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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苍茫烟水(三)
 外面骤然一亮,将教室内照的瞬间一片雪白,接着室内又陷入昏暗中,过了几秒种,一声霹雳将窗玻璃震的嗡嗡作响,噼啪声中,雨滴自天空砸将下来。

 “…保护女士或绅士风度的传统…这里在座的都是先生,女士风度就免了,不过请记住,这是教学大纲要求的东西,在‮试考‬的时候,必须把女士二字填进去,不然你们只能得到一半的分数…”教室内响起放肆的笑声,站在讲台上的蒋教官淡然一笑,走到黑板前写了几个词语:“你们的道德标准、行为、仪容、风度和风格,以及你们在履行职责过程中建立的职业规范,都必须体现这一点,你们避免去做的事情也必须体现这一点,如,不能暴无礼、不得酗酒、不得拒付合理的帐单、不得在光天化下打情骂俏…”

 “报告教官,”蒋教官放下粉笔,转过头示意提问的学员站起来说话,寻声望去,那个提问的学员面孔黝黑,五大三的身材,一看就没受过什么良好教育。这些没有考进学校(整个班级学员都不是考进来的),通过战功被保举进入军校培训的学员,各个都是刺头,他们以为自己为国血流汗,升为军官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学这种政治课完全是扯淡,有这种思想,在教室里自然也就有各种千奇百怪的问题。果然,那名学员懒洋洋站起来:“教官刚才所言不得在光天化下打情骂俏,如果我理解为在黑灯瞎火的时候,搞那种…叫什么3P的,是否就是允许的?”

 “你小子,是不是回国后找了什么相好的?还3P呢,小心老婆让你跪衣板!”

 “你个‮心花‬大萝卜,就你那样还3P?小心老婆跟别人跑了!”

 “自然允许,法无明文不止嘛!军规也是如此。不要说3P,你要是有能耐,搞他30P,也没人管你。”

 “肃静,肃静!…这里是教室,不是参议会。你们是军人,不是那些政客。课堂上,在教官没有允许之前,怎么能说话?!这是违反课堂秩序的!记过,每人记一大过!”

 话没说错,可说话的不是台上的教官,而是下面歪斜坐着的学员,而他说话的语气实在是…有那么点怪气的味道,结果教室更了。

 “拉倒吧,宪法规定言论自由,军人就不允许说话了?要发扬‮主民‬嘛…不能搞一言堂!”

 怪叫声,口哨声,坐在下面的学员哄哄嚷嚷起来,一点尊师重道的样子也没有。蒋方震无奈地看着下面这些学员,也不知祖上造了什么孽,竟然让他给这些人当政治教官,袁校长还说这是对他寄予厚望。看看这都什么主儿?一个个眼睛都长到脑袋顶上了,一副玉皇大帝第一,他就第二的样子,教这样的学员也算寄予厚望,那真只有天晓得了。

 蒋方震扳着脸敲了敲桌子,好半天,课堂上才算安静下来:“不允许,婚姻法规定一夫一。除自己子之外,寻找情人、女,这都是违法行为。作为军人,更要起带头作用。刚才有学员说宪法规定公民有言论自由。不错,宪法是这么规定了,可你们是军人,不是普通公民,从军那一天,你们就学过什么是军人的权利与义务,要知道,在军队中,对所谓的公开言论,是受到限制的!之所以对言论自由进行限制,那是因为军队需要确保在一些重大问题上,以同一个声音说话,也是为了防止密。作为军人,决不能公开发表政治演说,决不能公开反对军队现行政策,要知道,这种限制对你们有好处。”

 不等学员再给自己找麻烦,蒋方震继续进行他的教学…虽然他对教政治感到厌恶透顶,可革命军人是块砖,哪里需要往哪搬,校方让他教政治,他也毫无办法:“为了维护军官队伍的整体利益,所有个人都要求表现出女士或绅士的素质。军官享有崇高的声望,因为人们认为你们作为一个整体,是具有这种声望的人,地方政界、团体、协会乐于接纳你们,是因为你们具有军官的‮份身‬,军官的信誉度很高,言论在军内外都容易被人采纳。作为军官,对士兵或普通百姓而言,你们的意见将很有分量。作为一个群体,你们受到‮民人‬的信赖和信任,所以你们自己也必须维护和珍视这种名望,必须认识到,如果你们当中有害群之马,那么,这些人的所作所为将极大地影响和损害整个军官阶层的名望。”说着,蒋方震瞪了刚才下面说话的几个学员,看那眼神,大家相信这些人就是他所说的“害群之马”

 “你们是职业军人,在这里,我要向你们反复强调的一点是,职业军人有三大责任:第一,要诚实、大胆、客观、内行地提出你需要什么,才能完成国家赋予你的任务;第二,如果给你的条件达不成国家赋予你的任务,那么你必须诚实、大胆、客观地向上级阐述这一点,并且说明有可能产生的后果;第三,不管最后上级决定是什么,你都有责任在现有条件下,尽最大努力去完成赋予你的任务。决定后没有讨价还价余地,只有坚定、果敢执行,为此牺牲生命也在所不惜!”

