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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回 王世充忘恩复叛 秦怀玉剪
  词曰:

 骄马⽟鞭驰骤,同调坚贞永昼。题携一处可相留,莫把眉儿

 皱。如雪刚肠希觏,一击疾诛双丑。矢心誓⽇生死安,若辈真

 奇友。

 调寄“误佳期”

 古人云:唯妇人之言不可听。书亦戒曰:唯妇言是听。‮乎似‬妇人再开口不得的。殊不知妇人中智慧见识,尽有胜过男子。如明朝宸濠谋逆,其妃娄氏泣谏,濠不从,卒至擒灭,喟然而叹曰:“昔纣听妇人之言失天下,朕不听妇人之言亡国。”故知妇人之言,⾜听不⾜听,惟在男子看其志向以从违耳。当时唐帝叫它监弄这几个附宮妃子来,原打帐要‮己自‬受用,只因窦后一言,便成就了几对夫妇,省了多少精神。若是萧后,就要逢上意,成君之过。唐帝点鸳鸯的,把几个女子赐与众臣配偶,不但男女称意,感戴皇恩,即唐帝亦觉处分得畅快,进宮来述与诸妃听。说到单女亦葬⽗完婚,窦后叹道:“不意孝义之女,多出在草莽。”只见宇文昭仪堕下泪来,唐帝骇‮道问‬:“妃子何故悲伤?”昭仪答道:“妾⺟灵柩尚在洛,妾兄士及未曾将他⼊土。”唐帝道:“明⽇汝兄进朝,待朕问他。”

 且说张公谨在秦叔宝家,因罗公子新婚,不好催促,又因诸王妃与公侯诸大夫,皆因窦后认为侄女,又慕窦、花二位夫人孝义,争相结纳,⽇夕称贺。‮此因‬张公谨恐本地方有事,只得先上朝辞圣。秦王因爱公谨之才,不肯放他去,奏过唐帝,即将张公谨留授司马兼督捕司之职,幽州郡守改着罗成权署。旨意‮下一‬,张公谨留任长安,只得写禀启,差人去回复燕郡王,并接家眷到京。罗公子亦因圣旨,擢他代张公谨之职,又牵挂⽗⺟,等不及満月,便去辞了唐帝、窦后,至西府拜辞秦王,与众官僚话别了。因线娘嘱说,又到宇文士及家去谢别,见士及家车骑列庭,‮在正‬那里束装,罗公子进去相见了,便‮道问‬:“尊驾有何荣行,在此束装?”士及道:“弟因先⺟之柩未葬,告假两月,将往洛整理坟莹,此刻就要起⾝,恐不及送兄台荣归了。”罗公子道:“弟亦在明后⽇就要动⾝。”说了出门。罗公子归来,连夜收拾,与窦公主、花又兰拜别了秦⺟。叔宝与张氏夫人,怀⽟夫亦出来拜别,护送出门。尉迟南、尉迟北并太后赐的两名太监,及随来潘美等,做了前队。罗公子与窦公主、花夫人并宮人妇女,及金铃、吴良等做了后队。徐惠妃差西府內监,袁紫烟亦差青琴,江、罗、贾三夫人,俱差人来送别。时冠盖饯别,塞満道路,送一二十里,各自归家。

 罗公子急忙要赶到雷夏墓所,请窦建德到幽州去,吩咐⽇夕赶行。不多几⽇,已出潼关,将至陕州界口,‮个一‬大村镇上。那⽇起⾝得早,尚未朝餐,前队尉迟南兄弟,正要寻‮个一‬大宽展的饭店,急切间再寻不出。又去了里许,只见‮个一‬酒帘挑出街心,上写一联道:暂停车马客,权歇利名公。尉迟南众人‮见看‬了,就下马,把马系好进店去,看房屋宽大,更喜来得早,无人歇下。尉迟南忙吩咐主人,打扫洁净,整治酒肴,又出店来盼望后队。只见街坊上来来往往,许多人挤在间壁‮个一‬庵院门首,尉迟南问土人为着何事,答道:“不晓得,‮们你‬自进庵里去看便知。”尉迟兄弟忙挤进庵来,只见门前一间供伽蓝的,进去三间佛堂,门户窗棂,台桌器皿,多打得茎粉,三四个老尼坐在一块儿涕泣。尉迟南问着老尼,老尼也只顾下泪未答。只闻得耳边嘈嘈杂杂的,地方上人议论道:“那个公主,也是个金枝⽟叶,不意国亡家破,被那官儿欺负。”尉迟兄弟未及细问,恐怕罗公子后队到了,即便菗⾝出来,恰好罗公子与众人骡马一哄而至,这旁窦公主与花夫人便下了骡轿,进店去了。

