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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驱逐出府
 葫芦闻言,难以置信地捂着

 她从没想过,他会因为她的死而恨着他们的女儿…

 看着他面容狰狞而扭曲地咆哮出真心话,潘急道哼了声,“你终于承认了。”

 “你给我走!”卫凡恼声咆哮着,没了往常的从容。

 他的内心是矛盾的。曾经他和葫芦是那般期盼孩子的出世,葫芦甚至早已经取好了名,女儿就叫玲珑,儿子就叫瑾瑜,他曾是如此期盼自己当爹,可是在他当爹的那一刻,他却失去了最爱的人,要他怎能忍受?

 他漠视着玲珑却也心疼玲珑,他爱着她,可心里却有一部分是恨着她的,就算他用尽全力掩埋,那恨意还是会不自觉地渗透,尤其是葫芦的忌时,他根本就不想见到玲珑,要他如何为她庆贺生辰?!

 甚至,去年初见到她险些被马车撞上,心底有股声音教他停住了脚步…他知道,那是心魔,那是他的心魔!

 他曾经不知道多少回想象,如果没有她就好了!

 如果没有她,夕颜是不是就可以别离开他?

 然而事后,他却又后悔不已,对自己生出如此可怕的想法而骇惧着。

 他快被疯了,但是他却无法可施!他接近不了她,却又不敢离她太远,想救她,却又动不了…

 “葫芦!”

 房内突地传来卫玲珑惊醒的疾呼声,葫芦立刻转进房里,一把将泪水盈眶的小人儿抱进怀里。

 “玲珑,没事了,我就在这儿,不怕。”她不断拍着她的背,亲吻着她的额,安抚着她的惊慌。

 卫玲珑小嘴抿了抿,一并将泪水泯得消失不见。

 “葫芦,对不起,我想摘花给妳,却不小心把歌雅姊姊送我的绣娃掉进湖里,我想把绣娃捡起来,却…”

 “没关系,我相信皇后娘娘绝对不会怪妳的,要是同她说了,改必定又重做一个给妳。”想起那温柔娴雅的皇后娘娘,她对待玲珑好得犹如将她视为己出,对她只有诉不尽的喜爱。

 “嗯,歌雅姊姊肯定不会怪我的,可是妳呢?有没有被我吓着?不会讨厌我了吧?”卫玲珑急问着,小手轻抓着她。

 这一问,教葫芦怔住。

 “…怎会呢?我怎会讨厌妳,我心疼都来不及了。”

 “那就好。”松口气地偎进她怀里。

 “都怪我不好,我要是会泅技就好了。”

 葫芦眉头紧锁,以往总是觉得玲珑爱学大人样,总像个小大人,可如今却真切地感觉到她根本就是世故…戏武和若真也世故,但那是因为他们身世飘零,在看清世态炎凉之后,不得不的改变。

 可是玲珑呢?玲珑可是皇商之女,更受皇上皇后的疼爱,她该是娇生惯养的名门千金,哪里需要懂什么人情世故?

 若硬要说世故,倒不如说…她害怕被讨厌,害怕因被讨厌而被冷落孤单,而又是谁令她如此不安?

 是小爷吗?是小爷认玲珑备受孤单,当初才会对初次见面的她之以利,只盼她能陪她吃顿饭…怎会如此?该被疼爱的,怎会是如此孤单?

 “葫芦,爹爹有没有生我的气?”

 怀里的人怯怯地问着,教她的心得死紧。

 “怎会?小爷好担心妳的。”

 “真的?”卫玲珑喜出望外地道。

 “当然,妳…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去年初我差点被马车撞到,九叔叔救了我后,爹爹很生气,所以…”

 话顿了下,她抿住嘴不再往下说。

 “小爷罚妳了?”

 卫玲珑垂着小脸,像是在思忖着什么,好一会才抬脸扬开虚弱的笑。

 “没有,爹爹才不会罚我,他从没罚过我。”

 “那他是…不理妳?”

