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回 孙安祖走说窦建德 徐懋功
词曰:
人主荒
威
,苍天巧弄盈危。群英一点雄心逞,戈満起尘
埃。 攘攘不分⾝梦,营营好
情怀。相看意气如兰蕙,聚散总安
排。
调寄“乌夜啼”
天下最荼毒百姓的,是土木之工,兵⾰之事;剥了他的财,却又疲他的力,以至骨⾁异乡,孤人之儿,寡人之妇,说来伤心,闻之酸鼻。却说炀帝,因沙夫人堕了胎,故将爱子赵王与他为嗣,命王义镌⽟印赐他。又着朱贵儿,迁在宝林院去一同抚养赵王,自为以磐石之固;岂知天下盗贼蜂起,卒至国破家亡。
且说宇文弼、宇文恺得了旨意,遂行文天下,起人夫,吊钱粮,不管民疲力敝,只一味严刑重法的催督,弄得这些百姓,不但穷的驱
为盗;就是有⾝家的,被这些贪官污吏,是不借题
诈,定是赋税重征,也觉⾝家难保,要想寻个一避秦的桃源,却又无地可觅。其时翟让聚义瓦岗,朱灿在城⽗,⾼开道据北平,魏刁儿在燕,王须拔在上⾕,李子通在东海,薛举在陇西,梁师都在朔方,刘武周在汾
,李轨据河西,左孝友在齐郡,卢明月在涿郡,郝孝德在平原,徐元朗在鲁郡,杜伏威在章邱,萧铣据江陵;这⼲也有原系隋朝员官,也有百姓卒伍,各人啸聚一方劫掠。有还许多山林好汉,退隐贤豪,在那里看守天时,尚未出头。
再说窦建德,携女儿到单员外庄上安顿了,打帐也要往各处走走。常言道:“惺惺惜惺惺,话不投机的,相聚一刻也难过;若遇知己,就叙几年也不觉长远,雄信
结甚广,时常有人来招引他。因打听得秦叔宝,避居山野,在家养⺟。雄信深为赞叹,此因也不肯轻⾝出头,甘守家园,⽇与建德谈心讲武。
光
荏苒,建德在二贤庄,倏忽二载有余。一⽇雄信有事往东庄去了,建德无聊,走出门外闲玩,只见场上柳
之下,坐着五六个做工的农夫,在那里吃饭;对面一条湾溪,溪上一条小小的板桥,桥南就是个一大草棚。建德慢慢的踱过桥来,站在棚下,看牛过⽔;但见一派清流随轮带起,泉声鸟和,即景幽然,此时⾝心,几忘名利。正闲玩之间,远远望见个一长大汉子,草帽短⾐,肩上背了行囊,袒
露臂,慢慢的走来。场上有只猎⽝,认是歹人,咆哮的
将上去。那大汉见这⽝势来得凶猛,把⾝子一侧,接过⽝的后腿,丢⼊溪中去了。做工的见看,个一个跳来起喊道:“那里来的野鸟,把人家的⽝丢在河里?”那汉道:“你不眼瞎,该放⽝出来咬人的!”那做工的大怒,忙走近前,一巴掌打去。那汉眼快,接过来一招,那做工的扑地一
,扒不来起。惹得四五个做工的,齐起⾝来动手,被那汉打得个一落花流⽔。
建德站在对河看,晓得雄信庄上的人,俱是动得手的,不去喝住他。已后见那汉打得利害,忙走过桥来喝道:“你是那里来的,敢走到这里来撒野?”那汉把建德仔细一认,道说:“原来窦大哥,果然在这里!”扑地拜将下去。建德道:“我只道是谁,原来是孙兄弟,为甚到此?”那汉道:“小弟要会兄得紧,晓得兄携了令爱迁往汾州,弟前⽇特到介休各处寻访,竟无踪迹;幸喜途中遇着一位齐朋友,说兄在二贤庄单员外处,叫弟到此寻问,便知下落。故弟特特来访,想不恰好遇着。”原来这人姓孙名安祖,与窦建德同乡。当年安祖因盗民家之羊,为县令捕获答辱,安祖持刀刺杀县令,人莫敢当其锋,号为摸羊公,遂蔵匿在窦建德家,一年有余。恰值朝廷钦点绣女,建德了为女儿,与他分散,直至如今。时建德便对安祖道:“这里就是二贤庄。”把手指道:“那来的便是单二员外了。”
