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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母 III
 认母III

 云一步跨上,一把握住黑矮子的胳膊向后一扭,黑矮求饶。

 “云儿,住手!”刘氏慌忙制止。

 “你是什么人?”黑矮子惊问。

 “云儿,你快走,你快离开。不要惹事,快走。”刘氏慌忙的阻拦着岳云和自己男人的推搡,一不留神跌倒在地。

 “娘~~”岳云扔下黑矮子跪坐到娘身边,关切的扶着母亲。

 “金儿娘,怎么了?”黑矮子却惊慌失措的一把推开岳云对媳妇的揪扯,凑到刘氏面前紧张的问:“是磕到头了?”

 “我~~我没事~~你们别打了。”刘氏哭着,左右为难的样子。

 黑矮子指了岳云问刘氏:“婆子,他是你什么人?你和你前面的男人到底下了几个崽?”

 “云儿,云儿是妾身的儿子,头一个儿子。”刘氏‮摸抚‬着岳云俊朗的脸,忽然一把推开他:“云儿,你们快走吧。娘见到你们都好,就安心了。”

 金儿和燕奴吓得大哭,立在墙儿抹眼泪。岳云的眼睛瞪得要火,僵持了片刻一把推开黑矮子,骂了句:“你要是敢再欺负我娘,就等了小爷的拳头。”岳云握紧拳头在黑矮子眼前挥了挥,在母亲的推搡下和玉蝉走开。

 快步走出去一段路,岳云忽然想起应该给母亲留点钱。看到母亲的家穷困潦倒,怎么也不忍心让她们连饭都吃不上。重返原地,发现母亲和黑矮子早已不见踪影,想是回屋了。

 岳云嘱咐玉蝉在原地不要动等他。自己小跑几步朝母亲那个难民窑般的房子走去。

 “婆子。让我看看,怎么走路一瘸一拐?”

 “别动,疼~~晚上你喝剩的酒给我留一口。就好,怕是刚才那下拐了脚筋。”

 “那两小浑球真是你儿子?也是没吃饭地地方要来当拖油瓶吗?”

 岳云透过没有窗纸地窗看到母亲坐在那条宽宽的黑漆凳子上,黑矮子蹲在地上着她的脚脖子。那副温馨地情景衬托得黑矮子也不似先时的凶神恶煞。

 刘氏摇‮头摇‬:“孩子大了,就是路过镇江来看看娘,不用你来养。”

 “看他那神气活现的样子,看来混得不错。”黑矮子边将刘氏的脚放在自己的腿上捏。抬眼看了刘氏问了句:“金儿娘,你不会想和那孩子走了吧?你别忘记你可也是金儿的娘。”

 黑矮子地话音迟疑,似乎在怀疑岳云要将母亲接走。

 岳云就见娘笑了从那黑矮子头上拈起一沾上的干草嘲弄说:“你若是再赌,我就跟云儿走了,去享福去。”

 岳云忽然心里说不出的难过,本来以为黑矮子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酒鬼赌,只会打女人逞威风,现在看了娘和他有说有笑的样子。心中如打翻五味瓶。

 岳云落寞的转身往外走,小巷拐角却听见身后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哥哥~~哥哥~~”

 是燕奴,惶然的目光乞求地看着他说:“哥哥,求你别把娘带走。”

 岳云笑了。蹲‮身下‬勾了食指刮了下燕奴的鼻头:“那燕奴要听娘的话,哥哥就不带走娘。”

 燕奴认真的点点头。

 岳云解下上地钱囊。进燕奴的怀里,嘱咐她说:“趁你爹不在地时候偷偷给娘,别让你爹拿去赌。”

 回去的路上,岳云一路都忿忿不平母亲的命运,边走边踢着路边的石子,沉默不语。

 玉蝉懂事跟在岳云后面不多问,任凭岳云默然的发心里的怒气。

 二人来到长江边,寻了块儿石头牵手坐下。

 岳云望着天边的一弯残月,头却无助的贴到了玉蝉肩上。

 玉蝉浑身立时如被闪电雷击,不敢动弹,心里却想:刀口血纵横沙场的丈夫,什么时候孱弱得像个孩子一般。母的潜质令玉蝉不由自主手去‮摸抚‬了岳云的脸,安抚说:“事已如此,想想如何让彼此都过得更好些。娘同那郑押队夫多年,孩子都这么大了,或许过的还不错。贫穷并不代表不快乐呀?富贵荣华也不见得就白首偕老不是?”

 听了玉蝉的宽慰,岳云才笑笑。

 “都是爹爹绝情,为什么不能多等等娘?明明娘没死,还在世上,就是因为爹爹娶了继母,娘才不能回去。”岳云暗想,但又不便对子吐出心中郁垒。

 “可是木已成舟,难不成还让爹爹重新去娶了娘,那霖儿的母亲怎么办?”玉蝉悄声问。

 岳云俊美的鹿眼忽然蒙了雾,苍茫的扫视江面,哽咽的说:“其实很多事不愿意去想罢了。亲娘就是丑八怪,再不好也是自己的娘。娘走的那年岳云才八岁,记得很清楚。头一晚上我也和金儿一样喊饿,贴在娘怀里饿得哭。几天没吃东西了,娘就说‘云儿乖,娘给云儿买东西吃,云儿不许跑,在家听的话’。娘去了就没回来,听说是被金兵追赶,为全名节舍身跳崖了。