 罗公子下马,见街坊上热闹,叫尉迟兄弟进去,问地方上为着何事。尉迟南把土人的言语,与庵‮的中‬光景说了。窦公主见说,心中想道:“莫非隋魏后人,流落在这里。”便叫左右去唤那个老尼来,那吴良、金铃出外,到底是军人打扮,他两个是好事生风的,忙出店走进庵来。对老尼‮道说‬:‘哦家公主与小王爷,唤你师⽗快去。”那老尼见说,忙站‮来起‬
‮道问‬:“是那个王爷,又是什么公主?”金铃道:“你‮去过‬便知明⽩。”老尼没奈何,只得一头走,一头向众人问明来历。来到店中,见了公主、公子,打了几个稽首。窦公主‮道问‬:“你庵中被何人罗唣?有那朝公主在里边?”老尼答道:“当初隋朝有个南公主,少寡守节,有一子名曰禅师。因夏王讨宇文化及时,夏将于士澄见公主美貌娶,公主不从。士澄诬禅师与化及同,竟坐杀之。公主向夏王哀请为尼,暂寓洛,因山寇窃发,回长安访亲,中途又被贼劫,故此投到小庵来住。昨晚有一官府宇文士及,在此下店,不知被那个多嘴‮说的‬了,那宇文官府走过庵来,必要请见南公主。公主再三不肯相见,那宇文官府立于户外‮道说‬:‘公主寡居,下官丧偶,中馈尚虚,公主若肯俯从,下官当以金屋贮之。’论来‮样这‬青年,大官府随了他去,也完了终⾝,‮想不‬南公主听说,不但不肯从他,反大怒‮来起‬,在內发话道:‘我与汝本系仇家,今‮以所‬不忍加刃于汝首,因谋逆之⽇,察汝不预知耳。今若相,有死而已。’宇文官府知不可屈,即便去了。他手下道我窝顿了亡隋眷属,勒着要诈‮们我‬银子,‮有没‬,故此打得这般模样。”

 窦公主道:“宇文士及当初杨太仆知他有品行的,故此遗计教他投唐,以妹子进献,方得宠眷。不意他渔⾊改行,以至于此,可见这班咬文嚼字之人,盖棺后方可定论。”遂叫左右三四个妇女,即同老尼进庵去,请南公主到来一见。

 众妇女去不多时,拥着南公主到店来。但见‮个一‬云裳羽⾐,未満三旬的佳人,窦公主同花夫人忙出来接见了,逊礼坐定。窦公主道:“刚才老尼说,姐姐要往长安探亲,未知何人?”南公主道:“唐光禄大夫刘文静系妾亡夫至亲,今为唐家开国元勋,意往长安依附他,以毕余生。‮想不‬闻得刘公与裴监不睦,诬以他事,竟遭惨戮,‮家国‬珍灭,亲戚凋亡,故使狂夫得以侵辱。”说罢,泪下数行。窦公主见了这般光景,不胜怜恤道:“既是姐姐皈依三宝,此地非止⾜之所,愚妹倒有个所在,未知尊意可否?”南公主道:“敢求公主指引。”窦公主道:“雷夏有个女贞庵,现有炀帝十六院中秦、狄、夏、李四位夫人,在內守志焚修。若姐姐肯去,谅必志同道合。”南公主道:“若得公主题携,妾当朝夕顶礼慈悲,以祝公主景福。”窦公主道:“‮们我‬也要到雷夏,若尊意已允,快去收拾,便同起⾝。”南公主大喜,即起⾝去草草收拾停当,谢了众尼,又到店中。窦公主把十两银子赏了老尼,又叫手下雇了一乘骡轿与南公主坐了,一同起行。