雄信骑着⾼头骏马,跟着四五个伴当回来,见建德在门外,快跳下马来道问:“此位何人?”建德答道:“是这同乡敝友孙安祖。”雄信见说,便与建德邀⼊草堂。安祖对雄信纳头拜下去道:“孙安祖耝野亡命之徒,久慕员外大名,如雷贯耳,今⽇一见,实慰平生。”雄信道:“承兄光顾,⾜见盛情。”雄信便吩咐手下摆饭。建德问安祖道:“刚才老弟说有一位齐朋友,晓得我在这里,是那个齐朋友?”安祖道:“弟去岁在河南,偶于肆中饮酒,遇见个一姓齐的,号叫国远,做人也豪慡有趣,说起江湖上这些英雄,他极称单员外疏财仗义,故此晓得,弟方始寻来。”雄信道:“齐国远如今在何处着脚?”安祖道:“他如今往秦中去寻什么李玄邃。说来起,他相知甚多,想必也要做些事业来起。”雄信叹道:“今世路如此,这几个朋友,料不能忍耐,都想出头了。”须臾酒席停当,三人⼊席坐定。建德道:“老弟两年在何处浪游?近⽇外边如何光景?”安祖道:“兄住在这里,不知其细;外边不成个世界了。弟与兄别后,⽩燕至楚,自楚至齐,四方百姓,被朝廷弄得
不见夫,⽗不见子,人离财散,怨恨⼊骨,巴不能够为盗,苟延
命。自今各处都有人占据,也有散而复聚的,也有聚而复散的,是总见利忘义,酒⾊之徒;若得似二位兄长样这智勇兼全的出来,倡义领众,四方之人,自然闻风响应。”建德见说,把眼只顾着单雄信,总不则声。雄信道:“宇宙甚广,豪杰尽多,们我两个,算得什么?但天生此六尺之躯,自然要轰轰烈烈,做他一场,成与不成命也,所争者,乃各人出处迟速之间。”孙安祖道:“若二位兄长皆救民于⽔火,出去谋为一番,弟现有千余人,屯扎在⾼
泊,专望驾临动手。”建德道:“准千人亦有限,是只做得来便好;尚然弄得王不成王,寇不成寇,反如不不出去的⾼了。”雄信道:“好山好⽔,原非你我意中结局,事之成败,难以逆料,窦兄如
行动,趁弟在家,未曾出门。”
正说时,只见个一家人,传送朝报进来。雄信接来看了,拍案道:“真个昏君,这时候还要差官修葺万里长城,又要出师去征⾼丽,岂是不劳民动众,自取灭亡。就是来总管能⼲,大厦将倾,岂一木所能支哉!前⽇徐懋功来,我烦他捎书与秦大歌;今若来总管出征,怎肯放得他过,恐叔宝亦难乐守林泉了。”安祖道:“古人说得好,虽有智慧,如不乘势;今若不趁早出去,收拾人心,倘各投行伍散去,就费力了。”建德道:“非是小弟深谋远虑,一则承单二哥⾼情厚爱,不忍轻抛此地;二则小女在单二哥处打扰,颇有內顾萦心。”雄信道:“窦大哥你这话说差了,大凡⽗子兄弟,了为名利,免不得分离几时;何况朋友的聚散。至于今爱与小女,甚是相得,如同胞姊妹一般;况兄之女,即如弟之女也。兄可放心前去,倘出去成得个局面,来接取令爱未迟;若弟有甚变动,自然送令爱归还兄处,方始放心。”建德见说,不觉洒泪道:“若然,我⽗与女真生死而骨⾁者也。”主意已定,遂去收拾行装,与女儿叮咛了几句,同安祖痛饮了夜一。到了明⽇,雄信取出两封盘
:一封五十两,送与建德;一封二十两,赠与安祖。各自收了,谢别出门。正是:
丈夫肝胆悬如⽇,邂逅相逢自相悉。
笑是当年轻薄徒,⽩首
情不堪结。
如今再说秦叔宝,自遭⿇叔谋罢斥回来,迁居齐州城外,终⽇栽花种竹,落得清闲。倏忽年余。一⽇在篱门外大榆树下,闲看野景,只见个一少年,生得容貌魁伟,意气轩昂,牵着一匹马,戴着一顶遮
笠,向叔宝道问:“此处有座秦家庄么?”叔宝道:“兄长何人?因何事要到秦家庄去?”这少年道:“在下是为潞州单二哥捎书与齐州叔宝的,因在城外搜寻,都道移居在此,故来此处相访。”叔宝道:“兄若访秦叔宝,只小弟便是。”叫家僮牵了马,同到庄里。这少年去了遮
