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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相、相公…”

 这座静谧的别院接连着处小园子,没有荷花塘,却也是幽静别致,自有一翻绿意盎然。

 “你别多想。”他放开了她的手,浓眉蹙得更紧。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倒教刘惜秀一头雾水了起来。

 “夫君,别多想什么?”她望着他,满眼惑。

 刘常君有一丝不自在地别过头去,假意看着棚下的几丛娇蔷薇。

 “就是什么都别多想。”

 她纳闷至极,还是柔顺依从。“是。”

 “还有,自今起既已欠了孙伯伯的情,后我自会报答他老人家。”他回过头来,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她那双久家务、糙冻红了手上,眼神一痛。

 他恼她的手怎能伤成这般模样,更气自己的牵挂和不舍。

 “你就安生过日子,别再争着要去做家活儿,省得给人看笑话。”他微微咬牙,接续道。

 她心下一痛,像被一记子打沉了去,她紧紧屏住呼吸,却憋不住涌上心间的辛酸感。

 难道是说,她给他丢脸了吗?

 刘惜秀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上面不是伤疤便是老茧,丑陋‮实真‬得就像她的出身,半点也瞒不了人。

 是啊,他说得对,光是看她的模样就知是个只会做活的妇人,既不懂得风花雪月,也不谙琴棋书画。

 可是这不是自己家,在堂堂皇皇的孙府里,她得记得自己是他刘常君的,得做出配当得起他的谈吐行止来,千万不能拖累、也不能丢了他的颜面。

 一股掩不住自惭形秽的凄凉感直直涌上心头,她下意识缩肩,两双手往背后藏去。

 “夫君,我知道了。”

 他眸光灼灼地盯着她,口莫名紧拴了起来,不明白为什么她一副悲惨畏缩的模样,好像他刚刚是掴了她一记耳光似的?

 刘常君正想开口,突然一个清脆如银铃的笑声响起。

 “常君哥哥——秀儿,听说你们来啦!”

 他闻声转过身去,本能地接住了突如其来撞进自己怀里的娇小‮子身‬。

 “当心!”他扶住来人,浓眉微蹙,“你是?”

 “失礼了。”娇小女子笑意晏晏地直视着他,“呀,常君哥?我是孙吵吵,你不记得了吗?”

 孙吵吵…

 这个昵称仿佛冲开了他深锁在记忆里的,旧时童年美好时光,刹那间,一切历历闪现眼前——

 “孙吵吵!”他神情亮了起来,笑意跃现畔。“五、六年不见,没想到你长大后子倒静了,和小时候那般的刁钻顽皮,真不可同而语。”

 孙嫣嫣对着他嫣然一笑。“常君哥也变得高大了很多很多,以往常见你又是读书又是练功夫的,果真锻炼‮子身‬有用。”

 “不管练什么功夫,不过只是略懂一些刀剑骑,强身健体之用罢了。”旧时然岁月如泉水般回入他心底,他忍不住出微笑。“你这些年好吗?”

 “还说呢。”孙嫣嫣假意一叹,眼底仍旧盈满笑意。“这么多年不见常君哥,你架子还是大得吓死人啦,连爹爹去请了你好几回,都不给点面子。我就同爹爹说,要是再请不动,我就亲自出马,拧着常君哥的耳朵来!”

 “我不是来了吗?”他微笑回道。

 “所以说,就饶你一回。”孙嫣嫣抿着儿笑了。

 刘惜秀孤零零地伫立在一旁,已经彻底被冷落、遗忘了。

 她原就苍白的脸越发没半点血,呆呆望着眼前举止亲昵悦的两人。

 她还记得孙嫣嫣,以前常常跟着常君哥哥和他的友伴们,一起追逐,一起玩蹴鞠,虽然身量小小,脾气可大着,子还跟男孩儿没两样,老是闹得他们一群人又是好笑又是好气,却没人舍得把她赶出嬉玩的小圈子。

 和她不一样。

 刘惜秀心如锥刺地看着她的夫君,正疼爱宠昵地摸着别的女子的头,而且眉眼间的那一抹温柔,是她从来没见过的。

 她强忍住心头突如其来的一阵剧痛与恐惧,小手紧攒着衣角,畏缩了起来,默默往后退了几步。

 已经好久没有这种被逐出圈圈之外的失落、痛楚感。

 一如当年,那样。

 夜深人静,烛影悄悄。

 刘惜秀独坐在卧房一角的椅上,手上穿针引线,仔仔细细地帮夫君纳一双鞋底。

 除却这些,她好像也没有旁的事可以做了。

 名分上虽是他的,可往常还能清楚地感觉到,她就像“真的”是他的子,帮他照料生活起居,亲手为他烹煮三餐,斟茶倒水,宽衣梳发…那样一点一点累积起来的平凡时光,点滴都是暖到心坎里的幸福。

 可是现在,他好像再也不需要她了。

 搬入孙府别院以来,三餐是府中厨子做的,斟茶倒水、宽衣梳发,种种服侍工作都是甜儿和灵儿两名丫鬟抢了去,而她,每早起,只能偷偷地望着她们为他做这个、做那个,她手足无措地傻站在一旁,像是个最最多余的。

 每当她想为他做点什么,他朝她瞥望而来的淡漠眼神,仿佛伴随着他那一说的话,对着她当头砸来——

 你就安生过日子,别再争着要去做家活儿,省得给人看笑话。

 所有的热切和渴望,刹那间全数凝结成冰,手只能僵在半空中,最后瑟缩收回。

 是啊,别给人看笑话了,刘惜秀,你记住了吗?

 白,他在书轩读书,她半点也不敢去打扰。夜里,他回房来,大上和衣而眠,远远地和她隔开了距离,像是唯恐碰触着了她,沾惹了一身脏。

 针尖刺进指腹,疼得她浑身一僵,恍惚离的心神总算清醒过来,忙把指头放进嘴里,去那咸腥味的疼楚。

 “怎么能这样去想夫君呢?”她自责地喃喃道:“他不是这样的人,他只是、只是…”

 他只是有恩于她,视她为妹妹…

 所以,她又凭什么奢望他该当对她轻怜爱、关怀备至呢?

 这份姻缘,原就是为了作给娘亲安心的一场戏,她怎么给忘了?她千不该万不该给忘了呀!

 怔忡间,颊畔像是有什么热热地了下来,刘惜秀茫然抬手去拭,才惊觉是泪。

 “傻子,哭什么?”她仿佛烫着般一颤,忙用袖子鲁地抹去,深了一口气,自言自语,“这纳鞋底是很容易的,以前不都做惯了的吗?都几岁人了,怎么还为做这个掉眼泪?”

 摇了‮头摇‬,她匆匆定下心神来,继续专注地一针一线、细细纳着鞋底。 n6Zw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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