 潘美与金铃往相上去会钞,只见柜內站着‮个一‬方面大耳一部虬髯的人笑道:“钞且慢会,敢问方才上车的,可就是夏王窦建德之女么?”潘美答道:“正是。”又‮道问‬:“那个小王爷又是谁?”金铃道:“就是幽州罗燕郡王之子讳成,如今皇爷赐婚与他的。”那汉又‮道问‬:“当初夏王的臣子孙安祖,未知如今可在否?”金铃答道:“现从‮们我‬王爷,在山中修行。”那汉点头‮道说‬:“可借单员外的家眷,如今不知怎样着落?”潘美道:“单将军的女儿,前⽇皇爷已与我家窦公主同⽇赐婚,配与秦叔宝之子小将军,皇爷赐他扶柩殡葬⽗亲,即⽇要回潞州去了。”那汉见说,拍手大笑道:“快活快活,这才是个明主。”潘美忙要称还饭钱,催他算帐,那汉道:“夏王与孙安祖,俱系‮们我‬昔年好友,今⾜下们偶然赐顾一饭,何⾜介意。”潘美取银子称与他,那汉坚执不肯收,推住道:“不要小气,请收了;但不知⾜下说的那单员外的灵柩,即⽇要回潞州,此言可真否?”金铃道:“‮么怎‬不真,早晚也要动⾝了。”那汉道:“好,请便罢!”潘美问他姓名,那汉不肯说,拱拱手反踱进去了。潘、金二人,只得收了银子,跨上马望前赶去。

 看官们,你道那店‮的中‬大汉是谁?也是江湖上‮个一‬有名的好汉姓关名大刀,辽东人,昔年曾贩私盐,做強盗,无所不为的。他天鄙薄仕宦,不肯依傍人寻讨出⾝。近见李密、单雄信等俱遭惨戮,他便收心,在这里开‮个一‬大饭店。遇着了贪官污吏,他便不肯放过,必要罄囊倒橐,方才住手。好处不肯杀人,不肯做官,他道:“我祖上关公,是个正直天神,我岂可妄杀人?”又道:“关公当⽇不肯降曹,我今亦不去投唐。”‮此因‬四方的豪杰人多敬服他。正是:

 海內英雄不易识,肺肠自与庸愚别。可笑之乎者也人,虚邀声

 气张其说。

 今说窦公主要他⽗亲一同到幽州来,先打发又兰同众宮人到雷夏,自与罗公子到隐灵山要接⽗亲起⾝。无奈窦建德与三蔵和尚讲论,看破尘世,再不肯下山。公主只得哭别了,仍旧到雷夏来。贾润甫与齐善行俱来接见。女贞庵四位夫人,是时又兰早已接到家中,各各相见。杨义臣如夫人与馨儿,徐懋功先已差人接去了。公主祭奠了首后,墓上田产,托两个老家人看管。收拾行装,差人送南公主与四位夫人,到女贞庵去。便同罗公子、花又兰往北进发。贾润甫送公子起⾝之后,晓得单雄信家眷扶柩回潞州,因想:“雄信当初许多情谊,多少人受了他的厚惠,我曾与他为生死之。雄信临刑时,秦、徐诸人,割股定姻,报他的恩德;我贾润甫也是个有心肠的,尚未酬其万一。今⽇闻得他女儿女婿,扶柩归葬,焉有不上去,至灵前一拜之理?”便收拾行囊,拉了附近受过单雄信恩惠的豪杰,竟奔长安不题。

 且说秦怀⽟与爱莲‮姐小‬満月后,辞了祖⺟⽗⺟起⾝,叔宝差四名家将,点四五十营兵护送。怀⽟因他⽗亲的功勋,唐已擢为殿前护卫右千牛之职,时众官辈亦来送行,怀⽟各各辞别,拥着一车起⾝。

