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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回 却道七郎好风情
 李七郎往前面走了两步,住长剑道:“你怎么不说话?是谁伤了你?”一抹关怀之情,现诸在七郎颇为俊秀的脸上,谁能料想到,瞬息之前双方犹自兵刃互往在做殊死之战,这一霎却竟然有了如此微妙的变化?

 简昆仑冷冷一笑道:“何必多问?”长剑再指,道了声:“请。”

 李七郎只是睁着一双异常明朗的眼睛,频频在对方身上转着,先时的轩昂战志,只因为一念顾忌到对方身上的伤,瞬息间已打消了个干净。

 非仅此也,他更似有无限关怀,万般惜怜…透过了那双清澈的眼睛,径自向对方传送了过去。

 这一切,俱为简昆仑所忽视。他犹自接剑以待,直到他忽然悉了对方根本没有再出剑的意向之后,才缓缓垂下了手里的长剑。

 “为什么中途停住?”简昆仑似有受辱之感“别以为我半身负伤,就真的不堪承教。不信你放剑过来,再试试看?”

 李七郎清澈的眼睛,瞬也不瞬地盯着他,心里却似在想着另一个问题。“到底又是谁伤了你呢?”长长的眉毛挑动了一下:“是了…定然是那个化名七老太爷的老奴才。”

 语气间,竟似自毁立场,而与简昆仑站在同一战线,同仇敌忾了。

 简昆仑看着他,无可奈何地叹息一声,当地一声还剑于鞘。

 李七郎才似忽然有所触及,向着他微微一笑:“不是我对你剑下留情,而是你身上的伤…有一天等你觉着完全好了,我们再决一胜负,也还不晚。”

 一面说,他随即把长剑落鞘内。

 简昆仑点点头说:“一言为定。”便掉头而去。

 走了几步,回过身来,却是李七郎颀长的人影,仍自站立原处,心中不无怅感。这个李七郎,真正让他无以应付,是个软硬皆难施展的人物。

 李七郎在他顾探之下,微微含笑,践踏着一地落叶而前道:“有件事你一定想知道…”

 “什么事?”

 “是关于九公主朱蕾的下落…”

 这句话使得简昆仑顿时为之一振。

 “怎么样?”李七郎说“我一猜你就有兴趣!”他似乎略作犹豫,遂自做了决定“好吧,我们不妨来比赛一下,看看到底鹿死谁手?就拿九公主这个人来做个赌注,看看谁先到手?”

 简昆仑哼了一声说:“这意思是,贵派万花飘香也打算对公主加以染指?”

 “我们一直没有放过他们!”李七郎说:“不只是九公主一个人,包括永历帝本人,以及他身边所有的人,我们都有兴趣。”

 这么一说,简昆仑心里反倒略为宽释,却是因为七老太爷的底牌既为自己所知悉,九公主落在他的手中,辗转入京,不免死路一条,若是万花飘香中途把她劫出来,情形便大有转机。

 固然,柳蝶衣野心,之所以劫持永历帝一家,无非意在挟天子以令诸侯,足他一己称雄天下的霸心而已,却是可以断言,九公主在他们掌握之中,却不致有生命之险。

 问题在于七老太爷到底实力为何?是否敌得过万花飘香之中途出击?这些却是自己所无能左右,却又何妨与对方一赌输赢?

 李七郎笑说道:“其实,这只是你与我个人之间的一个赌注而已,换在别人可就不同了,记住,连你本人都是我们急擒获的对象,柳先生已颁下了命令,谁也不敢不遵,这一点你应该是心里有数。”

 简昆仑点头道:“多谢你提醒我,想必是时姑娘已然出动?”

 李七郎一笑说:“岂止是时堂主一人而已?万花飘香高手如云,还有更厉害的人物,你只是没有见过罢了。”

 简昆仑心里微微一动,一个人的影子,蓦地闪向脑海…燕云青。

 这位隶属万花飘香两大堂主之一的金叶堂堂主,至今还不曾现身而出,他若是在暗中对自己加害,却是不可不防。

 简昆仑决计与李七郎本人在九公主落入谁手这件事上别别苗头,赌个胜负输赢。

 李七郎微笑道:“你愿意了?”

 简昆仑点点头道:“好吧!我接受你的挑战就是。”

 说完,正待转身离开。

 “等一等…”李七郎唤住他“你还不知道我们的赌注是什么?”