 宋的娘娘和帝姬面对金人都甘愿解衣宽带不顾廉去的娘真是奇女子呢。”

 岳云低头,声音发颤。

 “十岁那年,千辛万苦找到了爹爹。可岳云只要同爹爹哭了要娘,爹爹就会脾气变坏,一顿狠打。就说,娶个继母进门吧,有了继母,爹爹就不想娘,也不打云儿了。继母很大度,从来没过云儿兄妹。”

 玉蝉静静听岳云讲,见岳云忽然低下头。

 —

 “有次继母从娘家带来的仆人汤婆子帮继母收拾爹爹屋中的衣物,撕了件破旧的衣衫做抹布,那是我亲娘逃难时带在身边仅有的几件衫子。当时安娘在场,她拼过去抢,又哭又闹。汤婆子说。是让她处理这些破烂物的。继母出来。通情达理,安抚了安娘,把剩下地衣衫叠好让安娘抱走。”

 “这不是很好吗?我看家中地婆婆就是贤良的典范。”玉蝉感动的说。用心去体味着幼年丧母地小兄妹的凄苦。

 “晚上,爹爹回来了。听说了我和妹妹对继母无礼,不容分说就出篾条当了安娘的面打我。安娘吓得大哭,爹爹却不肯停手,其实现在想想,爹爹无非是在告诫安娘不得对继母无礼妄议。但安娘是女孩。爹爹不好去打她,就杀儆猴了。赶来时,我股都被爹爹打肿了。”

 “那岂不是很冤枉,安娘得罪母亲,你随了受过。”

 岳云忽然‮头摇‬苦笑说:“那时候真很傻,继母端来的药都我打翻,她不坏,可我不知道什么就是恨他。恨她取代了娘的位置,恨她装做我娘来安抚我。也觉得她太恶毒,当了的面对我们很好,背后却和爹爹去说我坏话害我挨打。~~其实后来己多嘴,去同爹爹搬弄地是非~~~”

 “那岂不是冤枉了娘?”玉蝉遗憾的说。

 “我抱了爹爹的。抓了他的衣带哭诉,说不要继母要云儿的亲娘。”岳云说到这里自嘲的一笑:“然后又被打了几巴掌,爹爹说,以后不许再提亲娘,现在的娘就是亲娘。我那时候真的很倔,执意说她不是云儿地娘。直到跌跌撞撞的冲来救下我,那次我在上躺了半个月。”

 玉蝉静静的看着岳云,岳云却用衣袖轻轻揩了眼角的泪说“:“后娘没能被赶走,反是安娘受了惊吓变得浑浑噩噩地失魂落魄一般,见到人就躲藏,见到爹爹就避开。晚上,安娘守在我边哭。安娘说,哥哥,你不会也去天上找娘吧,你要是也走了,剩下安娘孤零零一个人,安娘害怕。”

 二人在江边说了一阵,玉蝉叹息说:“八岁没了娘亲是可怜。燕奴求你不要带走她娘,怕也一样的可怜。燕奴说她九岁了,是冬月里出生地,看那个样子,比她那七岁的妹妹反显得小些。”

 岳云忽然奇怪的目光打量玉蝉问:“燕奴有九岁了?”

 “是呀,吃饭时她亲口说的,你没留意?”玉蝉说。

 岳云忽然脸色掠过震惊,木讷的看了江水发呆。

 九岁,燕奴是生母改嫁后第一个女儿,她九岁。这就是说,娘在坠崖逃命后,紧接着就嫁了人,并没有去寻找他。这样的时间才能对上燕奴九岁的事实。

 本以为母亲是在寻不到他们心灰意冷后才不得已为了生计改嫁,却原来生母这么快就嫁了人,比爹爹娶继母要早两年。

 岳云倏然站起身,若有所思,那神色惊骇,眉头虬结在一处。

 江风吹过,岳云的头巾忽然被吹飞,惊得岳云伸手去抓,却险些一脚踩进江水里。

 慌得玉蝉惊叫一声,却见岳云被骤风吹散的头发如一面皂旗帜般在月夜暗舞,苍白的面色下眼神失而呆滞。

 “云弟,世求生不易,更何苦女人。”玉蝉感叹说,小心观察着岳云惊恐的神色。昔时对重逢生母的惊喜和对往事不幸的叹都似乎被一习江风吹散,只剩下此刻的彷徨和孤寂。

 母亲是改嫁了两次,而且是在离开幼小的他和两岁的雷儿后立刻就去改嫁,母亲是为了什么?有什么难以抗拒的理由令她抛弃的自己的幼子而义无反顾的改嫁?

 “官人,女人本来就是孱弱如猫的生命,总是要如藤蔓般依附男人的力量谋生。官人莫笑,你几曾见过女子抛头面去讨营生的,当家作主的多是男人。人逢世不如狗,官人不要太苛求什么。或许母亲是被人胁迫呢?”

 岳云却始终想不出亲娘是被什么事胁迫而去另嫁了人。

 失望充斥了头脑,岳云忽然觉得愁绪万千,剪不断理还

 几来历尽悲离合,岳云已经憔悴不堪。第二天,岳云匆匆告辞了韩世忠和梁红玉,带上他们的殷切祝福回鄂州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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