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止步,结婚(1)
薄一心看向对面几乎没动过筷子的占南弦。
“你怎么胃口比我还差。”整晚只是对着机手看个不停,难得一见心神不宁的样子,她夹起一箸鹿角菜,漫不经心地道“打个电话真的那么难吗?要不要我帮你?”
他轻吁口气“你慢慢吃,我去
支烟。”
“机手留下来,要打就当着我的面打,别背着我时忍不住。”薄一心淡淡地笑“我好不容易恶毒地留下你,要是什么都听不到,那多没意思?”
占南弦弯了弯
,依言把机手留下,只人走了出去。
没有去吸烟区,他迈步走出会所,踱到一枝桂树下。
夜空中挂着一轮初升的月,月
如水,隐约可见圆盘当中的半边暗影,小时候书里说那是吴刚的月桂,他每
执着斧无休无止地砍伐,可是月桂总是随砍随合,斧头落下时劈得裂
见骨,斧刃一起便了无伤痕。
如果人的心也有这种神仙般的自疗该多好?那么两个相爱的人,不管对方说过什么做过什么,不管伤心还是悲痛,心头也只会泛起短暂的波澜,眨眼消逝无踪,就象什么都没发生过,一切恢复到相恋之初。
双手习惯性
进
子口袋,右手落空摸不到机手的一刹心里掠过难以言喻的一丝情绪,而左手隔着烟盒触到了金属的冰凉,是那串被他拣到的钥匙。
缩回指尖,顺手捞出烟盒,叶影婆娑的桂树下燃起一抹蓝色火点。
曾经也是这样的月夜,多少次在他家和她家的楼下,两个人额抵着额,他舍不得送她回去,她舍不得看他离开,
漾在心口的情愫
绵入骨,只恨不能把对方融进体内与自己合二为一,从此再不会有分离的一刻。
那几年的经历太美好,美好得他完全无法适应生命中再没有她的日子,就如同即使已咬着牙独自活过来十年,也依然无法排解直到如今仍锁在内心深渊的空虚寂寥。
还有…强烈思念。
恨她吗?
为她做了那么多,把浅宇发展成今
的规模,把其他公司制于股掌,全不过是为了方便,他所做的每一件事,不是为生意,不是为几个亿,不是为了任何其他,通通都不是,而仅仅只为了想让她回到他的怀抱。
几乎早生华发,为等她归来,费尽百般心思,为让她重新回到他身边。
只是恨吗?
曾那样毁灭过,他不知道,自己对她的信任该如何重新建立。
只知道曾经的痛他无法承受第二次。
在她上来六十六楼之初,每
里见到她的容颜都不自觉害怕,怕下一瞬她忽然已转身走掉,怕第二天她忽然已消失不见,那么怕,怕到只要她有一丝风吹草动,他整个人会焦虑不安。
要如何长久留住她?要如何确定她再也不会一声不响地离开?
唯一的办法,既然她爱他,那么,就按他所想要的方式来爱吧。
他从来善用机会,当察觉她平静外表下的心
仍如从前一样执念,当感觉到她对他的感情是那样克制、反复和踌躇不决,他给了自己师出有名的籍口。
从始至终,他清楚知道自己在有意无意带给她伤害,他知道自己在磨折她,逐寸逐寸地摧残她的心、傲气和自尊。
但他从来没有那些时候比这样做时更冷静理智,比处理有史以来任何一桩生意还要小心翼翼,谨慎得似如履薄冰,他比谁都清楚该如何拿捏这份伤害的尺寸,才致让她爱他不得,又恨他不能,想眷恋他不敢,想离开他又割舍不下,既明白他的心意,亦了解他的坚持,一颗心绞结成对他
罢难罢。
如果她是断桥边那枝骄傲的梅花,那么,他会把她彻底折下。
他想让她记忆深刻到,从此以后再不会想离开他半步。
当烟蒂在指间熄灭,终于,他忍不住问自己。
还要继续吗?
他从来没有试过做事半途而废,更何况这次何止精心谋划几年,若在此时放弃,会不会功败垂成?
可是,还要继续吗?
她仍摇摆不定,但,他还要继续吗?