 “是什么?”

 李七郎湛湛目神,若似有情地直视着他,目光里却不无执著:“如果你输了,很简单,我要你心甘情愿的束手就擒,同我一起转回飘香楼,今后共事柳先生,永世不心生二念!”

 简昆仑愣了一愣,半天才讷讷说道:“要是你输了呢?”

 “问题就更简单了!”李七郎笑靥不失地道:“要是我输了,便自横剑一死,自刎在你脚前。”

 “这…又何必?”简昆仑说“这个赌注太大…也太‮忍残‬了…”

 “你害怕了?”

 简昆仑冷冷说道:“你我之间,并无深仇大怨,我又何忍置你于死地?”

 李七郎一笑说:“这意思是你一定会赢了?别太自信,我不会输的…”

 简昆仑冷笑道“果真如此,你更何忍置我终身于柳蝶衣之下,供其驱使?在我来说,这个罪远比死来得更为可怕,恕我难以苟同!”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转身自去。

 李七郎只是向他背影望着,直到简昆仑完全消失在他的视线之外,才怅怅地发出了一声叹息。实在说,他也不知道为了什么?却是抛不开对方印在心上的那一条人影…乃至于感受出如不能与对方长相共守,宁可横剑自刎在他的脚前。奇怪、可怕的一个意念?

 简昆仑返回花鼓楼,已是傍晚时分。

 九公主朱蕾既为对方所掳获,自己这个人对七老太爷来说,应是全无兴趣。便是目前这个理由,简昆仑才毫无顾忌地返回。甚而,他脑子还有一种奇怪的念头,巴不得对方放不过自己,如此一来,便可大肆周旋,进而由对方身上,探知公主下落。

 是以,他非但不要回避,反而更是招摇。

 华灯初上之时。简昆仑一袭锦衣,手摇纸扇,翩翩风采出现在四面荷花的湖心亭内。

 四面锦绣,人儿熙攘。

 却有妙龄少女,手挥五弦,发声新莺,一曲高歌,唱的是一首脍炙人口的时令小调。

 调寄清平

 东风去了秦楼畔,

 一川烟草无人管,

 芳树两暗暗,

 黄鹏三两声…

 歌声袅绕,清新动人。

 简昆仑凭栏独坐,心绪起浮。犹记得昨夜此刻,还与朱蕾在此同餐共饮,一夕之间,便自分离,却不知她现在系身何处?安危如何?这么一想,简直内心忐忑,如坐针毡。

 由李七郎嘴里,终使他知悉了那个七老太爷的‮实真‬身分…九翅金鹰贝锡。

 这个名字对他来说,全无印象,只是当今皇朝的十三飞卫,却在武林中屡有传闻。此人既居十三人之首,自然绝非无能之辈。

 事实上皇朝十三飞卫,亦即当今清帝十三名近身护卫。其权术势焰,想想也可以知道,无怪乎以吴三桂当今王者之尊,亦不得不曲予优容。

 简昆仑夹起来一块鳝鱼,入口慢慢咀嚼…思维却只是在九翅金鹰贝锡这个人身上打转。如是对方那一身鲜丽华衣,珠光宝气的满身穿戴,便自清晰现身跟前。这个人的身手,果非等闲。那一掌变化突然,翩若蝴蝶,却兼具飞鹰之势,令人防不胜防,却是力发随意,内涵万钧,真个有一掌山河之势。差一点拍散了简昆仑身上真气,落成了终身残废。

 把一盅绍兴黄酒满满灌下喉里,简昆仑只觉着说不出的气闷,左面肩头,为对方掌拍之处,‮辣火‬辣直似犹有余痛。便在这时,他意外地看见了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也正向他窥伺。