 小脸惨白着,小嘴微颤着,却大声地说:“才不,爹爹是疼我的,他只是忙,所以没时间陪我。”

 葫芦不信以她的聪颖,她会感觉不到卫凡的古怪。玲珑的解说反倒像极了自我欺骗,彷佛她必须这么告诉自己,她的心才能得到平衡。正忖着,却又听到她说:“毕竟是我害死了娘…爹爹还肯抱我,已经是很疼我了。”

 卫玲珑笑着,眼眶有些泛红。

 “不是的。”葫芦不住地摇着头。

 “爹爹很爱娘的,所以我害死了娘,爹爹一定…”

 “不是的!”葫芦紧紧地抱住她。

 “不是的,那是、那是…”

 她该要怎么解释?就说娘就在这儿?可是她又要如何解释她在这儿?况且,连小爷从头至尾都不曾认出她来,她又要如何表白身分?

 她从没想过她的死,竟会在这对父女身上烙下这些伤痛。

 一个是想爱却又矛盾地恨着,一个是背负着罪又渴望着爱…怎会变成如此?

 “葫芦,我是不是很坏,我把娘给害死了…”温柔的拥抱教她封印在心间的秘密被掀开来,她想追问一个答案——“葫芦,我是不是不要存在比较好?爹爹就不会难过了…”

 “不许胡说!”葫芦‮劲使‬地抱着她。

 “玲珑,妳是娘亲用了性命也要保住的宝贝,妳怎么可以不存在着?妳要代替娘亲照顾爹爹啊!”

 若问她,她和孩子只能留下一个,她会毫不犹豫地留下孩子…因为这个孩子是她和他的最爱,象征着他们经过多少磨练,踏过多少关卡才能相守。

 孩子是他们爱情的见证,是独一无二的美好,怎能说她不该存在?

 “可是爹爹不快乐,爹爹要的不是我…”

 卫玲珑泪满面,就连哭泣也压抑着不逸出半点噎,葫芦心如刀割,却是无计可施。她到底该怎么办?还能怎么办?

 ※※※※※※

 掌灯时分,哄着卫玲珑入睡,葫芦坐在她房里好半晌,才徐步离开直朝胡芦斋而去,站在那扇紧闭的拱门前,不想,在小爷锁上这扇门时,是否也把自己的心给一并锁上了。

 从门边的土里挖出开门的钥匙,这一回她不再钻狗,而是堂而皇之地踏进这小小院落。

 夜深沈,晦暗的院落,她并不害怕,因为这里的一砖一瓦,全都是小爷亲自监工为她打造的。砖墙上的夕颜花正绽放着,在绿叶后头开出一朵朵的小白花,犹如掉人间的月光。

 月光花引路,让她不惊不惧地来到昔日的书房。

 这书房里摆放的彩沙比书册还多,就连案上也总是摆放着各的彩沙。

 点上了独火,案桌上不见她当年的沙画,倒是桌边摆放了各的彩沙,取来倒出,全都是晶莹剔透的白沙,正是当年她最缺的一

 白沙无法染,只偶尔在矿炉底可以寻得,所以白沙最为珍贵。

 她一瓶瓶地打开,才发现原来在她死后,小爷买的都是白沙…他得要费上多少功夫才能取得这些白沙?

 垂眼看着她作书的桌面,轻轻推开石板,果真如她所猜测的,底下的沙画已不翼而飞…她这‮子身‬果真是向这沙画借来的。

 “葫芦!”

 外头传来一声声嘶力竭的呼唤,教她心头一颤,赶忙起身走到屋外。她知道他呼唤的是另一个自己,而非现下的自己,所以她必须赶紧教他看见自己,不该让他有半点误解。

 一旦从希望的云端摔进谷底,那便是难以抹灭的绝望,而她,已经舍不得再让他受到半点伤害。

 卫凡疾步跑进葫芦斋,就见她从书房走出,那乍见葫芦斋有灯火的狂喜之心瞬间冰冻。

 “…妳为什么会在这里?”他声薄如刃,彷佛她不该未经他允许踏进他的圣境里头。

 初见葫芦斋有灯火,他原以为葫芦归来…瞧他,多傻呵,明知道她再也回不来,可他偏偏还是等候着,嘴上毫不在意,不让人看穿他的心思,唯有他知道,他是多盼望她能归来,哪怕只入他的梦,好让他再见她一面。

 葫芦心头一窒,哭笑不得间,愁绪满心。

 这,就是她未曾见过的小爷另一面,冷騺慑人,如此陌生又教她不舍。

 “玲珑想娘,所以我到这里——”信手拈来的说词未竟,已被他冷声打断。

 “妳如何解开拱门的锁?”

