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二)
沈葆桢自从被释放,到船舶部当部长后,他头脑转变的很快,一来造船对中国来说并不是坏事,二来他又不用跟自己以前的同僚在战场上兵戈相间,他也乐得在船舶部整天围着他那些军舰轮船转转。
英法两**队相继在根据地吃瘪给沈葆桢触动很大,作为旧知识分子,沈葆桢不算食古不化之人,他也不是认为中国这个天朝上国什么都比洋人好,鸦片战争不过是场意外而已。恰恰相反,沈葆桢从洋人的军舰大炮上看到了危机,尤其是跟太平天国
手后,他不光不认为中国比洋人好,相反,他还认为没有好的武器,中**队永远打不过洋鬼子。看样子一二十年内,想跟洋人打仗这念头还是不要起比较好。
根据地跟洋鬼子开战,沈葆桢是又盼又怕。所盼者,洋人横行不是一
两
了,早就应该让这些洋鬼子接受一下教训,而解放军是中国实力最强之军队,让解放军教训他们乃天经地义之事。怕者,自然是害怕连解放军也打不过洋人,到时候又是割地赔款。在沈葆桢监督下造好的郑和号军舰离开马尾不到半年就传来噩耗,这更加剧了沈葆桢恐惧心理。
不过到最后,沈葆桢最怕出现的局面却没有出现。
解放军在先后击败英法联军、法军进攻后,做出的反应又让沈葆桢有些奇怪。
打胜了的解放军并没有要求英国佬、法国佬割地赔款,中国乃礼仪之邦,不屑做出强盗之举是可以理解的。可在战争取得胜利后,却和洋鬼子在南昌搞什么谈判却不可想象了。
沈葆桢所不理解的谈判,自然有他不理解的道理。
作为根据地高官,沈葆桢能了解的情报非一般小民所能知道。谈判中互相承认,永不开战,取消鸦片贸易,这些沈葆桢都是举双手赞同,认为实乃英明之举。可在谈判中却加进允许英法美三国与根据地及以后新成立的中国合办铁路、航运,允许他们到中国探矿、开采,中国也可以要到他们的殖民地去探矿、开采,这就显得太过分了。
中国地大物博,自己的东西自己用就是,让这些洋鬼子搀和进来干什么?还有在中等以上城市除军事重地外,允许英法美三国开办教堂、进行贸易往来、侨民居住,这更是沈葆桢竭力反对的。按照沈葆桢想法,在几个沿海城市适当放宽一些也就是了,这全放开了,恐怕到时人心不古,中华文化有断裂之危险。要是这样,这些新的开国元勋(包括他自己)岂不成了民族千古罪人?
沈葆桢不怕死,但他怕自己的名声以后会遗臭万年。在这方面他跟左宗棠倒是有些相象。不过左宗棠手中有兵,觉得不合适,他敢气冲冲挽起袖子直接找杨首长讲理去。而沈葆桢就不成了,他觉得不合适,只能到参议会找那些议员私下里叹叹苦经,巴望这些议员能改变上面想法。
在根据地,议员的权力刚开始还看不出来,不过最近有影响力越来越大的趋势,如参议会集体通过决议,连杨首长明明觉得不舒服,他也不敢反对。
也许是沈葆桢和那些议员走的太勤了,上面(自然是杨首长,这方面沈葆桢心里倍亮)一纸命令,让这个船舶部部长不再疗养了,说是马尾那边新造的军舰需要他去负责,于是命令一下,沈葆桢只能坐着他的轿子,千里迢迢赶往马尾。
沈葆桢常常生闷气,这军舰没有自己,那些工人也能造好,所谓需要他去负责,纯粹是想将自己调离是非之地,免得自己在后面给杨首长找茬,让他不舒服。
唐太宗容纳魏征上谏方有贞观之治,不纳谏的乃桀纣炀帝,杨首长还没平定天下,如何就不采纳自己上谏?想起这个沈葆桢就一肚子不舒服。魏征在遇到李世民前在好几方势力下为官,而后来因为贞观之治,成了中国历史上屈指可数的干臣,传统的沈葆桢将自己当成了唐朝功臣魏征。
这次一道电报,说是杨首长到了南京(在六月不战而下江宁后,这个清朝称呼为江宁,太平天国称之为天京的城市再一次改了名字。
不过叫南京也有一定道理,明朝的时候这里就叫南京。既然现在口号是“驱逐鞑虏,恢复中华”叫南京也没什么问题。),将府政机构都搬迁了过来。要求沈葆桢搭乘海军北上军舰到南京来。于是想当干臣的沈葆桢,很是高兴坐着军舰离开了马尾。
“王司令。不知杨首长几时到了江宁?”