 两手指轻轻拨开垂下的珠串,那人其实原在黑暗之中,只是不知怎么,却为简昆仑意外的发现。

 正是这个突然的发现,使得他把到口几已下咽的酒,中途忍住,借助于一个回势,全数吐回盅里。这个动作,甚是微妙,除了他自己之外,决计不会为任何人所窥破。

 他随即注意到,那双暗中的眼睛,忽然为之消失。

 虽然是一个看来不足为奇的小小动作,但是简昆仑屡经大敌,却不敢等闲视之。

 这壶酒方才由侍者送来,锡质镂花的壶身保得酒热,善饮的人都知道,绍兴黄酒要烫热了喝才够味道,即使盛暑时候,也不作兴凉饮。

 久走江湖历练之人,却也知道,蒙汗毒物所最宜混入者,也正是这类味醇质热的黄酒,一经混合,饮者如非特别细心,简直无能察觉。

 却是暗中那一双注视的眼睛,忽然使他留下了仔细。于是,这满满一壶美酒,便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之下,悄悄的隔窗付于水。

 某种情况之下,简昆仑似乎有所觉察。他于是作势畅饮一杯,随即摇动了一下早已不见涓滴的空置酒壶。完成了这个动作,便似不胜酒力的样子,倚身座位,等待着进一步的发展。

 须臾,穿着灰色大褂的酒保,手托银盘,盘子里托着另一只锡壶,施施然来到了眼前。

 “先生,还要酒么?”

 简昆仑点点头说了声:“好酒!”便把这壶酒留了下来。两壶美酒下肚以后,他便似不胜酒力地倚身长座,醉倒了。一些细小、琐碎的动作,便自在这个时候,悄悄部署完成。诸如,把一口十分锋利的短刀,藏置腕底。

 长剑月下秋却不曾带在身边,出来之先,便已藏在别处,这一次由于他的自作聪明,反使公主朱蕾,落在了七老太爷手里,对他来说,实是莫大羞辱,受了这次教训,乃使他对任何事都心存仔细,再也不敢掉以轻心。

 这一霎,他倚身靠椅,看似俯脸向下,其实却可经由腋隙,窥知一切。这个动作,似乎并没有立刻引起别人的注意。

 耳边上犹自听见卖唱少女的婉转歌声,六角酒亭座客却也不少,行酒猜拳却也是免不了的。糟糟的四面八方声音,一直在他耳边上响个不停…才使他觉出,此番装醉的滋味,不大好受。

 未几,才有人来到了近前。还是先前送酒的那个酒保。

 这时他一面收着酒菜,一面频频向简昆仑身上顾盼,却是不出声音。

 过了一会儿,才缓缓走过一个人来。

 透过腋下空隙,简昆仑清楚地看见这人的下半‮子身‬,一件讲究的绉绸子湖色长衫,脚下是茶缎子的双脸皂靴,很斯文讲究的穿扮。

 这身装扮,立刻使简昆仑记起入门时的那位账房先生…尖尖瘦瘦的一张白脸,两只大肿泡眼,人很礼貌。进门时还向自己双手一拱及地,特意示好地称呼了一声:“简相公”自称姓张,是这里的账房先生。

 张先生这时背负着双手,走到了简昆仑身边,来回踱了几步,还特意把头低下来,仔细地向简昆仑脸上看个不已。然后他才直起来:“醉是醉了,还不够沉。可小心着点儿!”又道:“好酒,两壶酒喝得光光的,一滴也不剩!”

 旁边一个小伙计说道:“是怎么着?把他抬回去呢,还是就…”

 张先生说:“等着,人还没到…”

 简昆仑心里一动,又是什么人呢?

 “你小心注意着,一有动静,马上来告诉我一声!”说了这句话,张先生就迈着八字步,慢慢走了。

 简昆仑干脆‮子身‬一翻,趴在了桌子上,这个姿势比较更能持久。

 张先生吓了一跳,又过来特意地察看了一下,用手在他肩膀上按了一下,见他毫无反应,才嘿嘿笑了:“行了,这一次够沉了。”

 说话之间,脚步声响,走过来两个人。

 即听张先生的声音说:“醉了,醉…这家伙真行,两大壶酒才把他给弄躺下了。”

 后来的人,一伸手扳过了简昆仑的‮子身‬,却见后者一双眸子半睁半闭,目光发直,岂止是醉了,简直人事不省。

 后来的两个人,一个秃顶尖颏的瘦子,另一个短发灰眉,双目翻白。

 两个人虽是各着长衣,一副斯文打扮,瞧着那眼神儿以及满脸的风尘气息,却也可以猜知绝非一般良善人家。尤其是后者,那个短发灰眉的汉子,一入简昆仑目光之中,由不住大大吃了一惊。便是烧成了灰,简昆仑也能认得他。

 无眼太岁公冶平。

 昨在船上,动手开打,把自己追落入水,便有此人在内,想不到他又来了。

 这个猝然的警觉,使得简昆仑为之心头一震,当时真有一种冲动,恨不能立时动手,以奇快手法,致对方以死命。

 只是那么一来,显然失却了此番佯作昏的本意,且先暂时忍耐的好。

 一念之间,便自打消了向对方出手的本意。只是对方既是这等狠厉人物,却要加倍小心,不可不防。

 扳住简昆仑肩头的那个秃顶汉子,偏向无眼太岁公冶平道:“是他不是?”