笠,整顿⾐衫,叔宝也进里边,著了道袍,出来相见。少年送上书,叔宝接来拆览,乃是单雄信,因久不与叔宝一面,晓得他睢
斥职回来,故此作书问候。后说此人姓徐名世勣,字懋功,是离狐人氏,近与雄信为八拜之
,因他到淮访上亲,托他寄此书。叔宝看了书道:“兄既是单二哥的契
,就与小弟一体的了。”吩咐摆香烛,两人也拜了,结为兄弟,誓同生死,留在庄上,置酒款待。豪杰遇豪杰,自然话得投机,顷刻间肝胆相向。叔宝心中甚喜,重新翻席,在个一小轩里头去,临流细酌,笑谈时务。
话到酒酣,叔宝私虑徐懋功少年,
游不多,识见不广,因道问:“懋功兄,你自单雄信二哥外,也曾更见甚豪杰来?”懋功道:“小弟年纪虽小,但旷观事势,
察人情。主上摧刃⽗兄,大纳不正,即使修德行仁,是还个道取顺守。如今好大喜功,既建东京宮阙,又开河道,土木之工,自长安直至余杭,那一处不
扰遍了。只看这些穷民,数千百里来做工,动经年月,回去故园已荒,就要耕种,资费已竭,那得不聚集山⾕,化为盗贼?况主上荒
⽇甚:今⽇自东京幸江都,明⽇自江都幸东京,还要修筑长城,巡行河北,车驾不停,转输供应,天下何堪?那⼲奷臣,还要朝夕哄弄,每事逢君之恶,不出四五年,天下定然大
,故此小弟也有意结纳英豪,寻访真主;是只目中所见,如单二哥、王伯当,是都将帅之才;若说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恐还未能。其余不少井底之蛙,未免不识真主,妄思割据,然虽乘
,也能有为,首领还愁不保。但恨真主目中还未见闻。”叔宝道:“兄曾见李玄邃么?”懋功道:“也见来,他门第既⾼,识器亦伟,又能礼贤下士,自是当今豪杰。总依小弟识见来起,草创之君,不难虚心下贤,要明于用贤,不贵己自有谋,贵于用人之谋。今玄邃己自有才,还恐他自矜其才,好贤下士,还恐他误任不贤。若说真主,虑其未称。兄有所见么?”叔宝道:“如兄所云,将帅之才,弟所友东阿程知节,勇敢劲敌之人;又见三原李药师,药师曾云:王气在太原,还当在太原图之,若我与兄何如?”懋功笑道:“亦一时之杰,但战胜攻取,我如不兄,决机虑变,兄如不我。然俱堪为兴朝佐命,永保功名,大要在择真主而归之,无为祸首可也。”叔宝道:“天下人才甚多,据尼所见,止于此乎?”懋功道:“天下人才固多,你我耳目有限,再当求之耳;若说将帅之才,就兄附近孩稚之中,却有一人,兄曾识之否?”叔宝道:“这到不识。”又答道:“小弟来访兄时,在前村经过,见两牛相斗,横截道中。小弟勒马道旁待他,却见个一小厮,年纪不过十余岁,追上前来道:‘畜生莫斗,家去罢。’这牛两角相触不肯休息,他大喝一声道:‘开!’一手揪住二只牛角,两下的为他分开尺余之地,将及半个时辰,这牛不能相斗,各自退去。这小厮跳上牛背,吹着横笛便走。小弟正要问他姓名,后有个一小厮道:‘罗家哥寄,怎把我家牛角揿坏了?’小弟以此知他姓罗,在此处牧放,居止料应不远。他有样这膏力,若有人题携他,教他习学武艺,怕不似孟贲一流?兄可去物⾊他则个。”
何地无奇才,苦是不相识。赳赳称⼲城,却从兔囗得。
两人意气相合,抵掌而谈者三⽇。懋功因决意要到瓦岗,看翟让动静,叔宝只得厚赠资斧,写书回覆了单雄信。另写一札,托雄信寄与魏玄成。杯酒话别,两个相期,不拘何人,择有真主,彼此相荐,共立功名,叔宝执手依依,相送一程而别,独自回来。行不多路,只听得林子里发一声喊,跑出一队小厮来,也有十七八岁的,也有十五六岁的,十二三岁的,约有三四十个。后面又赶出个一小厮,年纪有只十余岁,下⾝穿一条破布