“本月初三,比沈部长您早到了没几天。原本首长打算亲自到码头
接沈部长及船舶部各位专家的,只是今天一大早,参议会几个议员登门找首长有些事情。首长无法出来,本人自告奋勇这才第一个在这里
接部长您的大驾。”
“说笑说笑。”沈葆桢有些释然。既然杨首长原本打算亲自
接自己,这说明自己在他心目里还是有一定地位的。如此,桀、纣、炀帝倒是不能送给这位武功盖世的杨首长了。
想到桀、纣、炀帝,沈葆桢马上又想到登门拜访杨首长的议员,跟洋人谈判还没有结束,看来这些成了国家领导的议员们是为了谈判问题又找杨首长闹去了。
一想到在议员面前焦头烂额的杨首长现在指不定如何在心里骂自己,沈葆桢脸上又有些尴尬。这火可是他沈葆桢给放的,那些议员都是在他沈葆桢怂恿下,为了民族大义去找杨首长,看来议员的固执超乎沈葆桢想象,从南昌一直追到南京了。
“雪村兄、畹香兄,你们二位也来了?
!”王得贵见沈葆桢后面跟着华衡芳、徐寿等船舶部技术人员,有些出乎他的意外。不过意外归意外,改有的礼貌还是需要讲究的。
“谢谢,王司令百忙中还
出时间
接我等,真是让老朽惭愧不已。”
沈葆桢站在王得贵身侧,听他
华衡芳他们用了个“也”字,知道这个王司令事先并不知道这些人过来,连忙解释道:“这些都是杨议长指名让老朽邀请过来,并非老朽擅自做主。”
沈葆桢一说,王得贵马上释怀。杨首长喜欢跟那些技术人员交谈,这个在根据地是有名了的,虽然那些技术人员说的东西杨首长常常听的云山雾海,而从杨首长嘴里偶尔蹦出来的东西也让那些技术人员觉得异想天开,可他们还是相处的极为友好,这也是异术了。既然让沈部长从马尾赶过来,那么让这些技术人员也跟来,对首长来说,并不是很意外的举动。
徐寿和华衡芳摘下帽子还礼,王得贵这才发觉这两个迂腐的家伙居然剃了个大光头!
看着两个油亮的光头在太阳下光可鉴人,王得贵微张着嘴巴一时愣住了。不过作为一个集团军的司令员,王得贵现在很有镇定功夫,懂得如何保持一个重要官员的风度,在别人还没发觉他举止有些失常,他已经从惊讶中恢复过来,笑着跟华衡芳、徐寿握握手,接着跟后面人打招呼了。
从军舰上下来的不光是船舶部官员及一些研究骨干,还有海关副关长华尔,也许营养太好,或者年龄又大了几岁,原本消瘦的华尔现在有些发福了。还没到冬天,华尔已经穿上他那件改造了的军礼服,只是以前很合体的军大衣,现在穿在他身上显得小了一号,满满当当挂在
前的勋章、奖章…全是华尔坑蒙拐骗从杨沪生那边搞来的,一些奖章干脆是华尔利用自己在海关掌权,徇私舞弊自己设置海关授予奖章规则,然后将奖章颁发给自己。…叮当做响。
王得贵跟华尔可是老
人了,华尔还教过王得贵玩一种带有一点刺
的纸牌。不光教了王得贵,张海强、李成、李雪龙也从华尔那边学会了,几个人要是在一起,没事的时候总要凑在一起玩。可不知怎么回事,每次玩纸牌,输的总是王得贵、张海强他们这些军人。不光将薪水输光,王得贵还将自己的大
衩也抵押给了华尔。到现在华尔看到王得贵还常常提起什么时候王得贵才会将他大
衩
下来给他,王得贵是一看到华尔就有些发憷。
见到华尔,王得贵一点司令员的架势也摆不出来了,他生怕这个早就该死的华尔在这种场合又提出
衩问题。
含糊地跟华尔打过招呼后,王得贵连忙冲大家摆了摆手道:“各位,今
议长在以前的天王府后林苑设下午宴,宴请大家到来,我们还是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了,大家随我一起去吧。”
“雪村兄,你怎么把头发给剃了?”
站在御沟外天朝牌坊(以前的天朝牌坊在一八六三年英法联军配合淮军攻陷天京时,已经被摧毁了,现在这个是光复江宁后,工程兵部队重新搭建起来的,至于豪华程度,自然无法跟老的相比)下的杨沪生看到徐寿光秃秃的脑壳,惊讶表情现与言表。
这已经是今天第二个主要官员看到徐寿他们的光脑袋显得不可接受了。
徐寿跟华衡芳无奈地对视一眼,见对方跟自己一样,满脸都是苦笑。“杨议长,我们嫌以前的辫子实在太碍事,做实验时总是要晃来晃去妨碍。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它剪了就是。”
“不会吧?我记得刚见到你们时,你们不是说体身肤发,受之父母,不能轻易动么?呵…呵…不过剪了也好,剪了看起来更加精神些。”话是这么说,可杨沪生笑得却让徐寿他们觉得自己十分尴尬,好象自己的心事都被这个杨议长猜透了。
实际上俩人为什么剪个大光头也不难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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