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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为了贞节牌坊和御匾?”蔺仲勋坐在畔,黑眸隐含杀气,声冷如刃地问。

 “据说是如此。”福至恭敬地站在几步外回答。

 蔺仲勋神色有些恍惚地垂眼望着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的杜小佟,一瞬间,他浑身爆开恶寒,只因为在她身上,他看见了因果。

 如果不是他今年设了贞节牌坊,如果不是他赐了御匾,不会连累她至此…

 记得那回进城卖红薯,瞧见贞节牌坊时,她问“你可知道一块贞节牌坊底下埋了多少芳魂”他说肯定不少,而她哼笑了声,满是鄙夷。

 如果她亦是重生,那么当初她又是为何而死?页节牌坊吗?

 沈睡中的杜小佟突地震动了下,发出尖叫,“为什么?!”那嗓音像是砂砾磨过,那般沙哑,更似杜鹃泣血。

 “小佟!”蔺仲勋紧握住她的手,轻抚着她的颊。“没事,我在这儿,别怕!”

 然而她依旧被困缚在恶梦里,不住地挣扎着,恐惧地喊叫。“为什么每个人都要杀我?我到底做错什么…为什么非要拿我的命换贞节牌坊…我逃了,为什么还是逃不了…谁来告诉我,谁!”她吼着,血丝从她角逸出。

 “小佟!”蔺仲勋一把将她抱入怀里。“不会的,有我在,谁都不能再动你半分,你别怕,别怕,我在!”

 “皇上,让御医诊治吧!”一听见她的尖叫声,福至已经先到殿外领着御医进殿诊治。

 蔺仲勋将她搁在上,一手紧握着她的,看着御医往她额间和喉间扎入银针,稳住她的心神。蔺仲勋眯紧黑眸,见她满脸泪痕,彷佛累积了两世的恐惧和不甘‮磨折‬着她,教他心如刀害。

 “阿福。”他的声音极轻,像是怕她受到惊吓。

 “奴才在。”

 “封王家郑氏为孝贞烈妇,赐王家郑氏一座贞节牌坊,以青斗石为宝盖,悬上玉葫芦,雕琢玉蟾蜍,以郑氏和郭氏为左右柱…即刻动工!”他话语无情,冰冷慑人。想要贞节牌坊,他就送她一座,让她永远都待在贞节牌坊里!

 福至闻言,躬身领旨。“奴才遵旨。”

 “皇上,杜姑娘已经稍稳心神,但别再让她开口,否则对伤势不利。”御医施完针后,低声禀报着。

 “知道了,下去吧。”

 “臣遵旨。”

 蔺仲勋直睇着她,就见她双眼无神地张着,读不出她的思绪,直到她的眸子微动,好似瞧见了他,神色突地激动起来。

 “小佟,别说话,你喉头有伤,别再开口。”蔺仲勋随即安抚她,索躺上,躺在她身侧。

 杜小佟泪水无声地不住地颤着。

 “别哭,等你伤好,咱们就回家,我背你回家。”他轻柔地吻去她的泪。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她嘶哑而模糊地道。

 “不会的,我再也不会离开你,再也不会。”说到底,全都是他的错,如果不是他一时气怒离家,她又怎会有此遭遇。

 “可是你…”她环顾四周,这里富丽堂皇,是她不曾见过的,在在说明他的身分确实是皇上。

 “我不当皇上了,就当你的一两,咱们还有三年多的契,还记得吧?”

 杜小佟直睇着他,手紧握着他的,泪不住地

 “没事了,都没事了,再没有任何人可以伤害你…”他不住地安抚着她,像是一并安抚着自己,驱散几乎快渗进骨子里的恐惧。

 差一点,他就要失去她…还好,还好老天待他不薄,把她还给他了。

 杜小佟伤势好转时,正巧是庆王从封地疏郢城来到京城时,预计隔就要举行登基大典,于是蔺仲勋便带着杜小佟返回启德镇。

 “你真的不要帝位了?”回程时,马车里,杜小佟轻声问着。她虽已经能正常说话,但不能太久,亦不能大声,喉头会痛得难受。

 “昏君再不退位,恐怕我的子会天天咒骂昏君。”蔺仲勋打趣道。

 “谁要你以往不干正经事,不当皇帝也好,省得祸国殃民。”她嘴上不饶人,既然他都自诩为昏君,她干脆从善如

 “是是是,往后就待在家里祸害你就好。”

 “又耍嘴皮子。”她瞋他一眼,却又软绵绵地偎在他怀里。

 余晖中,马车停在家门口,孩子们全都冲了出来,四个孩子哭成一团,哭得杜小佟也跟着掉泪。

 蔺仲勋不火大地吼道:“哭什么?今儿个是什么日子,全都给我笑!”好不容易才让她不掉泪,结果这四个不长眼的小子竟这般容易把她惹哭!