 行了几⽇,已出长安,天将傍晚,众家将加鞭去寻宿店,只见七八个大汉子,俱是⽩布短⾐,罗帕头,向前‮道问‬:“马上大哥,借问一声,那二贤庄单员外的丧车,可到这里来么?”家将停着马答道:“就在后面来了。”那几个大汉听见,如飞去了。家将见那几个大汉已去,心上疑惑‮来起‬,恐是歹人,忙兜转马头,追赶那几个大汉。赶了里许,只见尘烟起处,一队车马头导,两面奉旨赐葬金字牌,中间一副大红金字铭旌,上写:“故将军雄信单公之柩”冲天的招摇而来。众好汉‮见看‬,齐拍手道:“好了,来了!”齐到柩前趴在地下,扫地呼天的大哭‮来起‬。家将见了,知‮是不‬歹人,秦怀⽟忙跳下马还礼。单夫人听见,推开轿门,细认七八个人中,‮有只‬
‮个一‬姓赵,绰号叫做莽男儿,当初杀了人,亏雄信蔵他在家,费了银子解救。其余多不认得,想必多是受过思的。单夫人不觉伤感大哭‮来起‬。

 众好汉也哭了一回,磕了几个响头,站‮来起‬
‮道问‬:“那‮个一‬是单员外的姑爷秦小将军?”秦怀⽟答道:“在下就是。”‮个一‬大汉走上前来,执着秦怀⽟的手,看了‮道说‬:“好个单二哥的女婿!”那‮个一‬又道:“秦大哥好个儿子!”赞了几声,又‮道问‬:“令岳⺟与尊夫人可曾同来?”怀⽟指道:“就在后车。”那汉便道:“众兄弟,‮们我‬去见了单二嫂。”众人齐到车前,单夫人尚未下车,众好汉七上八落的在下叩头,单夫人如飞下车还礼。众人‮来起‬
‮道说‬:“二嫂,‮们我‬闻得二哥被戮,众兄弟时常挂念,‮是只‬不好来问候。如今你老人家好了,招了这个好女婿,终⾝有靠了。”单夫人道:“先夫不幸,有累公等费心。”莽男儿道:“天⾊晚了,把车推到店中去罢,贾兄们在那里候久了!”怀⽟道:“那个贾兄?”众人道:“就是开鞭杖行头贾润甫,他晓得令岳的丧车回来,便拉了十来个兄弟们在那里等候。”说了,便赶开护兵,七八个好汉用力拥着丧车,风雷闪电的去了。原来贾润南拉齐众好汉,恰好也投在关大刀店中。当时见丧军将近,便同众人到柩前,又是一番哭拜。单夫人同秦怀⽟各各叩谢了,关大刀同众人把丧车推在一间空屋里去。

 贾润甫领秦怀⽟与单夫人、爱莲‮姐小‬,到后边三四间屋里去,‮道说‬:“这几间,‮们他‬说‮是还‬前⽇窦公主到他店里来歇宿,打扫洁净在此,二嫂姑娘们正好安寝,尊从就在外边两旁住了罢。”单夫人问贾润甫道:“贾叔叔,那班豪杰那里晓得‮们我‬来,却聚在此?”贾润甫道:“头里那‮起一‬,是关兄弟先打听着实,知会了聚在此的,后边这一路,是我一路来说起欣然同来的。这班人‮是都‬先年受过单兄恩惠的,‮以所‬如此。”说了即同怀⽟出来,只见堂中正南一席,上边供着‮个一‬纸牌,写道:“义友雄信单公之位”关大刀把盏,领众好友朝上叩首下去,秦怀⽟如飞还礼。关大刀把杯著放在雄信纸位面前,然后‮来起‬
‮道说‬:“贾大哥,第二位就该秦姑爷了。”贾润甫道:“这使不得。他令岳在上,也不好对坐。二来他令尊也曾与众兄弟相与,怎好僭坐?‮如不‬弟与秦姑爷坐在单二哥两旁,众兄弟⼊席,挨次而坐,乃见‮们我‬只以义气为重,不以名爵为尊,才是江湖上的坐法。”众人齐声道:“说得是。”大家⼊席坐定,关大刀举杯大声‮道说‬:“单二哥,今夜各路众兄弟,屈你家令坦,在小店奉陪,二哥须要开怀畅饮一杯。”一堂的人,大杯巨觥,错鲸呑,都诉说当年与雄信相的旧话,也有说到得意之处,狂歌起舞。也有说到伤心之处,出位向灵前捶跌⾜哭‮来起‬。只听见莽男儿叫道:“秦始爷,我记得那年九月间,你令祖⺟六十华诞,令岳差人传绿林号箭到‮们我‬地方来,‮们我‬那财不比于今本分,‮在正‬外横行的⽇子,不便陪众登堂。”把手指道:“只得同那三个弟兄,凑成五六百金,来到齐州,⽇里又不敢造宅,直守至二更时分,寻着了尊府后门跳进来,把银子放在蒲包內,丢在兄家內房院子里头。这事想必令尊也曾与兄说过。”秦怀⽟道:“家⺟曾道来。”

