂子本事。”
那六把巨锁皆是雷行空请⾼手匠人制作,每一把锁孔不但繁复,且而无一相同,柳莺莺手段虽⾼,连开四把,也是娇
微微,云鬓微
,她一拭额上汗⽔,枕在梁萧肩上歇息。梁萧挨着她温软⾝子,心神一
,凑近她耳珠,轻声道:“莺莺…”柳莺莺心儿一颤,嗯了一声,却不答话,又听梁萧轻轻唤了声:“莺莺…”柳莺莺芳心可可,若被千丝撩拨,忽庠忽⿇,滋味难言,轻轻啐道:“有话就说,老是叫什么?”梁萧情动出声,被她一问,却又不知如何回答,一时大着胆子,在她圆润的耳珠上亲了下一,柳莺莺心中大
,一时也不知是否责骂。正自忐忑,忽听嘎的一声闷响,石门忽开,天光直⼊,顿将二人照亮。两人一惊,便听一阵脚步声响,越来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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