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崭新的小宅、不再破损的桌椅,就连锅碗瓢盆都不再有缺角,一切虽然还是不如旧时那样锦衣玉食,却己经让车元玉心满意足。
尤其是当她瞧见爹的气
终干因为用了好药而好转一点后,那颗悬着的心也总算是放下了。
“玉儿,你哪来的银两?”瞧着眼前的改变,车耀东没有半点的欣喜,反而是心惊,这个女儿该不会是瞒了他什么事情吧?
“爹,你不用担心,我只是找着了事儿做,以后每个月都有月银,咱们的吃穿用度都不用愁了。”车元玉漾着笑解释,伸手朝门外招了招,不一会,一个丫鬃便牵着弄儿走了进来。“爹,以后我得去人家家里头做事,不能再跟前跟后的照顾你,所以我替你找了个丫鬃,以后有什么事,你使唤她做就成了。”
今儿个天才亮,她便己急匆匆地找上牙婆,从牙婆那儿领来一个伶俐的丫头,预备代替她照顾她爹的起居生活。
“你到底找着了什么事?”
女儿的话并不能让车耀东感到放心,脸色还更加沉重,生怕她做出有辱家风的事来。
望见父亲阵底的忧心,车元玉自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不愿让他多想,她只好将方才被丫鬃牵进来的长孙弄儿,唤至父亲的榻前。
“爹,前几
我在街头捡着了这孩子,后来她的家里人寻来了,要领她回去,可她似是与女儿极为投缘,哭闹不休不肯回去,富贵人家疼女儿,所以这才重金礼聘女儿过府陪着这孩子。”
“这是谁家的孩子?”
车耀东瞧孩子身上的衣物华美精致,而且长得粉雕玉琢,一身贵气浑然天成,想来女儿应该没说谎。
“她是…”车元玉犹豫着要不要说实话,京城里姓“长孙”的富贵人家只有一户,她若直言弄儿的姓氏,爹一定很容易就联想到弄儿的身分,她并不想让爹知道自己即将去东勤王府里做事。
在她兀自沉思时,弄儿却先一步开口说道:“老爷爷,我是长孙弄儿。”
这娇
的声音让人忍不住扬起嘴角,可车耀东的笑容才浮现一半便整个僵住。姓“长孙”的富贵人家京城里只有一户,而且那户不但有钱,更是有权。
“你姓长孙,爹亲何人?”
“长孙承音啊。”弄儿毫不迟疑地回答。
车耀东蓦地抬头看向女儿,想要弄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你要去东勤王府?!”
“爹,我…”
“我不准!”好不容易苟活下来,车耀东绝对不准女儿再去沾惹是非。他不是不知道女儿孝顺,如果她认定他这个爹受了委屈,肯定会想方设法地为他索讨公道,只是这公道是讨不回来了,他也不要她去讨。
“爹,我不是要去做什么,我只是想让咱们的生活过得好一些。”
如果有机会可以扳倒长孙承音自然是最好,但车元玉并不是个鲁莽之人,也不可能傻愣愣地什么都不管就去找人算账。
可若是有机会,她当然不介意使上一分力,只要能让长孙承音栽一回,也算是一吐怨气了。
“可是那长孙承音是何等聪明的人,你这样去,还是太冒险了。”
“爹,我只是去照顾弄儿。”进了王府可以就近观察敌人,又可以赚得他们生活所需的银两,这样两全其美的事,她没道理放弃。
“你…”车耀东瞧女儿神色坚持,再看看长孙家那娃儿依赖的姿态,虽然不懂为何才不过两天的时间一切都不一样了,但他也晓得自己阻止不了女儿。
他这个女儿很有主见,心里一旦决定了的事,就算他说烂了舌也难以撼动。
唉,罢了!
他们的对话对不过五岁的弄儿来说太艰涩,她其实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隐约觉得老爷爷不同意姐姐去她家。
想到这儿,她心一急,小手一把抓住车耀东的大掌,然后劲使的摇啊摇,软言乞求着,“老爷爷,您让姐姐去陪我吧,我保证我很乖,也会保护姐姐的。”
低头望着小丫头,车耀东的眉头依然紧皱,眸光中的忧心也没有减少半分。“弄儿为何这么喜欢姐姐?”如果照女儿的说法,她们只是一面之缘,见一面就钻上了,难道这便是缘分吗?
“因为姐姐很好,像…”偏着头,弄儿像是在想该怎么形容自己对车元玉的感觉。
其实打她懂事这一、两年来,想要藉由她来讨好爹的女人不在少数,她能够感受到她们的别有所图,所以总是不给她们好脸色看,甚至还会在私底下恶作剧来作弄她们。
可偏偏就只有这姐姐,打从一开始在不知道她的身分之前便带她回家,还一口口地喂她吃饭,甚至抱着她、哄着她睡,就像…像娘一样。
想到这里,弄儿圆圆的眸子蓦地一亮,冲着车耀东奋兴的说道:“因为姐姐像娘!”