 有学员撇了撇嘴,不满地在下面小声嘀咕:“明知道是送死,叫我们上去,我们也得去?”

 “正确,明知道是死,只要上级下达了命令,作为职业军人,你也必须去死。主官无能,不代表你就可以不服从主官命令。违抗军令的下场,只有送你上军事法庭,对一名军官来说,那是最可的行为!一个成功的军官,必须具备一些基本品质:要坚持原则,头脑要冷静,要善于调整,要保持团结,要懂得礼貌,不能刚愎自用,不能胆小怕事,不能自作聪明,要赢得部署的忠诚,不能参与政治,要主意配偶和家庭的影响,最后,不要玷污你的名声。如果没有具备这些品质,你将不可能获得成功。”

 刚才说话的学员在下面吐了下舌头,将脖子缩了起来。教室里安静下来,除了教官说话声,只听到外面风雨声。教官说得越来越严厉了,这些学员没有一个是愚笨如牛的蠢货,察言观还是会的…真要这么蠢,他们早在战场上让敌人干掉了。

 “务必记住一点:你们是首长手下的一员军官,而不是他的上司。有些首长喜欢概略地下达命令式任务,在完成任务的方法和程序上,鼓励部下充分发挥他的主动。有些首长喜欢下达详细的指示,希望部下严格按照他的指示‮理办‬。作为在座的各位预备军官,记住,你们只要了解上司的意图,并且遵照执行就行了,其他的不是你们该考虑的问题…”

 徐永晋坐在座位上,百无聊赖玩着手中铅笔,在课本里每一页边角相同的位置,画上一个个火柴一样的小人,等画好后将课本合起来,大拇指紧贴着下面,向上挪动,页面飞快翻过去,他刚才画的那些小人活动起来,表演着不知是少林还是武当工夫,徐永晋脸上出孩童的笑容。

 这课上得实在是没滋没味。蒋教官说的那些东西,三年前徐永晋就已经听的耳朵都要起了茧子,他以为到军校就该学学如何带兵,如何指挥作战,没想到,入学这么些时候,学领兵课时没多少,倒是灌输纪律、道德、荣誉、职责课时相当多。对徐永晋来说,这些听不听都一样,反正死记硬背的东西,‮试考‬前背上两天就是,平常又不用花什么心思,与其用心听讲,不如想想外面的世界。他现在想的当然不是那些小姑娘、大老爷,他正琢磨着别人跟他说的袁校长的背景。

 有着悠久传统的黄埔军校前身是1866年,左宗棠参照杨沪生意思,选了广州府南海县的黄埔岛,创办的黄埔初级军官学校。军校第一任校长就是有今亮之称的左宗棠,虽然左宗棠从来没管过军校事宜,连军校正式开办,热烈庆祝的时候,他也没过来。公务繁忙的左宗棠在建国后,就把校长的位置让给了他所说的后起之秀:刘锦棠。

 在创办黄埔初级军官学校过程中,当时的作战部部长邱明还给予了不少帮助。全国解放后,身为第四集团军司令员的邱明与先是担任陆军副总司令,后又从军方退下来,在史秉誉退出政坛前,扶上‮府政‬副主席宝座的左宗棠,多次登上黄埔岛,考察这所黄埔初级军官学校,在1874年,这所军校改名为黄埔陆军军官学校,简称黄埔军校…把初级两字给取消了。从此陆军中就有北‮南中‬黄之说,北中者,‮央中‬陆军军官学校,至于南黄,自然是黄埔陆军军官学校了。不过和‮央中‬陆军军官学校比起来,黄埔陆军军官学校总显得稍微低了那么一点,这从校长军衔上可以看出,历任‮央中‬军校校长,军衔都是陆军上将,而黄埔军校校长,只是由中将担当。