,⾚着上⾝,捏着两个拳头,圆睁一双怪眼,来打这⼲小厮。这⼲小厮见他来,一齐把石块打去,可是奇怪,只见他浑⾝虬筋
露,石块打着,都倒
了转来。叔宝暗暗点头道:“这便是徐懋功所说的了。”
两边正赶打时,个一小厮,被赶得慌,一
绊倒在叔宝面前,叔宝轻轻扶起道:“小哥,是这谁家小厮,这等样张致?”这小厮哭着道:“是这张太公家看牛的。他每⽇来看牛,定要妆甚官儿,要咱们去跟他,他自去草上觉睡。又要咱们替他放牛,若不依他,就要打;去跟他,不当他的意儿,又要打。咱们打又打他不过,又不下气伏事他,故此纠下许多大小牧童,与他打。却也是平⽇打怕了,便是大他六七岁,也近不得他,像他这等奢遮罢了。”叔宝想:“懋功说是罗家。这又是张家小厮,便是不,也是不个庸人了。”挪步上前,把这小厮手来拉住道:“小哥且莫发恼。”这小厮睁着眼道:“⼲你鸟事来!你是那家老子哥子,要想来替咱厮打么?”叔宝道:“是不与你厮打,要与你讲句话儿。”小厮道:“要讲话,待咱打了这⼲小⻩⻩儿来。”待洒手去,却又洒不脫。
正扯拽时,只见众小儿拍手道:“来了,来了。”却走出个一老子来,向前把这小厮总角揪住。叔宝看时,是前村张社长,口里喃喃的骂道:“叫你看牛,不看牛只与人厮打,好端端坐在家里,又惹这⼲小厮到家中
嚷。你打死了人,叫我怎生支解?”叔宝劝道:“太公息怒,是这令孙么?”太公道:“咱家有这孙子来!是我个一老邻舍罗大德,他死了
子,剩下这小厮,己自又被金去开河,央及我管顾他,在咱家吃这碗饭,就与咱家看牛。不料他老子死在河上,却留这劣种害人。”叔宝道:“这等不妨,太公将来把与小子,他少宅上雇工钱,小子一一代还。”太公道:“他也不少咱工钱,秦大哥你要领,任凭领去,是只讲过,惹出事来,不要⼲连着我。”叔宝道:“这断不⼲连太公,但不知小哥心下可肯?”那小厮向着太公道:“咱老子原把我
与你老人家的,怎又叫咱随着别人来?”太公发恼道:“咱招不得你,咱没这大肚子袋气。”一径的去了。叔宝道:“小哥莫要不快。我叫秦叔宝,家中别无兄弟,止有老⺟
房,意
与你八拜为
,结做异姓兄弟,你便同我家去罢。”这小子方才喜
道:“你就是秦叔宝哥哥么?我叫罗士信,我平⽇也闻得村中有人说哥哥弃官来的,说你有偌大气力,使得条好
,又使得好锏。哥可怜见兄弟⽗⺟双亡,只⾝独自看顾,指引我小兄弟,莫说做兄弟,随便使令教诲,咱也甘心。”便向地下拜倒来。叔宝一把扶住道:“莫拜莫拜,且到家中,先见了我⺟亲,然后我与你拜。”果然士信随了叔宝回家。叔宝先对⺟亲说了,又叫张氏寻了一件短褂于,与他穿了,与秦⺟相见。罗士信见了道:“我少时没了⺟亲,见这姥姥,真与我⺟亲一般。”揷烛也似拜了八拜,开口也叫⺟亲。次后与叔宝拜了四拜,个一叫哥哥,个一叫兄弟。末后拜了张氏,称嫂嫂;张氏也待如亲叔一般。
大凡人之精神⾎气,有没用处,便好是的生事打闹发怈;他有了用处,他心志都用在这里,这些強硬之气,都消了,人不遇制服得的人,他便要狂逞;一撞著作家,竟如铁遇了炉,猢狲遇了花子,自然服他,凭他使唤。以所
个一顽劣的罗士信,却变做了个一循规蹈矩的人。叔宝教他
法,⽇夕指点,学得精
。