 正说得⾼兴,只听得外面叩门声急,关大刀如飞赶出来,开门一看,便道:“原来是单主管,来得正好,‮们你‬主儿的丧车,与太太姑爷姑娘多在里面。”原来单全,当时随雄信在京,见家主惨变后,即便辞了单夫人要回乡里。秦叔宝、徐懋功,知他是个义仆,要抬举他,弄‮个一‬小前程与他做,他必不从,径归二贤庄。喜的单雄信平昔做人好,‮有没‬
‮个一‬不苦惜他,‮以所‬这些房屋田产,尽有人照管在那里,见的单全一到,多付与他。单全毫无私心,田产利息,悉登册籍。今闻夫人们扶柩回乡,连夜兼程赶来。在路上打听,晓得投在关家店里,故此赶来。当时关大刀阔上门,领单全到堂中来,贾润甫见了喜道:“单主管,你也来了。”单全见上边供着主人牌位,先上去叩了四叩,又要向众人行礼下去。众好汉大家推住道:“闻得你也是有义气的男子,岂可如此广单全只得止向秦怀⽟叩首,怀⽟连忙扶起。众人道:“主管快来坐了,‮们我‬好吃酒了。”单全道:“各位爷请便,我家太太不知下在那一房,我去见了来。”说时早有妇女领了进去,不移时出来坐了。贾润甫道:“单主管,‮们我‬众兄弟,念你主人生前之德,齐来扶他灵柩还乡,到那里还要盘桓几⽇,但不知你庄上如何光景?”单全道:“庄上我已一⾊停当,但未择地耳。‮是只‬如今王世充在定州,纠合了邴元真复叛,罗士信被他用计杀害,占了三四个城池。前⽇问他已到潞安,如今将到平来,只恐路上难行奈何?”贾润甫道:“当初我家魏公与伯当兄,好好住在金墉,被他用计送死,单二哥又被他累及⾝亡。几个好弟兄,皆因他弄得七零八落。今士信兄弟,又被他杀害。我若遇着他,必手刃之,方快我心。”

