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君儿,你也太见外了,伯伯又不是旁人,我可是你爹的生死至
。”孙伯玉顿了顿,有些难过地道:“还是你记怪伯伯没有早些回京,眼睁睁看着你们吃了这么多苦…”
“伯伯这话折煞小侄了。”刘常君摇头摇,语气略显涩然,“遇上这样的变故,是命数使然,并不是任何人的错。若侄儿年轻识浅,说错了话,还请伯伯海涵见谅。常君只求己身发愤图强,早
考取宝名在身,为国效力,一来可告慰双亲,二来也好教伯伯为我安心。”
孙伯玉听得直点头,丝毫不掩饰满眼
赏,含笑看着这个一直以来甚为钟爱疼惜的世侄。
好小子,果然傲气仍在,志气不改。
“那么秀丫头你呢?你怎么想?”孙伯玉转而询问刘惜秀。
她笑意温柔,眼神坚定,回道:“夫君在哪里,秀儿就在哪里。”
刘常君闻言,眼底闪过一丝复杂之
。
她说的是场面话还是真心话?他可以相信她吗?
孙伯玉叹了口气,“你们夫
倒是一意同进退,齐心得很。”
“谢伯伯成全。”
孙伯玉看着他俩,几番犹豫,最后还是忍不住道:“贫
夫
百事哀,一文钱
死英雄好汉,你们这清贫的日子想捱到几时呢?”
“布衣得暖胜丝棉,长也可穿,短也可穿。”刘常君笑着回答。
“夫君说得是。”她听过爹爹生前常念这首张养浩的“山坡羊”柔声接
道:“
茶淡饭
三餐,早也香甜,晚也香甜。”
刘常君眸光蓦然一亮,心头一热,不由屏息地深深望着她。
孙伯玉看了看这个,再看了看那个,不
摇了头摇。“看来,你俩还真甘于这『草舍茅屋有几间,行也安然,待也安然』的日子了。”
“伯伯见笑了。”刘常君好不容易才收回目光,嘴角却因心里宽慰释然而微微上扬。
“也罢。”孙伯玉只得暂时打退堂鼓,却仍旧意味悠长地看了他一眼。“这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反正伯伯就在京师长住了,往后这事咱们再慢慢儿从长计议吧!”
刘常君见孙伯玉这般执拗,倒不便又三言两语拒人于千里之外,只好道:“今
不早了,请伯伯先回去歇息,改
侄儿必定亲自登门拜见。”
“也好。”孙伯玉点点头,抚须而笑。“我就先走了,你们俩这几
好好思量仔细,伯伯等你们的答复。”
待孙伯玉离去后,刘惜秀边收拾着茶盏,边偷偷地关注起了刘常君的心况举止。
那么久的时光过去了,期间又
受丧父失母之痛,吃得也不好,住得也不好,可是能再见到最疼他的孙伯伯,这对常君哥哥来说,定是备感温暖…
“市集热闹吗?”
她一愣,“什么?”
刘常君来到她面前,深邃黑眸凝视着她,“市集好玩吗?”
“很热闹…”她的心没来由地怦怦跳快了起来。“很好玩。”
“下回,和我一起去吧。”说完,他转身走出大厅。
刘惜秀怔怔伫立在原地,半晌后才终能回过神来,清秀脸庞蓦然涌现了片片红霞。
她、她没听错吗?
秋高气
,黄叶翩飞。
和他并肩踩过厚厚的落叶,刘惜秀突然发觉,这段崎岖不平的山路怎么走起来变得步履轻快许多,且沿途风光秀丽,景致宜人极了。
她手上拎着提篮,脸上藏不住满满的喜悦。
身旁的他高大
拔,每踏一步都是她的两三步,可是他却有意地放缓了步伐,像是怕她跟不上,落了单。
她心头鼓涨着暖暖的幸福感,忍不住将掌心贴在
口,感受着自己如擂鼓的心跳声,好确认这一切不是梦。
明知不该多想,偏偏心自有主张,浮翩若蝶…
“今天天气不错。”
“是、是呀。”她羞涩道。
看着她低垂得几乎躲进自己
前的头,刘常君不
微牵动嘴角,“地上有银子吗?”