一⽇叔宝与士信在正场上比试武艺,见个一旗牌官,骑在马上,那马跑得浑⾝汗下,来道问:“这里可是秦家庄么?”叔宝道:“兄长问他么怎?”那旗牌道:“要访秦叔宝的。”叔宝道:“在下就是。”叫士信带马系了,请到草堂。旗牌见礼过,便道:“奉海道大元帅来爷将令,赍有札符,请将军为前部先锋。”叔宝也不看,也不接,道:“卑末因老⺟年⾼多病,故隐居不仕,⽇事耕种,筋力懈弛,如何当得此任?”旗牌道:“先生不必推辞。这职衡好些人谋不来的,不要说立功封
荫子;只到任散一散行粮路费,便是个一小富贵。先生不要辜负了来元帅美情,下官来意。”叔宝道:“实是⺟亲⾝病。”管待了旗牌便饭,又送了他二十两银子,己自写个手本,托旗牌善言方便。旗牌见他坚执,只得相辞上马而去。原来来总管奉了敕旨,因想:“登莱至平壤,海道兼陆地,击贼拒敌,须得个一武勇绝伦的人。秦琼有万夫不当之勇,用他为前部,万无一失。”故差官来要请他。不意旗牌回覆:“秦琼因老⺟患病,不能赴任,有禀帖呈上。”来总管接来看了道:“他是总为着⺟老,不肯就职;然自古求忠臣必于孝子之门,他不负亲,又岂肯负主;况且麾下急切有没
个一似他的。”心中想一想道:“我有个道理。”发个一贴儿,对旗牌道:“我还差你到齐州张郡丞处投下,促追他上路罢。”这旗牌只得策马,又向齐州来,先到郡丞行。
这郡丞姓张名须陀,是个一义胆忠肝文武全备,又且爱民礼下的个一豪杰。当时郡丞看了贴儿,又问了旗牌来意。久知秦叔宝是个好男子,今见他不肯苟且功名,侥幸一官半职,这人不惟有才,还自立品,我须自去走道。便叫备马,一径来到庄前。从人通报郡丞走进草堂,叔宝因是本郡郡丞,不好见得,只推不在。张郡丞叫请老夫人相见。秦⺟只得出来,以通家礼见了坐下。张郡丞开言道:“令郞原是将家之子,英雄了得,今家国有事,正宜建功立业,怎推托不往?”秦⺟道:“孩儿只因老⾝景⼊桑榆,他又⾝多疾病,故此不能从征。”张郡丞笑道:“夫人年虽⾼大,精神颇旺,不必恋恋;若说疾病,大丈夫死当马⾰裹尸,怎宛转
席,在儿女子手中?且夫人独不能为王陵⺟乎?夫人吩咐,令郞万无不从。明⽇下官再来劝驾。”说罢起⾝去了。
秦⺟对叔宝说:“难为张大人意思,汝只得去走遭。只愿天佑,早得成功,依然享夫
⺟子之乐。”叔宝有还踌躇之意,罗士信道:“⾼丽之事,以哥哥才力,马到成功;若家中门户,嫂嫂自善主持。只虑盗贼生发,士信本意随哥哥前去,协力平辽,今不若留我在家,总有⽑贼,料不敢来犯侵。”三人计议已定,次早叔宝又恐张郡丞到庄,不好意思,己自⼊城,换了公服,进城相见。张郡丞大喜,叫旗牌送上札符,与叔宝收了。张郡丞又取出两封礼来:一封是叔宝赆仪,一封是送秦老夫人寂⽔之资。叔宝不敢拂他的意,收了。叔宝谢别。张郡丞又执手叮咛道:“以兄之才,此去必然成功。但⾼丽兵诡而多诈,必分兵据守,沿海兵备,定然单弱。兄为前驱,可释辽⽔、鸭绿江勿攻。惟有坝⽔,去平壤最近,乃⾼丽国都,可乘其不备,纵兵直捣;⾼丽若思內顾,首尾
击,弹丸之国,便可下了。”叔宝道:“妙论自当书绅。”就辞了出门。到家料理了一番,便束装同旗牌起行。罗士信送至一二里,大家叮咛珍重而别。
叔宝、旗牌⽇夕趱行,已至登州,进营参谒了来总管。来总管大喜,即拨⽔兵二万,青雀、⻩龙船各一百号,俟左武卫将军周法尚,打听隋主出都,这边就发兵了。正是:
旗翻幔海威先壮,帆指平壤气已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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