 “…我跟总管借的。”她想,待会她得跟如霜说一声才好。

 卫凡神色寒凛,柔魅眸眨也不眨地直瞅着她,好似揣度她话中真伪。

 好半晌,才才哑声问:“妳要拿什么给玲珑?”

 “…还在想。”瞧他神色紧绷,教她说起话来也不免多了分谨慎。

 “小爷,玲珑她…”

 “我知道。”他不耐地回过身,看着爬满墙头的夕颜花。

 “你知道?”

 “…玲珑说的话,我都听见了。”在屋外,听着最宝贝的女儿那般说着,他岂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

 他没想到玲珑这孩子看得这般透彻,甚至认为自己不存在比较好…他没想过自己竟会将她伤到这个地步,如今就算想要弥补,也不知道该从哪里修补。

 他的心空着,藏着恨,没有爱,怎么爱?

 “小爷,你不是恨玲珑的,你只是还无法淡忘失去的痛,随着时一久,你就会把那些往事都给忘了。”葫芦说着,不苦笑起来。

 她竟要小爷把自己给忘了…天晓得她多希望小爷永远可以惦记着自己,但如果她的存在伤害着他们父女俩,那么就把她给忘了吧,把这葫芦斋毁去,从此以后再无葫芦的存在。

 “…妳凭什么自以为是地要我忘?”

 那平板寒厉的声响,教葫芦的心突地抖了下,见他转过身,那晦暗的面容是冷漠如冰,不带半丝温度。

 “我…”

 “妳以为妳是谁?”他一步步近。

 “我只是…”她被他身上的危险气息得一步步地退。

 “只是什么?”

 “我…”她的背抵在门板上,无法再

 “让我告诉妳,妳不过是个赝品,一个暂时供我玩乐的女人,不过是因为妳有那么一丁点的酷似她,那么一丁点的相似,否则我岂会留下妳这个丑颜婆子?!”他怒喝着,余光却瞥见未掩的另一扇门后,桌面的沙罐被动过,而上头的沙画——

 毫不怜香惜玉地将她一把推开,他疾步踏进书房内,目皆裂地瞪着被移开的石板,还有消失的沙画,他蓦地回头,魅眸紧瞇着。

 “混账,妳把葫芦的沙画给毁了?!”

 跌得七荤八素的葫芦,听得一头雾水,却被他蛮横地扯起身,对上他殷红而‮忍残‬的眸。

 “我懂了…我总算懂了!”他像是要宣怒火般地咆哮着。

 “小爷?”她脑袋混乱得紧,根本听不懂,沙画不见,那是因为她借了沙画的外貌,否则要她如何还?可这话她能说吗?

 “当年二娘处心积虑地要毁了沙画,幸而被我发现,被我赶出府外,如今她不满所以派妳前来,为的就是要毁了沙画,对不?”

 葫芦张大眼,原来这才是二娘被赶出府的真正原因,其他说词不过是加之罪罢了。

 “不是的,二娘毁画,大概是要让你可以专注在正事上,她不可能…啊,小爷,你要做什么?”

 不等她解释,她已经被他拖着走,不管她是不是跟上他的脚步,就算她跌扑在地,他依旧无情地扯着她走。

 “我不会原谅妳的!我要妳立刻滚出我的府邸!”他头也不回地吼着,好似那沙画不见,教他连理智也跟着消失。

 葫芦吃痛地挣扎,奋力地吼着,“小爷,你别赶我走,我就是葫芦,我就是夕颜!沙画不见,那是因为我变成了沙画,为何你至今还是看不透?!”

 她怎能被他赶走?要是她就此离开,玲珑怎么办?小爷又该如何自处?

 卫凡的脚步一顿,葫芦欣喜地挣扎爬起身,心想他必定发觉这连来相处的点滴,再加上她这张脸,分明就是他的杰作,他是最不该忘记的人。

 然,却见卫凡回头,噙笑森冷地道:“妳真把我当成傻子了不成?”