“有银子?哪里?”刘惜秀倏地抬起头,目光专注地四下搜寻。“在哪里?”
他想忍,终究还是没憋住,低低笑了起来。
常君哥哥——笑了?
她怔怔望着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和耳朵。
他的笑容随即敛止,“怎么?”
“你…笑了。”她屏住呼吸,感动得心头一片
糟糟。
“王法有规定我不能笑吗?”他挑眉问道。
“不是…我、我开心哪!”刘惜秀话说得结结巴巴,瞅着他的眸子却渐渐
了。
“脑子还是那般不灵光。”他瞥了她一眼,而后负手率先前行,走了几步回头见她还在发愣,不
微扬声,“不去吗?待会儿市集都散了。”
“等、等一下!”她急急追了上去。
刘常君看似自顾自地走,可还是留心等她跟上了,才缓缓迈开步子。
“…我要去。”她小小声在他身侧咕哝,轻轻央求。
他嘴角有抹笑意隐约浮现。
还是爱跟,也还是那么傻愣愣,笨得无可救药。
刘惜秀心念一动,茫然地竖直了双耳。
是听错了吗?怎么好像又听见谁说了“傻子”两个字?
市集热闹如故,各式形形
的小贩都有,蜿蜒连绵的摊子顺着柳镜河畔,由镇东排到了镇西,虽不若京城繁华,倒也有颇有一番丰衣足食的安乐景况。
刘惜秀手上挽着空空的提篮,心下已经盘算好了该添置些什么用品。
刘常君走在她身旁,虽没有刻意亲近,却默默地守护着她。
人多了,他伸臂为她挡住拥挤人群,小贩太过热情,他一个冷冷眼神就阻止了那些个
对她
口而出的轻薄话。
刘惜秀却浑然未觉,只要一进了市集,就忍不住惦念着该帮他买些什么好东西。
“夫君,你瞧这衣带如何?”她伸手轻抚那条淡绿色
带,上头
云丝线绣得极好,若是系在他
间一定很好看。
“为什么总买我的东西?”他注意到了,“你自己呢?”
她一怔,双颊微红了,呐呐道:“我不缺什么,不用看了。”
他突然皱眉,倒瞧得刘惜秀有一丝心惊。
“呃,老板,这条衣带多少钱?”她怕他反对,连忙急急和老板
涉。“七钱银子?能不能便宜点,下次我一定再来光顾…六钱银子吗?好,就六钱,谢谢老板。劳烦帮我包起来。”
刘常君不发一言,眉头却蹙得更紧了。
她将包裹好的
带放进挽篮里,小声地解释道:“将来你中了举,出入门外,系上这个也光鲜合适些。”
他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无言。
要怎么说,她才肯将心思稍微放在自己身上一些些?
难道见她这般辛苦熬着,眼底心里只有他,做什么都是为了他,他心里会好过吗?
见他又不言语了,刘惜秀心下一揪,怕是自己又哪儿做错了。
接下来她心不在焉地逛着,不忘偷偷瞧着他的神情,暗自祈祷他早些消气。
就在经过一摊卖钗环脂粉的摊子前,刘常君突然拉住她。
她疑惑地抬头望着他,“夫君?”
“选一个。”他命令道。
“选…”她低眸看见摊上各式精致的花钿簪饰胭脂,心下一跳,惊讶的开口:“你、你是说?”
刘常君有些尴尬,随手拿起一支簪子,
鲁地递到她跟前。“就这支吧,
好的,就这个。”
她脑子
昏昏,心窝阵阵发热,伸手接下那支他为她挑选的蝴蝶簪子。
“老板,多少钱?”他也未说价,自
间取出银子便给。
“常君哥哥…”
“走了。”他不自在地别过头去,迳自走了。
刘惜秀忙跟上前去,整个人恍若踩在云端那般地晕陶陶,无比珍重爱惜地紧紧攒着簪子,像是每走一步,幸福都在心窝里乐开了一朵花。
好似是梦,可就算是最好的梦,也没有这么地甜、这么地美…
这一刻,她突然觉得就算日子再苦再难,也算不得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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