 第二任黄埔初级军官学校校长,陆军中将刘锦棠成了黄埔陆军军官学校第一任校长。至于第二任,就是现在坐在校长宝座上,永远看不到腾挪位置希望的陆军中将袁慰庭。

 袁慰庭是河南项城人士,老袁家在项城属于名门望族,有地位的很,他的曾祖父袁耀东是庠生,他的曾祖母郭氏出身于同郡一个望族,活到九十多岁,在郭氏培养下,四个儿子全都取得了功名,长子袁树三是廪贡生,曾署陈留县训导兼摄教谕。而袁树三的长子袁保中是附贡生。次子袁保庆是举人。郭氏三子袁凤三是庠生,曾在禹城任教谕二十多年。最年轻的袁重三是生员。最后,最有名气的当数郭氏次子袁甲三。袁甲三于道光十五年中进士,历官礼部主事、军机章京、监察御史、兵科给事中。道光末年,袁甲三与曾国藩一道从理学大师倭仁讲习程朱理学,俩人过从甚密。袁甲三的长子袁保恒为进士,担任过清廷的翰林院编修,次子袁保龄为举人。

 至于出生于1859年9月16的袁慰庭,他是袁树三长子袁保中的第四个儿子。

 说起来清廷也算对老袁家“国恩深重”了。袁慰庭出生年头不好,他出生的时候,刚好是中国社会正处于大动,大变革的年代。1851年,洪秀全领导的太平天国旧‮主民‬革命运动(自从建国后,为了将新中国与太平天国进行区分,也为了证明太平天国运动的合理性、正义,曾经的顶头上司洪秀全就成了教科书和报纸上旧‮主民‬革命运动领头人,他的运动自然也成了旧‮主民‬革命,不过相信洪秀全自己是绝对不肯承认这些的)起于广西山区,以排山倒海之势,短短两年间,席卷半个中国,占领了江宁,定都于天京(现在的南京)。同年,太平天国又派兵北伐攻入安徽北部,占领凤、怀远等地,在皖北、豫东活动的捻军积极起义响应,捻军先后攻占临淮关、雉河集,寿州、宿州、、太和、颖上州等地也有捻军活动,清廷在皖北、豫东的统治,一时大受影响。

 为了镇捻军,1853年,清廷派兵部侍郎周天爵率领三千兵马进驻宿州,,接着又派兵部给事中袁甲三协助工部侍郎吕贤基督办安徽团练,组织团练配合清军作战。1854年,周天爵病死,后来吕贤基也被捻军击毙,袁甲三奉旨接统进驻宿州的清军,并且兼督办安徽团练大臣。

 让人敬佩的是,袁甲三在和捻军作战中,和曾国藩一样:屡败屡战。认为造反是“上逆天理,下违父教”的袁家子弟,在袁甲三带领下,全力投入到剿灭捻军的战争中。站在当时的角度来看,袁家“反革命意志”极为坚决,1856年,袁甲三攻陷雉河集,据他自己在家书中所言“擒斩逾三万,入涡河死者复数万”袁慰庭出生那年,袁甲三攻占了临淮关,又下令“年七十以下,十五以上尽诛之”起义者的鲜血染红了袁甲三顶戴花翎,还给他赚来了一件黄马褂。

 不过袁家镇捻军的“显赫”历史,到1863年就不那么显赫了。太平军中不知从什么地方突然窜起来杨沪生与史秉誉两员“悍匪”(清廷语),指挥着一支战斗力强悍的吓死人的军队,先是大闹浙江,接着又先后攻占福建、江西、湖南、皖南,清朝的几员围剿太平天国重臣猛将李鸿章接连败阵,左宗棠临阵倒戈,曾国藩呜呼哀哉,僧格林沁魂归地府…

 败的倒下去就爬不起来,总督、大学士这些官衔也无法让他们焕发出强大战斗力。降的一掉头杀起来比悍匪还凶猛,不管是打清兵还是跟洋鬼子作战,那叫一个狠…至于死的,命都没了,更是什么也不用说。

 形势的发展实在出沪人们意料。以书香门第自诩的袁氏家族虽然自称一贯忠于皇帝,仇视造反的泥腿子,在突然转变的风向中,袁家也不能不想办法寻找一条生路。现在太平军、捻军合二为一,这仗越打越难打,继续打下去,等杨史二人腾出手,挥师北上,就袁家了解的情况,别说几万团练,就是几十万清军跟刺猬般聚成一团,那也不过给人家当点心吃。蚂蚱蹦达的再厉害,它也不过是蚂蚱,成不了一条飞龙,人家有洋人都没有的火器,那炮打的,一下就能炸死好几十人,硬抗是肯定抗不了的。跑到京师,寻求庇护?捍卫京师的自己需要京师保护,传出去已经是笑话,再说等太平军打过来,龙椅上的那位到时候自身难保,他又怎么可能保护你?解散团练,回家修身养吗?先不说杀了那么多捻,人家会不会当菩萨,大发慈悲放过自己,就算能放过,听说南方正在搞土改:五两银子收购一亩田,袁家一共四五十顷田,给的银子可不够他这个大家族有吃有喝继续过好日子,等那点钱花光了,恐怕袁家上下只能出去要饭了。