电梯里她那双美丽的眼睛,那双从前始终含着无限自责和宽容,在那一刻终于浮上隔离之
的悲心瀚然的眼睛,在电梯门合上的最后一瞬烫到了他的双眸,有一种被炽伤的感觉从眼底蔓延到心头。
关于孩子,他清楚问过周世为,确认只是温柔信口胡扯,他一直克制着自己,每一次都谨慎地选择在她全安的日子里,他不会让她在那种情况下怀上两个人的孩子。
只是纵然他掌握得再好,也还是无法百分百避免意外情况的出现。
十有**的可能,她听到他和薄一心那番揶揄玩笑的说话了。
心口没来由地烦躁,一种直觉,一种他的敏锐融合了与她心连心的直觉,总觉得有些什么事会发生,他一向了解她不比她自己少,他几乎可以断定她几种可能的行事方式,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出门,收拾东西离开不知去哪里旅行,或是去找朱临路…
下午那种莫名的恐慌再一次
袭上。
左手伸进口袋,袋中混着那串老房子的门匙还有一串车匙。
在压制了这许多年后,有些话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顺利出口,他不知道,一颗心第二度完全
付给同一个人,会否将来某
他依然重覆当年可怕的结果?只知道自己无法承受,在未知的什么时候她可能会再度离他而去。
这十年间,每每忆起这个名字这个人,心口都一丝丝钝钝地痛。
良久,当第三支烟在暗黑中熄灭,他告诉自己,最后一次。
这将是最后一次,他屈服于她会将人磨折至死的倔强
子。
长吁口气,他往自己的车子走去。
就这样吧。
如果倾他下半生也还留不住她,那么,就当作是他把当年残余的半条命,从此以后为她死尽了罢。
餐厅里,当占南弦的机手响过三遍时他的人仍没有回来。
连续响起的三遍铃声似三道夺命金牌,不知道对方是否真有什么急事,薄一心只好拿起桌上他的电话,一看来电的人是高访,她接通“高访?南弦走开了。”
高访似有些困惑不解,还有些急切“他什么时候能回来?”
“你稍等一下,我叫人去找他。”
“好,麻烦你让他尽快打给我。”
薄一心扬手召人。
然而一众侍者在会所里谁也没有找到占南弦。
此时此刻他正站在温暖的家门口外,敲了几十次门都听不见里面有一丝回响,心口一点点地往下沉,他的脸色开始微变,有些惊,有些紧张,还有些惶惧。
又等了十分钟,依然没有丝毫动静,他立刻下楼。
看到她的车子静静地泊在车位里,一颗心即时沉了一半。
他以几乎极限的时速狂飚回会所,却在门口见到服务生,说薄一心
代转告他,她已经先回去了。
那抹被勉力压制的恐慌逐渐扩张成沉甸甸的惶
,心口某种高高提起了的紧窒感揪成尖锐一线,越来越觉得仿佛黑暗中有张大巨的网当头而来,他有种极不祥的预感。
飞驰至洛岩道,嘶厉的刹车声还未完全停止人已跳出地面,他在冲上台阶前沉喝出声“一心!”
门开处一只手把他的机手递来“高访找你…”电话被劈手夺去,他惊
的神色吓了薄一心一跳“你怎么了?什么事急成这样?”
他恍如未闻,只对着电话道“高访?!”
“那边说温暖提前去了机场,问还要不要跟,到底怎么回事?”
占南弦脸色大变“什么时候?”
“四十分钟前,她原定飞英国的航班本来应该是半夜十二点,但他们发现她提前离开,和朱临路一起去了机场,朱临路订的是九点五十分去拉斯维加斯,飞机还有半小时就要起飞。”
高访顿了顿“南弦,她拿的是英国护照,随时可以离境,所以…”
占南弦握着电话的白玉
手背浮现出淡青血管,力度之大似要将整部机手捏碎,预感如噩梦成真,那个曾一度抛下他的女子再次选择了离他而去,拉斯维加斯,那天朱临路特意邀请他去拉斯维加斯观礼。
她竟然,真的,跟别的男人去拉斯维加斯。
在他等了她十年之后。
薄一心看着百千种难以描述的情绪如
水般从他脸上一点点地缓慢退去,他抬起一只手,轻轻搭在她的肩头,似将她搂住,又似借她的肩给自己一点微弱支撑的气力。
他的神色在苍凉中有种奇异的平静“我今晚住在这里。”
十年,他终于跑到连自己都觉得萧索疲累,不想再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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