 公冶平冷冷一哼说:“没错。”

 秃顶汉子哧地一笑说“听你说不是厉害得很么!也不过如此,两壶酒就放躺下了。”

 一旁的张先生咳了一声,口道:“小人酒里掺的不是一般的蒙*汗*药,是…”

 “是我给他的!”

 公冶平接上了话头:“别说是他了,就是只老虎,也得睡上三天,不过,话虽如此,对这个人可真得十分小心!”

 这句话顿时使得简昆仑心里一动。猝然警觉到这个假瞎子即将要向自已出手,一念电转,立刻反应于丹田内气。

 原来他幼时从父亲练习内功,已具真气运行之能,事先若有预防,一经运行之下,除非是极特殊的手法,一般点手法,大可无畏。

 正是公冶平那句可真得十分小心的话,提醒了他,使他感觉到对方的可能出手,乃致猝然提起一股真力,以之遍布全身。

 这番措施,方自完成。公冶平已付诸行动…足下微探,右手三指撮如鹤喙,一连在简昆仑身上肩井、志堂、风池三处道各点了一下。

 秃顶汉子嘿嘿一笑,手势一松,简昆仑便又倒了下来。

 简昆仑暗道了一声“好险!”

 若非是他的一点先见之明,此番真个弄假成真,着了对方道儿。

 公冶平施展了这么一手,才自宽心,再无恐惧。哈哈一笑道:“这就好了,就算他长了翅膀也是飞不动了,拿酒来!”

 张先生拍着手笑说:“快,快,酒菜侍候,给两位老爷贺功!”

 一下子擒住了简昆仑这等人物,自是大功一件,少不得要酒菜庆贺一番。

 酒菜就摆在简昆仑伏案的同一张桌子上。

 张先生奉邀作陪,对二人极尽恭维能事,三个人放言直论,再无一些顾虑。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一句句都进了简昆仑的耳朵。

 三杯黄汤下肚,公冶平嘿嘿笑道:“这阵子,老子哥儿几个受的窝襄气可多了,尤其是那个老家伙、儿子,眼睛里根本不把老子们看在眼睛里,这下子也让他儿看看,牛不是吹的!”

 秃头汉子哼了一声:“算啦!人家的来头大,没看见吗,连王爷都买他的账,咱们又何必跟他斗?”

 “斗当然是谈不上啦…今天我非要抓着这个姓简的,就是格老子的要他看看,看看我们七太岁不是草包!”

 奉陪末座的张先生,随自口道:“七老太爷走了没有?这边的房子,还给他老人家留着呢!”

 公冶平一笑说:“你最好租给别人吧,他呀,我看是不会回来了!”

 “这…”张先生讷讷说“可是他老人家…的房钱还没开呀…”

 秃头汉子哈哈一笑:“等着吧,一年半载也许还会回来,少不了你的!”

 “是是…”张先生随即不再吭声了。

 公冶平冷冷笑道:“虽说是打京里下来的,王爷可也犯不着这么巴结他,说句不好听的,真像比对他爹…”

 “咳…”秃头汉子咳嗽了一声“兄弟,你喝多了,嘴下留点神吧!”接着他干笑了一声“这还不是明摆着的吗!双方互惠,嘿嘿…平常看你的,怎么这件事你就看不出来呢!”

 “双…方互惠?互惠个什么?”