 “一两哥,我以为你们不回来了!”唐子征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鸭子般的声音变一得更沙哑。

 “你才不回来!”蔺仲勋手本要往他头上一敲,岂料他却扑进自个儿怀里,教他的手举在半空中,最终是轻轻地落在他头上,他的发。

 “好了好了,全都进来再说吧,我刚做好乞巧糕,一起来尝尝吧。”银喜边笑边抹着泪。

 “嗯,银喜,我回来了。”杜小佟恬柔地笑着。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一行人进了厅,银喜张罗着将乞巧糕端出来,有甜咸两种口味。

 “这糕是做坏了吗?”看着圆形糕点中间有凹陷,蔺仲勋不小声地问着。

 “不是,乞巧糕本是如此,中间要陷一个,那是要来盛装织女的眼泪。”杜小佟一副他很没学识的鄙视神情。

 “为什么?”

 “因为一年之中织女和牛郎唯有七夕当晚才能相见,每年这个时候都会下雨,那雨就是织女的泪。”

 “我是问那乞巧糕为何要装织女的泪?”

 “不知道。”杜小佟耸了耸肩,突地听见雨声,不望向厅门外。“真的下雨了…花开了,一两!”

 “花?”蔺仲勋回头望去,瞧见种在红薯田边的芍药竟开花了,而且是由白渐紫的重瓣花。“好巧的手呀,小佟姊,你竟然有法子让这株芍药开花!”

 这株芍药已经极老了,竟然还能开花,他真是不得不佩服她!

 “不要太佩服我,再佩服下去,你就没有晚餐可以吃了。”

 蔺仲勋回头,果真瞧见桌面的乞巧糕瞬间少了大半,眯眼梭巡着,就见一个个孩子嘴巴里都鼓鼓的。

 “有没有搞错,这天底下有儿子抢老子晚膳的吗?”他可是已经把他们视为亲儿了,结果竟是这般对付他!

 “小佟姊,你们要成亲了吗?”唐子征满嘴糕点含糊地问。

 杜小佟双颊微晕,瞪了蔺仲勋一眼。“再等等。”

 “还等?咱们都已经睡在同一张——”话未尽,嘴已经被她坞住。

 “你不要胡说八道!”

 “要不要我把人证找来?”他相信阿福很愿意替他证明。

 “不理你了!”杜小佟羞恼地端着自己的乞巧糕回房。

 蔺仲勋随即追上,但走了两步,又回头恶狠狠地警告,“把我的份留着!”话落,跟着杜小佟一道进房。

 杜小佟见他跟进房,虽感羞恼却没有拒绝,了口乞巧糕给他,又命令他,“把底下的东西拿出来。”

 “你要我拿耕镰干么?”

 “我底下又不是只有耕镰!”上次拿出来的那把已经搁到后院去了好不好!

 “还有什么宝贝?”他往底下一搜,抓出了一只木盒,打开一瞧,里头是一把质量普通的琴。“琴?”

 “端过来。”她就坐在上。

 蔺仲勋乖乖地递上,顺从地在她身旁坐下,看她调着音,装上义甲,轻抚了两下之后,弹奏了起来,他心头为之一震,想起上回她弹奏时,他感到似曾相识,说不准她再多弹几次,他真会想起什么。

 只听琴音娓娓诉情,他边听边尝乞巧糕,突地听她启口唱:“问情为何物…”

 蓦地,他心口颤动了下。

 “甘愿入尘俗,同祸福,此生共度…哪怕求得苦,回无路,今生不负…”

 蔺仲勋缓缓抬眼,视线发直,心在口间动着,剧烈得彷佛连魂魄都被拉扯,琴音像要带着他回到千年之前,在他还不是人类的那一刻——

 “不好听?”杜小佟见他瞪大眼,一副见鬼般的震愕神情,不由得轻声问。

 蔺仲勋像是被定住,她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一方飘来,他沉默了许久才弄明白她在问什么。

 “很好听,可你怎么会这首曲子?”他哑声问着。

 杜小佟笑得有些腼腆。“我也不知道,就觉得好像是很久以前曾听过,也不记得是在哪听过的,后来我进了王家,学了琴,就把这曲练会,总觉得想要唱给谁听,现在想来,也许是为了唱给你听,咳咳…”

 “好了,别说了。”他起身替她倒了杯茶,替她顺着气。“要是吃了就歇着吧。” N6zW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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