 袁家愁云惨淡时,有各种宣传品开始时不时“飞”进袁家。“起义是上策,投降是中策,为清廷卖命是下策”、“起义者政治有待遇,生活有保证。投降者不辱不骂,伤病者给予治疗,生活给予优待。顽抗到底者死路一条”、“左宗棠起义,贵为副总司令,曾国藩顽抗,命比鸿还轻”…整天看这个东西,加上战场情况一不如一,人的想法自然开始转变。

 最忠于皇帝的袁甲三在僧格林沁死后,也常常哀叹天变了,袁家不能玉石俱焚,等袁甲三病死,掌军的袁重三、袁保庆、袁保中自然更不肯白白送死。手中掌握了几万军队,却开始坐山观虎斗,冷眼看解放军(以前的太平军,等天京被洋人联军攻占后,‮夜一‬间太平军变成了解放军)和各方势力拼杀…他们那些团练,说是几万大军,不管面对解放军,还是英法联军,都不过跟群握着的农民一般,与其平白送死,不如静观其变。

 变化来的很快,没几年,曾经让皇帝落荒而逃的英法联军,被解放军打的落荒而走了。袁家上下目光如炬,聪明绝顶。法军刚败,还没签订停战协议,新加入解放军的捻军还没完成对袁家军战略包围,掌握了安徽团练的袁家已经宣布自己历来救国救民、拥护共和,他们现在和认贼作父、为虎作伥、背叛民族的清廷小皇帝一刀两断,要投奔代表光明的解放军,反戈一击了…洋人都打不过解放军,他们还打什么打?“替皇上卖命,已经没有出路了,守,曾大帅兵够多,将够勇,城够坚吧?长沙不照样丢掉,脑袋不一样落地?转移,外面那么多革命,连洋鬼子都无法从革命包围下撤出去,我们这点鸟鸟炮算什么?怎么转移?袁大人给弟兄们找了个活路,带着大家投解放军,叫‘反清起义’,不会对不起大家!”

 这边一易帜,南方马上又是通报,又是赠送一个军的番号,虽然是‮立独‬军,和左宗棠统率的正式步兵军差异很大,等全国解放了,这种‮立独‬军纷纷放下刀,回老家种地。

 袁家起义的正是时候,他要晚那么几天起义,能换来一个‮立独‬师的编制,已经要烧香拜谢了。

 从清朝的忠臣孝子,变成了共和国的开国元勋,袁家摇身一变,照样还是名门望族,虽然田地还是给“收购”了,可因为他们的临阵倒戈,换来了征购袁家那些田地的价钱很是优厚,让他们意想不到的是,在‮府政‬指导下,将钱财投入到“股份公司”换来的收益比收租强太多了。

 袁家在解放后,纷纷弃武从文,当起了参议员…他们原本也没想着吃一辈子兵粮,领兵打仗不过是为了换来官场一席之地而已…不过让袁保中没想到的是,他的很有民族自豪感的四子袁慰庭却对当兵很感兴趣,不顾家人反对,考取‮央中‬陆军军官学校,又走上当兵吃皇粮道路。而袁慰庭在这方面又很有天赋,他的运气也不错(但让袁保中心惊跳),共和国历次对外战争,袁慰庭一场没落全参加了,在战斗中,他负过伤,过血,升了官,从一名中尉,一步步爬到中将位置,一直到担任黄埔军校校长,这才算不必再直接参加战争,而这时候,他那反对儿子当兵的父亲,早死了几十年了。

 真是革命不分先后,照袁家在项城所作所为,扣一顶土豪劣绅的帽子一点也不过分,依当年政策,对这种土豪劣绅加反革命份子,是要毫不犹豫进行冷酷无情的镇,可一起义,镇和袁家挂不上关系,袁家子弟还参了军,当了陆军中将,成为军队中的高级首长。曾国藩的后代呢?据说现在正在山西为祖国的能源事业做贡献…挖煤。当然,按照报纸上讲,自食其力也很光荣的,不过与袁家遭遇比起来,曾家实在是太凄惨了点。

 “永晋兄,想什么呢?”坐在徐永晋旁边的胡天琦见徐永晋走了神,捅了捅他,嘴未动,从嘴里面含糊地嘀咕道:“注意,教官正盯着你看呢。”

 徐永晋一愣,如梦初醒,急忙收起目光,看着讲台上站着的蒋教官。

 “徐学员起立!”