此话一出,车元玉脸色顿时一沉,完全没想到弄儿会如此语出惊人。
“像娘吗…”车耀东喃喃地重复这三个字,然后又抬头瞧瞧站在一旁的女儿,但见女儿一脸沉郁,他心念却突地一转。
虽然不至干受牵连,但洛
云家见他被罢官仍忙着撇清关系,即使玉儿没明说,那
他在家里还是找到了云家送还的订亲信物,现在,那些大户人家只怕都不会再将玉儿视为媳妇人选。
以他这副破败的子身,也不知道还能拖上多少日子,如果真是这样,那长孙承音未必不是一个能够让玉儿托付终身的好选择。
虽说这位丞相用确凿的证据扳倒了他,可他其实不怨任何人,因为他的确做错事。再说丞相年轻有为又很是正直,深受皇上信赖,足以为国之栋梁,若是玉儿去照顾弄儿能为两人之间搭起一座鹊桥,倒也不失为一桩好事。
但…可能吗?
“爹,你在想什么?”看见父亲一脸寻思的模样,车元玉忍不住问道。
“没事。”抬起手臂虚弱的挥了挥,车耀东一改方才那种坚决反对的态度,对着女儿说道:“你去吧。”
不论如何总是一个机会。长孙承音是个心
沉稳的男人,做人做事大破大立,若是他能倾心于女儿,必定不会如旁人一样生怕遭受连累。
“爹,你…”自从家里出事之后,她总觉得父亲几番
言又止,反应有些奇怪,可每回她问起,爹又总是闭口不语,让她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你大了,爹相信你知道自个儿在做什么,但是切记,长孙承音不是一个简单的男人,你对他干万别掉以轻心。”忽然间,在忧心之中他竟还隐隐有些期待,想要看看这两个同样心
坚毅的孩子
手,会生出怎样的火花。
“女儿知道。”
即使奇怪父亲的转变,但车元玉聪明的没有多问,反正只要能照顾好父亲,她就没有后顾之忧,对干那个位高权重又诡话难测的长孙承音,她可是不曾有过一丝一毫的惧怕。
九重檐,七重阁,九转曲桥,荷花朵朵。
车元玉人才踏进东勤王府,便不
被这府邸的气势震慑,虽然她没进过御花园,但也听得爹说过几回,想那御花园的景
应该也不过如此而己。
长孙承音,当今皇太后的亲外甥、皇上的表弟——出生就享有皇家的封谐与荣宠,是当朝唯一的外姓王爷,不但身世镶了金,外表更是玉树临风,最重要的是他十八岁便凭着足智多谋助皇上除去朝中结
为祸的老臣,将所有权力都归还至皇上手中,从那时起,他便是皇上极为倚靠的左膀右臂。
像他这样的男人,是许多大家闺秀心目中的如意郎君,可若非弄儿,又假如没有他对她爹的错待,她
就没想过自个儿会踏进这里一步。
仰望着那层层迭迭的屋瓦飞檐,车元玉都觉得自己的脖子酸了。
“姐姐,你瞧,爹在那儿等咱们呢。”一见爹立干石阶之上,弄儿立刻变得有些雀跃,扯着车元玉的手急急地往爹伫立的方向奔去。
其实经过几
的相处,车元玉还是不懂这么一个聪慧灵巧的小人儿为何会选上她,又为何口口声声、开口闭口就是爹,却不肯跟爹回府,非要这么赖着她?“你来了。”长孙承音笑道。
温醇低沉的嗓音徐缓地从耳际拂过,让车元玉收起了脸上原有的笑意和惊叹,无瑕的面容一片平静,神色淡漠。
感受到她的冷然,长孙承音心中涌起一阵不悦,从来没有人敢这样三番两次的给他脸色看,她是唯一的一个。
怎么,又寸他笑一笑很难吗?这女人就连作戏也不会!
那
一别后他定心一想,很快就知道她为何见到他总是没有好脸色。
她是车耀东的女儿,车家最近才因为他的参
而被抄了家,摘了车尚书的乌纱帽,据说车尚书还因被关在天牢染上重病,差点连命都没有,想必她以为这一切都是他害的,所以对他这个始作俑者自然没有半分好感。
但他不在乎,他做事自有他的道理,如今她要怨,他也就大方的让她怨,至少…她是全安无虞的。
“我说过会将弄儿带回来就会守信用,何况我还拿了你的月银,你不用站在这里等。”车元玉没好气的说。
“这点薪响与车家被抄的家产相比,可谓九牛一
啊。”薄
勾着笑,长孙承音居高临下地望着她说道。
看着他那张俊逸的笑脸,车元玉没有受他魅感,只是睁着圆亮的双阵直勾勾地瞧着他。
“所以,你知道我是谁?”
“车尚书的女儿,车元玉。”
“你知道…”她喃喃的说道,却发现自己一点也不意外他知道。
如果朝中诸臣对他的评价没错,那么他本来就是一个心思镇密之人,她的身分绝对瞒不了他,而她也没打算要瞒。自幼
读诗书,她不屑那些阴险的小人步数,若是要报仇,她会选择正面
敌,然而他在此刻将她的身分挑开来说,是想藉此警告她别轻举妄动吗?
不,他不像是那么直白的人,所以他现在说这些,用意又是什么?
抑或者,他这番话不过是挑衅,因为认定她无能为力,所以才敢这般不经心的将话说出口?
“我当然知道。”长孙承音微微领首,承认得很大方。
“那么你还要我陪伴弄儿吗?”
“这是自然。”因为弄儿喜欢她,而他也相信她不会迁怒去伤害弄儿,这点由她这三天己知弄儿的身分却依然对小丫头照顾得无微不至,他便可以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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