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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车元玉牵着弄儿的手,怕惊扰了长孙承音似的,两人踏着轻缓的步伐进入屋内。

 她的手才放开,弄儿便猴急地爬上榻,一双水阵望着长孙承音,咬着小心冀翼的问道:“爹,您还好吗?”说着,一颗豆大的泪珠也跟着落下,惹人一阵心怜。

 “爹没事。”长孙承音微笑安抚她,终究是自己的亲生女儿,怎么会不疼?冷落了弄儿,只是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当一个爹啊!

 “真的吗?”弄儿眼角挂着泪珠,虽然得到爹的保证,却还是忍不住忧心,看了爹半晌后又想起了车元玉的话,便问道:“爹可不可以让弄儿瞧瞧?”

 这丫头怕是吓坏了吧?

 长孙承音心疼地轻轻领首,任由女儿在他的身上东翻西瞧,确定爹亲是否安好。

 就在弄儿翻起他右臂的衣袖时,一条清晰的疤痕毫不遮掩地落入车元玉的眸中,令她心神一震。

 真的是他?

 尽管心里已经有底,但当亲眼瞧见那道能证明他身分的疤痕时,她还是无法克制的震惊。

 “你在担心我吗?”看车元玉脸色晴不定,直勾勾地望着他,长孙承音不口而出。

 他向来不是弱不惊风的男人,挨了廷杖二十也没啥大不了的,当初更是毫不犹豫地计划此次的计谋,只是他倒没想到自己的苦计对八王爷一成功与否都不确定,反而先招来了弄儿的泪眼汪汪和车元玉的满目忧心。

 “我…我没有。”一向对他说话不留情面的车元玉,此刻在回答时突然一顿,再无昔日那种气势。

 “喔?那是有事?”意识到她的异样,他不管弄儿还在他身上翻来看去,关心的问道。

 “我、我没事。”她勉力自持,用最镇定的语气说道。

 心情太紊乱了!在她还没决定好该怎么做时,并不想让他知道她己经想起、也认出了他是谁。

 “你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说着,本来趴躺着的他竟要掀被下,探手模她额头,看是否着了风寒,否则脸上怎会如此苍白。

 “你别动。”见他如此轻忽自己的伤势,只顾着关心她,她眉头一皱,连忙往前走一步制止他。

 长孙承音停下动作,望向她的眼神深浓,除了关怀,还夹杂着一抹像是温柔的情绪。

 上那光,车元玉突然有些不知所措,心慌意中,她口气略显鲁地说道:“我没事,再说,你该关心的是你自己吧?”被人打得血模糊的人是他,他干么一直顾着她啊?

 她有些不自在的撇过头,不想正视他火热的眸子,她怕…怕自己会因为他那关爱的眼神而万劫不复,自瞧见他臂上那道她一辈子都不会忘的伤疤后,她的心便无法再如以往一般平静无波。

 “廷杖二十不是开玩笑的,若是不小心照顾,伤口久久不愈,到时要了小命也是有可能。”终究,她还是忍不住地喃声提醒着他。

 “放心吧,这不过小伤罢了。”虽然她的态度别扭,但他仍能感受到她叨念底下的关心,!丝欣喜蓦地自心中窜出来。

 即便不知道她的态度为何改变,但肯这样和颜悦地同他说话,他己感到很开心,也心满意足了。

 她光是一点小转变,便足以让他喜不自胜。

 “什么小伤?廷杖二十是小伤?!”纵使心里还没决定自己是该继续恨着他,或是让感激抵过他做的事,放下仇恨只记恩情,听到他的话,车元玉还是不责备的低嚷。

 她听她爹说过,那些皇宫卫军个个身强体壮,以一挡十,所以二十廷杖要是狠一点要了人命也不是不可能。

 更何况方才走来的路上,她亲耳听到下人们窃窃私语讨论着他的伤势,说是惨不忍睹…

 “真的只是小伤,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只需要为我照顾好弄儿便行了。”转头见还巴在自己身侧的弄儿,长孙承音爱怜的一笑,开口问道:“弄儿现在亲自确定了爹没事吧?”