 “有!”徐永晋很是紧张,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德国将军冯-哈默施泰因-埃克沃德男爵曾经对军官分为四类,回答,原话是什么?”

 徐永晋松了一口气,这个搞好是他早上预习过的…他专挑自己感兴趣的看…还有些印象:“埃克沃德男爵将军官分为四类:聪明型;勤奋型;懒惰型;愚蠢型。每个军官通常都具有上述品质中的两种,聪明和勤奋型适合到总参谋部工作,某些情况下,愚蠢和懒惰的也可使用,聪明而又懒惰的,适合担任最高领导职务,因为他们在需要做出困难决策时,神经不紧张,头脑很清楚,至于愚蠢而又勤奋的,这种人还是尽快赶走比较好,他们对军队实在太危险了。”

 蒋方震看了会儿徐永晋,徐永晋回答完后,大气也不敢出,就那么直站着,终于,教官点下点头:“很好,请坐下。”

 “是!”徐永晋这才坐了下来,感觉两腿有些酸软,这比上战场还让他紧张…刚才教官到底讲了什么,他根本就没听到,如果不是问该死的德国将军说了些什么,他只能瞠目结舌,很是潇洒回答不知道了。

 “下面,说说如何赢得部下的忠诚,不能光去追求部下的忠诚,而是努力赢得部下的忠诚。这不是文字游戏,追求与努力赢得,这是有本质的区别。军官对下属必须公平对待,要与他们多接触,这有助于赢得部下的忠诚,如果战士应该得到却没有得到的好处,作为军官,你必须为他们去争取到。要维护你的部队或者部下的利益,对他们的越轨行为,当然不应隐瞒,但你要善于发现和鼓励他们的长处,有能力的话,要改善战士的生活、工作的‮乐娱‬设施,并且为他们的目标创造机会。在战斗中,你要向下级下令‘跟我上!’,要有行动的勇气,必须认清可能面临的危险和遭受的损失,这里容不得丝毫胆怯,如果出现紧急情况,要求你马上做出决断,而你拖到第二天才拿出完美无缺的决心,这只能说明你是个了不起的思想家,但你不是军人,是胆小鬼,战士们将不会胆小鬼担当他们指挥员,你在军队中就注定要失败。不过请记住,鲁莽与愚蠢的行动,跟勇敢是没有关系的,你必须明白胆怯与警惕和谨慎之间区别…”

 徐永晋老老实实坐着,听了没几分钟,又有些昏昏睡了。强打精神望着教官与教官身后的黑板发呆,权利、特权、限制与福利从左耳朵进去,右耳朵将这些名词同步送出。苦坐了一个世纪那么长时间,终于,下课铃声在教室外走廊里回响起来,这声音对学员来说,比仙乐还要动听。

 “休息十分钟,解散!”蒋方震同样如释重负,教这些人政治课,这简直是天底下最大的‮磨折‬。收拾下教材,蒋方震刚要离开教室,却见教室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阵雨雾飘进了课堂:“蔡教官,你不是还有十分钟才上课?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进来的是黄埔陆军军官学校战术教官蔡艮寅少校,年轻的蔡少校消瘦的脸上抑制不住激动,快步走到蒋方震身边:“老兄,快快准备下,去校长室…徐永晋听令!马上整理下服装,这里是学校,又不是战壕,皱皱巴巴像什么话?胡天琦,把你军帽借给小徐,别瞪着眼看我,这是命令!小徐,跟我和蒋教官去校长室。”

 莫名其妙的徐永晋跟在俩位教官身后,离开了教室,在后面几十号学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簇拥到外面看着三人朝校长室走去。

 徐永晋不知道怎么了,同样,蒋方震也一头雾水,拍了下蔡艮寅肩膀询问道:“我说老兄,到底什么事情这么匆忙?”

 “什么事情?”蔡艮寅停住脚步,转头朝左右张望两眼,低了声音道:“带你去见几个大人物!这可是一般人梦寐以求的机会啊,别人求都求不来,可现在人家指名道姓要接见我们!”