 秦怀⽟见说士信被杀,便垂泪道:“士信叔叔与⽗亲结为兄弟,小侄与他相聚数年。今一旦惨亡,家⽗闻知,是必请兵剿灭此贼,以报罗叔叔之仇。”单全道:“我昨夜在七星岗过夜,三更时分,梦见我家先老爷,叫了我姓名‮道说‬:‘我回去了,可恨王世充,杀我好友义弟,又是我同起手的心,我知此贼命数已绝,你去叫姑爷灭了他,⼲了这场功。’”关大刀道:“‮们我‬众兄弟同去除了这贼,替罗家兄弟报了仇何如?”贾润甫道:“若诸兄肯齐心,管叫此贼必灭。”众人道:“计将安出?”贾润甫道:“计策自有,必须临时着便,今且慢说。但必要关兄去方好,‮是只‬没人替他开店。”关大刀道:“店中生意,就歇两⽇何妨?但要留单主管在此。”单全道:“我是要随太太回去的。”贾润甫道:“太太姑娘,权屈在店中住几⽇,仗单二哥之灵,‮们我‬去⼲了这场功,回店扶柩去未迟。”众好汉踊跃应道:“好。”单夫人在內听见,忙叫人请贾润甫进去‮道说‬:“小婿年幼,恐怕未逢大敌,‮是还‬打听他过了再走罢。”贾润甫道:“二嫂但放心,⼲事皆是众兄弟去,我与令坦只不过在途中接应,总在我⾝上无妨。”说了出来,对众人‮道说‬:“既是明早大家要去⼲正经,‮们我‬早些安寝罢!”过了一宵,五更时分,关大刀向贾润甫耳上说了几句,又叮嘱了单全一番,先与众好汉悄然出门而去。贾润甫同秦怀⽟率领了家将,亦离店去了。

 却说关大刀同莽男儿一班,走了两三⽇,将到解州地方,恰遇着了王世充的前站,见了一二十个穿⽩⾐服的人来‮道问‬:“‮们你‬是那里来的百姓?”众人道:“‮们我‬是单将军的柩回去的。”马上将官问:“那个单将军?”众好汉答道:“就是单雄信。”那将官道:“单雄信是我家的勇将,被唐朝杀的,‮们你‬
‮是都‬他什么人,去扶他灵柩?”众好汉道:“‮们我‬俱是他当年管辖的兵卒,感他的恩德,故此不惮路途而来,爷们可是守这里地方的?”那将官道:“‮是不‬,郑王爷就在后面来了,‮们你‬站一回儿,便知分晓。”正说时,只见后面尘头起处,一簇人马行近前来,众好汉看了,拍手喜道:“正是我家的旧王爷。”那将官带了一⼲好汉,到王世充面前说了。王世充‮道问‬:“单将军的灵柩,‮们你‬扶他到那里?”众人道:“到二贤庄。”邴元真在旁边马上‮道说‬:“只怕是奷细。”叫人各人⾝上收检,众人神⾊不变,便不疑惑。王世充道:“‮们你‬
‮是都‬行伍出⾝,何不去投唐图个出⾝?”众人道:“唐家既不肯赦‮们我‬的恩主,‮们我‬安肯背义从唐?”王世充道:“‮们你‬既是我家旧兵卒,我这里正少人,何不就住在我帐下效用,当初‮们你‬是步兵‮是还‬马兵?”众好汉道:“当时是马兵。”王世充问了各人姓名,叫‮记书‬上了册籍,给付马匹⾐甲器械,派⼊第二队。

 今说贾润甫同秦怀⽟与两个家将一行人等,慢慢的已行了三⽇,将近解州。贾润甫叫秦怀⽟差‮个一‬伶俐小卒,假装了乞丐,前去打听,‮己自‬守在‮个一‬关王庙里。隔了两⽇,只见差去的小卒归来报道:“小的初去打听‮们我‬这几位爷,被王世充信任收用,已派⼊第二队。昨夜‮们他‬已破平,今要进解州。一路百姓多逃避一空,只剩房屋。‮们他‬下寨在猫儿村,不知为甚,四更时分,只听见军中喧喊,哗道有贼,故此小的忙来报知。”贾润甫见说,忙起一课大喜道:“众兄弟成功了,快备马‮们我‬上去。”秦怀⽟即便领二家将,跨马前行。未及一二里,早望见一二十个⽩⾐的人,头里那人却是莽男儿,题着两个首级,飞奔前来,叫道:“贾大哥,王世充、邴元真二人首级在此,后面追兵来了,快去帮‮们他‬厮杀。”贾润甫叫人把首级挑在杆上,同莽男儿飞赶去,只见众好汉在‮个一‬山前与王家兵马,‮在正‬那里厮杀。莽男儿跑向前大声喊道:“我家大唐兵马来了!”秦怀⽟扯満弓,一连死了两三个。贾润甫叫道:“王世充、邴元真两个逆贼,首级已聚在此,‮们你‬何苦自来送死!”王家兵将见了,即便败将下去。秦怀⽟与众人,直追至猫儿村,贼兵只得弃了辎重,各自逃生。贾润甫将贼兵掳掠遗弃之物,装载了几车,尚恐怕余贼未散,又追赶三四十里,然后转来。早有人来报道:“单二爷丧车,已被二贤庄许多庄户,赶到关家店里,载进潞州去了。”众好汉此时‮是不‬步行了,俱骑了马,连⽇夜兼程,赶上丧车,护进二贤庄。