 “嗯。”弄儿有些退疑地点了点头。

 看见女儿眸中不掩饰的忧心,长孙承音眼神更柔了,微微一笑正想再说些什么时,车元玉却己经先一步朝弄儿招了招手。

 “弄儿,既然你爹说他并无大碍,那咱们就该回去念书了。”

 弄儿听话地翻身下,将小手伸进车元玉的手心中,乖巧地站在她身边,跟随着她的步伐离去。

 看着眼前那仿佛是母女般的两人身影逐渐远去,长孙承音的心悄悄激动着,可是现在的他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照计划把戏演完,珍惜地将这一幕仔细收妥在自己的心底。

 小小的院子,有几株参天的古木,耀眼的阳光只能透过树,斜斜地洒进屋前的空地中。

 这儿的环境与之前相比,简直只能用“简陋”来形容,可车元玉却己经很足了,毕竟这屋子虽然小,至少能够挡风遮雨,还能让她爹好好的养病。

 今心烦意的她找了个时间出王府,除了是想看爹的‮体身‬是否安好外,也是想暂时离那让她两难的情境。

 但当到了家门口,她却伫足不前…她要怎么面对自己的父亲呢?

 若非是长孙承音,她车家不会落到今的田地,偏偏长孙承音又干她有恩,报恩的念头在这些年来一直隐藏在她心中…她究竟该怎么做才好?

 无解的问题再次在她心中纠,原本要推开院门的手退退不动。不认为现在这个时候自己能问心无愧的面对父亲,所以她回过身,满怀心事地缓缓步回大街上。

 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她却突然止步,站在巷口,她怔怔地望着那条己被封死的巷子,里头或坐或卧地躺了几个浑身脏污的乞儿,记忆就这么如水似的涌进她的脑海——

 六年前,她还只是个半大不小的姑娘,某才出家门在街上逛得快,就见一辆急驶而来的马车在大街横冲直撞,她看到一个小男孩贪玩没注意到马车,想也没想地便扑上前去护住他,但急驶中的马车并没有停,若不是长孙承音仗义的飞身靠近,出手拉了她与小男孩一把,只怕那时她早成了车下亡魂。

 也是同一天,她又因为怜惜一个小乞儿,阻了人口贩子拐小乞儿去卖的计谋,因此得罪对方,在走进一条小巷时被早己埋伏在那不怀好意的人口贩子给捉个正着,对方不只想砧污她,还放话要把她卖进青楼,也是他及时出现打退对方,才让她免于被掳走贩卖的命运,更让她不需为了护住自己的清白而自栽,只是为了顾她,他‮身分‬乏术,那时还不小心被其中一人用刀划伤手臂…

 她曾经想过干万次,当他们再相见时会是怎样的情景,可却怎么也没想到再相逢时,她竟无法认出他,甚至还因父亲怨怪他,更不想与他和平相处…

 心,蓦地浮起一股酸涩,她是个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人,如果明知有恩而不报,她自己都会不原谅自己,但是…他对车家做的事又如何解?她究竟该怎么做呢?

 “元玉姐姐…元玉姐姐…”

 不远处传来几句轻唤,打断了她的思绪,她抬起眼,看见正踏着轻快脚步而来的崔妙禾。乍见好友,她的脸上终于泛起一抹真诚的浅笑。

 “你怎么来了?”