 秃头汉子忽然一笑,推开盘子站起来说:“行了,咱们也该走了,天不早了,路上又黑,还带着个活宝贝,喝多了误事。”

 公冶平也就不再多说,吆喝了一声:“算账!”张先生只是推辞,无论如何也不敢真的收钱,也就算了。

 水声潺潺,船儿摇摇。

 简昆仑又睡到船上来了。几次三番,他都想伺机下手,结果了对方这两个狐假虎威的太岁,只是急不得也,有些心中的疑问正待由对方嘴里解开,便自忍了下来。

 这条船当然不能跟那天七老太爷借自吴三桂的画舫相比,简直不能相提并论。窄小的船身,顶多不过只能容下十来个人,简昆仑这么一躺下来,更自余地不多,摆上一张桌子,小小船儿便占满了。

 桨声欸乃,舟身时有起伏。

 这一带黑得厉害,蚊子又多。

 简昆仑睡在那里,既不能动,这个罪可是受大了。平素对敌时,轻易不思一用的内气真力,这一霎却不得不施展出来,用以对付脸上的蚊子。

 这个办法固然有效,却是耗力太多。

 似乎眼前已到了出手时刻,他却仍在有所期待。

 萤火虫时明时灭,舱里就只悬挂着一盏破纸灯笼,光度之微弱,也只能略可用以辨物。

 简昆仑简直可以睁大了眼向二人直瞪,也不虞会被他们发觉。

 “老吴!”公冶平向秃头汉子说“依你看,那个老家伙他是安着什么心?在王府他还要呆多久?”

 “这可难说了!”秃头老吴说“管他们呢!”

 公冶平一面用扇子赶着蚊子:“管我是管不着了,只是那个老小子喝五哈六的样子,我受不了,格老子的,我们是跟王爷出差,凭什么要听他的,你瞧见没有!连宝二哥都有点受不了啦!”

 宝二哥又是哪个?

 简昆仑随即记下了这个名字。

 秃子老吴一笑说:“这就对了,你也看出来了不是?凭我们这点子能耐,还不足跟他斗,宝二哥可就不同了,王爷是一天也少不了他,他们两个要是斗上,可就有乐子好瞧了,咱们又何必呢!”

 这么一说,宝二哥这个人的身分,大概也就呼之出了。

 公冶平呵呵笑几声,甚是得意地道:“真有你一手,看你平常逆来顺受,一副不吭气的样子,原来也有你的主意,是打着这个算盘呀!”

 两个人都笑了,一面剥着花生、喝着茶。

 “对了!”公冶平才似想起来,又问道:“你刚才说王爷跟那个老家伙什么双方互惠…这又是什么意思?”

 “这你还不懂?”姓吴的说“你当王爷真的犯?凭他王爷的身分,犯得着去巴结姓贝的那个老头?”

 姓贝的,便是七老太爷了…正确的称呼应是九翅金鹰贝锡,这个姓是个旗姓,以此猜测,七老太爷这个人,当是满人,应是无误。

 公冶平没有吭声,这一点,他一时还真想不明白。

 秃顶老吴不愧比他年长几岁,一双招子硬是不空。

 “说明白点吧,一个为、一个图财,就是这么档子事,谁也不是省油的灯!”

 “为…”公冶平怔住了“难道王爷他瞧上了九…公主那个小妞妞?”

 “那还用说?”

 “啊…”公冶平这才似忽然明白过来“可是…那个小妞是钦命要…犯…王爷他?”

 “什么钦命不钦命?这里到底谁当家?”

 “啊…”公冶平连连点着头,越想越有理“原来是这么档子事…可是姓贝的不是打京里来的吗?难道就不防着他点儿?”

 “这不就是说一个图财吗!”秃顶老吴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不为着这个,姓贝的早就带着小妞走了,还在这里瞎蹭个鸟!”

 “啊…这就对了,对头!对头!”一连两声对头,川味十足。

 简昆仑心里的一个疙瘩,总算解了一半,这番掩忍活罪,可算没有白受。

 老吴冷笑着说:“看样子,贝老头开价很高,王爷有点心疼,还在杀他的价,再怎么说,人家是个公主的身分,不比前此的那个十面观音,五千银子就打发了!”

 “可娘娘那一面也不好说话呀!前一次大发雌威,把佛堂都给砸了!”

 “这…”老吴眯着眼直笑“谁叫她一天到晚只知道烧香念佛,放着好好的娘娘不当,光想成仙…有什么用?王爷他老人家天如此,就好这个调调儿,你能把他怎样?咬他老鸟?”