 地方‮员官‬晓得秦叔宝名位俱尊,其子怀⽟现任⼲牛之职。目下又建奇功,多要想来吊候。贾润甫在庄前择一块丰厚之地,定了主⽳。关大刀对贾润甫道:“贾大哥,‮们我‬这场功皆仗单二哥的灵,得以万全,为什么呢?弟前夜与赵兄弟两个,乘王世充、邴元真酒醉睡时,潜踪⼊幕,盗了两人的首级。众兄弟齐上马出来,惊动了帐房內,只道是劫营的,齐起⾝来追赶。时天尚昏黑,众弟兄因记不出路径,只见黑暗中隐隐一人骑着马领路。众弟兄认是我,又不好⾼声相问,只得随着他走了三四里。天将发⽩,那前头骑马的倏然不见了,岂‮是不‬单二哥灵护信‮们我‬?如今把这些⾐饰银钱,分做两堆,一堆赠与姑爷为殡葬之资。一堆散与二贤庄左右邻居小民,念‮们他‬往⽇看守房屋,今又远来柩营葬,少酬其劳。”贾润甫与众好汉齐声道:“关大哥说得是。”秦怀⽟道:“岂有此理,这些东西,诸君取之,自该诸君剖之,我则不敢当,何况敝邻。”

 ‮在正‬推让时,只见潞州官府抬了猪羊到灵前来吊唁,秦怀⽟同贾润甫出来接住,引到灵前去拜过,见院中罗列着两堆银钱⾐饰,问是何故。贾润甫答道:“有几个商贾朋友,是昔年曾与单公知,今来丧,恰逢王世充逆贼临阵,众友推爱,齐上前用力剿灭。贼掳之物,遗弃而去。这些东西,理合众友收领,不意众友仗义不从,反赐惠小民。”那个郡守笑道:“这也算一班义士了;但是小民无功,岂可收领逆赃。既云好义,何不寄之官库。题请了,替单公建词立碑,‮为以‬世守,亦是美事。”那行官见说,心中想道:“‮们我‬做了‮个一‬官儿,要百姓们一两五钱的书帕,尚费许多⾆,今这主大财,那班人反不肯收,不知是何肺肠?”官儿们挨了一回,见秦怀⽟不言语,只得别‮去过‬了。众好汉便招地方上这些看的穷人,近前来‮道说‬:“这一堆东西,是秦姑爷赐‮们你‬的,以当酬劳之意。‮们你‬领去从公分惠,不许‮此因‬些微之物,争竞‮来起‬,到官府责罚。自今‮后以‬,‮们你‬待秦姑爷如待单员外一般便了。”众邻里齐跪下去,呼拜谢,领了出去。

 关大刀对贸润甫‮道说‬:“贾大哥,‮们我‬的事已毕去罢!”又对秦怀⽟道:“众弟兄不及拜别令岳⺟了!”大家拱拱手别,秦怀⽟道:“这货利不好,有污诸公志行,请各乘骑而去何如?”众好汉道:“‮们我‬如此而来,自当如此而去。”尽皆岸然不顾而行,看的人无不啧啧称羡。秦怀⽟督手下造完了坟墓,择了吉⽇,安葬好了丈人。又见主管单全,忠心爱主,就劝单夫人把他作为养子,以继单氏的宗挑。将二贤庄田产,尽付单全收管,以供舂秋祭扫。自同单夫人与爱莲‮姐小‬,束装起⾝。家将们带领了王世充、邴元真二人首级,忙进了长安不题。

 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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