 跟在后面的徐永晋听到了蔡艮寅说的话,下意识放慢了脚步,心里一跳,猜出是谁要接见他们。蒋方震却还是不明白,见蔡艮寅得意的笑着,却没说出到底是谁,他的好奇心更重了:“这么牛?你小子别给我卖关子啦,快说,到底是谁。”

 “咳,快走吧。反正到了你就知道了,绝对是让你意想不到的人物。”

 拐过一个拐角,前面是一排平房,校长室就在这排平房正中间。在平房与教学楼之间的空地上,现在停着几辆黑色加长的挂了广州军区车牌的中华牌小轿车…那么大的块头,或许称之为大轿车更合适些。两辆卡车停在道路上,没有车蓬的车厢里,站着两排平端着崭新冲锋的战士,在两辆卡车车头还各架了一1912甲式轻型机关…这种拥有30发弯弹匣的机主要装备海军陆战队,而军车上站着的战士,看军装就能看出,这些都是陆军士兵,在陆军部队中,使用海军陆战队的机,这实在让人无法理解。

 ‮弹子‬已经上膛,战士的手指就放在扳机上,看样子只要有什么人胆敢冲击过来,他们会毫不犹豫将‮弹子‬扫过去。这里不是战场,而是无比‮全安‬的大后方,是有着上千学员,战斗力比一个步兵团还强的陆军军官学校,有必要搞得如此兴师动众吗?蒋方震不由得对校长室里的来人充满了兴趣,动用这么多军人,就是国家主席跑过来,也没这么夸张。

 还没靠近校长室,军车上两机关就将口瞄准了三人,蒋方震与蔡艮寅可以视而不见,跟在后面的徐永晋可是头皮发麻了。从走廊柱子后面奔出俩个携带手的警卫,在简单询问,并且搜了他们身后(不许携带任何武器,如手、水果刀),放三人过去。到了校长室外面,走在头里的蔡艮寅将军帽下来,托在臂弯处,深一口气,上前一步敲门。蔡艮寅如此凝重的表情,让跟在后面的俩个人更是紧张,下军帽,任凭大滴雨水落在头上。

 得到允许,三人进了校长室,校长室中袁校长正满面春风,拿着香烟罐递给沙发正‮央中‬上坐着的俩个平民百姓打扮的老人。在俩个老人两旁,还坐着广州军区司令员石群耀陆军上将、休养中的高明辉陆军上将。看袁校长表情,分明俩个平头百姓比俩个上将更得到他的敬重,而上将却对此并不觉得有什么说不过去的地方。

 徐永晋一眼就认出坐在正‮央中‬的那个老人是谁。

 三人进入房间后,直着身躯,大步行进至距袁慰庭六步远地方,立定抬头收颏,收腹,两眼平视着袁慰庭,敬礼大声道:“校长,奉您命令,陆军少校蔡艮寅(陆军少校蒋方震、学员徐永晋)前来向校长报告!”

 坐在沙发上的几个人站了起来,俩名上将和袁慰庭一起向蔡艮寅三人还礼,而俩个身着便服的只是冲三人微微一笑。

 “来,给你们几位介绍下,这位是高明辉上将…这位是大家都认识的广州军区司令员石群耀上将…这位是前参谋长联席会主席,有名的独臂将军邱明上将,至于这位…国父杨首长!”

 蔡艮寅事先已经知道来者是谁,徐永晋一进校长室就认出在座的老者是他老人了,只有蒋方震,他见过照片中穿了军装的杨沪生,猛一见便服打扮的杨首长,脑子里一时没反应过来,等袁校长介绍后,蒋方震差点窒息过去,他这才明白外面为什么有那么多军人,各个如临大敌。

 在坐的几位,任何一位走到大街上,那都要造成很大的动,一个国父,俩个开国时候就是上将,一个现任军区司令员,也是上将,就袁慰庭官小点,还是个中将。蒋方震眼中无数颗将官肩章上的星星正在围着他转悠。当校长给客人介绍他们三人时,蒋方震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

 杨沪生走到徐永晋面前,微笑着向徐永晋伸出了手:“小兄弟,我们又见面了。”

 “首长好,能得到首长接见,下属真是三生有幸。”

 “哈哈,我现在不是军人,你也不用叫我首长,要是客气,就叫我老丈,不客气,还是称呼老头好了。”杨沪生哈哈一笑。在场的各位都陪着他笑笑,大家心里明白,这当不得真。谁要真的不客气,称呼杨首长为杨老头,这人在军队中生涯算是走到头了。人家不让他走,他自己也必须要走。“老高,你看这位和我们参谋长像不像啊?”

 高明辉上下打量一番徐永晋,再看看旁边站着的一个袖子垂下来的邱明,摇‮头摇‬,又点点头:“长得不大像,不过身上气质却和年轻时邱参谋一个样。虎头虎脑的小鬼,一看就是个机灵鬼。”

 邱明听着小鬼,感到不是滋味,略带不满责怪道:“老高,你什么意思?我当集团军司令时,你可还是个军长,小鬼,你那时侯是个什么鬼啊?护犊鬼?”