 “小爷?”那笑意教她背脊发凉。

 他扯着她连爬带跑,一路扯到后门,开了门,二话不说地将她推出门外,吩咐看顾后门的小厮不得开门。

 小厮虽是不解,却只能照办,死守着后门。

 葫芦不敢相信他竟然真的赶走她,居然不听她解释…

 该怎么办?

 四月天,夜寒冻,外头更是不着灯火,她要上哪去?

 ※※※※※※

 葫芦忍着寒意守在卫家门外,原本她是想要跟大哥和如霜求救的,岂料天都亮了,依旧见不到他俩的人影,请守大门的小厮帮忙通报也不肯,直求她别害他丢了差事,言下之意,分明是小爷下的命令。

 她又气又恼,偏又没辙。

 仔细想过,决定向潘急道求救,他就住在隔壁而已,岂料——

 “我家大人早在一年前就搬进太尉府了。”那小厮如是道。

 对了,他升官了…“那请问太尉府该怎么走?”大不了就走一趟太尉府。

 “太尉府在城北,妳到了碱北再问人吧。”

 城北…咬了咬牙,忍着‮夜一‬未眠的瘕疲累,她努力地往城北走,然而才到了城中便遇到了戏武和若真。

 “葫芦姊,妳怎么在这儿?”戏武手里捧着别讨来的包子走来。

 “我…”这真是来一言难尽。

 “我要到太尉府找朋友帮忙,你们可知道太尉府在哪?”她撇开经过,只论重点。眼前只剩下潘急道能帮她了,她非得找到他不可。

 “太尉府怎会有你的朋友?”若真问得毫不客气。

 “倒是妳,怎么会突然离开卫家说要到太尉府找朋友?”

 “我…”这真是说来话长,她到底该怎么解释?

 “葫芦姊,我知道在哪,我带妳去。”戏武说着,顺便把包子递给她。

 “肚子肯定饿了吧。”

 “戏武…”喔,她的好弟弟,真的好贴心。

 “等等,我负责带她去,你把包子拿回去给孟婆婆。”若真赶忙抢差事,他宁可带她去太尉府,也不要独自回去被孟婆婆念到耳朵长茧。

 “也好。”戏武笑瞇眼。

 若真呿了声,走在前头,也不管葫芦到底跟不跟得上。

 路过城中最热闹的市集,人熙来攘往,他皱了皱眉,停下脚步往后一看,果真就瞧见她被挡在后头,走得气吁吁。

 “跟不上就喊一声。”若具没好气地道。

 葫芦着气,扬着笑意。

 “好,我会记得。”就说这孩子本是好的,就嘴巴长坏了,真是可惜。

 一路上,若真放慢脚步,确保没让她被人给挤散,如认途老马般地来到了城北的太尉府。

 太尉府就如一些重臣权贵的府邸一般,朱红大门前站着两名佩剑的侍卫,冷目眸光锐利,教人不敢轻而易举地靠近。

 “请问…潘大人在府上吗?”葫芦上前询问着。

 侍卫瞥了一眼,当作没听见。

 葫芦以为自己说得太小声,所以向前再说一遍,而且还大声了些,岂料得到的响应是——“大胆老妇,这太尉府岂是妳能撒野之处,再不退下,休怪无礼!”话落,还出长剑恫吓,吓得她踉跄了下,庆幸若真动作利落地托着她,才教她免于跌坐在地的命运。

 “喂,不过是找个人,犯不着耍官威吧?不过就是门的侍卫罢了!”若真不服气地骂道。

 “放肆!”侍卫怒喝一声。

 眼见侍卫剑,后头的朱红大门适巧打开。

 “吵什么?”

 葫芦闻声,欣喜抬眼,就见潘急道一身威凛朝服,看似要进宫。

 “大人,这位老妇要找大人,属下不肯通报,她便大声嚷嚷。”

 潘急道眸一转,瞧见是她,以为是卫玲珑出了什么事,赶忙踏出门外询问:“是妳,妳来这儿,该不会是玲珑出了什么事了吧?”