 越说越不像话,姓吴的一口家乡河南口音,跟公冶平的四川话一搭上,可真应上了南腔北调。

 公冶平一面剥花生往嘴里扔,一面连声冷笑不已:“怪不得呢,格老子…周总兵那边,已经把人都抓往了,姓贝的老小子硬要来上这么一手,多费上一道事,我是奇怪,原来他个老小子是打的这个主意?我们哥儿三个也被他摆了一道,还真给他卖命…妈的!”

 气得他直吐气:“早知道这样,哪个孙子给他卖命:妈的,看着白花花的银子,往他一个人荷包里,我们连一点边也沾不着!”

 越说越气,公冶平呼地一下子站了起来,那样子真恨不能立刻找七老太爷拼命。

 “不行,格老子,找他去把话说清楚了,他为什么,格老子我们为什么?凭什么他一人吃,连点汤也不给我们喝?”

 老吴说:“算了吧,你还是坐下来息息火吧…”

 公冶平用力地拍着桌子:“不行!”一抬头,顿时傻住了。

 敢情是一边躺着的那个人…简昆仑,竟自站起来了。

 一惊之下,公冶平由不住吓出了一身冷汗。

 坐在他对面的老吴,蓦地瞧出了不对,回身一看,顿时也愣住了。

 “不好…”随着公冶平的一声喝叱,右手飞处,手上的一碗热茶,连着茶碗,一并直向着简昆仑身上砸了过来…却在简昆仑鬼影子的一式闪躲里,砸了个空。

 呼地一碗茶水,直飞舱壁,啪嚓摔了个碎片横飞。

 船身轻轻一颤,简昆仑如影附形的已来到了一人近侧。

 公冶平怪啸一声,来不及施展兵刃,右手倏地一翻,用足了力道,直向对方脸上击去。却是简昆仑的一只手掌,也在这一霎同时递出,叭!在了一块。

 随着船身的一个疾动。公冶平‮子身‬蓦地后退了两步,方自开口说了个你字,哧…一口怒血,已自狂了出来。

 简昆仑已不再手下留情,这一掌功力内聚,全系内气真力。虽然未见得有一掌判生死之感,却在与对方一接触的当儿,伤了他的内脏。

 无眼太岁公冶平一身功夫,说起来算是不错的了,可是今碰上了简昆仑这个大敌,活该倒霉。

 简昆仑这边掌势方撤,他已由不住扑通倒了下来。

 秃顶老吴一惊之下,总算明白了眼前是怎么回事,此人叫吴元亮,人称秃鹰鬼见愁。入王府当差,改称秃太岁,亦为七太岁之一,一身功夫,在七人之间,最是卓越,为人却也在正之间,平素并无大恶。

 眼前这一霎,目睹着简昆仑的神武,不由吓了个魂飞魄散,右手探处,深藏际的一口软兵刃十二节亮银鞭怪蛇也似的抖了出来。

 银光四颤,铮然作响声中,这条十二节亮银软鞭,抖了个笔直,随着他前进的脚步,直向简昆仑两眉之间眉心一疾点过来。出手不谓不快,招法不谓不狠。

 简昆仑冷笑一声,‮子身‬一个快速疾转,旋风也似的已绕到了老吴右侧。

 秃太岁老吴叱了声:“打!”手中银鞭,蓦地自行倒卷过来。反向商昆仑脖颈上绕了过来。

 。!又是一声脆响。

 简昆仑的一双手指,着了他的鞭身。只凭着这一点之力,真力内聚,乃自将对方一截鞭身忽悠悠地开了一边。

 秃顶老吴吓了一跳,施出全力,嗖地打了个旋风,跃向船头。

 简昆仑却容不得他这般猖狂,船身一起又沉,简昆仑如影附形的已欺身而进。

 老吴再施故技,哧…亮银鞭毒蛇出,扎向对方心脏,却被简昆仑左手轻轻一抄,抓在了手上。

 船身骤然打了个跌,起了一天的花。

 简昆仑的一只右手,已按在了老吴右肩下方…像是当七老太爷掌伤自己一般模样。这一掌足能拍散对方护体真力,老吴若是没有简昆仑那般深厚扎实的功力为盾,看来足够他在上躺上半年的了。

 扑通!水花四溅,淹没了老吴整个‮子身‬,便此一路随着湍急水,载沉载浮而逝… N6zW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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