 在论资排辈的军队中,高明辉这个上将也就比同为上将的石群耀高那么一星半点(袁慰庭是中将,没有可比),邱明说的话,虽然很有揭疮疤的嫌疑,高明辉也只得尴尬地打个哈哈:“哟…邱将军不要误会,我这不是回答首长询问嘛!和我们这些老头子比起来,徐学员难到是老鬼不成?不要激动,不要激动,晚上我请你吃龙虎斗好了。”

 一转过脸,高明辉又换了一副和蔼可亲的笑脸,没大没小地拍拍徐永晋肩膀:“嗯,小伙子不错嘛…哈,你是哪里人啊?今年多大了呀?我记得你以前在十九旅三十八团吧?嗯…你那个团可是王牌团队呀,战斗力不错地嘛,战士们个个都是英雄好汉。小伙子要好好学习嘛,…啊,不能辜负了前辈寄托在你身上的希望。”

 不到十句话,里面充斥了大量的“嗯”、“哈”、“啊”、“嘛”、“呀”…等等感叹词。官腔打的十足,徐永晋倒习以为常…旅长、师长哪一个接见战士时候,不是这样?站在旁边的杨沪生却皱起了眉头。

 “你就是蒋方震?”

 “是,浙江海宁人,01年考入‮央中‬陆军军官学校,毕业后先后留学德国、‮国美‬,现暂时代理黄埔陆军军官学校政治教员。”

 “政治教员?”杨沪生眉头皱的更紧了:“难道你政治课上的很好吗?”

 蒋方震尴尬地看了看站在旁边的袁慰庭,不知如何回答。

 袁慰庭不知杨首长是什么意思,到底是询问政治水平如何,还是觉得蒋方震当政治教员不合适,小心回答道:“首长,为了贯彻上将抽调兵强将充实到新开办的进修班,我们学校将所有能力最强教员都派到这个班,前几天政治教员因为生病,住院治疗了,在他回来之前,暂时让蒋教员代理。”

 杨沪生没有理袁慰庭,仔细打量着蒋方震,蒋方震心里开始发了,杨沪生才缓缓说道:“我看少校你应该先担当军校副校长,熟悉下情况,如果你们校长到前线去,由你代理校长职务,这比较好。政治?这应该由别人来教,你不行,你应该掌握全局工作。”

 袁慰庭马上附和道:“是啊,是啊,我看蒋教员也应该担任军校副校长。让蒋教员教政治,实在是太屈才了。”

 蒋方震不知今天走了什么运,先是见到开国国父,这已经很出乎他的意料了,接着国父又说他应该担任军校副校长。副校长?参军十多年,他现在才不过一个少校教员,而黄埔陆军军官学校几名副校长,军衔最低的也是少将,至于主管日常事物的,那更是中将了。这个国父虽然说是退隐了,不管事,可他在军中威望实在高的离谱,他要就军队人事安排发表什么意见,没有人会反对的。毫无准备中,天上掉下来馅饼砸在脑袋上是什么感觉?蒋方震现在就体会到了。

 蒋方震脸红的跟块红布一般,平视着杨沪生喏喏道:“谢谢首长关爱,只是属下才是少校,当副校长…首长实在是太抬举属下了。而且属下正在考虑转业,海宁那边已经有老朋友答应接受属下了。”

 杨沪生看着面前的蒋方震,这人名字他听过,原本以为历史改变了,这样的人不会再出生,可事实是,不光出生了,还再次投军。只是杨沪生记忆中的蒋方震,作为一名军事家,他好象就没得过志,而自己面前的蒋方震呢?那更是连他记忆中的人也不如了。说到底,和平年代讲究的是论资排辈,你本事再大,想要破格提拔也不可能,**要是出生在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就算参军,他恐怕到最后也只能以营级干部‮份身‬转业,到地方当名科员庸庸碌碌过一生了。

 战争,是军人的天堂。和平,却是战将的坟墓。

 “到地方去干什么?你还年轻,在军队大有作为啊!”袁慰庭在旁边跟腔:“正是正是,蒋副校长(杨沪生说蒋方震适合当副校长还没两分钟,袁慰庭已经改口,不再称呼他教员了)还是安心在军校当你的校长吧,别动不动就要转业。”

 蒋方震的转业材料就在校长室抽屉里放着,袁慰庭原本打算过两天看看,签上名字让这个碌碌无为的家伙转业就是,现在这份材料自然作废,他是怎么着也不会签字了。

 袁慰庭现在心情大好中,刚才他正坐在办公室,头疼应该制订什么制度,好管束那些上过战场,不知纪律为何物的进修班学员。这些学员都是刺头,教官看他们难看,袁慰庭同样看他们很是头疼,把他们都退回去吗?这些可都是战斗英雄,报纸上宣传的可不少:前天还大张旗鼓宣传军队如何重视战争中表现优异的战士,把他们选送进军校培养,体现出军队对战士的关怀,没两天就说他们不是优秀军人,不适合当军官,将他们扫地出门…这样的新闻刊登出去,国人如何看待这些“英雄”暂且不提,他这个校长在国人眼中,一定跟窝囊废等同看待了。