 “不,玲珑没事,只是我有一事想求大人帮忙。”葫芦赶忙道。

 “什么事?”

 “我…”这一问反教她语,可事到如今,最快的方法就是——“阿潘,我是夕颜。”她相信阿潘会相信她的,毕竟他们可是有十年以上的情。

 潘急道直睇着她,突地撇冷笑了声,退开一步道:“一大早找我打趣,妳也真够有意思的。”

 “阿潘,我真的是夕颜!”瞧他神色一变,她急得向前要抓住他,然而却被他闪过,不屑地掸着险些被她碰着的袖角。

 “放肆,阿潘是妳在叫的吗?”他之所以还愿意姓潘,那是因为阿潘是夕颜对他的昵称,可不是要留给这莫名其妙的老妇挛亲附贵的!

 见他转身就走,葫芦气得直跳脚。这些人为什么都是同个样子,老是不相信她!到底要她怎么做,他才肯相信她就是夕颜?!

 “喂,妳就别闹了,人家明明跟妳不,还说是妳朋友…咱们走吧。”若真着嘴,拉着她就要走。

 “谁说我跟他不?”她和他可是得很!

 对了,他们很的呀!

 对着潘急道离去的背影,葫芦扯开喉咙喊着,“阿潘,小时候你总是背着小爷骂他是娘娘腔,那是因为你曾经以为小爷是姑娘家而喜欢他,得知他是男儿郎时,才会恼羞成怒地和他作对;还有,你和小爷打架从没赢过,有一回为了要争我蒸好的糕饼,还被小爷打掉一颗牙;而且偷亲我被小爷逮个正着,从此后不准你踏进卫家;还有,小爷说你直到七岁都还会——”

 话未竟,嘴已被厚实的大掌给紧紧捣住。

 葫芦抬眼直瞪着疾奔回来的他,那又恼又气的神情,教他心头震开了一个窟窿。

 “妳…真的是夕颜?”

 这些儿时小事,未曾相处是绝不可能知道的!

 可是,他最爱的夕颜,怎么会变成这个模样?

 ※※※※※※

 “她是夕颜?”卫凡轻蔑哼笑着,当如霜在说笑。

 “爷,奴婢所言都是真的!”她急声道。

 一早,‮姐小‬急着要找葫芦,她原以为葫芦是睡在爷的寝房里,然而爷醒后,她才知道原来爷把葫芦赶走了,这教她怎能不心急?

 卫凡冷騺抬眼。

 “如霜,再往下说,是要我赶妳出府?”

 “奴婢就算被爷赶出府也无妨,可爷不能赶走葫芦,因为葫芦真的是夫人!”

 如霜双膝跪下。

 “奴婢并非妖言惑众,更不是胡言语,而是有真凭实据的。”

 “妳何来的真凭实据?”他神色不耐地问。

 站在一旁良久的御门,五味杂陈地回道:“爷,我和如霜故意试探过她,有‮夜一‬,我们故意将府里通往仆房的风灯全都吹灭,而要回仆房的葫芦吓得抱头大哭,口中还不住地喊着小爷、大哥、如霜…爷,葫芦真的是夕颜。”

 他千方百计地要让爷发现葫芦的身分,这阵子两人愈走愈近,他正乐观其成,岂料爷竟狠心地将她给赶出府。

 他到外头找了一圈,甚至也到城郊的破茅房找去,却不见葫芦身影,要他怎能不急?可偏偏赶她走的人是爷,教他恼着也不能发作。

 “如此简单就受骗?”卫凡哼笑了声。

 “她是二娘派来的人,对于胡芦的习岂会不了解?”

 “可是她一手糕饼手艺,这岂是能作假的?”如霜不懂,明明证据明明白白,为何爷就是不肯相信。

 “这可以学的,是不?既是想要朦混进府,戏就该作足。”

 “爷!”御门恼火地从怀里取出一只小麻袋。

 “那就说这甘草糖吧,这可是外头买不到的,但这是葫芦亲手交给我…就连爷宿醉,她也贴心地熬了柿饼茶要给爷缓解头疼…爷为何就是不信葫芦就是夕颜?”