 “今天我好不容易才磨到爹让我出门,本来想溜去找你,谁知道还没走到你家,便看到你失了神的往这儿走,所以就连忙追上来啦。”虽然家里也受牵连,一时风声鹤唤,让崔妙禾出门难上加难,但以她的子,自然会想办法把握机会跑出来。

 “今儿个来找我,有什么事吗?”车元玉淡笑问。

 这阵子她都在忙着安置父亲和照顾弄儿,也真的好一段时l可没见到妙禾和君两个姐妹了。

 任由崔妙禾亲昵地拉着手,叽哩呱啦地诉说这些日子所受的委屈,明白这丫头的怨念显然还真不少,车元玉始终只是带着抹浅笑倾听,那笑容柔和了她本就清丽的脸庞,竟让崔妙禾看得痴了。

 好久…不曾见过这样的元玉姐姐了。

 崔妙禾终于放下悬着的一颗心,可看着车元玉那温柔的笑容,她难得机灵地发现一丝不对劲。

 “元玉姐姐,你好像…不那么气恨了?”前阵子的元玉姐姐浑身就好像罩着一层寒冰般,昭告着“生人勿近”但今她给人的感觉己回复到以往,像舒人心脾的春风。

 “是吗?怎么说?”车元玉挑眉笑问。

 “我好久没见你这么真心的笑着了,之前你恨着长孙承音,所以也总是对人防备,给人一股难以靠近的感觉,一点儿都不像我认识的元玉姐姐。”

 闻言,车元玉一愣,但没有多说什么,在还没想通前,她暂且将这番恩怨埋在心里吧。

 “是吗?”她只是淡淡的轻应道。

 “不过现在倒好,元玉姐姐再也不用为了如何对付长孙承音伤脑筋了。我爹说长孙承音因为要娶康柳云的事,不但失去了皇上的信任,更被责以廷杖二十,而且那康家二‮姐小‬既任又无才,娶这种女人为,只怕身边所有的人迟早都会被她得罪光。”

 听到这些消息后,崔妙禾暗自叫好,迫不及待的找机会出门,就是为了要告诉车元玉这件事。

 如果真如她爹所说的这样,那元玉姐姐就不用再费心去报什么仇,只要等长孙承音自取灭亡就行了。

 车元玉静静地听着崔妙禾语调飞扬的叙述,一颗心却愈沉愈深,果然如她所料,长孙承音现在的状况堪称如履薄冰,如果她仍旧不知道他曾经救过她的事,那么她绝对会和妙禾一样拍手叫好,可如今…她就连袖手旁观都觉得困难。

 “元玉姐姐,你说这是不是一件好事?”

 “什么?”她困感地望向好友。

 “听我爹说,那个康宗年与八王爷走得很近,而且八王爷自当年皇上登基后就颇多不服,只是少有人看得出来,所以…”说着,崔妙禾竟出神秘兮兮的笑容,“我爹说长孙承音与康家的再次结亲,其实是自寻死路,因为八王爷对皇朝大位虎视眺眺,皇上早有除之而后快的心思,只是苦干找不到机会。”

 “但皇上和长孙承音不是表兄弟吗?而且他也一向都是皇上的心腹…”

 “本来是这样没错,可惜的是长孙承音喜欢上康柳云那个草包美人,甚至为了娶她当廷触怒皇上…看来这长孙承音与康宗年就要变成蛇鼠一窝了,一旦他们结成亲家,若是八王爷一反,长孙承音还怕不受到牵连吗?这回他可真是牡丹花下死喽。”

 崔妙禾的语气愈说愈轻快,车元玉的心思却是益发沉重。如果妙禾说的都是真的,那她真要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吗?

 “元玉姐姐你说,这样是不是很好?『兵不血刃』向来是制敌最好的方法,咱们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等着瞧就行了。”

 崔妙禾或许没有车元玉刚烈的心,家中影响也不至干太大,可光就这次的事害得她出入不便,被家里的人管得死死的,她就有理由讨厌长孙承音、居夙升和柴折霞那群人,因此自然乐见他们全都得到应有的报应。

 望着好友的雀跃,车元玉很希望自己也能有和她同样的心情,偏偏她的心却沉重得飞不起来。

 她发觉,她根本无法冷眼看着这一切发生,她得做点什么去阻止。 n6Zw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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