 对这些特殊人,要有特殊的政策,可政策如何制订,却很让人挠头。袁慰庭正头疼着,外面传来汽车发动机轰鸣声,也没人通报,他的房门就被人推开,这可不合军队规矩,袁慰庭正想发火,却见进来的是广州军区司令员石群耀,这火就没法发了,接着在石群耀后面是高明辉、前总参谋长邱明,最后一个是军队创始人杨沪生,别说发火,袁慰庭的腿肚子都发软…全给吓的。这么多军队创建时期重要将领齐聚一堂,在袁慰庭记忆中,好象中西战争后,就从未有过。

 按照杨沪生所言,为了看到一个‮实真‬的黄埔军校,他有意让石司令员不得事先通知,带些老友过来看看军官摇篮到底如何。至于暗访效果,那是很让杨首长满意的…学校“绝顶聪明”的校长安坐在校长室内,在他进来时,还埋头公务中,一看就是聪明、勤奋型军官。

 袁慰庭苦侯了这么多时候,校长宝座都要坐穿了,却自从到学校后,就没有出去带兵打仗机会(只有带兵打仗,才能升到更高军衔),现在杨首长认为他这个中将校长该到战场充充电,免得知识过时。有杨首长这句话,袁慰庭机会总算来了。军校?只要自己上前线,军校爱谁谁,他袁慰庭是不用管这事情了。

 “蔡艮寅少校?”

 “正是!”冷眼旁观,不管是学员徐永晋,还是同级军官蒋方震,好象首长这么一接见,连升‮级三‬是最起码的了,蔡艮寅不由得心里开始有团火苗在燃烧,他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命运是什么。

 杨沪生仔细打量着这位少校,看了半天,除了消瘦外,其他没什么特别过人之处,心里不由一阵失望,他还以为这个蔡艮寅是他记忆中的“老人”呢,现在怎么看,怎么觉得太不引人注目了,这样的人就是给他机会,也未必能冒出来。

 “少校,有没有兴趣到前线去作战?就我所知,陆军将再次大规模开赴海外,他们要我提提意见,看看什么人适合出去带兵,我的意见是你们校长应该可以独当一面,如果你愿意,我想,你跟着你们校长一起出去如何?石司令,把军校中坚力量抽调一空,你这司令不会背后骂娘吧?”

 “怎么会呢,首长看中我下面这些人,这是我的荣耀,要是能多选几个就更好了。”

 杨沪生摇了‮头摇‬,看着还以为自己又要上前线,而且好象、可能、也许得到重用,心如鹿撞的徐永晋:“提太多建议,那就是干预国家领导决议了。就这么三个足够,我的意思,给他们一个发挥自己的舞台吧。至于小徐…我们这是第二次见面了,小徐啊,我的意思是你在学校安下心来好好读书,要配合教官抵制一切落后思想(袁慰庭正在制订的关于进修班规章制度,杨沪生看到了),做人要脚踏实地,不能总想着一步登天,只要你有能力,并且表现出来,上级总会看到,给予合适的职务,你说是吗?”

 蔡艮寅、蒋方震、徐永晋三人向几个将军敬过礼转身离开了校长室,杨沪生走到窗台前,看着外面倾盆大雨。道道闪电还在肆着天空。后面激动不已的袁慰庭不停挠着他那油光锃亮的光头,听着高明辉与石群耀的介绍(有关出国作战,虽然还没定,但杨沪生属意袁慰庭,其他的不过走个过场而已),不停地点头。

 外面传来一声汽车急刹声,杨沪生朝刹车方向望去,见外面几名警卫正朝一辆写着司令部的军车奔去,不大一会儿的工夫,一名年轻军人匆匆朝校长室跑来。

 “报告!”

 “进来吧。”

 房门打开,一名浑身透的军人夹着一个公文包走了进来:“司令员,拉塔基亚基地密电。”

 在座的各位全站了起来,杨沪生半转过身,环抱双臂看着上去的石群耀。

 石群耀出电报,看了两眼,点头道:“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是!”来人一转身,离开校长室,又冲入外面暴雨中。

 石群耀走到杨沪生面前,将电报递给了杨沪生:“老首长,拉塔基亚消息,他们正式开始成功计划了。” N6ZW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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