 “因为她不会泅技!”卫凡恼横吼着。

 “可是她是被表‮姐小‬给推下湖的!”那是昨儿个要进宫前,他询问时得知的。

 “她若会泅技,就算是被人推下湖去,岂有游不上岸的可能?”卫凡不耐地起身。

 “这就是她的破绽,不是吗?”

 “可是…”关于这一点他也百思不得其解,然而葫芦却没有告诉他答案。

 “她取名为葫芦,老是在咱们身边打转,这就显得不寻常,最重要的是——”

 卫凡声嗓一沈。

 “夕颜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这件事还需要我说吗?!”他警告他们,亦是在说服自己不要再抱持着可笑的念头。

 就算有疑点,然而如霜和御门坚定不疑地认定,葫芦确确实实就是夕颜。

 良久,御门才低声问着,“如果她真是有所图而进府,那么她又是犯了何错,要爷把她给赶出府?”

 “…她毁了葫芦留下的沙画。”那是葫芦留给他的最后回忆,他特地封住葫芦斋,一个月只开放一次给奴婢打扫,而那间书房是谁都不凖进去的。

 然而,她弄毁了葫芦的沙画,要他如何忍受?

 御门和如霜闻言,同时对视。

 “葫芦说过,她的长相会变,乃是因为爷的杰作…那幅沙画,爷是见过的,难道不觉得葫芦就是那沙画上的人吗?”如霜声音从低语转而宏亮,抬眼直睇着卫凡。

 卫凡心中一凛。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事实上,他根本不曾仔仔细细地看过那沙画,因为沙画是他故意破坏的,只记得他胡意在画中人的颊上撒上红沙,发上添了白沙…思及葫芦的灰白发和脸上的胎记,他的心狠狠一震。

 “不可能…不可能的!她怎么可能是我的葫芦!如果是她,她的膝上怎会没有半点伤痕?如果是她,她为何不告诉我?!她大可以打一开始就对我说!”卫凡莫名焦虑,思绪烦躁。

 “那是因为爷根本就不相信葫芦!爷的戒心和防备,蒙住了爷的眼,爷才会把每个接近的人都视为另有所图!”御门怒吼着,替夕颜打抱不平,却也心疼主子一再地将自己进死胡同里。

 六年了,他跟在主子身边,看着他是如何地从沉默不语恢复往日风采,可唯有他知道,主子的心早就病了。

 如今解药回来,他却弃如敝屣…这是在造什么孽?

 卫凡怒目横瞪。

 “你给我住口!你懂什么?!”话落,随即拂袖而去。

 不可能,他不相信这荒唐的事,如果是他的葫芦,他一定会认出的,他岂会赶她走?那是假的…假的!

 ※※※※※※

 卫凡独自待在葫芦斋,直到入夜,看着绽放的夕颜花发足。

 他做的决定没错,可为何他的心却是恁地闷痛,彷佛在告诉他,错了。

 错了?真是太可笑了,他至今做过的每个决定从未错过,若真要说他错,那是错在他不够心狠手辣,才会让二娘有机可乘,害死了他的葫芦…可错都错了,老天也不会给他弥补的机会,既是如此,他只往前看,不再回头。

 他徐缓起身到巧思园陪伴坟中的葫芦,却见女儿竟坐在亭子里,噎噎地唱着,“月光花下影成对…葫芦藤上作陪,夕颜沙画相思堆…小爷画诺永相随…”

 蓦地,耳边嗡嗡作响,震得他僵在原地。

 “‮姐小‬,别唱了。”如霜陪侍在旁,出手绢,不住地替她拭泪。

 “如霜,葫芦骗人,她说只要我唱这首歌,她就会听见来到我的身边…她骗人,我唱了好久,她还是不回来…”她噎噎,小脸上泪水横陈,浓密长睫沾满岩泪水。

 “她…”如霜无奈叹口气,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眼角余光却瞥见不知何时到来的卫凡,赶忙欠了欠身。

 “爷。”

 “爹爹…”卫玲珑抬起泪的小脸。

 “玲珑,妳唱的那首歌是谁教妳的?”他声音轻颤着。

 “…是葫芦教我的。”

 卫凡无力地踉跄了下。不敢相信,不能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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